飙车摔断了腿,爸妈一气之下把我丢给小舅舅管教。

相处一个月后,妈妈问我:「小舅舅对你好不好?」

「挺,挺好的……」

我憋了半天,还是不敢告状。

总不能跟她说,你老弟觊觎你儿子的勾子,想让老江家和老宴家一起绝后吧……

1

被保镖强按着往车里塞的时候,我就知道老头儿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我不去我不去!谁要去山上当和尚啊!妈的,放开我!妈……妈!救救我啊!妈!」

我两手死命的扒着车门,保镖哪敢真使劲啊,就这么跟我在车门口不进不出的耗着。

江怀舟最看不惯我这副赖叽样,对着我的屁股抬腿就是一脚。

「叫叫叫,没断奶吗你!」

这一脚没收力,疼得我呲牙咧嘴,一个踉跄晃神的功夫,保镖左右开弓把我往车里塞。

晏曼婷不近不远的站着,好几次心软了想过来救我,都被江怀舟拦着住了。

「走,回屋去,看着添堵。」

晏曼婷抹着眼泪:「我再看看小野,这一走不知道多久回来一次呢。」

江怀舟一甩手:「都是你惯出来的,你看看他这幅德行,成天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染个红毛像什么样子!」

晏曼婷本来心里就不舒坦,被他这么一责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小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就惯着他怎么了,你十天半月不回来一次,一回来不是打就是骂,要我说小野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全都拜你所赐!」

江怀舟还想反驳几句,一见自己太太红了眼圈,立马就心软了,放缓语气道:「我知道,小野变成这样有一半责任在我……你也别难过了,让他过去跟景和好好学学,磨磨他这幅赖赖唧唧的样子,板板他的脾性……」

车窗渐渐闭合,将他们的声音彻底隔绝在外。

我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2

在家养伤着半年时间里,晏景和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空前的高。

晏景和是妈妈名义上的弟弟,仅仅大我四岁的小舅舅。

据说出生时身体不太好,遍寻名医无果,走投无路之下,晏家一咬牙把他送去了寺庙养着。

没成想还真就慢慢给养好了。

几年前我在家宴上见过一次晏景和,当时我喝的烂醉,发生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记得他长得特带劲儿,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这半年成天听我爸唠叨,张口闭口就是他有多么多么厉害,如何如何优秀。

听得我耳朵都快起泡了。

关于他在业界的风云事迹我是一点没留心,就记得他住惯了寺庙喜欢安静,花花世界入不了他的眼,一天天就住在那鸟不拉屎的山上吃斋念佛。

我听得直翻白眼。

心想:这不就是和尚吗?

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上辈子积德投了个好胎。

打小被人当个宝贝供着,习惯了纸迷金醉金迷,灯红酒绿,最看不惯这种假清高的人。

结果风水轮流转,回旋镖扎在了我身上。

半年前我跟一群二世祖在雨夜的山路上飙车摔断了腿,好不容易养好了,我心里痒的很,下地没几天就又去找他们不要命的玩。

这次我没出事,但摔残了两个。

我灰溜溜的逃回家,被江怀舟拿着鞋底子好一通抽。

抽完我就扬言要把我打包好丢山上去跟晏景和历练历练。

我寻思他就是唬我一下,没当回事,谁知道这次老头儿居然动真格的了。

我午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完,就被保镖架着往车上塞。

想到这儿,我鼻头一酸,差点红了眼眶。

听说晏景和为了清静特意找了个远离市区的深山老林,别说是酒吧夜店了,手机连个信号都没有。

我越想越委屈,一想到未来的生活就浑身没劲儿,又没地方撒气,只能愤懑的捶了一下坐垫,骂道:「去你妈的晏景和!」

骂完一句还觉得不爽,张嘴打算再来上几句撒撒气时,身侧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没大没小,叫舅舅。」

3

我浑身一颤,好半天才发应过来这声音来自右手边。

从被保镖架出门的那一刻起,变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旁边还坐了个人。

我转过身去,一扭头正好对上一双如墨玉般漆黑明亮的眼睛。

眼睛镶嵌在如白玉般光滑白皙的面庞上,静静地望着我,本是拒人千里的凌厉眉眼,却因眼尾的红痣添了几分温和的旖旎。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他是晏景和。

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就见到过两次这么好看的男人,一次是二十二岁的晏景和,一次是眼前的晏景和。

他和初相见时的差别并不大,只是棱角更加分明,个子也更高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

「看什么?」晏景和嘴角的笑意有些古怪。

我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居然盯着他的脸走神了。

「看看都不行啊,」一想到这人坐在车上,默不作声的看完了我闹腾的全过程,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停车!」

司机没理我,只是抬眼看向后视镜,似乎在等晏景和的指令。

晏景和淡淡开口:「开快点,天黑之前赶回去。」

话音刚落,我明显感觉到车子提速了。

「你什么意思?没听到我说停车吗?」我瞪着眼看他。

晏景和语气很淡:「既然你父母把你交到我手上,就乖乖听话。」

我又气又急,恨不得扑上去咬人:「听个屁的话!停车,我要下去!」

晏景和没理我。

我抓着车门内扣手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直接跳下去!」

晏景和偏过头,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俨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对付我妈百试百灵的套路,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我气的直咬牙,车子开的飞快,要真的跳下去,可不是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好的事了。

僵持片刻,晏景和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我心知再耗下去也没用,赌气的往角落里一缩,闭上眼:「不让停车拉倒。」

反正腿长在我身上,还怕找不到跑的机会不成。

晏景和盯着我的脸,在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眸色越来越沉。

4

昨晚被我爸拿鞋底子一通抽,勾子被抽大了两个码,火辣辣的疼,害的我一晚上没睡好。

车里温度适宜,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车子在一处私人庄园前停下,司机殷切的帮晏景和拉开车门。

我眯着眼装睡。

晏景和起身下车,看都没看我一眼,语气平平道:「不想下就在车里睡一晚上,李叔,锁车。」

话音刚落,李叔关好车门就要落锁,我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这车玻璃是防弹级别的,十个人一起拿锤子砸都未必砸的开,要真锁上了,今晚铁定是逃不了了。

我不情不愿的起身下车,在心里把晏景和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晏景和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和李叔简单交代了几句后,李叔开车离开,转眼间只留下我们两个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大眼。

「进来。」晏景和说完,径直朝着庄园走去。

我小声骂了一句:「进个屁,老子回家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走出几乎,晏景和的声音从后面不轻不重的飘过来:「最近山上有狼……」

我脚步一顿,犹豫了。

「李叔说昨晚他下山还遇上熊了……」

我顿时感觉脚下生了根,步子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不过新闻报道,这地方只是有几只老虎出没而已,不用怕。」

晏景和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完全走进了庄园。

我朝着远处望了望,天快黑透了,黑云压在山尖,唯一一条蜿蜒的山路像条僵死的蛇,两旁的老树枝桠被风卷得哗啦啦响,像是谁在暗处窸窣地磨着牙。

我越想越怕,最后干脆一闭眼,撒丫子往回跑。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跑的越快就越害怕。

憋着一口气冲进庄园,直到跑到有光的地方我才停下来,撑着腿喘气的工夫才发现我居然跑在了晏景和前面。

而此时他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有些戏谑的扬眉,眼神中带着我看不懂的情愫。

他肯定是在嘲笑我胆小。

我又羞又恼,飞快的冲他竖了两个中指。

5

午饭没怎么吃饱,下车后我又一通好跑。

等跟着晏景和进屋后,肚子已经饿的咕咕直叫了。

我无力的往那张有些老旧的布艺沙发上一趴:「我饿了。」

「想吃什么?」晏景和把外套挂好,将衬衫袖口整体的一丝不苟。

我翻了个白眼。

这里就我俩人,装给谁看呢。

「我要吃金枪鱼,蓝龙虾,冰岛鳕鱼胶炖奶,还要搭配一碗燕窝……」

晏景和打断我:「你看山上像是有这些东西的样子吗?」

我愣住了,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晏景和不知道从来摸出一双胶皮手套,扔到我身上:「自给自足。」

两分钟后,我看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菜地,有些无语。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自己摘吧?」

晏景和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这么想的。

我咋舌,一把将手套摔到地上:「摘个屁!老子长这么大就没摘过长在地上的东西。」

晏景和缓缓走过来,将手套捡起来重新塞回到我手上:「别磨蹭,天不早了,赶紧干活。」

手套触碰到指尖的瞬间,我一把抓住又要扔,却被晏景和先一步握住了手。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足足大了我一圈,这么一握很轻松就把我的手连同手套一起攥住了。

我用力挣了挣,居然纹丝不动。

晏景和眯起眼睛,眼中酝酿着风暴:「再敢扔掉,就把你丢到山里喂狼。」

我浑身一颤,哑火了,手指被紧紧挤压的痛感清楚的昭示着我俩力量之差有多么悬殊。

也让我意识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如果不听晏景和的话,他是真能做到把我丢出去。

我一向吃硬不吃软,被他这么一施压,缩缩脖子认命的拿起手套去摘菜。

摘菜不难,但我心里存着一股气。

没摘一会儿,我就开始作妖了。

边摘边踩,把对晏景和的气全撒在了无辜的菜上面。

可惜没踩几下就被晏景和逮了个正着,又被逼着把菜扶正埋好。

反而给自己增加了工作量。

我蹲在地上埋菜,嘴撅的老高。

长这么大我就没这么憋屈过,都怪晏景和这个煞星!

6

晚饭既然是自给自足,当然也要自己做。

我除了小时候恶作剧跑厨房偷过几个鸡蛋,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一次厨。

晏景和靠着门框看着我,时不时还会指点几句,我被他说的心烦,转过身道:「你烦不烦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不会洗菜啊!」

晏景和勾了勾唇:「你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三岁小孩。」

赤裸裸的侮辱!

我捧着菜,牙都快咬碎了才忍住没呼他脸上。

但洗菜显然只是个入门级,到了切菜的环节,只见我手起刀落。

见血了。

指尖传来钻心的痛感,血被菜叶上的水渍晕开,原本不算多的血,被水稀释后看着触目惊心的一大片。

我鼻头一酸。

倒不是疼的,我飙车从山上冲下来摔断腿也没想过哭。

我就是不服气,还有点委屈。

我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养尊处优,为什么要来受这种苦。

晏景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提了个药箱。

「手伸过来。」

我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偏不配合他,走到水槽前打开水龙头对着水冲。

可奇了怪了,明明伤口不算大,这血就是止不住。

我冲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好,只能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含着。

晏景和始终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的动作。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视线慢慢从手指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含了一会儿,感觉嘴里的血腥味似乎没那么重了,才把手指头拿出来。

一转头眼神好巧不巧的跟晏景和撞上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转头,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

我被他眼底的深意吓得浑身一颤。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我太明白他眼里写得是什么了。

我看了眼还在渗血的手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woc,你他妈的……」

「不许说脏话。」

一句脏话还没完整的吐完,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我吃痛的哀嚎一声。

就见晏景和已经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递给我一个创可贴,眼睛如一潭深水,看不出情绪。

似乎刚才那几近赤裸的目光,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7

为了防止我再做出类似切到手这种低级错误,晏景和把我赶出了厨房。

我趁这个功夫逛了逛庄园,这地方除了一大块菜地,还有个不算小的鱼塘,再往前走几步隐约还能听到动物的叫声,估摸着是个小型的养殖场。

住的地方比较讲究,是很典雅的中式庭院,院里还养了几只没见过的白鹤。

晏景和端着晚饭过来的时候,我正把他院里的鹤逗得团团转。

饭菜味勾得我肚子咕咕直叫,我把手里的草全部扔给白鹤,也不管它们吃不吃,洗了把手坐到桌前。

一看到饭菜的样子,顿时萎了。

晏景和就炒了两个菜。

一个是青菜炒香菇,一个是香菇炒青菜。

用的正是我刚刚从地里拔出来的食材。

我拧着眉:「这菜叶子有啥好吃的,没海鲜总有肉吧。」

「你平时大鱼大肉吃太多了,偶尔也吃点青菜,营养才能均衡。」晏景和没什么表情的给我盛了碗大米饭。

闻言我一扔筷子又不干了:「我要吃肉!」

晏景和没理我,自顾自吃起来,他的吃相很好看,夹香菇的动作比我切牛排还要优雅。

可我不爱吃香菇,更讨厌吃青菜,见他不理我,干脆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字一顿的看着他:「我,说,我,要,吃,肉!」

晏景蹙起好看的眉:「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他这么一说,我可就更要讲了:「我就讲了,我说我要吃肉,你听不见吗,谁要跟你一样啃菜叶啊,老子又不是和尚,我……」

我越说越来劲儿,手也跟着比划,一个没留神,打翻了其中一盘菜。

晏景和的脸顿时阴沉下去。

再好看的人,生气起来也不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我这人啥都没有,就有一点。

怂。

眼见他是真的生气了,我脚底抹油,转身就要跑。

却被人一把拽住衣领,又给拎了回来。

我缩着头不敢去看晏景和的表情,小声试探了一句:「小舅舅?」

晏景和没说话,只是用更大的力气把我拽走了。

我被他拽的踉跄了好几步,刚稳住身形就在一间房子前停下了。

晏景和推开门,这是个静室,中央摆着张榆木矮几,案上铜炉正煨着沉水香,墙角立着竹编书架,除此之外就是一副看不懂的画,和一块蒲团了。

晏景和手腕一用力,我一下被甩了进去,好悬没直接扑到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晏景和突然厉声道:「跪下。」

我彻底傻眼了。

跪下?

这辈子除了过年跟爸妈要红包,我就没给人下跪过。

我吵嚷起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小舅舅了啊,你跟我妈又没有血缘关系,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晏景和指着画:「对着画跪。」

我梗着脖子,不服气:「就是不跪。」

见我铁了心的赖着,晏景和也不跟我废话了,从墙上摸出一根戒尺,擦了擦上面的积灰朝我走来。

我是从小挨打挨到大的主,看见这玩意腿就软了。

想跑。

偏偏这房间不大,晏景和个子又高,往那一站刚好挡住门。

我看着他越走越近,哭丧着脸妥协了:「我跪,我跪,不就是跪吗,你少拿那玩意儿吓唬我。」

反正跪的是画,我也不吃亏。

这么想着,我心一横往那蒲团上一跪,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我听见晏景和似乎把戒尺重新挂了回去,又翻翻找找拿出了什么东西,没一会儿,他走到我身侧,手里多了个造型精致的小香炉,里面插着一根二十厘米长的香。

香尖燃着一缕白烟,飘出淡淡的木质香味。

仔细闻了才发现,跟晏景和身上的味道简直如出一辙。

我偏过头,又耸了耸鼻子,试图闻得更仔细一些。

晏景和把香炉放好,没什么情绪道:「香不燃尽,不许起身。」

我看了眼那根香,心道也没有多长,于是没有反驳。

晏景和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一走我就立马转过身,大大咧咧的往蒲团上一坐,掏出手机想要玩游戏,突然想起没有信号,只能自拍。

越拍越觉得自己帅惨了。

没忍住又一口气拍了几百张。

玩了将近半个小时,我寻思差不多也该燃尽了,起身就要走。

忽然一缕白眼绕着我缓缓飘过,我顺着那缕烟看过去。

两眼一翻差点没晕倒。

不知道晏景和点的这香到底是什么做的,半个小时居然才燃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高度。

这要真跪到香燃尽,腿都要废了。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跪个屁!

我转身就走,一拉开门,好巧不巧的撞进一个紧实的胸膛。

8

「去哪?」晏景和眯起眼睛。

我在他的视线威压下,慢慢地缩起脖子,身体越来越矮,恨不得就这么在他面前直接消失。

大脑飞快运转,最终想出一个理由:「拉屎。」

晏景和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没有为难我:「去吧。」

我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晏景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今天就到这吧,往后要是再敢浪费食物,我绝不轻饶。」

我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还往后?

老子明天天一亮就跑路!

一晚上给我累的够呛,洗澡的时候就好几次差点忍不住睡在浴缸里。

强撑着精神回到卧室,熟悉的肉香味瞬间驱散了困意。

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个木质托盘。

里面有一碗牛肉面。

虽然看着也是清汤寡水的样子。

但我这会儿是真的快饿疯了,上完厕所把我最后那点余粮也拉空了,捧起碗就大快朵颐起来。

从来没觉得一碗牛肉面有这么好吃过。

吃到最后,我喝了口汤,惬意的眯起眼。

晏景和这个煞星,也不完全是个煞星嘛。

还是有点舅舅的样子的。

9

这个结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被我全面否定了。

天还没亮,晏景和就开始敲门。

我长这么大,除非是熬了个通宵,不然哪起过这么早。

我用枕头捂住耳朵,试图隔绝晏景和的敲门声。

这招好像真的有用,我确实听不到他敲门了,因为下一秒,我整个人被晏景和拽着领子提了起来。

「起床。」

我被迫坐起来,眼睛还闭着,耍赖道:「我不起我不起……我起不来,困死了……」

打小我就会玩赖,我妈最受不了我这样,一撒娇要什么有什么,可事实证明晏景和不吃这一套。

戒尺划破风的声音贴着耳朵落下,落在了身侧的被子上。

我吓得直哆嗦,唰的一下睁开眼,晏景和一只手还拎着我的衣领。

那张帅破天际的脸就在咫尺,还有要往前贴近的意思。

想起昨天他看我的眼神,我顿时感觉日头当空照,有点头晕,大叫着往后躲:「woc!你个老不正经!死变态!一大清早耍流氓!」

晏景和径直捡起床上的戒尺,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到他靠近我似乎就只是为了捡戒尺。

无视我的哀嚎,晏景和看了眼时间。

「跑步去。」

我瞪着眼,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天都没亮呢!」

「跑完天就亮了,」晏景和一把抽走我的被子,「别磨蹭,待会儿还要去抓鱼,你不是要吃肉吗?」

我看着最后一道防线被抽走,终于认命了。

沿着鱼塘跑了十圈,我半条命已经没了,往地上一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跑。

晏景和见我铁了心的不肯走,居然破天荒的妥协了:「行了,不跑了,起来。」

我将信将疑的坐起来:「真的?」

「真的。」

……

半个小时后,我虚脱的趴在小舟上。

该死的晏景和,看我一站起来就说我还有力气,硬是逼着我打了一套太极。

一个动作不对,戒尺就拍到了屁股上。

昨天躲过去的,今天全找回来了,好不容易消肿的屁股又被抽大两个码。

好在捉鱼的时候,晏景和良心发现,没有再为难我,只是让我看着桶里的鱼别跳出去。

我和桶里的大头鱼大眼瞪小眼。

最后实在忍不住把手伸进桶里给了它两巴掌。

心里暗骂。

该死的晏景和,让你嘚瑟,让你嘚瑟……

10

真正的苦日子算是开始了。

晏景和每天六点准时叫我起床,围着鱼塘跑圈,跑完再打一套太极,吃完饭要去地里拔草,捉虫。

午休时间也被掠夺了,插画,茶艺,书法……什么都让我学点,主打一个不能闲着。

晚上更可恶,十点之前必须上床睡觉,不睡觉就得去跪香。

短短两个星期的时间,我逃跑了七次,每次都还没跑出庄园大门,就被晏景和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屁股没一天不挨抽的。

晏景和人看着挺温婉随和,动起手来却一点都不留情。

任由我怎么哭天喊地都没有用,有时候气急了,骂上几句难听的,晏景和打起来就更起劲了。

再后来我就学乖了,装也要装的听话。

我最会装乖了。

挨打的次数少了,晏景和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用他的话来说,最近多少有点人样了。

我表面笑呵呵,心里暗暗发誓。

去你妈的晏景和,等老子出去,一定找人好好收拾你一顿!

就这样又挨了半个月,早餐后,晏景和带来了这一个月以来,唯一一个好消息:「明天家宴,你妈让我带你一起去。」

我正无聊的把花插进花瓶再抽出去,弄的一地水,问声抬起头来,惊喜道:「真的?我能出去了?」

晏景和看我弄了一地水,本想罚我,可视线和我的对上后,又奇迹般的止住了。

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不动声色的别过头。

「嗯,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出门。」

11

一整天,我都是极度亢奋的状态。

晚上吃过晚饭,晏景和嫌我跳来跳去的太闹腾,让我去书房读书静心。

我虽然不爱读书,但比起在静室跪香,我更愿意去书房装一装样子。

晏景和的书房有一台电脑,尘封许久。

因为这破地方没有信号,我进来几次都没想过打开玩。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激动的情绪无法发泄,我打开电脑,打算找个单机游戏玩一玩打发时间。

电脑的款式很老旧了,但好在开机够快。

打开的第一秒我先看了右下角,不出意外的没有信号。

算了,找游戏。

我在本地翻翻找找,这电脑干净的离谱,应该是买来就扔在这里没怎么动过的。

寻找游戏无果,我撇撇嘴,正打算关机,余光却扫到一个文件夹。

如果是个平平无奇的文件夹倒也算了。

可那封面小图怎么看都像我的样子。

震惊的几秒,我已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只有三张照片。

有两张是我十八岁生日时和家人的合照,当时我妈发了家族群,还有一张,是家宴时的照片,角度不太好,有些模糊,应该是偷拍……

我如遭雷击,一下僵在那里。

晏景和他……怎么会存我的照片?

12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冲击,热流从下面一路往上窜。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晏景和。

真的是个变态!

亏他模样长得那么好看,居然专找男人练枪,喜欢的对象还是……我?!

接受不了。

真他娘的接受不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进静室质问晏景和:「你他妈的是不是喜欢老子?你是个 GAY?」

晏景和微微错愕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恢复平静,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我确实是喜欢男人。」

「woc!你,你怎么……」我指着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我身边喜欢男人的哥们儿不算少,男女通吃的也有,但我就是接受不了晏景和喜欢男人。

而且对象还是我。

我是直男啊!

晏景和看出我想说什么,接过我的话:「你想问我,为什么存了你的照片,对吗?」

我张大嘴愣了一阵才怔怔的点了下头。

晏景和望进我的眼睛:「之前家宴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我当时喝多了,就记得见过你了,其他什么都没记住。」

晏景和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似乎叹了口气:「我以前确实对你有过想法。」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晏景和缓缓接上后半句话:「不过是你先招惹我的。」

「什……」我张了张嘴,喉咙好像被一只手掐住了一半,一时发不出声音。

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我好像确实有借着酒劲,撩拨过一个男人。

但我完全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对方是谁了啊!

晏景和静静的看着我,平静的视线仿佛激光一样顷刻间把我射成了筛子。

我感觉大脑轰隆一声,语无伦次道:「我,我那个时候喝醉了,而且,我,我喜欢女人!」

13

晏景和不说话了,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嘴里絮絮叨叨的:「老子风花雪月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听到这句话,晏景和突然走近几步:「风花雪月那么多年……还是个雏?」

我一惊。

这事只有我几个最铁的哥们儿知道,对外,包括在我爸妈面前,都以为我是个流连情场的风流浪子。

不知道晏景和是从哪知道的。

总之不能直接承认,要是被他知道我对女人提不起兴趣,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羞辱呢。

我偏过头,嘴硬道:「那是因为我不喜欢钱色交易。」

「是不喜欢钱色交易,」晏景和轻舔了一下嘴唇,露出邪气地笑容,「还是对女人提不起欲望?」

对上他的视线,我顿时有种被剥光了被人仍在大街上展览的即视感,不过嘴上还是硬气的很:「我只是想把宝贵的第一次留给真正喜欢的女孩。」

「真的?」晏景和眼底带笑,「不是因为……你不行吧?」

男人的自尊受到打击,我大声辩驳道:「放屁!我去医院查过了,我好的很!」

「那既然不是身体的原因,会不会是,」晏景和故意拉长尾音,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带着审视的意味,「你根本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

从晏景和嘴里得到这个结论,我先是怔了几秒,随后像是被踩了一脚尾巴的猫似的炸了:「你说我对女人提不起兴趣,是因为我……我跟你一样,是个喜欢走后门的?」

「是,」晏景和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我,「也不全是。」

我傻眼了。

根本没心思去品味他后半句话里的深意。

只想在他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砰砰来上两拳。

可我知道自己指定打不过他,只能默默把气往肚里吞。

说我是 GAY?

放他爹的屁!

老子纯纯的钢铁直男!

14

这晚上我睡的很不好,生怕晏景和突然搞个半夜偷袭,我清白不保。

睁着眼熬过一晚,第二天坐车去家宴的路上,我特意没坐后面,坐在副驾跟李叔有一搭没一搭的扯闲话。

我心想,这次出来,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车子开到山下,手机终于有信号了,消息炸弹似的弹出来。

我大概扫了一眼,大多都是那些狐朋狗友找我喝酒飙车的,还有几个真哥们问我是不是出事了,而最近的几条是我妈发来的。

她知道我看不见,却还是每天都发,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我看了一路聊天记录,到了宴会现场看见晏曼婷的瞬间差点没掉眼泪。

家宴的主角是我那年近百岁的外公,说是家宴,其实也邀请了不少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晏景和一入场就被一群叫的上名号的老总簇拥着离开了,我跟晏曼婷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聊天。

晏曼婷眼窝子浅,又是头一次跟我分开这么久,眼圈红扑扑的看着我:「儿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一想到这一个月就吃草了,我也有点想哭,但还是忍住了,安慰道:「我没瘦,我这是壮实了。」

说完,我左右看了看:「我爸呢?他没来?」

「公司最近忙,你爸没时间来。」

晏曼婷说完,又忍不住捏捏我的脸:「臭小子,这么久不见,想不想妈妈,跟你小舅舅相处的怎么样,他对你好不好?」

我是那种典型的不被关心还好,一被关心就容易委屈的类型。

我偷偷往晏景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那群人。

正在晏曼婷看不见的地方微笑的看着我,眼中闪烁着犀利地精光。

我满肚子的牢骚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都扼杀在了喉咙里。

生怕说出一句不好,他回头就能吃了我。

只能含含糊糊的回答:「还行吧,也就那样。」

晏曼婷对我现在的样子还挺满意:「好好跟你舅舅学,等爸妈老了,就全指望你了。」

「我现在就已经学的很好了,真的,」我拉住她的手,撒娇道,「妈,你就让我回去吧。」

晏曼婷最受不了我撒娇,又是头一次跟我分开那么久,眼看着眉眼一柔,就要心软了。

我忙趁热打铁:「妈,这么久不见,你一点都不想你儿子吗?反正我是快想死你了,我想我不在你身边,谁说笑话逗你开心,谁陪你逛街给你拎包啊,妈妈,你跟我爸说说情,就让我回去吧……」

我净挑着她爱听的说,越说她的心就越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

背后突然响起晏景和的声音。

「姐。」

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个字,听的我浑身一哆嗦。

晏曼婷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走了:「景和啊,小野没给你添乱吧?」

晏景和一本正经道:「没有,小野很乖,很听话。」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两句话的功夫,晏曼婷就把带我走这件事给忘的差不多了,跟晏景和聊了几句外公的事,接了个电话就要走。

眼瞅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要离我而去,我不死心的跟上去几步:「妈……」

晏曼婷顿住脚,转身看着我:「怎么了儿子?」

「我……」我张了张嘴,正对上晏景和的眼睛,老实了,「你,你路上小心点。」

晏曼婷眼圈一红:「真是懂事了,你以前除了要钱的时候嘴甜,平时哪会跟妈妈说这些啊。」

我打着哈哈目送晏曼婷上车,憋了半天,还是不敢告状。

总不能跟她说,你老弟觊觎你儿子的勾子,想让老江家和老宴家一起绝后吧……

15

明明有很多机会能逃,我却跟被晏景和治怕了似的,认命的跟在他身后,还被迫见了好几个我爸那种级别的老头。

宴会结束前,又上了一波餐食。

我看着对面被女士搭讪时,晏景和那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态度,顿时有点儿吃不下饭了。

偏偏身边的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晏总真是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啊。」

洁身自好?清心寡欲?

请问这两个词跟他这个人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我咬着牙,用刀一下下把拇指大点的鹅肝戳的面目全非。

每划一刀就在心里骂上一句。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人面兽心,鱼香肉丝……

回去的路上,我躲在副驾驶座上,挑了几个还算关系不错的哥们回消息,晏景和在后面闭目养神。

关于这一个月的经历,我就捡了几句还算不错的说,比如我快练出腹肌了,胸肌也大了……

挨打吃素跪香的事我是一句不提。

16.

往后的小半个月时间里,我依旧过着每天吃素、早起早睡的生活,我不知道究竟要做得多好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家。

我一天一天的耗着,直到某天才发现,晏景和最近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变低了。

再后来干脆直接消失。

我去静室找,去书房找,甚至去他卧室的床上找……都没有找到。

反倒在我打算出门找的时候,遇上了李叔。

李叔手上拎着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看到我笑道:「去哪啊小野?」

「找晏……」我张了张嘴,想要直呼晏景和大名,可转念一想,李叔是他的人,指不定会不会告状,于是话锋一转,「找我小舅舅。」

「哦,晏总啊,」李叔跟着我回屋,「最近公司出了点问题,晏总这几天怕是回不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有点慌张。

「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李叔无所谓的挥挥手,「别看晏总年轻,做起事来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放心吧,等等几天就回来了。」

李叔是晏景和怕我一个人住山上害怕,特意找来跟我作伴的。

可能多少也有怕我逃跑的成分。

一连好几天,我对着李叔老气横秋的脸,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晏景和的脸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

艹了,书到用时方恨少。

17

晚上,我睡不着,跑到院子里溜达,正琢磨着院里那几只白鹤是什么味道。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我转过身。

晏景和雪玉似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但是双眸那如流星般闪烁的光点却让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我听到自己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晏景和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怎么还不睡?」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觉得心里堵得慌,看见他这一刻又莫名舒缓了不少,嘴上嘟囔着:「反正你不在家,我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话里话外责怪的意思让晏景和微微一怔,片刻后转过身:「去静室跪香。」

我撇着嘴:「跪就跪。」

这次晏景和发了善心,把香折了一半。

我闻着那股熟悉的木质香味,莫名的安心。

晏景和盯了我一会儿,回房间洗澡,一个小时后,香快燃尽了才回来。

手里拿着个又大又红的桃。

还挂着嫩叶,一看就是新鲜摘下来的。

着桃是晏景和庄园里种的,前几天我就想吃来着,后来晏景和一走就没什么心情了。

这会儿看见晏景和拿着,馋虫又被勾出来了。

晏景和察觉到我的目光,晃了晃手上的桃子:「想吃?」

我点头:「你给我削好皮切成小块吧。」

晏景和哼笑一声:「在我这儿还把自己当少爷呢,想吃自己削。」

我如实道:「我不会。」

切个菜都能切到手,居然还指望我切桃。

「那就洗干净了带皮啃。」

见他似乎不肯退步,我一赌气:「那我不吃了。」

爷从出生开始,就还没吃过带皮的桃呢。

晏景和没理我,把桃洗干净了坐在我旁边吃。

我看着那多汁的桃子直流口水。

晚饭没吃多少,正是饿着的时候呢。

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带皮的桃什么味?」

晏景和不说话,只是一味的吃桃。

他吃的好看,我看着更馋了。

什么少爷病都丢掉了。

「给我也尝一口呗。」

还是不理我。

「好舅舅就给我吃一口吧。」

还是不理。

我干脆不问了,脑袋一热主动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

趁他呆愣的功夫对他得意的笑笑。

果然倍甜,怪不得不肯给我。

晏景和半天没缓过神,怔怔的盯着我的嘴。

我被他这么盯着,原本嘚瑟的情绪瞬间没了,只觉得嘴被他越看越渴,鬼使神差的舔了一下。

晏景和的眼神立马暗了几分。

读懂他眼里的情愫,我惊讶之余还不忘嘚瑟。

小爷魅力果然很大,吃个桃都能把他勾出魂来。

然而没等我继续浪下去,晏景和突然站起身走了。

「很晚了,睡觉吧。」

……

香已经燃尽了,我还跪在蒲团上,迷茫的看着晏景和远去的方向。

几个意思?

不是 GAY 吗?不是对我有想法吗?

这是什么意思?

晚上,我抱着被子辗转反侧,最终得出两个结论。

晏景和要么是直了,要么是对我失去兴趣了。

这两点不管是哪一个,对我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

心里更堵得慌了。

18

烦躁,莫名的烦躁,看不见晏景和烦,看见了更烦。

我想不通,明明在这儿住的这两个月里,我身材变好了,人也精神了,从内而外透着一副积极向上的好模样,晏景和怎么就突然对我失去兴趣了?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我不知道哪来的好胜心,非要证明自己魅力无限似的,趁着夜色偷偷溜进晏景和的房间。

心一横就往床上钻。

身边的人显然被惊了一下,浑身一僵,随后抬起头来:「江野?」

我小幅度的点头:「嗯。」

借着月色,我看见晏景和好看的眉头紧皱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做噩梦了,自己一个人睡觉害怕,」我心一横,都到这一步了,不能白来,于是干脆凑过去搂住他的胳膊,「小舅舅,你陪着我睡好不好?」

感觉到他的身体更加僵硬,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死装。

我果然魅力不减。

得到这个答案,我起身想走,却被晏景和一把握住手腕,只觉得天地一阵晕眩,我被他按在了床上。

晏景和眼底的情欲快把我烧穿了。

「江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被吓得缩缩脖子,脑子终于清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小舅舅,我……我真的是做噩梦了,我现在就走……」

我想要起来,可肩膀被他紧紧按住,腿也被他用膝盖压死了,动弹不得。

晏景和低下头,温热的吐息萦绕在我的颈部:「小野……我喜欢男人。」

我吞了吞口水:「我,我知道。」

「你刚好长在我的审美上。」

我不太理解,但本能的觉得这句话很危险。

晏景和突然一口咬在我的喉结上:「所以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种想把你吃干抹净的冲动。」

我吃痛闷哼一声,心道这次是真完了。

但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想逃了。

因为我奇迹般的发现,我对女人提不起来的兴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死,我好像真的喜欢男人。

我盯着晏景和那张脸,一时间无法接受如此惊人的信息。

晏景和咬过一口后,眼神清醒了许多,半晌,他松开我,起身又拿出一床被子,在我身边躺下。

「睡吧。」

……

就,就这儿?

老子想开荤了,你又改吃素了???

19

后来的几天晏景和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我,直到那天我拔完草,他把我招呼过去。

「小野,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可以回家了。」

如果是两三个月前,听到这句话我恐怕会高兴的跳起来。

可今时今日,我突然又开心不起来了。

胸口好像被一团炙热的火灼烧着,很难受。

「哦。」

晏景和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走之前,我帮你把头发染回来吧。」

我抓了抓头发,心不在焉的点头。

洗头染发,晏景和做起来很是熟练。

我从小被人伺候惯了,躺在摇椅上享受着他的按摩。

纤细修长的指尖越过发丝,一寸一寸的按压在头皮。

不知道怎么的,体内仿佛有股细小的电流在疯狂流窜。

想被晏景和触碰的想法一下子涌入大脑。

便如同泛滥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20

晏景和让李叔送我回家,自己去了公司。

我一到家就被晏曼婷抱了个满怀,江怀舟在一旁看着我的变化,满意的点头:「行,这才像个人样!」

晏曼婷看着我,又是满意又是心疼。

见我精神不佳,以为是路上累着了,吃完晚饭就让我早点上楼休息。

我躺在阔别许久的床上跟朋友聊天。

听说我下山了,一群人吵着闹着要给我接风洗尘。

我拗不过,只能说:「就喝酒聊天,不飙车了,不然我爸这次得给我直接扔沙漠去。」

朋友乐了:「cao,行,就喝酒。」

到了会所门口我就后悔了。

我不想喝酒,我本来就没瘾。

在晏景和那喝茶喝习惯了,一想到酒的味道,居然有些反胃。

不过朋友们并不知情,搂着我进了包厢。

既然是我的接风宴,肯定少不了劝酒环节。

喝了一圈下来,我走了已经开始发飘了。

「不喝了,头疼。」

「行不行啊你,」朋友嗤笑一声,没多在意,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哎,我给你说,这家会所来个特火辣的妹子,你看了指定喜欢。」

我有些烦闷的推了他一把:「去你妈的,你不知道老子对女人……」

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脑子一紧,整个人直直的往后面倒去。

21

再次睁开眼,是被冷水泼醒的。

我被五花大绑捆在凳子上,上衣不知所踪,身前站着还几个纹着花臂的壮汉。

一见我醒过来,其中一个走上前:「就是你小子欺负我妹妹的?」

他妹妹?

我迷迷糊糊的偏过头,在床上看到个衣衫褴褛的女人,隔着轻薄的衣服都能看出她火辣的身材。

八九不离十是昨天朋友提到的那个。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垂着头想了一会儿,八成是趁我喝醉了硬塞给我的。

那花臂大汉见我低着头不说话,直接一巴掌招呼过来:「妈的,跟你说话呢!」

我被这一巴掌打偏了头,嘴里泛起一阵血腥味,感觉牙齿好像松动了。

「大哥,我没欺负你妹妹,我……」

「放屁!」花臂大汉啐了一口唾沫,「我妹妹打电话哭着喊着说被人欺负了,我一来就看见你把她按在床上,跟我扯什么犊子!」

这下我再笨也反应过来了。

老子是被仙人跳了。

我心里暗骂那个好心办坏事的朋友,嘴上不忘安抚他们的情绪:「大哥,我是真没欺负你妹妹,这样吧,相逢就是缘分,我手上刚好有点闲钱,孝敬孝敬各位大哥,你看成吗?」

花臂大汉见我态度还算不错,表情也缓和了些,笑道:「早就知道你小子有钱了,两千万,不然这事没跑。」

两千万对我家来说不算什么大钱。

可对我来说算。

我就是个草包富二代,钱都在我爸手里呢。

加上之前飙车摔断腿,我爸一口气停了我三张卡,这会儿是真拿不出来。

「大哥,我现在手上没那么多,你等我出去给你弄……」

花臂大汉显然不吃我这一套:「妈的!敢跟老子讨价还价,不想活了你!」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拳头,偏过头闭上眼,只求他别把我打毁容了。

可等了好几秒,也没见拳头落下来,我试探的睁开一只眼。

不知道哪来伸过来的手,直接攥住了他的拳,然后借力反手一拧,那花臂大汉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旁人见状哪敢愣着,纷纷撸开袖子挥舞着拳头扑上来。

我错愕的转过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晏景和。

他还穿着早上的那套西装,一向清清爽爽的额头居然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

我一肚子话想问,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晏景和看着不像会打架的样子,但偏偏就是很能打,而且一看就经受过专业的训练。

没几下就给几个大汉婴儿般的睡眠。

转眼间就只剩下床上的女人。

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跑是绝对跑不了了,干脆鱼死网破,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把水果刀,在晏景和反应过来之前对准我的脖子。

22

颈部传来一阵凉意,我下意识的将头往后缩。

女人警惕的看着晏景和:「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晏景和闻声顿住脚步。

「你想要什么?」

「钱,越多越好,」女人喘着气,显然也是怕的很,「还有车子,出国的机票……」

晏景和一一应下:「好,我都给你,别冲动。」

女人显然不相信口头协议,也忌惮晏景和的身手,于是眸光一闪,指着地上不知道是谁掉落的刀道:「你把右手的手筋挑了,我就信你。」

晏景和几乎没有过多的犹豫,捡起地上的刀,对准右手刺下去。

眼瞅着刀尖就要碰到皮肤了。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叫一声,蹭地一下站起来,带着椅子往后猛地一撞,那女人没想到我会来这一下,手一松,刀顺着我的腿掉下来。

刚好划过脚腕。

疼得我一阵哀嚎。

「江野!」晏景和趁机三两下制服她,半跪在我身前,割绳子的时候,手都在抖。

我看出他眼中的恐惧,也顾不得叫了,安抚道:「我没事,就划了一下, 哪那么矫情啊。」

这句话说完,我恍然间才意识到。

我好像真的改变了很多。

之前切个菜都要死要活的。

想到这, 我突然有些想笑。

晏景和用绳子把地上的人绑在一起,又打了个电话, 交代几句挂断,转头跟看见我坐在那傻笑, 一时间哭笑不得。

「脑子被吓傻了?」

我忍不住的直乐:「可能吧哈哈哈哈……」

23

伤口浅, 血没一会儿就止住了,去医院简单包扎后, 晏景和提出送我回家。

我捏着他的袖口,突然间不敢直视他, 但我清楚的知道, 我不想和他分开。

「我先去你那住一天吧, 我妈要是看见我脚腕受伤了,指不定得多难受呢。」

晏景和望着我头顶的旋, 笑意从嘴角溢出,止也止不住。

「好。」

李叔还是把我们送到门口就走。

我下了车就开始赖叽,吵着脚疼走不动。

晏景和有些无奈:「那你想怎么办?」

「背我。」

夜风一起, 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一片银杏树叶不堪摧残,顺着风缓缓飘落, 我抬眼看着他。

四野纷飞, 天地间好像就剩下我们两个。

良久,晏景和转过身去:「来吧。」

从门口到庄园的路还很长, 我趴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你跟踪我?老变态!」

「是你妈打电话说你一晚上没回去,电话又打不通, 消息也不回, 我只好联系你朋友问问情况, 他们告诉我你在酒店。」

「哦, 」我应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主动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 我昨天喝大了, 那女人是我哥们儿强塞给我的,你知道的,我对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

「我知道。」

晏景和打断我的话, 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我将脸贴在他脖子上:「晏景和……」

「嗯?」

「咱俩……处对象吧?」

晏景和脚步一顿, 下意识的转过头来。

我的脸正贴在他脖子上,他突然一转头,嘴唇贴着他的下巴扫过去, 很快又分开。

我看到他眼里有火光在悦动。

「你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的!」

我被他看得有些脸热:「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嘛。」

晏景和深深的看着我,突然勾了勾唇:「我愿意。」

「说同意就行了, 还愿意, 搞的好像我要跟你求婚一样。」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扬。

这条路今天格外的长。

时间也格外的慢。

……

良久我才惊觉不对:「什么叫这次?」

晏景和但笑不语。

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家宴那次,我已经跟你表过白了?」

晏景和故意卖关子:「谁知道呢。」

我在他身上狂摇:「啊啊啊, 我是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你快跟我说说看。」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老流氓,死变态……唔……」

(已完结):YXXBZmW7P1M3P7fvNPPK6CD0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