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嘉宁乖张任性,向自己的少师示爱无果后。

命人打断了他的腿,下了猛药,一夜春宵后,将他囚禁。

清冷孤僻的少师从此成了三公主殿里折了翼的金丝雀。

当他准备自缢时,我出现,放走了他。

可后来,他却用铁链将我的手脚捆绑,俯身低笑道:「三公主当年不该将我放走……」

1

初见傅与宁时。

他身躯瘦弱,脸色苍白,一袭玄衣,坐在轮椅之上,眸色沉沉显得荒凉寂寥,可长发披肩下的面孔却美得惊心动魄。

我不由得慌了神。

傅与宁见我直勾勾地看着他,勾了勾唇嘲弄道:「今日三公主又学了何种招式来折辱我?」

见他对我如此不悦。

我才想起,如今我的身份是三公主嘉宁。

这是一本言情文。

我因病死后,莫名地穿成了书中的三公主。

而傅与宁是命运多舛的残疾男二。

故事初始,我将骄傲的傅与宁一脚踢入泥潭,弄断了他的腿,下了猛药凌辱他。

直至,身为女主的四公主香鸾被父皇接回宫,才将他救出泥泞。

原书中,三公主的结局,极致悲惨。

傅与宁辅佐四公主香鸾成为女帝后,将我的手脚捆绑,丢进窑子里,叫来十几个乞丐凌辱我。

最后,我不但成为失智痴儿,尸体还会被丢入乱葬岗中。

2

想到身体的原主结局如此悲惨,我不由得蹙了蹙眉。

如今恶果已种下,但一切才刚刚开始,并非无法补救。

我命人取来了药膏,蹲下身,抚摸他的腿。

傅与宁平静地看着我,在我掀开他的长袍时,眼眸里尽是厌恶。

他低笑:「我如今这副模样,三公主竟对我还有兴致。」

我未作声,也并未像原书中一般凌辱他,而是将药膏一点点地涂抹于他腿上的伤痕,轻揉抚摸。

他的神情微微地错愕:「三公主这是在干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腿:「我问了太医,这腿并非治不好,每日涂抹药膏,针灸,按摩,泡药膳,百日即可痊愈。」

傅与宁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可很快地又神色黯淡:「如今,我的腿好与不好,都是废人一个,有何区别?」

我垂下头,柔声地安慰道:「你有惊世才华,未来必定会成为朝中栋梁,怎可妄自菲薄?」

傅与宁发出一声嗤笑,斜眼看了我一眼。

在他看来,加害者安慰被自己伤害之人,这行为本就荒诞无比。

我没有辩解,只是直视他的眼睛,问道:「你可以躺到床上去吗?」

傅与宁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神色淡漠地将轮椅推到床榻旁,用手臂支撑着自己,艰难地一点点地由榻沿移到卧榻之上。

他平躺着:「三公主要做,便快些。臣有些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榻沿之上。

傅与宁果真长了一张迷惑众生的脸,容颜如画,双目如墨。

即使如此这般境地,身上仍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冷孤傲之气,皎洁清冷,让人沉迷。

我将他的长袍缓慢地脱去,又去解他的外裤。

傅与宁闭上双眼,神色自始至终平静如水。

「会有些疼,你忍忍。」

随后,我将银针垂直刺入他的足三里穴。

傅与宁霎时睁开了双眼,神情须臾错愕。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的手:「你这是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为你施针。精准刺穴而养,辅以按摩揉捏,每日一个时辰即可。」

3

我柔声道:「你这伤是我造成的,从今日起,我将每日为你施针按摩,直至你痊愈。」

傅与宁攥紧了拳,身体僵硬:「这便是三公主想的新招式?」

他猛然捏住我的手臂,死死地盯着我。

他被嘉宁命人打断腿,下药剥衣时都未曾如此慌乱过。

傅与宁从来无惧酷刑,可他怕软刀子。

温柔刀迷乱人的心智,夺人性命。

我不做解释,只专注于研究他的腿伤。

穿越之前,我本就是中医师,治病救人是我的终生夙愿。

看书时,我一直痛惜傅与宁因病而蹉跎,而后又因残腿自卑,放弃女主香鸾的示爱,香鸾转投魏殊怀抱后,他彻底地黑化,逐渐地成了残暴的摄政王。

明明故事一开始,他是清风霁月的少师。

故事初始时,书中是这样描写的:「傅与宁俊美无双,眉宇间尽显清冷傲气,小小年纪时,他便笔落惊风雨,精通朝野之道,是百年难遇的少年奇才。」

可故事的结尾,却是:「他看着月光下的美艳少女,女帝亲手斟的桃花醉,香气迷人,傅与宁无声地笑了。如今的他,竟成了世人眼中的罗刹,他不想自己心爱的少女为难,一口便饮尽了那杯剧毒的酒。」

傅与宁的后半生,落笔之处便是寂寥荒凉。

我曾在心里惋惜的少年郎,如今坐在床头与我对视,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万幸,现在只是故事的初始。

我将他的衣袍丢给他,平静地说道:「我对你已失了兴趣,等你腿伤好后,便离开我的宫殿吧。」

4

我将傅与宁安置在侧殿养伤。

红墙瓦黛从不缺秘闻。

宫中立刻有传言,三公主已经厌弃了他,美貌少师失了宠。

我闻言心神不安,去侧殿探望他。

冬日寒风凛冽,傅与宁所在的偏殿却连炭火都未生起。

傅与宁一袭玄衣,发丝微乱,衣衫单薄地坐在红檀木桌案前,安静专注地翻阅厚重经书。

他抬眸望向我时,碎发落在了他美艳的脸上,我心跳如鼓。

「公主为何会来此处?」傅与宁声音有些嘶哑。

我缓缓地走向他,伸手去触碰他的手背。

果不其然,冰块一般寒凉。

「为何不生炭火?」

他唇角勾了勾,笑了笑:「失去了公主的宠爱,我不过是他人眼中的弃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傅与宁笑意中带着些狠厉,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才想起,原剧情中三公主死得太早。

而傅与宁在剧情后半段,杀人如麻,睚眦必报,他是踩着众人的尸体为四公主香鸾开辟了一条女帝之路。

我蹙了蹙眉,俯下身子,与他平视:

「你的伤,不可着凉。」

那些人苛待你,你可以惩治她们,你需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向我要。

「在我……你之前,你曾是我的少师,是我公主殿内的贵客。」

傅与宁凝视着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一字一句道:「三公主,臣需要一些炭火,还需要笔墨和宣纸。」

5

「那些侍女苛待你,你准备如何惩戒?」

傅与宁沉思片刻,清冷嗓音低低沉沉道:「那就让她们余下半月无肉食可吃,无炭火可用吧。」

我笑了。

这是我所认知的傅与宁。

世人皆道黑化后的傅与宁是恶鬼罗刹,可上帝视角的我明白,他不过是信奉「以善治善,以恶治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后面的剧情里,傅与宁做的那些一桩桩、一件件恶毒事,也只是四公主香鸾夺权,他从未有一刻存有私心。

傅与宁是个痴人,溅了自己一手的血,毁了一世的清誉,也只是为了那个初见时,对着他笑,救他出泥沼的纯情少女,连死亡,也只是怕心爱的少女为难。

我的心揪着疼。

在傅与宁的心里,我是毁了他人生的恶毒公主。

只有香鸾,才是救赎他的月亮。

6

月色寂寥,风雪呼啸。

我正在床上苦苦地思索。

百日之期快到,按我的治疗经验来说,傅与宁的伤势应该好得七七八八,可他为何至今仍然无法站立行走?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

或是傅与宁另有心疾?

忽然听见有人轻声地推门入殿,脚步缓缓。

我闭眼装睡,却能感觉有人伫立在我床榻边,那人身上的淡淡药膏味传入我的鼻腔。

那药膏是由我亲手熬煮调试,此人是傅与宁。

他为何深夜入我殿内?

腿疾明明已痊愈,又为何装瘸?

傅与宁在床沿坐着,凝视了我许久,突然翻身上床。

我此时心慌不止,手指紧紧地捏着芙蓉被,不知是否应该装作被他惊醒?

傅与宁轻轻地一挑,小衣的系带便跌落到床底,大片裸露的肌肤顿时暴露在寒冬的空气中,散发着难以忍受的寒冷。

可很快地我就不觉得冷了,他的身子覆上了我裸露在外的肌肤,皮肤的热气源源不绝,我的心口猛地燃烧起炙热的火。

黑暗中,我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傅与宁,你在干什么?」

傅与宁扬起眉,望着我的眸灼灼:「三公主为何不继续装睡了?」

我有些恼:「你深夜偷溜入我床榻,你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傅与宁低声地笑了:「三公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益处呢?」

我蹙着眉,不解地看着他。

他的手伸进了我的小衣里,像是故意诱哄着我动情。

这怎么会是傅与宁呢?

他应该是拒绝我触碰的,每次行事后,他都会沐浴焚香,洗掉三公主所留下的那一身脂粉味,与我的欢爱,于他而言,是耻辱。

「三公主,你想要什么呢?」他俯身低笑,在我动情时,诱哄着我。

我突然明白了,傅与宁今晚为什么而来。

钩心斗角的宫殿内只有肮脏的交易,赤裸裸的欲望,他不信,我做这一切没有目的。

我有些难过。

只有在宫外长大,天真烂漫的香鸾才能让他放下戒备之心,我在他眼中,从来都是阴险毒辣、刻薄寡恩的三公主。

7

「你的腿已经好了吗?」我柔声地问他。

傅与宁愣住了,手中的动作停顿。

可很快地,他又扬起眉,温柔地问道:「臣的腿被三公主治好了,三公主想要臣为殿下做些什么呢?」

「我想要什么?」我喃喃自语,重复着他的话。

「是啊,三公主想要什么?」傅与宁轻轻地拥着我,把玩着我的发丝,用温柔到极致的语气问我。

黑夜里,傅与宁的嘴角勾着醉人的笑意,一双眸似蕴含万千星辰,勾着我心头如一泓泉水荡漾再荡漾……

可我知道,他温柔的面孔下蕴藏着蓬勃的杀机。

我仰起头,平静地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既然你的腿伤好了,明日便离开吧。」

傅与宁的双眉微微地拢起,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想要将我看个明白,显然我的答案不如他的意。

害人后又施恩,傅与宁也搞不明白三公主到底要做些什么?

男色、财富、权势……在这深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

可现在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这个还未彻底地踏入绝望之路的少年郎。

「傅与宁,以后需要帮助,你还可以来找三公主。」

他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悦。

「看来,三公主的确厌弃了臣,那臣便退下了。」

傅与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可下榻时候的踉跄出卖了他。

傅与宁走后,他所躺过的地方还有余热。

我有些贪念这份温暖,可这一切却好似我做的一场春梦,余温散去,梦醒无痕。

我提醒自己,我要离傅与宁远点,这个人,我要不起。

次日清晨,傅与宁已经离开了我的公主殿。

这样也好,我和他,从来不是同路人……

8

傅与宁离开不久,四公主香鸾便出现了。

她比原剧情中出现得更早一点,或许是我放走了傅与宁,所以,故事的情节发生了更改。

初见香鸾时,她正在替被辱骂的傅与宁打抱不平。

宫里的太监们惯于阿谀奉承、踩低捧高,远远地看见我,故意当着我的面肆意地嘲笑着沦为了守藏史的傅与宁。

说他是以色事人的面首,嘲笑他靠媚笑和淫贱之事侍奉主子,还不如他们这些太监公公……

字字句句,不堪入耳。

这些人还不清楚,傅与宁只是暂时困于囚笼的猛兽,一旦出笼,他锋利的齿会将他们的喉头咬破,连骨头渣滓都会被嚼碎。

我攥紧了拳头,快步地走上前。

可有人的鞭子比我更快地拂在这群奴才的脸上,一鞭子下去,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太监们发出了痛苦的哀号。

少女一袭红衣,英姿飒爽,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貌惊人,她的美,是一眼的张扬。

香鸾威严地呵斥:「贱奴,一群趋炎附势的东西,傅少师才倾天下,是你们这群贱奴可以随意侮辱的吗?」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不过是身处高位者凭着权势巧取豪夺,辱人者,何谈真心?」

香鸾说的高位者显然是我。

她不愧是女主,一出现,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连一向清冷的傅与宁看她的目光都明媚温柔。

虽然剧情发生了变化。

女主香鸾还是在出现的刹那,就救赎了他。

但这一次,与原剧情有所不同,傅与宁不再是残缺的,他终于可以肆意地去爱,去拥抱属于他的月亮。

我转身,默默地离开。

9

傅与宁成了四公主香鸾的少师。

据说,是香鸾每日端着亲手熬煮好的燕窝,去父皇的殿中求来的。

不久后,我又听侍女说,傅与宁腿疾复发,四公主香鸾衣不解带地在他的床榻边照料他,被父皇呵斥后才肯回寝宫。

我揪着眉,傅与宁的腿疾复发了?

黑夜里,寒风凛冽,我裹着斗篷,提着紫檀六角宫灯,装作宫女模样,穿梭在风雪之中。

走进暗沉寂静的小殿时,我隐约地看见了床榻前烛光摇曳,门窗紧闭,满屋的药草味道,傅与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我轻推开窗,药草的苦味顿时消散了许多。

「三公主,你怎么来了?」傅与宁用手臂撑起身子,低垂着眼,温柔地对我笑。

他的脸色惨白,额上冒出一层冷汗,声音嘶哑。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我来看看你。」我如以往一般地去掀他的衣袍,解他的外裤。

他皱了皱眉,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我掀开太医为他包裹好的伤口,腿部伤疤处红肿流脓,伤口破裂感染,太医未清创消炎干净,便下了猛药。

傅与宁清冷的声线又在我耳畔响起:「三公主,为何要在深夜来这里呢?」

我回他:「我说过,我要治好你的腿。」

他不作声了,只是细细地凝视着我,目光晦暗不明。

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至德行本,善医济世,治病救人本就是为医者的本职。

何况,他的伤是由我身体的原主造成的。

在幽暗的烛光下,我用裹了青霉的药包细细地擦拭他的伤口,放柔了声嘱咐他:「听闻你带着香鸾每日逛宫闱,你的腿伤复发也多是操劳过度。」

傅与宁轻声道:「四公主从小流落民间,初进宫,自然多些好奇。」

我笑了笑,心中苦得发涩。

我怎么忘了傅与宁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小小的腿伤算得了什么?

我重新包裹好他的伤口,柔声地嘱咐道:「你的腿伤需要静养,不可再随香鸾胡闹了。」

傅与宁静静地看着我,没说话。

我收拾好药包,转身离去时,听见傅与宁问道:「三公主还会来看臣吗?」

我回他:「三日后,我会来换药。」

10

每隔三日,我便裹着一身风雪,深夜去往傅与宁的小殿内为他换药。

可今日,远远地在傅与宁的小殿外,便听见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屋内一盏明灯,明晃晃地亮着,窗上倒映一对璧人。

我走近了,听见傅与宁温柔地对香鸾说道:「四公主,夜深露重,早点回寝殿休息。」

少女娇嗔着说:「好。」

我吹熄了手中的灯笼,躲在回廊阴暗处里,看着香鸾渐行渐远,廊中未点灯,我随着孤冷月色进了小殿。

傅与宁坐在桌案前,看着我满身霜雪,指了指身旁的铜盏花瓜棱手炉:「去烤烤手。」

那手炉我认得,是父皇赏赐给香鸾的献礼,异常珍贵。

这次,我没有吩咐傅与宁躺到床上去,就在他的桌案前,蹲下身,为他换药。

包好伤口,我仰着头看他:「傅与宁,以后我不会来了。」

月色洒在他绝美的面孔上,一双眸子看不出悲喜。

他不说话,我有些尴尬,又继续絮叨:「我也算清偿了当年的过错,本想着在官场上为你推举,可现在,你已经有了香鸾的帮助,仕途坦荡,也用不上我了。」

傅与宁微微地俯下身,目光平和温柔:「三公主像是在妒忌四公主。」

我低声地笑了,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挺妒忌她的。」

他缓缓地笑了:「三公主,你什么都有了,在妒忌她什么呢?」

我到底在妒忌香鸾什么呢?

与其说是妒忌,不如说是艳羡。

我如今成了什么都有的三公主,却艳羡流落民间的香鸾,她的眼睛里,泛着鲜活明亮的光泽,敢爱敢恨,明媚娇俏。

这股子天真劲儿是生活在钩心斗角的宫闱中的三公主没有的,也是从小受着精英教育、个性沉闷的我所没有的。

就像穿越前的世界里一样,那些个性鲜明、娇俏明媚的女孩子才是所有人眼中的主角。

傅与宁目光骤然收紧:「三公主,你突然让我捉摸不定了。乖张任性、嚣张跋扈是你伪装的面具吗?」

他突然抚上我的后脑,眼眸柔情缱绻,轻柔地吻了我,腰肢抵在了他的臂弯,我闭上眼,齿间是清冽的茶香。

吻后,我在他怀里微微地喘气,却发现,傅与宁抿着唇,在观察我的反应。

傅与宁用自己诱我,试探我。

我是个傻子,明明知道傅与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香鸾,他只需温柔缱绻地哄哄我,我轻飘飘地就又被他迷惑了。

「傅与宁,」我轻轻地唤他名字,「爱人只需七分满,你以后……不要那么傻了。」

11

那日后,我很久都未见到傅与宁。

即使不去探听,宫闱中也屡屡地流传着他的消息。

傅与宁辞了四公主的少师,傅与宁成了中常侍,父皇采纳了傅与宁减少繁重赋税的建议......

傅与宁本就是经天纬地的少年天才,蛟龙得云雨,岂会困于池塘?

我欣慰地捣鼓着手中的药草,真心地为他高兴。

宫里所有人都说,三公主变了,改掉了贪图安逸、喜好风花雪月之事的恶习,开始钻研起了医术,还拜了太医令为师。

有人开始编排,说三公主妒恨四公主,怕四公主跟她争抢女帝之位,甚至,连父皇都试探我,是否有意继承大统?

我将亲手做的补药丸子奉上,在父皇面前明志,要做济世救人的女医。

父皇欣慰地看着我,说我继承了我母妃兰妃的遗愿,又夸我终于长大懂事了。

其实,对于宫里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我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傅与宁会怎么想?

如果我成了香鸾女帝之路的绊脚石,他会不会像原剧情对待那些碍着他眼的人一样,对我赶尽杀绝?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嗅到空气中隐约地有药草煎煳的味道。

我赶忙起身,苦笑着去熄火。

果然自古以来,男色误正事。

12

又过了一个春。

今夏,连续的猛风骤雨致多地洪涝。

洪水淹了许多村庄,稻谷被浸泡。

天灾过后,许多灾民涌入了京城,遍地乞儿。

据说收尸人每日忙于走街串巷,收尸的草席都紧缺,盖不住这些可怜人最后的一丝尊严和庇佑。

皇后带头捐赠珠宝翡翠用于赈灾,在宫墙角搭建粥棚,亲自为灾民赠米施粥,京中贵女纷纷效仿。

我准备求父皇恩准我随同太医们去宫外救治灾民时,香鸾也在大殿内求父皇。

她所求之事,是请父皇下一道旨,将她赐婚给傅与宁。

父皇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着香鸾:「此事容后再议。」

他又一脸埋怨地看了一眼我:「你也是为了那个傅与宁而来?」

「儿臣是为解决灾民的医疗问题而来。」

我说完,父皇双眉一扬,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你想如何解决?」

「京城灾民大量伤病,医师不足,可将部分无须急救的病患转移至皇城附近医疗资源充足处。在京城巷口建立临时救助的治疗站,由太医院带头医馆的医师驻扎。」

父皇笑了:「傅与宁刚向朕建议『移民就食』,你就来了个『移民就医』。甚好,甚好。」

我俯首跪拜:「儿臣请旨随太医院一同出宫救济伤民。」

父皇扬起眉:「你可是我朝三公主,千金之躯接近那些灾民?」

「儿臣也是女医,仁医逢春,不应问病民贫富。」

父皇笑意吟吟:「果真是长大了。」

13

殿外,香鸾蹙着眉,冷冷地说道:「你是知道我向父皇请旨赐婚,故意来打扰我吗?」

我的眼睛直视着她,语调平静:「如今百姓正在经历洪涝之苦,衣不蔽体,每日都有灾民因饥饿致死,你却觉得小情小爱更为重要吗?」

香鸾被我的话噎住了喉:「我不是……」

原剧情里,女主香鸾有着鸿鹄之志,因曾流落民间,更知百姓疾苦。

上位后,推新政,惩贪官,重贤明,致力于解民之贫困,创造了属于她的盛世。

绝不是如今局限于情爱,而忽略百姓流离之苦的四公主。

我沉下脸,看她:「我不会跟你抢傅与宁,他是你的,我也抢不走。」

香鸾抿着唇,一副若有所思又带些内疚的模样。

我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继续道:「你那时说得没错,身处高位者的确有着权势,但也有着必须履行的责任。你比我聪明,应该懂。」

我转过头,却见傅与宁站在长廊处用冷冽的目光盯着我。

他走近了,那双清冷眸子荡着笑,沉着嗓道:「好久不见三公主,臣越发觉得三公主有趣了。」

他说话时,我的眼神落在他微动的红唇上,突然感到有些心慌,鼻尖萦绕着那晚清冽的茶香。

我不自觉地有些发颤:「傅……傅与宁,真是好巧。」

「不巧,我特意……」

「傅少师。」香鸾轻快地跑过来,「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原来如此,他特意在这里来等香鸾的消息。

「三公主,臣……」

「恭喜你。」我及时地打断了他,「得偿所愿。」

14

在宫外,看见百姓命如蝼蚁、食不果腹,妇人怀中的三岁小儿因感染致使全身疮痍。

我突然找回当初学医的初心,救死扶伤的夙愿。

一位大妈接过我递过的药碗,目光和善地看着我:「姑娘大善,救了这么多之人,死后定要入那极乐世界当菩萨的。」

旁边的太医笑了:「这位姑娘你可知是何人?她可是三公主。」

我听见了四周的惊呼声,有人窃窃私语:「她就是那个囚了自己的少师,刁蛮猖狂的三公主?」

如今那个任性的、乖张的、嚣张跋扈的三公主竟被人说成了菩萨,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刚刚还甜甜地叫着我姐姐的小女孩往后退了退,踉跄着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她哭着问妇人:「那就是传闻中会吃人的三公主吗?」

我苦笑,我在百姓中流传的名声竟这般差吗?吃人的三公主?

深夜里,我惆怅着,走进了偏殿外的竹林,那些为傅与宁疗伤的夜晚,都会途经这处,恍惚间,我好似远远地看见了傅与宁的身影。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他巴不得离三公主远远的,又怎么会再踏入这片竹林?

竹林茂盛浓郁,暗暗悠悠,从里猝不及防地窜出一个宫女握着一把匕首朝我刺来,一刀划破了我的右肩膀,瞬时鲜血淋漓。

我对上她的眸子,凶相毕露,满是愤怒与杀意,她嘶吼着问我:「三公主,你知道吗?我的孩儿死在这次洪涝之中,你为什么不救他?」

枯瘦的妇人,我不知道她的力气为何这么大,我始终都挣脱不开。

她见一刀未刺中我的要害,立刻抬手刺我第二刀。

可刀柄还未落下,她就被一利剑从后刺破了咽喉,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一剑毙命。

我看清了她身后的人,笑了:「傅与宁,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傅与宁没说话,冷着脸,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去剥我的衣服,看我的伤势。

我羞红了脸,去挡他的手:「傅与宁,你不是医师,你又不会治病。」

他将我挡着的手推开,沉着眉,替我止血,眉目低垂,安静专注,发丝落在我的颈上,有些痒。

我没忍住,问道:「傅与宁,你为什么救我呢?三公主死了,对你又没什么害处。」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

虽我无意争抢女帝之位,但我死了,香鸾最大的绊脚石也就没了。

傅与宁的唇角微勾,笑了:「臣的确恨过三公主,想要三公主死。」

15

我的寝殿里,傅与宁坐在床沿上,俯下身子,为我清理伤口。

我还在恼怒他刚才说的话。

虽然我比谁都清楚,他想要她死的那个三公主不是我。

可我就是恼,没来由地,不讲道理地,生他的气。

我将他的手推开,冷冷地问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傅与宁微挑起眉毛,勾着唇笑:「可是现在,臣不想三公主死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靠过来,指尖沾了止血的膏药,在我的肩上轻碾,有些疼,我蹙着眉,一声不吭。

傅与宁突然低声地说:「臣属于自己,不是四公主的,那日,我也不是特意地去等她。」

他是在向我解释吗?可他为什么要向我解释呢?

原剧情里,傅与宁爱香鸾爱得那般疯魔,看似对她狠厉,实则是处处心软,将香鸾推开,却在她身后为她筹谋一切。

他为她谋划帝王之路开始,就已经为自己立了向死而生的坟。

我不想,介入他们之中,一开始,我就只是心疼傅与宁爱意磅礴却隐秘,后来,我莫名地成了局中人,却被他俘虏了。

不该是这样的。

我仰头,笑了:「傅与宁,以后我们不要相见了。」

他的眸子突然带了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三公主那时每日清晨起,熬药草,花上好几个时辰为臣针灸,疗伤。后来,又冒着风雪来偏殿为我换药。

「我明明应该恨着三公主,兜兜转转却又走回这片竹林。

「三公主却说,以后不要再与臣相见的鬼话?三公主玩弄臣的招式越来越高超了。」

傅与宁俯下身子,突然吻了我,带着怒气的吻,缠绵悱恻,慢慢地沉寂温柔,殿内万籁俱静,我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那一瞬间,我失了魂。

又是在诱我吗?还是……

我不敢希冀。

可是傅与宁吻了我后,将我的腰肢牢牢地锁在他的臂弯,他的眼神是温柔的、炽热的、带有爱意的。

他在我耳畔边笑,他说:「臣从来都是一报还一报,三公主囚了我,我也要铁链子牢牢地锁住三公主,三公主当年不该将我放走……」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昏昏沉沉地,我太疲惫了,我躺在他的臂弯中睡着了……

如果是一场梦,就当是一场梦,也是一场我希冀许久的美梦。

16

我遇刺受伤的事,很快地传遍了整个皇宫。

有好事者造谣说这是夺嫡之争,大皇姐远嫁塞外,二皇姐整日清修念佛,宫中谣言四起,四公主派了行刺者,要杀了三公主。

香鸾闯入我寝殿时,我正在换药。

她看清了我鲜血淋漓的右肩,呆愣在原地,嘴唇嗫嚅,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派人行刺。」

我笑了笑,招呼她在黄花梨雕纹扶手椅上坐下,起身亲手为她斟了一杯安神静气的玫瑰香茶,道:「我知道不是你。」

四公主香鸾从来都是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人,她讨厌那些钩心斗角,对那些阴谋算计嗤之以鼻。

我记忆里的香鸾,她说要帝位,就坦坦荡荡地去要,示爱傅与宁时,光明磊落,从来无惧那些闲言碎语,即使后来与傅与宁决绝,也是干干净净的……

那日从父皇的宫殿出来,我只是略微地点拨了她,她便带着王朝的施恩米亲身带领将士们去了灾情最严重的蒲州,也是在这时认识了小将军魏殊。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呢?我想要跟你争帝位的。」

我笑了,一个在对手面前如此坦诚的人,怎么会做这等脏污之事。

我故意逗她:「傅与宁帮我查清了,那个宫女因丧子失心疯,跟你无关。」

「嗯,查清了就好。」她又瞪圆了眼睛,道,「傅少师我也是不会让给你的。」

香鸾垂下头,长睫微动,看似有些难过:「他说他只当我是学生,对我无意,可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在宫外时,读了他的文章后,就一直爱慕他。」

她又扬起眉,绽放出一个纯真的笑:「所以,我不会将他让给你的,我们公平竞争。」

少女明媚娇艳,灵动可人,眼眸中遮不住的光彩和灵动,真美。

17

在朝野上下的共同努力下,灾情终于彻底地过去。

傅与宁好几次来找我,我都躲着他。

那一夜的吻,让我慌张,我还不熟悉这种清醒的沉沦。

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父皇急宣我和香鸾入太和殿,他待我和香鸾一向亲和慈祥,此刻却严肃着脸,坐在龙椅之上叹气。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香鸾,满脸的阴郁愁容。

我听见他沉着声,道:「旬邑有意与我朝联姻,共建世代友好,需一位公主与他们的四皇子和亲。」

我看了眼香鸾,她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唇,正准备开口。

空荡荡的太和殿内传来了我清冷冷的声音:「儿臣愿意。」

香鸾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父皇看我的眸子,有一丝痛色,我知道他也难,如果可以,我和香鸾他一个都不会送走。

可他首先是君王,其次才是父亲。

我朝刚经历了灾情,难民尚未从失去至亲的哀痛中走出,如何能再经受得起一场战乱?

和亲的公主人选只有我和香鸾,可她是未来能开创盛世的女帝,所以,我很清楚,自始至终人选只有我一人。

香鸾在宫殿外拉着我的手,唤了我一声姐姐,就开始凄凄惨惨地哭,说我们一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说要将傅与宁还给我,好似我要走的路是一条绝路。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香鸾,我只是不想再被百姓说是吃人的三公主了。」

其实,按原剧情来说,三公主早已经死了,死在肮脏的、恶臭的乱葬岗中,变成了一堆白骨。

可是,一切故事的轨迹不同了,傅与宁的腿治好了,他拒绝了香鸾,三公主没有死……

这就是三公主最好的结局。

我的选择,亲笔书写自己的余生,改写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18

我不知道傅与宁是什么时候闯进我的寝殿的。

他吐息在我耳畔时,我闻到了酒气,很快地我就尝到了那似桃花醉的味道,他的唇裹挟着酒香,在我的唇齿间凶猛地吻。

我挣扎着,锐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脸颊,那张精致到完美的脸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傅与宁的眸色寂静深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三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私呢?一向自私自利的三公主,竟自请去和亲。」

他扼着我的喉,敛眉笑:「三公主想做救苦救难的菩萨?」

我的心晃荡得厉害,却冷着脸,沉下声说:「傅与宁,你醉酒了。」

他低声地笑起来,从我身上翻下,躺在我的身侧,整个人软成了一摊泥,道:「臣醉了,臣醉了酒……」

傅与宁在我的身侧躺着,合上了眸,嘴里喃喃自语着。

我的指腹沾了药膏,刚接触到他的伤口,手指便被反握住,紧紧地,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着。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指,静静地躺着。

我们都清楚知道,家国利益从来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抬着眼,静静地盯着傅与宁,那道血痕显目,却瑕不掩瑜,面孔依旧俊美无双,只是落在眉间的愁云怎么也驱散不掉,抹也抹不平。

19

旬邑为显诚意,派了四皇子轩辕宇亲身来我朝迎亲,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百姓们都说,三公主大义,自请和亲以结同盟,换百姓安康。

轩辕宇进城那日,百姓们欢呼雀跃,经历过灾祸,才知平和稳定的生活多弥足珍贵,令人向往。

轩辕宇站在大殿之上,气宇轩昂,奉上了来自旬邑的贺礼,一顶举世无双的金蝶明珠冠,冠上宝石呈现深邃蓝色,神秘深邃,说要献给他未来的皇妃。

他冷着脸,施了个旬邑的礼,被父皇请上高台侧面,坐西面东,与我同席。

我垂眼,抑制不住地去寻高台下的傅与宁,他也抬眸看我,幽深晦暗,那里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桌台前的那壶酒都快见底了,我想,傅与宁今夜又要醉酒了。

其实,我也想大醉一场,酩酊大醉后,忘却前尘往事,回到成为三公主之前,做一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之人。

身侧的轩辕宇也在一杯又一杯地为自己斟酒,我听到了他微弱的叹息,这场宴席,是迎亲的喜宴,却无人脸上面带欣喜。

宫宴后,我朝轩辕宇行了个礼,准备离席,他突然叫住了我。

轩辕宇的脸上微带酒晕,神态却依旧威严,他轻声地问我:「三公主,你知道郊外有一座南普陀寺吗?」

我疑惑地蹙眉,不解地看着他,他一旬邑之人,怎会突然提起我朝的寺庙?

他垂下长睫,勾唇,轻笑:「我只是听人说,那里的桃花很美……很美……」

绚烂宫灯下,我看清轩辕宇的眼角有一颗漂亮的痣,沾染上酒气,微有些糜烂绮丽的红,眼角小痣,据称又名为多情痣。

20

我猜想过,轩辕宇的心中有一个姑娘。

可我未曾想过,他那么大胆,牵着那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来我的寝殿求我。

那个姑娘身着灰色的僧袍,一脸素净,却似一个精致小巧的泥娃娃,娇滴滴,惹人怜爱的一张面孔,看着怯懦,一双明眸却既勇敢又光亮。

高傲的四皇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他找了她许久,本已经死了心,可她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说,他在旬邑时,就想娶她,却误会了她是我朝的奸细,他伤了她,她也被彻底地伤了心,离开了旬邑。

他求我成全,他说没有她,自己就是一具行尸,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轩辕宇长了一张冷眸,可看向自己心爱的姑娘,眼神既温柔又炙热,眸里的爱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我将他扶起来,敛眉,笑了:「轩辕宇,为了两国的结盟,你必须要娶三公主。」

三公主出嫁那日,朝中大臣、亲贵、百姓都来送行。

三公主坐着旬邑来的鸾车,旬邑四皇子轩辕宇亲自导路,仪仗队提灯,四公主香鸾随皇后乘着九龙轿亲自随行,她头上戴着那顶举世无双的金蝶明珠冠,面蒙红色薄纱,优雅又尊贵。

三公主,为了两国世代友好,远嫁了旬邑。

21

蒲州的小渔村,有一女医师,开了一个医馆。

据传,她治病的方式清奇,但各种疑难杂症,经她手,便可药到病除。

附近村民,夸她是妙手回春的菩萨。

张大妈端着烧好的红烧鲤鱼,来我的小院时,我正在捣豆蔻。

她笑吟吟地放下鲤鱼,撸起袖子就要帮我打下手,边撸袖子边扯着嗓子道:「嘉宁,你瞧你,一个女人经营医馆太辛苦了,得找个男人帮帮忙。」

我笑而不语。

自从治好了张大妈困扰多年的老寒腿,她隔三差五地就来给我送些东西,还吵着要给我介绍夫君。

「嘉宁,这次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男人,跟以往都不同,那模样俊俏到……像是那个九天下凡的仙人,还是个教书的先生,斯斯文文的。

「若不是张大妈成了亲,生了娃,定是要跟你争抢的。」

我边挑着红烧鲤鱼的鱼刺,边敷衍地回道:「九天下凡的仙人啊,那定是会被村子里那群小姑娘抢破了头,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是啊,嘉宁,这次真的不一样,傅先生,他……」

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什么九天下凡的仙人、姿容绝代的教书先生……

我心悦之人,远在皇城,是心怀天下,有着治世之才的少年郎,清风霁月,容貌举世无双。

吃完鲤鱼,我懒洋洋地躺在小院里的藤椅上小憩,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温暖,舒适……

我睡得昏沉,不知何时,和风丽日的天却突然阴雨绵绵。

醒来时,我的头上撑着一把油纸伞,我仰头,细细雨珠,簌簌地落于撑伞之人的肩膀之上。

他一身玄衣,眉宇间安详宁和,一双眸美得惊心动魄。

傅与宁勾着唇,俯下身,把慌张到无措的我抱起身,在我耳边柔声道:「三公主,臣来囚你了。」

我的嘴唇颤了颤:「囚我?以何处为牢?」

他微微地扬起眉, 轻声笑道:「臣如今只是个贫穷的教书先生, 我看三公主这小医馆就很不错……」

我微微地叹气:「傅与宁,这里没有三公主了,三公主远嫁去了旬邑。」

他将我抱到膝上, 声线哀伤却温柔:

「我并不在乎三公主是谁, 我想囚的, 是眼前之人, 无论你是皇城公主或是小渔村的医女。

「自始至终, 我只想求,与你一人相守。」

22

黑夜里, 他拥我入怀, 给我讲,我离开后皇城的故事。

他说,父皇准备提前让位给香鸾, 自己与皇后去过悠闲日子;香鸾与小将军魏殊整日里打打闹闹,可一看到他接近别的姑娘,她就吃醋;他以为我真的嫁去了旬邑, 每日借酒浇愁……

傅与宁吻了吻我的额头, 轻声地问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日出嫁之人不是你?」

我抹平他眉间的褶皱, 笑道:「蛟龙怎可游于浅水?何况你有鸿鹄之志……」

他低笑, 细长的指, 轻弹我的额头:「实现鸿鹄之志,也并非要在皇城。」

我在他的怀中, 胡乱地聊着天地,聊着, 聊着,他搂着我的胳膊渐渐地收紧, 炙热的吻在下一刻落了下来。

傅与宁的吻缱绻又温柔, 他性子一贯沉着得紧, 解我系带的手却慌乱无章法, 他柔声地问我:「嘉宁,扯烂掉好不好?」

他的眸, 幽深沉沉,藏着欲, 勾着我陷入其中,他一手托起我的脊背,将快融化的我裹进他的身子, 耳畔是他喑哑的低喘……

发丝纠葛缠绕, 芙蓉帐暖,烛火倒映叠影错乱,一夜旖旎。

…….

蒲州的小渔村里,流传着一个爱情故事。

某个烟雨蒙蒙的清晨, 清贫的女医上山采药, 走到半山腰,偶遇了那拐了腿的貌美教书先生,将他带回家中救治,这一住,就是大半月。

大半月后, 教书先生带着全身的家当,赖在女医的小院子里,要向她求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