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对我一直很好。
直到有弹幕出现在他面前:
【你以为你妹是真喜欢你吗?她只想受你庇护,而且她最后会是你死对头的老婆。】
【你妹就是白眼狼!把你搞破产后,还让你跪着求她!】
继兄漫不经心地勾唇。
「那就是说,不用忍了?」
1
「哥――」我叫唤着跑进谢询的书房。
他平静地搁下笔,「出去。」
我愣住。
地板冰凉,冷意从我脚心钻入,再往上蹿到心尖。
要是以前,谢询已经把我抱进怀里,温热的手指攥住我的脚腕,帮我穿好鞋袜。
但是从三天前,他开始对我熟视无睹,冷漠至极。没有了之前的耐心和温柔。
我一动不动,倔强地看着他。
谢询指尖点了点桌面,语气冷淡,「穿得不伦不类。再这么穿,就别待在家里。」
我扶正掉到左边臂弯的吊带,转身赤脚离开。
好奇怪,为什么谢询突然这么对我。
我冷静地坐在床上,在脑海中一一过着最近发生的事。
就是找不到一条,会让谢询这么对我的事情。
越想越气!
这时手机铃响个不停,我看了眼名字,然后接起:「暮哥。」
周昭暮笑得懒洋洋:「妹妹,你哥在家么?」
我恹恹回答:「在。」
他可惜道:「那就不能带你出去玩了。」
我哥和周昭暮是死对头,从小讨厌彼此到大。
我哥是优异成熟的别人家孩子,周昭暮是百花丛中过的花心浪荡子,我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能成为死对头。
但是周昭暮很喜欢我,经常趁我哥不在带我出去玩。
「你来接我吧,」我说,「他最近不管我了。」
「嚯。」周昭暮没多问,他低笑一声,「行啊,等着。」
电话挂断后,我捏着手机。
深吸一口气,去换裙子。
收拾好,准备下楼去客厅等周昭暮的时候,路过谢询书房。
他书房的门没有关严,我顿了顿,瞄到里面有奇怪的光透出来。
我往前凑了凑,往里面看去。
令我惊愕的是,谢询面前有许多弹幕!
【你以为你妹是真喜欢你吗?她只想受你庇护,而且她最后会是你死对头的老婆。】
【谢秧就是白眼狼!她把你搞破产后,还让你跪着求她!】
【你不知道吧,她经常背着你跟那个花花大少出去玩,周昭暮带着她去酒吧喝酒、唱 K、飙赛车!】
我脸色瞬间惨白。
那些弹幕是怎么知道的?
等等!还有,什么死对头的老婆?
【她天天在你面前卖乖,其实心思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
【你在商业场上驰骋那么久,看不出来谢秧是装的吗?】
谢询眼尾上挑,微微抬颚,长腿交叠。压迫感强到哪怕我没跟他对视,也不由心慌。
我咽了口口水。
谢询漫不经心地勾唇:「那就是说,不用装了?」
什么意思?
弹幕还在接连地刷着,我还想再多看点,却被口袋里振动的手机吓了一跳。
我连忙缩回脚,小心翼翼地从台阶上一点一点下去,不发出任何声音。
还好刚刚开了振动,要是铃声就完蛋了!
我接起电话。
周昭暮声音散漫,「妹妹,我车停到了前面两栋别墅的门口。」
我应了一声,「我马上出来。」
周昭暮随谢询喊我妹妹,为此还被不少他的好友调侃过。说之前周昭暮有太多情妹妹,这下来了个真的妹妹。
毕竟他们谁也不认为,周昭暮真的会泡他死对头的妹妹。
实际上除了五年前我跟谢询见的第一面,被他低低地喊了声妹妹以外――
谢询再没有喊过我妹妹。
我摁掉电话,转身拿包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谢询站在离我不足五米的身后。
我瞬间冷汗津津。
他走过来,指腹摸上我的唇,替我拭去涂到唇外的口红。
「去哪儿?」他居高临下。
我一想到那些弹幕,便忍不住瑟缩,「我……周昭暮说,带我去玩。」
三秒钟,让我决定了不撒谎,毕竟那些弹幕就跟透视眼一样,什么都知道。
谢询收回手,「跟他玩,很开心么?」
我疯狂摇头,弱弱解释:「就是,呃,见见世面嘛。」
他短促地笑了下,意味不明,「去吧。」
2
坐上周昭暮的跑车副驾时,我还心有余悸。
也很疑惑,谢询就这么让我走了?
还有――我转头看向周昭暮。
死对头的老婆?
妈呀,谢询就周昭暮这一个死对头啊!
周昭暮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着蓝牙音乐,身形懒散。
虽然眉眼惊艳得不像话,精致却不显女气。
但!他身边的女孩多得不像话,个顶个地漂亮。所有人都不觉得我和他相配,哪怕他总是带我一起玩。
先不说我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轻佻又爱玩的二代也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
为什么,以后我会是他的老婆?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周昭暮余光瞥了我眼。
我不动声色地打探,「暮哥,你最近谈女朋友了?」
周昭暮笑得不正经,「我没谈过恋爱哦。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谁信他没谈过恋爱啊。
全网无前任,有也不承认是吧?
我摇摇头,「咱们去哪儿?」
「我朋友在逞街新开了一家酒吧,带你去玩玩。」他转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3
我跟在周昭暮身边,他熟稔地和酒吧里的许多人打着招呼。
直到来到最中心的卡座,有人看到他立刻起身,「暮哥,来晚了啊,自罚一杯!」
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人家接小秧去了,你怎么不去接啊?」
那人撇撇嘴,「还特地去接一趟,让小秧跟着询哥来不就行了。」
我宕机在原地。
然后,缓慢地转头,望向一动不动的正中间那人。
他放下酒杯,抬首,露出面容。
不断变色的灯光打下,让他的容貌有些朦胧,但难掩姿色。
和眼眸中的冷意。
「我们询哥难得来一次嘛,要我说,咱们昭暮都快成小秧的哥了,小秧都是跟着他玩。」说话的人明显喝多了,大着舌头笑嘻嘻道。
这话说完,旁边的人就用胳膊捣了捣他。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在灯红酒绿、吵闹喧哗的酒吧中,显然格格不入。
周昭暮自顾自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妹妹,愣着干嘛。」
就在这时,我又看见了谢询面前的弹幕。
【看到了吧,你妹早就跟你的死对头暗通款曲了,就你一直不知道呢,还把你妹当个宝。】
【其实早就是周昭暮的妹妹了哈哈哈,没看见周昭暮喊谢秧妹妹喊得十分顺畅啊。】
【先当姐,再当妹,最后变成小宝贝~省去姐姐这个流程,已经是妹了,很快就是小宝贝啦。】
我看着那些弹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抑制住内心的崩溃。
要是没有谢询,我该咋办啊?
就我家里针对我的那个样,还有我那不靠谱的妈,如果没有谢询护住我,我都不知道咋活。
我要是真对谢询心思单纯,就不会赤着脚往他书房跑,更不会穿着裸露大片肌肤的吊带在他眼前晃。
好不容易让谢询对我上心了些,结果这些弹幕冒了出来。
现在看来真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哥……」我底气不足地喊了声。
明明四周如此吵闹,卡座的其他人也喝起酒来,但我这个字,似乎精确无误地传到了谢询的耳中。
谢询看向我。
周昭暮给我递酒的手一顿,随后自己仰头喝掉。
我嘴唇微张,却不知道说什么。
谢询移开视线,卡座上另一个女孩乖巧地敬了谢询一杯酒,谢询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喝完。
我呼吸有些不顺畅。
周昭暮重新递给我一杯酒,他笑容旖旎,「你那个哥不搭理你,我这个哥搭理你。」
我盯着他缀着笑意的黑眸。
实在难以想象,他以后会是我的老公。
我接过酒杯,一鼓作气一饮而尽,辛辣的酒精顺着喉管流淌。
结局就是被呛得涨红了脸,连连咳嗽。
周昭暮抬手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
动静大到旁边的人震惊地问:「你给人家喝的多少度的啊?」
周昭暮唇角弧度上扬,他屈指刮去我眼角被呛出的泪。玩世不恭地回答:「五十多度。」
谢询手中的酒杯落到地上,砸出刺耳的声音。
玻璃杯碎了个稀巴烂。
酒喝多的那个男人一听,骂骂咧咧起来,「你真畜生,给人家喝度数这么高的。她喝醉了你负责啊?」
「哦,也行啊。」周昭暮好整以暇地看我。
半晌后,伸出指尖,戳了戳我的脸颊,「好烫,我送你回家?」
谢询眸色漆黑深沉,薄薄的唇瓣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谢秧用不着你管。」
我的全名从谢询口中吐出,让我忍不住颤了颤。
我立即装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趁周昭暮还没扶我,往谢询那儿倒。
红得发烫的脸颊直往谢询怀里蹭去,喃喃道:「哥、哥哥――」
谢询没有任何动作,我仿佛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我攥紧他的衣襟,手心冒汗。
……我好像真的有些晕,脑袋昏昏沉沉的。
我难受地呜咽,最后彻底在谢询怀里失去意识。
4
再次醒来,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
医院。
我妈站在我的床边。
见我醒来,她没一句关心,只冷笑一声:「小姑娘家家的就会去酒吧了?你要不要脸?」
我抿着唇,过了会儿,我沙哑着嗓音回:「周昭暮带我去的。」
她大力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的头被扇歪了去。
「你跟他混在一起,把自己的名声混没了,还有人愿意娶你?」
我咬紧牙关,不吭声。
「周昭暮玩完你就丢了,你还真指望他会娶你?他是周家的大少爷,你呢?你跟谢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你还敢出去乱玩?」她怒气冲冲,指着我鼻子大声斥骂。
「你是不是还惹谢询不高兴了?你怎么敢的?我带你回谢家后一直战战兢兢,害怕做错了事!
「我忍气吞声只为了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呢?你怎么报答我的?」
泪水从我眼角滑落。
房门被推开,打断了我妈的骂声。
谢询手里提着饭盒,淡淡地看了我妈一眼。
我妈立即偃旗息鼓,她讪讪笑道,「阿询呀,你来看秧秧吗?那我先、先走了,你们聊。」
我妈不仅畏惧谢询他爸,也怕谢询。
等我妈走后,谢询将饭盒放下。
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
毕竟我怵那些弹幕怵得狠。
片刻,他开口:「我替你在学校请过假了,这几天先休息。」
我默了默,小声道:「哥,你最近对我怪怪的,我做什么错事了吗?」
谢询抽了张纸,替我擦去脸上的泪痕。
我握上他停留在我脸前的手,像以前一样跟他撒娇,「哥,我以后不跟周昭暮玩了,你别生我的气行吗?」
谢询从我掌心抽回手,「饭趁热吃,今晚一个宴会,身体好了就到场。」
他说得疏离,也没什么感情。过来探望我,似乎只是为了尽一下继兄的职责。
他站在离我距离只有一米的地方,却又离我很遥远。
我指尖蜷缩了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哭腔:「哥……」
谢询眼皮轻掀,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转身离开。
他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我在他眼中也无足轻重了。
5
晚上。
我换好晚礼服,站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看着宴会场中心的人。
谢询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些与他攀谈的人,嘴角嵌着淡漠但不失礼节的弧度。
他很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我垂眸,抿了一口酒杯中的果汁。
周昭暮则是被一群女孩围住了,他从容地替每个人倒好果汁,那一片嘻嘻哈哈地,笑声不断传过来。
我突然有些出神,如果真像那些弹幕上说的,我最后嫁给了周昭暮,我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嫁给他的呢?
也是像现在这样,母亲责骂我,谢询对我置之不理,还要被当作绿叶给别人做陪衬――
我平静地抬眸,我妈挽着谢成汶的胳膊,笑靥如花。
她看着眼前许多漂亮的女孩,笑道:「小姑娘就是有活力,不像谢秧那丫头,天天死气沉沉的。」
说着,她眉毛一蹙,瞪向我,「还不快过来?躲在那干嘛呢?真小家子气。」
我刚到她身边,她便似嘲似埋怨道:「穿得也不如其他女孩好看,你也该去学学礼数和穿衣搭配了。」
如果放在以前,谢询早就挡在我面前,淡道:「秧秧这样就很好看。」
一句话,就会堵住我妈所有的话,不至于让我这般难堪。
但现在,谢秧只是站在不远处,慵懒又冷淡地看着这里。任由其他家千金应和着我妈的话,调笑着我。
……明明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为什么眼睛还是莫名酸涩。
心脏也钝钝地疼。
直到我的手腕被牵住。
周昭暮站到我身边,笑意盈盈地说:「伯母你这么说可就错了啊,明明谢秧穿什么都好看。要我看,她是今晚最漂亮的。」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得罪人,完全不像他圆滑的性子。
我震惊地瞬间抬头。
我妈被驳了面子,脸色发青,却也不敢直接说周昭暮。
只能尴尬笑着,半是给自己台阶下,半是试探:「看样子周家少爷很喜欢秧秧嘛,正好你们年龄相近,不如……」
她后面的话及时止住,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谢成汶点点头,威严地扫过我,再看向周昭暮,「前些天你父亲就同我聊到,你也到成家的年纪了。你要是真喜欢秧秧,倒也可以成两家之好。」
就在这时,谢询大步走来。他眉间郁色明显,面色冷如冰水:「谢秧年纪还小……」
没等他说完,我扬起笑脸,一口答应:
「好啊。」
空气寂静。
周昭暮垂头,没有给出回应。
气氛就这么尴尬住了。
直到旁边有个女孩娇笑起来,「我就说,昭暮哥怎么会收心嘛。谢秧,昭暮哥惯会说好话哄女孩子开心,你怎么还当真了?」
周昭暮的目光投向我,一字一顿,没了往常的戏谑与不经心。他认真道:「你想吗?谢秧。」
明明刚刚「好」答得那样干脆,但他又这么问了我一遍。
不知为何,我张不开嘴了。
谢询拽过我的手,替我回答:「她不想。」
说完,不顾我妈的阻拦和其他人的喊声,带我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后,我和谢询都没有说话。
我回了房间,神情麻木,脑子里全是糨糊,剪不断理还乱。
我干脆躺上床,眼前飘着混乱的画面。最后,不自觉沉沉地睡过去。
6
我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我梦到了五年前,我刚被妈妈带回谢家。
她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我和谢成汶还没领结婚证,他心思重得很,还防着我!你可得替我好好讨好谢询,出了什么岔子我饶不了你!」
我心惊胆战地进了谢家,谢询坐在沙发上,面色如水。
五年前,我十四岁,他十九岁。
没有我预想的刁难与厌恶,他甚至用湿纸巾帮我擦去 T 恤上不知从哪沾到的墙灰。
半晌后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不用害怕我。」
然后他领着我去二楼看属于自己的卧室。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背影颀长,身姿挺拔,却又有些单薄。身上传来好闻的橙子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沐浴露的味道。
简约整洁的房间,挂着满满衣服的衣柜,还有放着许多学习资料的书桌。
谢询道:「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所以都挑了点。学习资料也是我根据我之前的印象选的,不合适就再换。」
我不由自主地捏紧衣角,鼓起勇气问:「你不讨厌我吗?」
谢询微顿,没有含糊其词,直白地回答:「不讨厌。」
我跟他对视一分钟,我绽开一个笑容,「哥。」
谢询垂帘。
就在我以为他还接受不了这个称呼的时候,他低声:「……妹妹。」
我在从没住过的整洁的房间里,有了新的衣服,有了新的身份。
面前还有一个,对我没有恶意的,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这一切都太新奇了,在我贫瘠又荒芜的世界里。
后来,我跟不上的功课有人教了,生病时有人照顾了,过年能收到压岁钱了,家长会也有人替我开了。
课堂上被问道,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时,我也有了答案,我想成为谢询那样的人。
理由呢?
他优秀,人又好。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只有在他身边,我才能感受到,我是被照顾的,我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昏暗的环境中,蛋糕上的蜡烛火焰摇曳,烛光耀眼。
我的身边只有谢询,我觉得足够了。
我许完愿后,吹灭蜡烛。
我说:「哥,我许的愿是,你能一直陪着我。」
说完我才想起来,他们说,愿望说出来是不灵的。
但是谢询同意了。
他说:「好。」
明明只是一个字,一个音,我却觉得它比烛光还要温暖,直直地照进了我的心脏。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谢询有了龌龊的心思,应该是我成年的第二个月。
谢氏家宴,我妈看到谢询削好苹果,递到我手里,她嗤笑一声:「阿询对秧秧这么好,以后老婆会吃醋的。」
谢成汶沉思,「谢询也该恋爱了,你有喜欢的人就带回来看看。」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苹果一点一点氧化。直到整个苹果氧化成褐色,我才意识到过了多久。
对哦,谢询以后会结婚的,他根本不可能一直陪着我。
他结婚了,那我呢?如我妈的愿,嫁一个有钱人,无论他是不是四五十岁,是不是秃顶,有没有啤酒肚,人品好不好。
我咬了一口苹果,然后一口口吃完。
谢询的视线落过来,我扔掉果核,撞进他的黑眸里。
我停了停,朝他摊开掌心,扬起练习了很久的完美笑容:
「哥,我手好黏啊。」
7
第二个梦……好像是未来。
周昭暮开门回家,手里提着许多礼袋,都是奢侈品。他笑得不正经,「想死你了。」
我上前抱住他,闷闷道:「我也想你。」
「那你亲我一口。」他桃花眼眨了眨,情意流转。
我没有犹豫,仰头在他唇瓣上落下一吻。
然后我看见了周昭暮脖子上的吻痕,张扬至极。
我敛回视线,笑道:「饿吗?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周昭暮没有回答。
嘴角依旧挂着弧度,只是他一直看着我,这个笑就变得莫名冷然。
「你去见他了,是吗?」周昭暮语气平静。
眼里的笑意也全然消失。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也没有否认:「是。」
他手中的礼袋全部掉到地面,攥住我胳膊。
我吃痛地闷哼,「……你不用这样。我没出轨,跟他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更不可能跟他上床。」
我只是去欣赏了谢询的落魄。
事实上谢询哪怕到那种境地,我也看不出他的落魄。
但那不妨碍我居高临下。
我和以前一样,乖乖地对谢询笑,我说,「哥,你后悔吗?」
后悔没有选择我,后悔把我推开,后悔不能实践你答应我,一直陪着我的诺言。
谢询冷淡地注视我,他不恨我,只是把我当成了陌生人。
「哥,你跪下来求我,我就保住谢氏,你来掌管它,好不好?」我轻声。
谢询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他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我从没把你当过妹妹。」
我望着他的背影。
颀长,挺拔,又单薄。
……
我收起回忆,盯着周昭暮脖间的吻痕,「那你呢?你哪来的资格质问我?」
「如果不是我挑破你和谢询见面,你压根就会装看不到吧。」周昭暮冷笑。
我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周昭暮松开掐住我胳膊的手。
他垂下手,「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你装什么?」我扬声,「你就爱我吗?那你还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厮混,让她把吻痕留到我眼前?!」
「吻痕是假的,是我故意让我兄弟涂口红亲上去的,我都快恶心死了。
「你要看视频吗?我当时就在想,你如果吃醋了,我会很高兴,然后用视频证明自己的清白。」周昭暮拿出手机,翻着相册。
我别过头,声音发颤:「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爱我。」周昭暮自嘲地弯唇。
他手中的手机播放着视频,他兄弟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他人起哄发笑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但在此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动唇:「难道你就爱……」
「我爱你,谢秧。」
这句话清晰地落入我耳中,又变得模糊。
我缓缓地阖上眼。
……
后来,我跟周昭暮都缄口不提今晚的事。
周昭暮的父亲有好几个私生子,我帮他设计让那几个私生子无法参与周家的财产争夺。周昭暮帮我彻底除掉谢氏集团,让我彻底摆脱我妈的掌控。
一切都走向正轨。
我和周昭暮结婚的三周年,他接我去吃烛光晚餐。
他开着跑车,轰鸣的引擎吵得我头疼,但不可否认的是很拉风。我坐在副驾驶上,瞥向他。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着蓝牙音乐,最后放了一首抒情的英文歌。
我愣了愣,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嗯,在我还喊他暮哥的时候,他就是经常这样带我出去玩的。
我想,或许我和他不是很好的夫妻,但一定是很好的同伴。
直到一辆车不受控制地冲过来,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
我下意识侧身俯过去挡在周昭暮的身前。
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挡风玻璃破碎声,车外路人的尖叫声……一时间混乱在我耳边。
浓郁的血腥味蔓延。
我艰难开口:「……对不起,暮哥。如果……如果重来,就别娶……」
……
如果重来,就别娶我了。
8
一觉醒来,窗外的阳光照得满床温暖。
我愣了好半天。
然后一骨碌坐起来。
趁着对梦的记忆还砸,我托着下巴,仔细思索。
第一个梦,只是单纯梦到了以前,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可第二个梦呢?
我和周昭暮结婚了、我让谢询下跪求我……都是弹幕里说的,而且我在梦中的感觉又那样真实。
难道真的是未来会发生的事吗?
我真的会让谢询下跪?一般来讲是不会的,但是细细一想,谢询那个脸、那个宽肩窄腰、那个气质……
如果……算了,不能再想了。
我从床头摸到手机,打开一看,没人给我发消息。
我默默点开置顶的第一个聊天框,飞速打字轰炸:
【你为什么不同意我跟周昭暮结婚?
【前两天不是不乐意管我吗?现在又管上了?
【你说话啊哥,最后还拽着我直接走了!
【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
退出满是绿色的这个界面,又点开第二个置顶,进行新一轮轰炸:
【什么叫作「你想吗」?难道我想,咱俩就能结婚了?
【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吗,那你跟我结婚不觉得委屈自己吗?
【暮哥,其实我感觉我看不太懂你。】
我默了默,想起那个梦,又加了一句:
【呃……话说,你是喜欢了我很久吗?】
我给周昭暮置顶,单纯是因为有一次我在他旁边给谢询发消息。
然后滑到消息栏,他看到了谢询的置顶。
周昭暮语气哀怨:「同样都是哥,我就不配得到一个置顶吗?」
我:「……你配。」
然后利落地置顶了周昭暮,也就再没有放下去。
……
消息发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倒是我妈给我发了消息:【你知道你昨晚丢死人了吗?
【算了,你今晚好好收拾一下,来煌宴阁。】
哦,要把我卖了。
我面无表情。
直到房门被敲响,我清清嗓子,「进!」
谢询端着粥走进来。
我看着穿戴整齐的他,又低头看看穿反了睡衣的自己,应该还顶着个鸡窝头。
我揉了揉鼻子,「早上好,哥。」
「去刷牙。」他说。
我撇嘴:「不要,累。」
说完我就怔了,我怕谢询像前几天一样,冷漠地不管我。
他瞥了我一眼,放下粥。
然后去卫生间里,帮我把牙膏挤好,漱口杯里倒好水。
我:「……」
我喃喃自语:「天呐。我人美心善的哥回来了。」
我刷完牙后,从卫生间里出来,谢询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
我眨眼,「怎么了?」
「你有事要跟我说吗?」谢询开口。
我看不懂他眸底的情绪,但总比没有情绪要好。
我想了想,「什么事?」
「……」
「嗯……我今晚要去相亲?」我试探地问。
看到谢询的表情,我就知道我说对了。
「你想去?」
「不想。」
见谢询没说话,我继续开口,「我怎么可能想去相亲啊,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你长得好看。」
「那周昭暮呢。」谢询冷不丁来了句。
我:「……你俩不是一个风格,一个白月光,一个朱砂痣。」
谢询似笑非笑。
「但我肯定最喜欢你了。」我赶紧找补。
随着我这句话落下,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谢询垂下眸子。良久后,他才重新看向我,这几天面上的冰雪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微微叹息,「吃完就下楼吧。」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弹幕:
【谢询你糊涂啊!!!】
【别劝他了,他还是放弃不了谢秧,是我放弃了。】
【前几天我以为他已经谢秧划清界限了,搞了半天他是想妹去哄他……结果发现妹要结婚,又慌慌地哄好自己了。也没想到人家现在没到法定年龄呢。】
【你们谁讲的谢秧要去相亲啊,直接给谢询吓过来了。】
【……其实,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呢?隔壁劝周昭暮也没个鸟用啊。】
【笑死我了,隔壁让周昭暮拒绝跟谢秧婚约,结果周昭暮半天蹦出了一句「你想吗」哈哈哈哈哈哈!】
……
【呃,你们看,谢秧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我扬起微笑。
所有弹幕条静止。
谢询离开,没有把弹幕条都带走。
它们停顿在我的房门口,好半天,一条蹦�Q出来:
【……嗨?】
我:「嗨。」
【啊啊啊啊啊,她是什么时候看到我们的?】
【那我们说的话,她都能看到?】
我摇头,「只是偶尔能看到。」
【草,不靠谱的弹幕设置又坏了!竟然还外泄了!】
【谢秧,你别怪我们啊,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原剧情非常非常惨,一个死,一个抑郁,一个疯了!】
我:「……」
我想到我的第二个梦,「我死了?」
【对,你车祸死了之后,谢询抑郁症,没多久就郁死了,周昭暮疯了,最后跳海了。】
【你想想啊,我们让你们三个人离得远一点,不就不会出事了吗?】
我愣着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弹幕又消失了。
可能那个弹幕设置好了吧。
9
我下了楼,发现不仅谢询在,周昭暮也在。
我一直以为只有谢询有弹幕,原来周昭暮也有。
呜呜,我也想要属于我的弹幕。
他俩坐在沙发的对角,两个人都不说话。
我犹疑着坐到了中间。
「秧秧太小了,不必过早定下终身大事。」谢询眸子从我身上转到周昭暮身上。
周昭暮桃花眸一眯,「你保护不了她,就让我来。」
「最后是她保护的你。」谢询嗓音冷得刺骨。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说的是弹幕告诉他们的原剧情吗?
我坐立难安。
能不能让弹幕设置再坏一遍,能再给我看一眼弹幕?最好周昭暮那边的弹幕也让我看看。
不然我都参与不了这场讨论。
我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室内的剑拔弩张,我接通:「喂,妈?」
我妈尖锐的抱怨声透过话筒传来,在寂静的客厅非常清晰。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眼瞎了吗?」
「看到了。」我说。
她继续道,「你晚上穿得好看一点啊,别再丢人了。你不是有那个短裙吗,穿着啊。」
我讥讽,「卖女儿呢?」
她音量放大了一倍:「你知道我给你物色的多有钱吗?有多少女的贴都贴不上去!」
「多大啊?」
「……虽然他四十岁了,但是他只有一个女儿,你嫁过去赶紧生个儿子,稳固地位。」我妈似乎自知理亏,放缓了语气,徐徐劝道。
我恶心得如同吞了几千只苍蝇。
我忍住声音的颤抖,「你去死吧,你不配当我妈!」
说完猛挂了电话。
我挂完电话,谢询的电话铃声接着响起,他起身走进厨房接通。声音被关上的玻璃门阻隔住。
我看向周昭暮。
他刚刚对谢询的回击很从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跟我接触视线的一秒,他就躲开了。
我抿嘴,「暮哥,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你怎么不回我啊?」
周昭暮:「……」
他垂下头,手抵住额头,完全挡住了他的神色。
「……嗯。」他声音颇闷,「你应该不记得了。一次谢询带着你参加我的生日宴,我转盘输了。
「第七杯酒实在喝不下,当时你帮我挡了。
「后来我过意不去,请你吃饭。你说这是你来说是小意思,小时候你妈一不如意就灌你劣质白酒,你都习惯了。
「后来谢询跟我说,你回家一直在吐,还难受了好几天。」
我对这件事情确实有印象。
周昭暮人缘一直很好,但是那天他明显喝不动了,其他人还在起哄。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接过周昭暮的酒,一饮而尽。
虽然辣得我要死了,但是看到周昭暮震惊的神情,我感叹,也是美救英雄了一回。
……算了,英雄救美吧,周昭暮更好看。
但我跟周昭暮撒了一个谎,其实习惯不了的,不管喝多少次酒我都不会习惯。
太特么难喝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不靠谱,但是……」
飞来的弹幕激动地替他道:【但是他对你是真心的!他爸妈都花心,各出各的轨。】
【他跟其他女的没有逾矩的关系!很多都是谣言,他也没谈过恋爱!】
【他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害怕孤独。后来他都把你带着了啊!】
【……但是周昭暮嘴甜是真的,招女孩喜欢也是真的。这点得改。】
【其实是他对所有人都嘴甜,男女老少。对谢询也是,只是谢询觉得他油嘴滑舌,不搭理他。】
【还是得改,注意异性关系,跟谢询学学啊。】
我:「……啊。暮哥,这是你的弹幕不?」
周昭暮抬首,看清内容后,面上羞赧起来,「是。」
谢询打完电话回来,视线放在空中,他步伐一顿,再恢复。
看来谢询也能看到。
谢询对我说:「晚上你不用去了。」
我应好,「你把我妈解决了?」
「都解决了。」谢询淡道。
我:?
周昭暮轻哼,「你妈的靠山是他爸,你跟你妈关系不好,他跟他爸关系不好。这不巧了么,一起解决了。」
又一波弹幕炸了过来:
【我们给他剧透原剧情,谢询靠着我们的剧透把他爸扳倒了,这就是吾辈楷模吗……】
【剧情走向奇怪了起来。】
【没事啊!这样就没有关键节点了,谢秧就不会被她妈下药送到那老男人的床上,谢询就不会因为开会错过谢秧的电话,周昭暮就不会恰好救到谢秧。】
【唉,原剧情到底是什么狗屎啊。】
我看着弹幕,浑身发冷,「原剧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弹幕纷纷回答我:
【嗯……然后周昭暮就把你带走了。你害怕得一直哭,给谢询发消息,问谢询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但是你这句话发得突兀, 谢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回了你一个问号,然后让你早点睡觉。
【周昭暮就问你,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你同意了。原剧情就是这样。】
我瘫软在沙发上,只觉得筋疲力尽。
不一会儿, 我妈的消息发了过来。
【秧秧,怎么回事?谢询怎么跟你爸对着干?
【快回我呀!
【你不能放任你妈不管吧?我被起诉了,说什么让我还钱?我哪有钱还啊?
【秧秧!你怎么拉黑了我电话?】
我回复她:【我说了, 你不配当我妈。卖女儿的妈不得好死。】
发完后,我把她微信也拉黑了。
10
不知为什么,谢询那边和周昭暮那边的弹幕我都能看到了。
我慢慢感受到, 弹幕对我是没有恶意的,它们只是想改变它们所说的原剧情。
但是它们也出现得越来越少, 我问谢询和周昭暮, 他们也说只有偶尔才能看见。
弹幕安慰我:【因为我们的使命差不多完成了啊, 虽然和我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现在看, 你们也不太会走上原剧情那样悲惨的结局了。我们很满意了, 这又何尝不多亏了我们呢?】
……
因为好奇, 我一边啃着鸡蛋卷,一边问周昭暮,「弹幕让你拒绝和我有婚约, 为什么你最后说, 你想吗?」
周昭暮替我剥着柚子,语气随意, 「因为在那种情况下, 我不想让你难堪,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我撑着下巴,「你应该问,你喜欢我吗,而不是, 你想吗?」
周昭暮扑哧笑出声。
随后, 他放低声音,「你想吗?把我当作你逃离灰暗的工具。那样我也是愿意的。」
我怔住。
我想,原剧情里的周昭暮也是这么想的吧。
谢询从书房里下来,把整理好的书包递给我, 「你得回去上课了。」
我:「哦……我今天只有早八一节课, 上完就没了。」
周昭暮点头,「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谢询凉凉的眼风扫过我和周昭暮。
我立即出声, 「还是我哥来吧。」
谢询:「好。」
我:「……」
周昭暮:「……」
「不行,我也要去。」周昭暮把剥好的一块柚子放到我掌心。
谢询冷笑,「谁管你。」
我叹了口气, 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
阳光大好。
一切都好不真实。
谢询早上有晨会, 所以周昭暮提前去车上等我了。
我吃完早餐, 跟在谢询后面在门关处换鞋。
心里也一直想说点什么。
谢询转身,垂眸看我。
「感情的事,现在不必有答案。
「等秧秧更加厉害了, 再考虑这些事。
「你先往前走。」
门被推开,阳光一下倾泻了进来,照在我身上。
――我先往前走。
阳光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