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朋友吵架，他又来离家出走这一套。
我抱着西瓜，看他收拾行李。
「天怪热的，羽绒服就别带了吧。」
他不理我。
我自知理亏，送他到门口。
「现哥，还回来吃饭吗？」
陈现瞪了我一眼，放下狠话：
「宋言心，我会让你知道，失去我，你一天好日子都别想过。」
1
陈现走的第一个星期。
我有点想他了。
点开他的头像。
换成了生气小狗的图片。
这不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
却是他离家出走时间最长的一次。
我本想再让他冷静几天。
可小区周边的外卖都快吃了个遍，实在有点想念他做的饭。
哄自己的男朋友，不丢脸。
我坚定地告诉自己。
给他发去了第一条求和消息。
【现哥，我错了，你回来吧。】
消息发送失败。
红色的感叹号。
显示对方已经拉黑我。
我盯着手机，足足看了十分钟。
他居然！
敢拉黑我！！！
吵架归吵架。
不允许拉黑彼此是我们之间的底线！
是陈现先破的规矩。
那就别怪我心狠。
2
我一个电话，约来好闺蜜去酒吧。
苏曼看我一杯接一杯地喝。
忍不住开劝：
「你俩又吵架了吧。」
「不是我说你，陈现除了恨嫁，哪点不好？」
我抱着苏曼的胳膊，大声说：
「提起结婚我就来气！」
「我和他谈了六年，吵过那么多次架，这是他第一次拉黑我！」
「就他这态度？」
「想都别想！」
苏曼早已见怪不怪。
她拍了拍我的背。
「好好好，不结就不结。」
「大不了换一个谈。」
我一把搂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嘿嘿，不愧是咱俩。」
「什么狗男人，让他吃屎去吧！」
恍惚间，我听到隔壁卡座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3
今晚喝多了，我拉着苏曼要点男模。
她死活不同意。
极力劝阻。
把我塞进了网约车后座。
我拉着她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我不要回家！」
「那个家冷冰冰的，连口热菜热饭都吃不上！」
「他咒我没有好日子过，我非要过上好日子！」
「我要去点十八个男模！」
「睡到天昏地暗！」
「天崩地裂！」
「海枯石烂！」
苏曼忍无可忍，一把将车门关上。
「给自己留点后路吧！」
4
我躺在宽敞的后座，打量司机。
「年纪轻轻，出来跑网约车，挺辛苦的吧。」
「不辛苦，女朋友要点男模，我得多赚点。」
司机嗓音低沉，还怪好听。
可惜也是个恋爱脑。
我凑近了，趴在椅背上看他的侧脸。
他戴着口罩。
露出的眉眼锋利漂亮。
握着方向盘的手，白皙修长。
青色的筋络微微凸起。
涩气又好看。
我替他打抱不平：
「你女朋友真不是个东西，放着这么好的男朋友不要，去点男模。」
「我劝你别太爱了，舔狗是没有好结果的。」
司机偏头看了我一眼，眼眸幽深。
「当初是她追的我，追到手就不珍惜了。」
啧。
跟我的经历还有点像。
陈现是我追了半个学期，才到手的学霸。
我们在一起六年，他一毕业就要结婚。
我烦得不行，从吵架到冷战。
我俩为了这事儿吵了有八百回。
不过，陈现很有钱。
他不会来开网约车。
陈现占有欲很强。
他更不会赚钱让我点男模。
相似的经历，却是不同的人生。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司机：
「苦果亦是果，你有时候也要反省自己，她找男模，是不是因为你不够刺激。」
车子猛地刹住。
我揉着撞疼的额角，语气不善：
「不是，我说小师傅，你车技不行啊！」
他解开安全带，来到后座。
一把将我捞进怀里。
「不够刺激是吧？」
「十八个男模，宋言心你能耐了啊！」
我摘掉他的口罩，看清那张脸。
顿时酒醒大半。
「陈现！你有病啊――」
话音未落，被他低头吻住。
一边亲，一边褪下我的丝袜。
「嫌我古板？」
「停车场够刺激了吗？」
「角色扮演够刺激了吗？」
5
陈现疯了吗？
这里可是停车场。
我伸手卡住他的脖子，阻止他下一步动作。
「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就脱？」
陈现漂亮的眼尾被欲望染红，语气怨怼：
「你不是嫌我古板吗？」
「还要点十八个男模，他们有我好吗？」
提起男模，我气焰一弱。
可那只是口嗨，又不是真的点了！
我梗着脖子和他争：
「那你呢？离家出走还不够，还敢拉黑我！」
「这么有能耐，分手啊！」
分手两个字说出口，陈现猝然怔住。
他眼神慌乱，伸手过来抱我。
「吵架归吵架，不可以提分手。」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宝宝，别生气了好吗？」
看他小心翼翼哄我的样子。
我也有些后悔，话说太重了。
陈现和我约定过，吵架可以，不要赌气说分手。
太伤感情。
冷战了七天，心里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倾涌而出。
「我就是不想结婚！」
「陈现！你这么想结婚，就跟你妈介绍的女人在一起好了！」
「别来缠着我！」
陈现眉头一紧。
低头堵住我的嘴。
他舔舐掉我脸上的泪水，嗓音颤抖：
「宝宝，别说气话。」
「别哭了，好吗？」
温热的吻一路蔓延。
点火一般，烧掉我的理智。
陈现低声诱哄，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解开扣子。
「乖，我让你舒服，你原谅我吧。」
空旷的停车场，传来奇怪的声响。
陈现捂住我的嘴巴，哑声说：
「宝宝，小声点。」
我抬脚踹在他的肩上，低声骂道：
「那你倒是轻一点呀！」
6
喜欢一个人很容易。
原谅喜欢的人更容易。
温存过后，陈现抱着我洗了个澡。
他让我先睡，他去把行李箱收拾一下。
我钻进毯子里，看着他干活的背影。
每一件衣服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
想到我刚才提分手，他那恐慌的样子。
心里更愧疚了。
我轻声道歉：
「现哥，对不起。」
他背影一僵，放下衣架，坐到床边。
指腹在我手腕上摩挲。
「宝宝不要说对不起，这次是我不对。」
「弄疼你了吧？」
我脸上一热，将手藏进毯子里。
那上面的一圈红痕，是他用领带绑起来，我自己挣的。
一点点愧疚，被他整没了。
我和陈现谈了六年，每次拌嘴，都是他来哄我。
上一次离家出走，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求婚。
他去小区对面的酒店开了间房，偷偷哭了一晚。
我给他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包。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来了。
手里还拎着从菜场买回来的新鲜食材。
我和苏曼说了这件事之后。
把她笑坏了。
她说真没想到，陈现外表看起来冷冷的，居然这么恨嫁，反差真大。
我无奈地摇头。
她知道的。
如果我把陈现带回家，我妈肯定会当场让我嫁给他，再开个天价彩礼，狠赚一笔。
陈现这个恋爱脑，肯定会满足我妈所有条件。
我不想让我们的爱情沾上婚姻的恶习。
我妈可以找我要钱，但不能找他。
因为我也是恋爱脑。
陈现是我追来的。
他属于我。
7
这一次吵架，也是为了结婚的事。
陈现的父母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让他过去见见。
他当着我的面拒绝了。
他妈妈在电话里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现看向我，眼神透着渴望。
「这要问我女朋友。」
电话那端传来他妈妈惊喜的声音：
「什么？儿子！你谈恋爱？！」
「这么大事儿你怎么瞒着妈妈？」
「什么时候带回家给我看看？算了，你们工作忙，还是我过去看你们吧。」
陈现不说话，嘴角噙着笑意，静静看着我。
我懊恼地瞪他。
陈现笑了笑，说改天决定好再联系。
挂了电话之后，我对他发了脾气。
「不是说好，谈恋爱的事情不告诉家里吗？」
陈现把我抱过去坐在他的腿上，低头亲了一下。
「宝宝，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我想带你回家见见爸妈，他们肯定会很喜欢你。」
「我们结婚吧，好吗？」
我沉默了。
和他在一起久了，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差距。
他生在富裕的家庭，受父母宠爱。
而我靠着比别人辛苦一百倍的努力，才勉强和他并肩。
我妈妈的贪婪像是看不见的藤蔓，扎根在我的血肉里，供养我的弟弟。
我不想让陈现知道这些。
可婚姻是把钥匙，它会打开我的秘密。
我躲开他的亲吻，语气不佳：
「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想好。」
陈现的笑容僵住，过了好一会，他问：
「宋言心，我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声音很轻，好像只要我说是，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心里的矛盾快要让我喘不过气。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
「反正我就是不想结婚，你要是着急，就去见见你妈妈给你介绍的女生吧。」
话一说出口，陈现的脸色就变了。
他盯着我看，看得我心虚不已。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能解释。
在看到他把我拉黑的那一刻，我心里是害怕的。
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被他丢下。
我在酒吧，抱着苏曼哭得伤心，句句都在指责陈现。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想他。
我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给不了他想要的，还想霸占着他。
8
吵架风波之后，陈现变了。
他加班频繁了，每天都很忙。
苏曼提醒我，小心他外面有人了。
我想想昨天晚上他还要了两次。
按这频率，有人的可能性不大。
可苏曼的一句话，像一根刺，横亘在我心里。
陈现陪我看电影时，也在忙着回消息。
做饭的时候，手机都带到厨房。
每当这时候，那根刺就会戳我一下。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
「现哥，最近公司很忙吗？」
他正在喝汤，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
「是有点忙，新项目刚开始，要跟紧一点。」
这回答，挑不出一丝错。
我讪讪地闭了嘴。
饭后，我主动提起要洗碗。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
「宝宝这是在关心我？」
我嘿嘿一笑。
「你做菜，我洗碗，很公平。」
「再说了，你最近不是很忙嘛，帮你分担一点，应该的。」
陈现脸上漾出笑。
「这么乖，我晚上早点忙完，奖励你。」
我：「……」
晚上，我端着果盘，去书房找他。
陈现戴着无框眼镜，电脑的灯光映在他不苟言笑的脸上。
疏离又性感。
「现哥，吃点水果吧。」
陈现回头，勾唇笑了一下。
伸手将我拉入怀里，埋首在我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闷声说道：
「宝宝，你今天怎么了？」
「乖得我都不想工作了。」
我坐在他的腿上，瞬间察觉到他的变化。
脸上一热。
「咳！工作还是要专心点。」
「那什么，你手机用不用充电？」
「我看你一直在忙，要不我帮你拿去卧室充电吧。」
陈现抬眸，眼中尽是笑意。
他故意拖着尾音，调侃道：
「宝宝要看我手机？」
说着，单手拿过桌面上反扣的手机，递给我：
「看吧，被宝宝查岗，好幸福。」
我的小心思就这样被他直接戳穿。
尴尬得脚趾抠地。
他大大方方给我，我反倒不好意思去看。
我别过脸。
「谁要看你手机了，我们说好不窥探对方隐私的，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真不看？」
「不看。」
他低笑出声。
「本来还担心会被你发现。」
「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立刻瞪他：
「什么东西不能被我发现？」
陈现举起手机，咔嚓一声。
将屏幕翻转，给我看――
上面是我皱着眉头，凶巴巴的样子。
陈现单手扣住我的后颈，俯身吻了过来。
「是老婆吃醋的可爱样子，我要珍藏。」
该死的恋爱脑！
除了我，谁愿意要？！
9
鉴定完毕。
陈现没有问题。
他那点牛劲，除了工作，全使我身上了。
晚上，我躺在他怀里，问他最近都在和谁聊天。
他翻出聊天框。
「我妈说她很想过来看看你。」
我顿时紧张起来。
「那你怎么说的？」
他轻笑一声。
「我说啊，她儿媳妇太害羞了，不好意思见未来婆婆。」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答应。
陈现又问：
「你说，要不要发张照片给她先看看？」
说着，他打开相册认真挑选着，里面几乎全是我的照片。
「选哪张好呢？」
我连忙拽住他的手：
「别发！」
「我还没准备好。」
陈现侧眸。
「宋言心，你以前追我的时候，脸都不带红一下，怎么现在越来越胆小了？」
我小声道：「那不一样嘛……」
陈现无奈地笑笑。
「我拒绝她了，别担心，你不喜欢的事，我不强迫你。」
「睡吧，晚安。」
陈现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搂着我入睡。
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睡意全无。
10
陈现以前不这样的。
他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冷酷学神的人设。
而我这个伪学霸，自从他转来之后，就再没考过第一名。
他转来的那天，我趴在桌子上小睡刚醒。
他从窗前走过。
微风正好，阳光正好。
陈现的身影正正好撞入了我的心里。
又一次拿了第二名之后，我主动找到陈现搭讪：
「现哥，把你的学习小妙招交出来，别逼我跪下求你。」
陈现眼神错愕，盯了我好一会。
白皙的耳尖染上绯红。
他轻咳一声，缓缓说道：
「课前预习，课后复习，认真听讲。」
就这？
姐挑灯夜读十余载。
他轻飘飘十二个字，就总结了拿到第一名的秘笈。
我不信。
他肯定是不想我超越他。
我找老师调了座位，和他成为同桌。
他给我讲错题，举一反三，说得比老师还要透彻。
我这个伪学霸，从质疑到信服再到心动。
只用了一个星期。
可是追到手，却用了半个学期。
只因他说，早恋会影响学习。
除非我考到第一名。
我用情书换来一封战书。
斗志昂扬地放下狠话：
「陈现，我会证明你是我的动力，而不是阻力。」
那段时间，我的黑眼圈越来越大。
终于在高二下半学期的月考中，重回第一。
我兴冲冲地跑去告诉陈现。
「现哥，说话算数吗？」
他垂眸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我高兴地挥拳。
「小小学霸，拿下！」
后来我才知道。
那次考试，他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只答了一半。
被老师叫去谈话的时候，他摸了摸鼻子说：
「笔没油了。」
不得不承认。
暗恋能成功，是有幸运的成分在。
我很幸运。
刚好陈现也喜欢我。
11
陈现的生日快到了。
我趁着国庆假期，骗他说和苏曼出去玩两天，回了一趟老家。
他最近很忙，说要送我去车站，被我拒绝了。
出门前，他抱着我亲了又亲。
「宝宝，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带你出去玩。」
我笑着说好。
高铁上，我将那张银行卡，翻来覆去地看。
里面是我工作这两年，攒的钱。
十二万六千九百四十三。
连本带利。
都在这儿。
我想回家找我妈谈谈。
好久没回来，上次和她打电话，还是我弟中考完。
我弟考得不理想。
我妈花钱给他读了私立高中，一学期十二万。
她找我要。
我没给。
被她在微信上骂了一个多星期。
她骂我白眼狼，让我退还这些年养我的费用。
我做好心理准备，回来被她骂一顿。
一进门，家里焕然一新。
生着霉斑的墙壁，漆得雪白。
灰旧的地砖全部换成木地板。
我怔了怔，退出去看了眼门头――
是我家没错。
可是，她哪来的钱翻修房子？
疑惑间，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妈拎着菜，跟隔壁孙奶奶一起上楼。
她嗓门大，老远听见她响亮的笑声。
一看见我，笑声戛然而止。
老小区，街坊邻居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熟人。
我和孙奶奶打了声招呼，和我妈一起进屋。
我妈收起笑，冷冷地说了句：
「还知道回来。」
她将菜搁在厨房，回头说：
「杵在那儿干什么？不知道来搭把手？」
「找了个有钱男朋友，活都不会干了？」
12
我心里一凉。
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好像不管我长到多少岁。
我妈一声吼。
总能让我在她面前矮上一截。
我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在问：
「妈，谁告诉你，我交男朋友了――」
话没说完，我妈冷哼一声：
「哼，你是我生的，你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找你拿点钱给你弟弟读书都舍不得，真不知道小陈看上你哪里了！」
「人家一出手就包了你弟三年的学费，还给你弟买了台电脑！」
「前不久还回来看我们，找人给房子翻修了一下――」
耳中一片嗡鸣。
陈现什么时候来过我家？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脑子里有许多的问题，恨不能立刻去找他问清楚。
又胆怯地止步。
就像漂亮裙子上的破洞，我藏着掖着，不让他看见。
他却趁我睡了，悄悄缝补。
啪的一声。
我的手背挨了一巴掌。
我妈关掉水龙头，对我大骂：
「你要死啊！水费不要你缴，洗个菜把水放得哗哗响！」
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浮现一道掌印。
我的眼泪猝然落下。
和陈现住在一起之后，他从不舍得让我做家务。
每年入秋都给我买好护手霜，晚上提醒我擦。
他说我的手很漂亮，要好好保养。
却不知道，这双手，以前生满冻疮。
我妈发现我在哭，立刻拉下脸。
「一回家你就哭，真是晦气！」
「我要去接弟弟回家，你赶紧把饭煮了！」
这个世界上，妈妈不会叫我宝贝。
把我当作宝贝的，只有陈现。
13
我弟回来后，高兴地和我打招呼：
「姐，你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
他长高了许多，声音也变了。
吃完饭，我进他的房间。
看到了书桌上那台崭新的电脑。
我问他：
「宋时玉，这电脑是谁给你买的？」
我弟抬头，笑得天真。
「当然是姐夫！」
「他给我买的这台电脑是顶配，把我们班同学羡慕死了！」
「姐，你眼光真好，我姐夫太帅了，跟男模似的――」
我冷声打断他的话：
「宋时玉，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弟想了想，说了个日期。
正是和我吵架，他离家出走的第三天。
原来是来我家了。
他见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吗？」
我扯了扯唇，说没有。
我弟说：「姐，妈这次是有点过分了，我考得不好又不是没实力，要不是数学那场我发烧，闭着眼睛我也能上一中。」
「我都说了，在哪里读都一样，她非说私立好，买了车票去找你，结果没找到。」
「回来就和我说，你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我弟顿了顿，男孩澄澈的眼睛里，闪过坚定。
「姐，你放心，姐夫给我的学费，我以后挣钱了一定还他。」
我看着我弟，恍惚间，那个跟在我身后流鼻涕的小男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幸好，弟弟还是弟弟。
没有变成陌生人。
我拍拍他的肩，笑了笑。
「好，以后缺什么，就跟我说。」
我弟嘿嘿一笑。
「你跟我姐夫还真像，都说一样的话。」
我失笑，叮嘱他好好学习，走出了房间。
我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每年入秋，她都要给我弟织毛衣。
纯羊绒的线，摸起来轻软又暖和。
而我总是穿着黑色的棉袄，里面的丝绵每次洗完都一坨坨地团在一起。
妈妈的偏心，在冬天格外刺骨。
她像我那件不保暖又沉重的棉袄。
不够暖，又不舍得扔。
我走过去，将那张卡放在茶几上。
「妈，这张卡是我的积蓄，我想跟你说件事――」
话没说完，我妈劈手夺过银行卡。
「这里面有多少钱？」
「十二万。」
她嘴角一撇，似乎很不满意这个数字。
「我就知道这几年你还攒着私房钱！」
「我跟你弟在这破小区过苦日子，你在大城市吃香喝辣！」
「你要这些钱干什么？你只要把小陈哄开心了，要多少钱没有？」
我的心里像破了一个洞。
妈妈的话像裹着雪花的寒风，一个劲儿地往身体里钻。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僵硬：
「妈，我们的家事，不要扯上陈现。」
我妈抬头，露出讥讽的笑。
「怎么？他花点钱，你还心疼起来了？」
「他睡了我女儿这么多年，白睡的吗？」
「宋言心，我告诉你，以后你俩结婚，我还要找他要彩礼呢！」
「别在这假清高，女人就这几年光阴，你现在不捞一点，回头人家把你踹了，你想捞都没了！」
我苦笑。
努力学习。
拼命赚钱。
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
我自己挣来的幸福，被我妈一个「捞」字，全盘否决。
我盯着她，慢慢说道：
「妈，我和陈现会结婚。」
「但一分钱彩礼都不会给你。」
「这十二万，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
14
我离开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家。
直接打车去了高铁站。
这一刻，我迫不及待想见到陈现。
我想扑进他的怀里。
听他说爱我。
等车时，我给他发了消息。
【现哥，在忙吗？】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还有海鲜粥。】
泪水滴在屏幕上，把我刚编辑出的【我好想你】发了出去。
下一秒。
陈现的电话打了过来。
「宝宝想我了？」
「玩得开心吗？一张照片也不发给我看看，什么时候回家？」
陈现宠溺的声音一响起，我立刻捂住嘴。
「怎么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陈现察觉出不对劲。
声线收紧，慌张了起来：
「宋言心，你在哪儿？」
「出什么事了？」
「先别哭，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去接你。」
呜咽的声音自指缝溢出。
「陈现，你别过来。」
「我在回去的路上了。」
公共场合，我不想被人看笑话。
挂断了电话，偷偷抹去眼泪。
一会儿的工夫，手机上已经多了好几条陈现发来的消息。
【宋言心，你在哪儿？】
【别吓我好吗？】
【我去接你，我保证很快就到。】
聊天的页面，「现哥」和「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
我心里那个破掉的大洞。
好像被陈现一字一句里的关心慢慢填满。
我给他发了个小狗抱抱的表情包。
【别来，我已经买好车票了。】
【现哥，在家等我。】
陈现秒回：
【好。】
【宝宝别哭，眼泪珠子哥接不到。】
我破涕而笑。
车站人来人往，有假期结束返校的学子。
父母帮她拎着行李箱，左一句右一句地叮嘱：
「这都是你爱吃的，带上吧。」
「哎呀妈，我不想带，拎东西烦死了。」
「不重！坐车也不要你提，带回去学校吃，和同学分。」
「每次回家都要带好多东西，真的很烦啊。」
「到了学校吃不到，你又馋，听话！钱不够用了跟妈说，少喝奶茶，少吃外卖――」
「知道啦知道啦，妈，你烦死了。」
拥挤的车站，三三两两都在分别。
他们有亲情的羁绊，离别似乎很难。
我笑了笑，收起心里那一丝羡慕。
没关系，我很幸运。
有一个恨不能把全世界的爱都捧到我面前的陈现。
他就是我的家。
15
四个小时的高铁。
下车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睡蒙了。
居然在出站口看到了陈现。
他个子高，体型又好。
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手上拿着一把粉色的遮阳伞。
在人群中格外出众。
他蹙着眉望着人行通道，寻找着我的身影。
一看见我，眉眼瞬间舒展开。
微风正好，阳光正好。
陈现的模样正正好撞入我的眼眸。
一如当年，令我心动。
我一路小跑，跳进他的怀里。
不顾旁人的目光，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现哥！我好想你！」
陈现笑着躲开。
「别亲了，有汗。」
回去的路上，他撑开伞，替我遮住秋后的烈阳。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是这趟车。
他侧眸看了我一眼。
「我问了宋时玉。」
我故意板起脸。
「好啊，我正要找你算账呢！」
「谁让你偷偷去我家了？还给他买那么贵的电脑，还给他交学费，他是你儿子吗？」
陈现伸手掐了掐我的脸。
「宝宝气成河豚了。」
「阿姨上次来找你，正好被我遇到，就多嘴问了几句。都是小事情，解决了就好，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再操一遍心。」
我垂着头，抠着指甲。
酸涩的情绪将心里占满。
他握住我的手，捏了捏。
「想什么呢？」
我扯唇笑了笑，声音依旧低落：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么好，我有点配不上你了。」
陈现弯腰，在我唇边吻了一下。
「宋言心，你很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
「遇见你是我的幸运。」
「我古板又无趣，从小到大，没有人像你这样亲近我，和我开玩笑，逗我开心。」
「所以，是我离不开你，你不必担心。」
我鼻子一酸，又想掉泪。
他将我搂进怀里，拍了拍我的背。
「省着点眼泪，咱回家吧。」
晚上，我终于体会到他说的「省点眼泪」是什么意思。
我抓着他的头发，紧紧揪住。
「陈现！差不多行了！」
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和唇瓣一样湿润。
「我表现得好不好？」
我不想他再继续，慌忙点头。
「好好好，能不能先起来？」
「我不习惯这样。」
陈现直起身，顶着一头乱发，抓住我的手，摁在枕边。
「没关系，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习惯。」
这一晚，我被他欺负得哭了好几次。
他变了。
不再说停就停。
哄着我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
16
陈现生日前一天，我和苏曼去商场逛街。
我俩捧着奶茶，从一楼逛到四楼，又从四楼逛下来。
礼物没选出一件。
倒是把肚子填饱了。
苏曼实在逛不下去了。
路过一家婚纱店的时候，苏曼停住脚步。
看着橱窗里那件抹胸的婚纱。
「小玉，送礼还得送合他心意的，你家陈总最想要什么，你知道吧？」
她朝我挤了挤眼睛。
我心知肚明。
苏曼又说：「你不是说阿姨已经知道你俩的事情了吗？」
「反正你钱也给过了，话也说清楚了，还有啥顾虑的？」
「赶紧的吧！」
璀璨的灯光打在橱窗的模特身上。
缀着珍珠的婚纱，闪着莹润的光泽。
我脑中浮现陈现上次和我求婚时的眼神――
紧张，期待。
眼睛蒙上水渍，漂亮得像珍珠。
我心思微动，迟疑道：
「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这婚纱，在家里穿起来也不方便啊！」
她敲了敲我的脑袋。
「有我在，怕什么！」
鬼使神差地，我和苏曼踏进了这家婚纱店。
等我从试衣间出来，苏曼眼睛一亮。
「这还不把陈现给钓成翘嘴啊！」
「买买买！明天姐去给你撸个全妆！咱美不死他！」
17
次日一早。
我和陈现一起去上班。
他把我送到公司楼下后，我叮嘱他：
「现哥，今天别加班太晚，早点回来啊。」
他笑了笑，说好：
「晚上哥给你煮好吃的。」
等他的车离开后，我迅速联系苏曼。
今天我请了一天假，行程满满。
先去甜品店，做了一个蛋糕。
苏曼又带我去做身体护理和美甲。
忙完这一通，苏曼和我回家，帮我穿婚纱。
我坐在镜子前，看她帮我弄头发。
不禁有些紧张。
「曼曼，会不会太隆重了？」
「又不是真的结婚。」
她白了我一眼。
「这样才能拿捏住你家陈总的心，让他看出你对他的重视。」
「让他知道，你不再是那个谈婚色变，把他气到离家出走住酒店的宋言心！」
我被她逗笑。
等一切都准备好，苏曼打量着我，满意地笑了。
「妥了，我赌陈现回来看到你，直接暴哭。」
「想想都觉得精彩，明天和我汇报啊！」
我送苏曼离开后，一个人坐在家中等陈现回来。
紧张又期待。
想给他发消息问问他到哪里了。
又怕露出端倪。
屋子里的灯都关了，只有门厅的小灯亮着。
我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迅速拎起裙摆，调整站姿。
滴一声。
门开了。
陈现低头换鞋。
「宝宝，我回来了。」
「饿了没？晚上给你煎牛排，上次订的香槟到了，今晚一起喝――」
话音戛然而止。
陈现怔怔地望着我，眼眶渐渐红了。
「宋言心――」
我心里像塞进了婚礼现场的气球，胀得眼眶发酸。
努力保持镇定，提着裙摆朝他微微弯腰。
「现哥，生日快乐。」
陈现光脚朝我奔来。
隔着一步之遥，呆呆地看我。
「宋言心，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我笑着笑着，大颗眼泪落下。
轻声问他：
「陈现，这是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你喜欢吗？」
陈现像是终于回过神般，紧紧将我搂进怀里。
清冷的声线变得沙哑不堪：
「喜欢，喜欢。」
隔着薄薄的婚纱, 我感受到两颗心脏紧贴在一起，正热烈而欢快地跳动着。
18
卧室里, 温度逐渐攀升。
陈现今晚格外凶狠。
又异常地沉默。
我语不成调地求饶。
他却听不见似的，抓着我的手腕, 猛力冲撞。
微凉的汗水滴落在我的后腰。
我颤抖着回眸。
看见陈现的脸上一片泪痕。
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却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
相识七年。
相恋六年。
我对他的心动，只增不减。
番外
1
我的幸运在婚后戛然而止。
结婚一年多了, 我和陈现没有避孕。
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陈现的妈妈来看过我们几次。
虽然没有明说, 但是言语间, 也听得出来，她很想抱孙子。
陈现察觉到我情绪不对。
他从背后搂着我, 下巴搁在我的肩上。
轻声说：「宝宝，我们还年轻，不急着生孩子。」
我嗯了一声。
我知道不急，可是不避孕也没怀上。
我忍不住会怀疑自己。
是不是初二那年冬天落水，留下了病根。
我的经期不太稳定。
只有短短两三天。
我去看过医生，医生只说少熬夜，三餐规律, 多运动。
陈现有晨跑的习惯。
但是我起不来。
他把晨跑改成了夜跑。
每天雷打不动带着我跑一个小时。
回去洗完澡，我累得瘫在床上。
他还要拉着我加训。
我被他烦得不行, 一脚把他踢开。
陈现捉住我的脚，自下而上地吻，一路蔓延。
我忍不住问他：
「现哥，你不觉得, 你现在的尺度越来越大了吗？」
他撩眼, 勾唇一笑。
「老婆调教得好。」
「伺候你舒服, 我就开心。」
2
哦对。
我和陈现的婚礼。
是在国外办的。
我妈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都没接。
最后我弟在微信上告诉我。
她气坏了，骂我不孝顺。
她特意买了一身新裙子, 要来风光风光。
结果我没给她上台的机会。
又骂我蠢，结婚不要彩礼。
结婚不要彩礼这件事, 是我答应陈现求婚的条件。
他答应了。
却在婚前将名下的两套房产过到了我的名下。
后来，我听我弟说, 我妈原本打算找陈现要一套房子。
写我弟的名字。
这个念头刚说出来，就被我弟打消了。
他跟我妈说，我妈这样做就是在看不起他。
觉得自己的儿子没用, 要沾姐姐的光才能发达。
两人吵了一架。
我弟完胜。
看着我弟发来的一条条消息，我轻轻地笑了。
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我在我妈这里, 永远没有说话的地位。
这份亲情，薄弱的风吹就散。
还好，我弟没有长歪。
他拥有的比我更多。
但是我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羡慕。
我在给弟弟回消息的空当，陈现换好衣服。
他冲我伸手，笑得勾人心魂。
「走，哥带你出去玩。」
我将手递过去, 与他十指紧扣。
对他眨眨眼睛，大声说：
「跟着现哥，过好日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