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生物基地的科研人员。
由于业务能力过于垃圾,上级给了我一个最简单的任务。
照料一只化蝶的茧。
在它破茧成蝶的那一天,它把我当成了雌性。
为了获得宝贵的实验数据,上级让我配合它,顺便记录它。
但我没想到这还需要奉献我的清白???
1
「我讨厌虫子。」我小声嘟囔。
「你还能干点啥??」
资历颇深的老研究员老 K 给了我的后脑勺一巴掌,说:
「这是最简单的活!」
我叫柯柯,大家都叫我小 K,沾亲带故的,老 K 就对我多照顾了几分。
「我可以去养花!」
「那株食人花上周刚吃了你一个同事。」
「……」
我立正站好:「报告!突然喜欢虫子了!」
老 K 白了我一眼走掉了。
同事给我介绍:「这是白化塔晓绡蝶变种,融了一部分幽灵蛛的战斗基因,又加了一些其他物种的基因……这样它就不会对人类有太大的攻击性。」
我了然:「拼好蝶。」
「……少贫嘴,别忘了每天上传三张照片,让我们确定他的外壳形态变化,预测他的习性。」
每个实验体都是新的生物,即便成分明了,结果出来之前也有很多变数。
说完,同事就先走了。
因为他得陪女朋友。
「真好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对象呢。」我感叹。
为了人类的繁殖率,有对象的一周额外放一天假。
只剩最爱放假的我没找到女朋友。
可恶!
2
不得不说这茧真的很漂亮。
形状优美,看起来十分光滑,像个银白色的鹅卵石。
据说这茧已经呆在这里很久了,三个月间换了好多个研究员都没有动静,别人都嫌来这做不出科研成果。
但是我爱。
我就喜欢摸鱼。
最好让我看一辈子茧。
我随手往上一翻照片,经过对比,发现它好像变大了一点。
三个月就长大了这么点。我放心了。
我伸手抚了抚大茧,微凉,柔软,顺滑。
我多摸了两下。
可能是为了模拟虫子的野外生存环境,这该死的房间大夏天还开着制热。
就是苦了我。
没办法,我只能双手双脚抱住大茧,用它降温。
舒服。
我过了一个月的舒坦日子。
不需要喂食,不叽叽叫,没有攻击性,漂亮,温顺。我甚至可以睡在上面,是天然的冰丝床。
老研究员来看过我一次,发现我过得极好,面色复杂做出评价:一对废物点心。
我不服。
不许这么说我的天命实验体!
它是天底下最好的虫子!
3
但当我发现它孵出来之后,我的心就凉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我照常一进门就抱住大茧,先蹭两下。
但很奇怪,今天的茧是热的。
……不会是死了吧!
我紧张兮兮地细细检查了一通。
茧的下方,开了个口,比较隐蔽,我差点没发现。
我愣了两秒。下意识转头一看。
角落的天花板那里粘着个人。
通体雪白,只有垂下来的翅膀边缘有一圈黑,还长着尖刺,目测有一定的攻击性。
它没有睁眼,头上的两只纤细透明的触角微微晃动。
我大脑一片空白。
完蛋了。
我一点点向外挪着脚步,企图趁它不注意溜出去。
但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头顶的大蛾子也飞下来了。
翅膀像白色披风一样,露出的躯干部分完全是人类形态,只不过四肢异常修长。
触角晃动,它看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我被它耍了。
我紧急后退,按下报警按钮。紧接着满室红光,警报声呜呜响起。
它受了惊,更加极速朝我飞来。
翅膀宽大有力,翼展目测四米,扇了两下就把我逮住了。
我努力挣扎,惨叫道:「放开我啊!放开我!」
这大蝴蝶似乎能听懂人话,怔了一下,触角弯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我。
实验体无论长相体型,几乎都有着强大的破坏力和对人类的厌恶,尽管它的表情平和,我也不敢放松警惕。
我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救命啊!救救我!虫子抓我了!!」
我错了,我该去养花。
4
蝴蝶面无表情,只是固执地把触角放在我的额头。
那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委屈。
他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出来找你玩了。」
看来触角是它和人类交流的方式——等一下!!
谁喜欢它!?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在茧里……能听见外面说话?」
蝴蝶很委屈:「当时你天天喊我宝宝,为什么现在叫我虫子?」
「……」
我傻眼。
保卫人员来得很快,此时已经到达了门口,举着枪械对准蝴蝶的大翅膀。
但由于人质(我)不敢开枪,只能厉声喝道:「放开他!」
蝴蝶周身的气压低了下来,似乎很是不悦。
我也哆哆嗦嗦,生怕它一个不开心给我来个开膛破肚。
我见过不少同事被生吃,我不想落个那样的下场。
早知道不如去养花。
我眼眶湿润。
蝴蝶抵在我脑袋上的触角亮了亮,可能是读取了我的脑电波。
它不满地低声道:「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它解释道:「你照顾了我那么久,不是追求我吗?我答应了。」
放屁!好多研究员都照顾过你!
「他们都有伴侣了,只有你从没有过。」
…………
…………你再说一句??
蝴蝶不吭声了。
脑内的无声交流没有让其他任何人听到,保卫人员依旧举着枪械。
老 K 此时气喘吁吁地赶来,看到白化蝴蝶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赶忙扶着眼镜翻着电子笔记。
他大喊:「放下枪!它没有攻击意图!」
「它是把柯柯当成了雌虫!」
5
我眼前一黑。
??
我甚至有冲动带着它的手往下摸一摸我是个多么货真价实的雄性。
老 K 还在激动地面红耳赤劝人放下枪。
每一个成功存活的实验体都是珍贵的研究资源,是活生生行走的实验数据。
这枚茧没孵化时是我的宝贝,孵出来就会变成老 K 的宝贝。
透明触角亮了亮,蝴蝶不满道:「我不要当他的宝贝。」
我装没听见,朝老 K 大喊:「那怎么办?救救我啊!」
「你先那样待着吧。」老 K 眼冒精光,不甚在意我的死活,「现在还没到交尾的时候,你很安全。」
我惨叫:「我害怕虫子!!」
蝴蝶委屈:「我不是虫子,我是你的宝贝……」
「我讨厌虫子!!」
我连砸带踹终于挣脱开蝴蝶的怀抱,连滚带爬跑向人群。
蝴蝶偏偏只追着我跑,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
路过了食人花五号房间,里面巨大的鲜红花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气息,颤巍巍地绽放开来。
我尖叫着跑过。
蝴蝶目不斜视地飞过。
食人花等了许久,啥也没等来。
嫩黄的花芯恼羞成怒地变成了森白的尖牙,咔哧咔哧空咬了几下。
我一路跑到寝室,期间还路过了几只虫子的房间。
瞥了一眼,它们哆哆嗦嗦看起来比我还害怕。
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好事。
说明身后追着我的蝴蝶基因等级不低。
难缠。
6
室友伊路西是个外国人,最喜欢的就是他那头浅金的秀发,以及自己标致的身材。
我冲进寝室抵住门,和他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黑色尖刺如同锋利的长剑,像切豆腐一样从门外刺进来。
门轰然倒下。
伊路西和大蝴蝶大眼瞪小眼。
「……」我扶额,「你不要害怕,它……」
「好,好美!」伊路西惊叫。
我:?
只见室友眼中冒出了前所未有的亮光,朝着大蝴蝶冲去。
然后被一翅膀扇飞。
我瞠目结舌。
老 K 见到新实验体就有使不完的劲儿,此时也已经跟了上来,抹了一把汗说道:
「白化塔晓绡蝶有很强的领域意识,除了配偶,其他人很难近身!」
走投无路爬上窗户的我:「什么?」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人要为了实验数据出卖我ţũ̂ⁱ!
我:「我是不会妥协的!」
「知足吧。」老研究员不理解,「隔壁澳洲大蠊变种的研究员都忍着呢,还是说给你换成针毛鼠变种?」
我:「……」
我憋出两滴泪:「你们为什么选这些臭臭的丑丑的物种……」
说话间,白化塔晓绡蝶已经又粘了上来,透明触角放在我的额头,翅膀拢住我的身体,指尖分泌出了丝液,形成几道又黏又韧的丝线绕在我手腕上。
我收起泪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拿开。
7
老 K 最喜欢一言堂:「柯柯,你负责记录它的习性、饮食、作息、体态变化、战斗力及繁殖力……」
我浑身刺挠:「最后那是什么?我不……」
老 K 威胁道:「不愿意就去隔壁抓老鼠!」
我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为了不抓老鼠,我抓着蝴蝶的胳膊把它拽回了实验体房间。
没好气地问:「你吃什么?」
蝴蝶凑上来舔我的脸,同时脑海里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我冷笑。
第二天给他抬来了一桶生理盐水。
「不是爱喝吗?喝!给我喝!」我狞笑道。
蝴蝶雪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淡粉,一直粘着我的触角也收回了,拽着自己的翅膀,整只虫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
我以为我的威胁起效,它终于知道害怕了。
于是隔天给它带来了花蜜,作为安分守己的奖励。
蝴蝶应该都吃这个吧?
没想到它面无表情,脸上又升起红晕。
这次应该是气的。
它两天没吃东西了,我不知道它作为实验体究竟能活多久,也不知道算不算严重。
怕它饿死之后我被流放到老鼠那里,我就去找了老 K。
老 K 欣慰:「有生之年竟然能等到你来问我问题。」
我:「……你快说!」
老 K 解释:「公蝴蝶有种行为,叫做扑泥,大多发生在交尾之前,为了保证其活动能力,实际上就是摄入泥水里的盐分。」
「你第一天给它带了那么多生理盐水,它以为……」
我面无表情。
「以为你……」老 K 看了看我的脸色,憋住笑继续说:
「第二天的花蜜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吃,还是说他融合了幽灵蛛的基因之后食物来源发生了变化?
「实在不行你问一下它呗。」
我:「……我能看一下那个针毛鼠长啥样吗?」
8
看完了。
我提着一桶鲜花和一桶小虫子去找蝴蝶。
柔韧修长的大蝴蝶百无聊赖地坐在茧上玩着白色长发,翅膀坠在身后,像柔软的雪白披风。
听见门开的声音,它扭过头来绽出灿烂的笑容。
昨天还不会做表情,今天就真跟个人儿似的了。
我默默在心底记上:学习模仿能力极强。
蝴蝶看着一捧鲜花仍是满脸厌恶,看见虫子直接扭过头去。
我没了耐心,冲过去抓着它的触角往额头上放。
「宝宝我不吃这个。」
我:「……」
我疑惑:那你吃什么?
它咧开嘴露出锐利的尖牙。
「昨天出去之后看见了一些好吃的。」
我心想,难道它觊觎我宿舍那几桶泡面?
我立马把泡面带了过来。
蝴蝶:「……宝宝,你也不要吃了,这完全就是垃圾,里面的盐分我可以通过**渡给你……」
我:再说一句我就吃一辈子泡面。
蝴蝶蔫了吧唧。
见它还没有食欲,我终于肯放它出门。
脖子上戴了个新款电击项圈,凡有异动我直接一个十万伏特。
但蝴蝶很喜欢这个项圈。
「宝宝,等我出去了也送你一个珍贵的定情信物!」
我:……
我忍。
扑棱蛾子兴奋地在实验室走廊飞。
停在了昨天的食人花五号房间。
食人花感应认出了熟悉的气息,利齿咔咔咬合,好像在像透过窗户向看着它的一人一虫示威。
我迟疑道:……这玩意儿有蜜吗?
但看着已经流口水的大蝴蝶,我还是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间门。
9
蝴蝶像游鱼一样迫不及待滑进房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食人花吭哧吭哧嚼了吃了。
等我锁好门一回头,就看见雪白的蝴蝶脸上身上都是鲜红的花汁,嘴边还有没来得及咽下的带刺花瓣。
旁边的营养土壤空空如也。
我倒吸一口凉气。
头皮发麻。
仿佛看见了针毛鼠的房间在向我打招呼。
似乎是进补了足够的能量,它终于缓缓睁开眼。
又浅又亮的眼瞳如融化的金沙,瞳孔边缘镀着一圈细碎的光芒,直直向我看过来。
配上那个无辜的表情,莫名有一种邪恶的神性。
我:「……」
大脑空白一瞬,我迅速给老 K 打电话:「爸爸,针毛鼠现在还没人管吗?」
老 K 懒洋洋答道:「是啊,怎么?你要去?」
我:「不是。」
我挂断了电话,走上前为只会闯祸的扑棱蛾子擦干净嘴角,双手捧着带着凉意的脸蛋,逼问道:「我是不是你的伴侣?」
蝴蝶眼睛ƭų⁸弯弯地点头。
我双手颤抖:「是不是只有我才可以?」
蝴蝶更用力地点头。
我给了它一个拥抱:「好孩子。」
蝴蝶摇摇头:「我不是好孩子,我是你的宝宝。」
我:「…………行,你爱是啥都行。」
只要别把我发配到针毛鼠那里就行。
食人花实验体死亡的消息传得比我想象的更快。
室友伊路西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看着满地花汁,捂着头边哭边跳脚,像被逼疯了的冷宫妃子。
这是他负责的实验体。
「我的数据……我的结果……我的宝贝……我的论文……」伊路西跪在地上流着泪,试图让花汁死而复生。
我心虚地后退了几步。
老 K 也赶过来了,结合刚刚那通电话,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
蝴蝶颇有歉意:「真不好意思,但他的宝贝真的很香。」
我眼角一抽,狠狠掐了透明触角一把。
蝴蝶吃痛弯腰。
伊路西此时抬起挂着泪水的脸,指着我身边的大蝴蝶:
「它吃吃吃了我的数据……我要做他的负责人!」
10
果然!
我拽了拽蝴蝶的触角。
蝴蝶:「可以啊。」
我:「…………负责人就是宝贝的另一种说法。」
白化蝴蝶眼神瞬间冰冷,侧身用一边翅膀把我遮住,另一边翅膀抬起,黝黑锐利的尖刺对准了其他人。
态度很明确。
我露出半个脑袋:「我以后一定看好它!求上级再给我一次机会!」
伊路西阴恻恻道:「那谁来赔我的数据?」
我卑微道:「我来,我来。」
「我做了 29789 的数据之后给你,让你上传。」
伊路西怔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
「没有数据,你就一辈子只能干些杂活,没有地位,赚不到钱,吃一辈子泡面……」
我:我愿意!
蝴蝶的触角立马耷拉下来。
从伊路西的视角看来,大概是蝴蝶听到了我的处境也变得难过起来。
他神情不自然,闷声道:「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我:「我知道我知道。」
伊路西:「……」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算了,你给我一半就行。」
还能一半?
通常我们都会上传一个自己负责的实验体的各方面信息,写成一篇论文发表,这样可以将 xx 号记在自己的名下。
「你给我它的饮食作息以及战斗力数据就行。」
这叫一半?
伊路西斜着眼看我,不甘心地说:「给你留了一项最重要的,由你发表它的繁衍能力。」
我:「……换换吧?」
我的名下可以一无所有,但是不能只记录了 xx 号的这方面能力!
虽然每个实验体的繁殖方式及强度是上级很重视的一方面。
白化蝴蝶听得懂大概,触角抵住我的额头,俯下身用微凉的脸蛋贴住了我发烫的脸,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
11
没换成。
不仅如此,可能是进食了的缘故,蝴蝶的繁育期到了。
我崩溃:「还是冬天怎么就!」
我给老 K 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是融合了哪个物种的基因,蝴蝶浑身发烫,眼眶红红地看着我,下半身给它围的我的衣服也被顶了起来。
电话很快接通,老 K 嘿嘿笑道:「别担心,这是假性发情,吃多了就这样,你帮帮它就行。」
我舒了半口气。
还行。
看着躺在地上柔弱可怜泪眼婆娑的白化蝴蝶,我只好安慰自己:针毛鼠鼠鼠鼠鼠鼠鼠鼠——呕!
老 K 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你对蝴蝶的生理知识知道得太少了,我发给你一份资料你好好看看。」
我敷衍了几句。
私下看资料是爱摸鱼的人会做的事吗?
no。
我挂掉电话摩拳擦掌,自然也就没看到老 K 发来的那份资料里写着:
【关于交尾期】
【雌蝶在上,雄蝶在下,尾部相连,头部朝向两端。】
【交尾时间平均在 2~3 到 8~9 小时不等。】
12
白化蝴蝶化作人形后轻喘了一口气。
「宝宝,姿势不是这样的。」
我恶狠狠道:「我说哪样就哪样!不许动!」
白化蝴蝶呜咽一声:「那你……把眼睛蒙上,我不好意思。」
你??
你还不好意思??
我被气笑了。
谁稀得看??谁稀得看!!
我拿过布条绑了个死结。
放下手的瞬间,蝴蝶轻笑一声,凑上来舔了舔我脸上的汗:「真乖。」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威胁道:「不许瞎动,小心我捏死你。」
蝴蝶:「……」
我开始兢兢业业干活。
没有了视觉,嗅觉和触觉变得格外清晰。
蝴蝶身上的香气不容拒绝地钻进我的鼻腔,闻多了也并不刺鼻,就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手下的东西一手握不住,很韧,形状摸起来很漂亮,不知道颜色是不是也……
幸好不用真刀真枪上阵,不然我怕会自卑。
「哦,对了,按理来说应该给你拍照。」
我听不到蝴蝶脑海里的声音,怕它抗拒,抚了抚蝴蝶的大附件表示安慰。
「放心,会打码。」
虽然高级会员可以解锁。
?
听起来好奇怪。
我们是正经生物研究基地。
见我双手四处摸索着,蝴蝶的喉结上下滑动,眼眸发暗,咬着嘴唇撑起身子把手机调到拍照模式。
然后触角轻轻碰了碰我的头:「好了。」
我:?
我会错了意:「你已经好啦?那我——」
腰后被一双大手按住,让我稍微抬起来了一点的身体又扑通坐了回去。
「……」
不知道坐到了哪里,蝴蝶闷哼一声,哆哆嗦嗦又来够我的手。
「拍照……好了。」
我重新握上潮湿的附件。
但还是不放心:「你会拍吗?要拍全一点,细一点,之后还得做数据……」
没说完,我的嘴就被捂上了。
13
眼睛被蒙上了,没能看时间过去了多久。
结束后,我狠狠踹了蝴蝶一脚,含泪给手吹气。
顺便检查一下刚刚拍的照片。
「……忘了跟你说不用把我拍进去。」我裁剪了一下上传到记录仪。
没过多久,有人打来了电话。
我以为是新上传的照片不合规定,赶紧接起,却听见那边传来伊路西的声音。
他闷声说道:「我的实验体意外死亡,得赶去总部作报告,今天得靠你去记录我负责的另一个实验体。」
我立马紧张起来:「几号??」
伊路西道:「就那个 9796x 啊。」
9796x 号——泰坦巨蟒。
我:「……我不敢。」
伊路西嗐了一声:「安心啦,它现在在冬眠,你拍两张照就走,很容易的!」
我干笑两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就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老天!
我内心崩溃。
又是食人花,又是泰坦蟒,伊路西整天负责的都是些什么高危物种?
我认命地拿起了手机,朝 9796x 号房间走去。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张着嘴酣睡的蝴蝶,没喊它。
应该没问题的......吧?
14
巨蟒不愧是巨蟒,身体一圈一圈委委屈屈地盘起来也得占了这个房间的 2/3,留给我拍照的角度不多。
应该说就一个角度。
我看着记录仪里头部照片和尾部照片部分的「未上传」三个字,陷入沉思。
头在哪?尾巴在哪?怎么不让我钻它嘴里再拍拍?
我给伊路西打了个电话。
没接。
不知道在干啥。
让我上,我不敢;让我走,也不敢。
做了半天心理斗争,我试探着戳了戳大蛇。
没动静。
似乎确实是在冬眠着的。
我一手扶着门把,一脚踹了上去。
……还是没动静。
我稍稍舒了口气。
捋了捋ŧṻ₈袖子,扒着蛇鳞,Ŧū⁵一下下爬到了上面,寻找着巨蟒的头部。
还是很好找的,两盏灯笼大的眼睛那里不就是嘛!
......
......
为啥是睁着眼睛的?
澄黄的蛇瞳圆睁,瞳仁紧缩成一条竖直的细线,正紧紧盯着我。
我骤然僵住。
冬眠的蛇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吗?
......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是吧?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我下意识对准蛇头一拍,想要赶紧完成任务快点开溜。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里的记录仪开了闪光灯,比咔嚓一声来得更快的是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
完了。
巨蟒眯起眼睛,吐着信子,仿佛在说:你完了。
这是挑衅。
我暗骂一声,立马拔腿就跑,顺着巨蟒的身体就要往下滑,但是为时已晚。
巨蟒的身体轻巧一扭,我瞬间就被它缠住了!
「等——」
宛如没有潜水装置进入深海的高压环境,巨蟒粗壮的蛇身紧勒得我几乎要呕吐出来,别说挣扎,我的意识都在渐渐模糊。
「救——命——」
我感觉自己的肋骨和手臂都快被折断了!
腿也很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扭断了。但我无暇顾及,涨红了脸拼命扭动想要获得一点呼吸。
眼前的场景渐渐扭曲变黑。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时,突然听见一声尖锐的啸鸣!
锁住的密码门被大力撞飞,一道白色身影直直地飞过来,掠过我的身边,翅膀上锋利的尖刺将覆有鳞片的蛇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卷住我的蛇身吃痛,骤然一松。
我无知无觉地下落,坠地的一瞬间,被谁轻柔地接住了。
15
我急促地小口小口喘着气,肺部疼痛,不知道是缺氧太久还是肋骨断了。
白化蝴蝶左手安抚地摸着我的脸颊和头发,双眼冰冷地紧盯巨蟒,头顶的两根触角持续发出亮光。
巨蟒的眼神也十分不善,不停吐着信子,似乎在进行异种实验体之间的交流。
没过多久,巨蟒眯起眼睛,蝴蝶翅膀高抬,蓄势待发——没谈拢。
我躺在地上,意识勉强清醒了一点,但喉咙干涩手脚无力,眼睁睁看着蝴蝶握了一下我的手又松开,振翅疾驰飞了过去。
巨蟒一张嘴,几乎能有屋子一般高。
猩红的口腔内部,细长的蛇信子,看得我心里发颤。
但好在蝴蝶速度飞快,一来二去,不仅没被抓到,还削去了巨蟒的不少鳞片,划了它不少口子。
巨蟒怒目圆睁,眼里漫上了一些气急败坏的血丝,眼神一转,看到了一个不能动弹且毫无战斗力杀伤力的好欺负的——我。
我和巨蟒对视一眼,心头猛然一跳。
果然,下一秒,巨大的蛇头直直朝我冲了过来。
都这时候了,我居然心里面第一个想法是——这个拍照角度好。
第二个想法是——死定了。
我努力朝左爬了一小步,然后猛地做出了最后的挣扎:闭眼。
有什么东西咚地撞了过来,紧接着额头上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
触感熟悉。
一道虚弱的话语从脑中传入:「没事了,你......」
「怎么回事嘛这是?这个屋子的警报响了!」
「快点快点,诶呦天哪,这屋的制冷没开!」
「快快,兽用麻醉再来一支!赶紧救人!」
——保安人员终于来了。
我猛地睁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幸运,颤抖地说:「有人来了,咱们......」
话没说完,我就被紧贴着我的蛇头吓得咬到了舌头。
蝴蝶夹在我和巨蟒中间,面色惨白——虽然它一直都这么白,但我觉得它现在莫名虚弱。
它轻轻摇了摇头,凑上来亲吻我的面颊。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推了他一下。
「有很多人在……蛇是不是已经被麻醉了?咱们现在就出去吧。」
我拉了拉它,没拉动。
「……你怎么了?你受伤了?」我上下打量了它几眼,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许多安保人员招呼ẗṻ₋着我往外走,让无关人员赶紧离开现场。
我又拽了拽蝴蝶。
蝴蝶没说话,有个大叔喊道:「这也是实验体……?真稀奇呀,居然有实验体会保护人类。」
是呀!
多亏了他,要不然我现在就得重开了。
还没等我咧开嘴笑,大叔遗憾地摇头:「但是翅膀被咬掉了,估计活不了太久了。」
「......」
我脑中一片空白:「什么?」
16
蝴蝶被送去抢救了。
实验体分房饲养,发生斗殴的概率不大,因此也没什么专门治疗它们的医疗资源。
但没想到我这个刚孵出来没几天就已经经历了两轮恶战。
刚出蝶茧又入病房。
老 K 安慰我:「没事的,不怪你,不让你去看老鼠。」
此时我关心的另有其他。
「蝴蝶失去翅膀,会死Ťŭ²掉吗?」
老 K 摇摇头:「不要担心。」
我稍稍安心。
实验室里搭建的简陋手术间中走出了一位穿白大褂的人,对着老 K 点了点头。
「情况比较稳定,但如果有还没做完的实验步骤,建议尽快做完。」
我发懵:「怎么快?再快也要等到春天——」
白大褂摇了摇头:「我们给他打了促分化剂。」
「促分化剂……」
言下之意,就是促进蝴蝶的生长发育期加速进行,赶快记录其繁育期的数据。
我知道自己此时一定显得又蠢又呆,只能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白大褂手里空了的针管喃喃道:「可是他才刚失去翅膀——」
「那就更要抓紧了。」
老 K 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有畏难情绪。」
我咽下几欲出口的骂声,一把抓住抬脚欲走的老 K:「万一——万一注射了之后,它,它活不下去……」
老 K 见多了实验体的生老病死,一波送来一波送走,自以为我在问如果数据没记录上该怎么办。
他安慰似的摸摸我的头:「那就再养一只。」
17
我捏着针剂走进手术室,将还未醒来的蝴蝶推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录完繁育期的数据,蝴蝶的实验就结束了。
我也会发表出 29789 号的数据。
蝴蝶的作用到此为止。
......然后呢?
再管理一只实验体,进行下一个实验,记录下一组数据。
过着和其他研究员一样的生活。
这才是正确的、应该的。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那个为我挡在巨蟒面前的蝴蝶,并非我的实验体。
而是一个有人性有情感的人。
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
想明白的同时,心里变得更加难受。
为什么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18
老 K 和伊路西都来了。
我提出最后一个要求:「……能不能放打了码的?」
老 K 欲言又止。他以为我是为科学献身才哭成这样。
「这已经属于员工隐私了,只会上传文字资料,记录激素水平波动。」他安慰我。
我:「……」
进屋锁了门,一段时间未见的蝴蝶躺在地上冲着我笑。
他的翅膀被齐根咬断,除了那对触角和雪白的头发,看上去竟然和一个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就知道傻笑!
但同时也想给我自己一巴掌。
大废物!
他催促我:「快来快来。」
我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吗?……」你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蝴蝶的眼神依旧温柔,像个知晓一切的智者。
但只有我知道他是个纯纯的傻子。
「......」
开始之前, 它还歪着头笑着问我:「不戴那个吗?」
「哪个......??」
它的眼神无辜又真诚:「定情信物!」
我捂住了它的嘴。
一个小时后,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
「已经到了上次的时间……还没好吗??」
蝴蝶欢快地摇头。
两个小时后,我终于忍不住制止了他。
「还有多久?」
蝴蝶歪头:「快了。」
我又问:「多快?」
蝴蝶真诚又无辜:「……进度过半。」
「哈哈。」
我咽了咽口水, 双手捧住他的脸,温声说道:「上次我们玩了一个蒙眼的游戏,这次ƭů₀换你蒙眼,好不好?」
蝴蝶咧嘴呵呵笑:「不好。」
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扶着腰爬出门, 见旁边赫然放着一副担架。
我:「……谢谢, 真是太周到了。」
老 K 面露不忍:「这种事我们也是第一次见,你也很不容易,上级会给你批奖金的。」
我开始沉浸式唔哩唔哩地哭。
老 K 叹气:「再给你批三个月的假,千万别想不开。」
我依旧埋头苦哭。
老 K 束手无策, 转头看向伊路西。
伊路西缓缓看向别处, 回避老 K 的目光。
半晌后,我抽抽搭搭地抬起头,露出红肿的双眼问道:「这只蝴蝶……不能再试着救一下吗?」
「不能让他活下来吗?他特别聪明,漂亮善良体力又好,细心温柔任劳任怨,还把这个牛马当道冷血无情唔唔唔唔的实验基地当家……不能让他活下来, 吗?」
老 K 和伊路西收回手对视一眼,四眼诧异。
19
蝴蝶被送走了, 去了总部, 据说那里有更好的医疗组。
但过了两个月,音信全无。
我去逼问老 K,老 K 也一脸为难,说自己不负责这件事,也一点都管不到。
我偶尔会在想,是不是把它送去总部还是做错了?
如果留下来, 起码……最后这段时间我可以陪陪它……
低落的心情让我浑身无力,还好有三个月的假。偶尔回来寝室一趟的伊路西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看着我整日躺床吃泡面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话也不跟我讲一句。
终于有一天, 他破天荒地戳了戳我:「喂。」
我收起手机:「怎?」
「我明天后天就搬走了, 直接搬去实验体旁边。等新同事来了,你好好跟人家沟通, 别整天头也不梳, 在这吃泡面玩手机。」
伊路西难得讲几句能听的话。
我翻个身背对着他玩手机。
伊路西:「……」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脚步声哒哒朝我走来。
我不耐烦:「伊路西你有完没完——」
戛然而止。
面前的人有着ťũ̂ₙ一头雪白柔顺的长发,手长腿长, 身上的工作制服一看就是定制的。
那对透明的触角晃啊晃的, 点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傻眼。
蝴蝶微笑着朝我伸出一只手:「外交部新人, 第一次见面,请多关照。」
我愣了半天。
「你——还活着?」
这话问得着实不好听。
蝴蝶温柔地笑笑:「我不是说了不会死?看来你真的一点没信……上级说我进化出的能力很有用,被收编了, 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我脑子费劲地转了转:「外交部?」
他颔首, 头顶的触角晃晃悠悠:「主要负责和不听话的实验体进行脑电波沟通。」
我:「……」
上面有没有看过你的过往战绩?
聊了两句,蝴蝶挨着我坐下来,立马恢复了粘糊本性, 双手搂住我,脑袋蹭蹭。
「那……那你的名字呢?」
蝴蝶茫然道:「你已经给我起好了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叫宝宝呀。」
蝴蝶咧嘴笑:「都登记好啦!」
我蹭地一下站起身。
蝴蝶:「?去干嘛……」
我揪着它的脸,咬牙恶狠狠一字一顿道:「去!改!名!!」
蝴蝶:!不要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