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追着白月光出国时,我求他别走,他头都没回。

一年后我结婚,沈宴飞回来了。

看见我的婚戒,一向骄纵的沈家少爷崩溃了。

他笑得很勉强:「洛宁,是你自己摘还是我给你摘?」

他声音在发抖:「你想要戒指我给你买,把这只扔了,求你了。」

1

我结婚没请多少人,就十几个亲朋一起吃了一顿饭。

老公疼我,全程都没让我累着,自己招待宾客,让我和闺蜜聊天。

闺蜜赵宁看我结婚,很是感慨:「我以为你会等沈宴一辈子的。」

我低头笑了笑:「我也以为是。」

她说:「沈宴知道你结婚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她顿了顿:「我听说沈宴昨晚发疯一样订票,连夜从美国飞回来。」

我没说话。

这么着急,可能是因为他的白月光又跑了吧。

一如当初,她跟沈宴生气,跑到美国去,沈宴当着我的面订机票,要追去找她。

我那时候来大姨妈,裹着被子都觉得冷。

我发着抖坐在他面前,看他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在手机上一点,定了当晚的机票。

我咬了咬牙,还是想挽留他:「沈宴,能不走吗?」

沈宴一双幽亮的眸子看着我,笑得漫不经心:「你乖乖待在家,我买礼物回来给你。」

他抬起我的下巴,轻啄我的唇,替我裹好被子:「想要项链还是手镯?」

我没说话。

沈宴喜欢送人首饰,送过我好多好多,但没有一枚戒指。

他送给连笙的礼物不多,但每次都是戒指。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他清瘦英俊的脸,冷白的皮肤,还是想挽留:「真的不能不走吗?」

沈宴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拍了拍我的头:「你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我顿在原地,无话可说。

沈宴是我主动追回来的。

他只有一个条件,关系不能公开,尤其是在连笙面前。

说白了我就是个备胎。

我根本没有立场阻止他。

即使他和我已经同居,还带我参加过家庭聚会。

沈宴见我不再多话,笑着亲了亲我的额头:「乖,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我低下头:「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系着衬衣扣子:「几天吧。」

当时他大概没料到,这次他的白月光不是去国外散心,是去游学,以致他也陪着待了一年。

我看着沈宴离开时高大挺拔的背影,叹了口气。

似乎是感觉到我不快,沈宴回过头来:「出国前你想想有什么能让我做的,我全力满足。」

我看着他的脸,想了想:「能不能帮我打听个人,叫祁连,是个战地记者。」

沈宴的脸沉下来:「和你什么关系?说不清楚不帮忙。」

我抿了抿唇:「我哥哥。姑姑家的。」

沈宴表情舒缓了下,点了点头:「等我消息。」

他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清瘦英俊的男人,和沈宴很相似。

我摩挲着照片。

沈宴真是个健忘的人啊。

我跟他说过,我在孤儿院长大,哪来的姑姑。

我还说过,孤儿院里有个哥哥一直照顾我,我们一起长大。

可他听过就忘了。

他也从来没怀疑过,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他的脸。

只爱他的脸。

2

沈宴真的很爱连笙。

哪怕连笙这么多年态度飘忽,就是不愿意定下来。

他也爱得心甘情愿。

而我也真的很爱沈宴――

的那张脸。

和祁连相似的脸。

我一直对沈宴是有感激的。

他救我于水火。

认识他的时候,我已经失去祁连的消息三年了。

好多人都说祁连不在了。

我整个人行尸走肉,没有生机。

直到看见了沈宴,小我一年的学弟。

看见他那张酷似祁连的脸时,我哭了。

我想方设法接近沈宴,无条件地对他好。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宴的跟屁虫,负责拿包、拿外套、买东西,在他跟连笙吵架的时候传话,在他喝醉的时候扶他回去。

大概是我对他实在好,好到他无法再忽略。

所以在一个和连笙吵完架,酒醉的夜晚,他把我扯进怀里:「喜欢我?」

我看着那张清瘦英俊的脸,点了点头。

那天起,我成了沈宴的秘密女友。

如果备胎也算女友的话。

这一好,就是好几年。

沈宴和连笙没成,我俩倒是同居了。

沈宴有时候会抱着我感慨:「洛宁,你是对我最好的女人,你甚至都不喜欢我的钱。」

我笑:「你要想给我也不会拒绝。」

「但你没花。」沈宴一双幽亮的凤眼盯着我,「你不花我的钱,不戴我买的首饰,也不逼我公开关系。」

他说:「我有时候甚至觉得,你也在把我当备胎。」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埋进他的怀里。

备胎不备胎不重要。

人非草木,我们已经走过六年岁月了。

这六年对我很重要。

可沈宴不这么想。

沈宴还是那么爱连笙,连笙深夜里喝醉给沈宴打个电话,沈宴会立马穿衣服去接她。

以前沈宴说走就走,从不跟我解释。

可后来他开始解释,脸上有了心虚。

我以为这代表我在他心里开始不同。

可我误会了。

他还是追着连笙出了国,没有给我一点挽留的机会。

一走就是一年。

3

中间沈宴其实回来过一次。

他喝醉了,让我去接他。

我接他时,他正在夜店包厢里坐着,跟连笙发视频。

看见我来,他朝我招手:「洛宁过来。」

他让连笙看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了六年的女朋友,洛宁。」

连笙还是一脸的冷漠。

但眼睛扫过我,在我脸上停留几秒。

然后笑了:「沈宴,你变心了?」

沈宴也笑:「对呀。我放着温柔贤惠的老婆不要,干吗老热脸贴你冷屁股。」

连笙看沈宴搂着我,问我们好了多久。

我老老实实回答,六年。

连笙挂了视频。

一向高傲的连笙,失态到再见都没有说。

沈宴搂着我的手,猛然顿了一下。

那晚,沈宴本来在搂着我睡觉。

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后便抱着我不停地吻我,一晚上都没睡,一直看着我。

到早上的时候,他声音都哑了:「洛宁,咱俩走到头了。」

我其实也一晚上没睡。

我猜到了。

我听到沈宴接那个电话了。

连笙轻描淡写让他分手,她说只要他分手,立刻跟他好。

我知道我没有连笙重要。

我点了点头,不想场面太难看,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沈宴在我身后搂着我,紧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在我耳边说:「你姑姑家的儿子,有消息了。他没死,只是失忆,在国外呢。」

我全身都僵住了。

我转过身:「能帮我带他回来吗?」

沈宴最后吻着我的唇:「能。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当天,他就坐飞机去陪连笙了。

而我,在几天后见到了祁连。

在国内最好的医院,最好的专家帮他治疗。

很快,他记忆恢复,想起了我。

祁连是为了在轰炸区救一个小孩才受伤失忆的。

醒过来后,他第一时间抱住了我。

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这十年我不在,让你受苦了。」

我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空荡荡的心,此刻悄无声息地填满了。

4

我和祁连错过了十年,都不想再耽误下一个十年。

我们很快订了婚。

祁连也问过我,这十年有没有爱上别人,不要一时冲动,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沈宴的脸。

但又一闪而逝。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

我抚摸着祁连在战区救孩子留下的伤疤,又重复了一遍:「没有。」

其实祁连问我之前,我做了几次梦,梦里都有沈宴。

梦里的沈宴看着我冷笑,让我不要自作多情。

心里还是会酸涩。

但时间慢慢过去,我再也没有梦见过沈宴。

那六年,仿佛随风而逝了。

闺蜜赵宁有时候也会问我,有没有想起过沈宴。

我沉默了几秒,摇头。

「希望他和连笙能好好在一起。」我说,「彼此遗忘就好。」

起码我是认认真真,把他遗忘在了脑后。

可过几天,我和祁连吃饭时遇到了沈宴的同学。

他远远地就上来打招呼:「你小子回国怎么不打电话――」

走了几步,他停了下来,一脸震惊。

祁连和沈宴很像,但他眉心有在战区留下的伤疤。

气质也完全不同,他身上没有沈宴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样。

而更铁血沉着。

同学看着祁连,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洛宁,这――」

他想了想:「你给沈宴戴帽子了?」

我摇头:「我们分手了。」

那个同学更惊讶了:「沈宴不是说你还在乖乖等......」

我打断了他:「这是我未婚夫,很快要结婚。」

他惊呆了。

看着我和祁连紧紧相牵的手,转身匆匆走了,边走边打电话。

我抬头跟祁连解释,可才开了个口,祁连就笑了:「都过去了,说它干什么。」

他帮我理头发:「总不能我消失十年就让你等我十年。」

我眼眶一热,突然感觉满心委屈。

最初找不到祁连那三年,我每天都抱着手机在等电话。

24 小时不关机,陌生电话一响起来我都要激灵一下。

第一年的时候我盼着能接到电话,告诉我祁连只是受伤了,马上回国。

第二年的时候我盼着有人告诉我祁连还活着。

第三年,我开始怕听电话,又不得不听。

沈宴出现时,我正式确诊重度焦虑,恐慌症。

他那张脸,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沈宴那里当备胎的时候,也不是不委屈的,可我真的离不开那张脸。

唯有看着他,我才能有力气活下去。

所以我爱不爱沈宴,我不知道。

但我是感激他的,感激到他让所有人都嘲笑我是个备胎,可我还是甘之如饴。

这六年,在我这里,沈宴是个好人,救我于水火的好人。

我本以为我在他那里的印象也会不错,至少我会占个懂事。

可我没想到,他会咬牙切齿,骂我骗子。

5

沈宴给我打电话是深夜。

我轻轻起身,不想吵醒祁连。

我以为他是想拿走落在我这里的诸多东西,可我刚接起来,他就恶狠狠地,仿佛想把我咬碎般,咬着后槽牙蹦出两个字:「骗子。」

他声音沙哑低沉:「洛宁,你是个骗子。

「你说他是你姑姑家的孩子,你骗我!」

他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纨绔样。

他强忍着愤怒,甚至声音里还有一丝委屈。

像小孩一样的委屈。

我低了低头,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道歉道得驾轻就熟。

从前六年,我就是这么跟他道歉的。

原因有很多。

比如别在连笙面前老盯着他看,会让连笙不高兴。

比如在连笙的同学面前不要试图牵他的手。

比如他跟连笙吃饭的时候不要乱打电话。

每一次我都会道歉,盯着那张脸,乖乖说对不起。

沈宴一开始会迟疑地摸摸我的头,像摸小孩子:「下次改就好了。」

后来他托着腮笑眯眯看我:「你道歉的时候好乖。」

再后来,他不再给我立诸多规矩。

但我道歉的本能还没改,立马脱口而出:「对不起。」

沈宴顿了顿,还是咬牙:「这次道歉也不行。洛宁,我真的生气了。

「我早知道就让你姘头在战区过一辈子,干吗千里迢迢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我冷了脸。

他却浑然不觉,还在追问我:「他碰过你没?

「洛宁,说话,他碰没碰过你!」

我打断了他急躁的声音:「沈宴,你别再这么说他。他对我很重要。」

那边突然没动静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

沈宴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笑着说:「洛宁,你从来没说过我对你很重要。」

他说:「你记住,我没说让你走,你就还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皱着眉纠正他:「从你去美国找连笙开始,我们就没关系了。」

沈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所以你是在报复我,对吗?」

他似乎坚定了些:「你跟他在一起,是在气我对吧?我要是给你个后悔的机会――」

我越发皱起眉来:「沈宴,你别闹了。你和连笙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好好过。」

沈宴不说话了。

他的呼吸声低沉,急促。

过了一会儿,他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我听着忙音,叹了口气。

沈宴还是没有改变。

只要提起连笙,他的理智就回笼了。

从前他喝醉了,大半夜打电话让我去接他。

我穿着睡衣裹了件大衣就冲了出去,在酒吧门口接到醉醺醺的他。

寒冷的天气,我冻得手都僵了,可他却闹着不回去。

他朋友无可奈何,对我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给连笙发视频:「我让连笙看看你这副鬼样子。」

沈宴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清醒得像是没喝过酒,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和他朋友站在车外,大眼瞪小眼。

他朋友眼中全是尴尬与同情:「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只有连笙能让他听话。」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在意。」

那天我给沈宴熬醒酒汤,照顾他一晚没睡。

而他抱着我喊着连笙,一晚上。

我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我,洛宁,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那你为什么手脚那么凉?

我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不再回想。

我看了看卧室。

那里有我最爱的男人。

从前怎样无所谓,关键是现在,我不在意了。

6

我和祁连开始筹备婚礼。

我去试穿婚纱,挂了沈宴好几个电话。

可手机还是震个不停。

都是沈宴发来的微信。

以前他一个月都不会发这么多微信。

「洛宁,我还没让你走呢!

「洛宁,你会后悔的!

「你干什么呢,回话!你以前不会这么久不回的!」

我让吵得不行,在更衣室抓起手机,匆匆回他:「我在试婚纱,你别发了。」

手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疯狂地震起来,一秒都不停,仿佛那边的人发了疯。

我实在没办法,接了起来:「沈宴,你要是再这么发疯,咱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他却置若罔闻,只是一连串地问我:「他有什么好?

「洛宁,结婚和恋爱是两码事!」

他深呼吸了一下:「洛宁,你听话,你爸妈同意你结婚吗?要不你等我回去跟他们谈谈......」

我平静地打断了他:「沈宴,别闹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我静静地说,「沈宴,我真的要结婚了。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情投意合。」

沈宴还想说什么,我又打断他:「你这样连笙会不高兴的。」

他没说话,只是呼吸不再平稳。

我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过的,我是孤儿院长大的,哪来的爸妈。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说完我挂了。

沈宴再没打过来。

而祁连一直耐心地等在更衣室外,丝毫不问我为什么会待这么久。

只是在我出来的时候,久久地拥抱我,不愿松开:「宁宁,谢谢你爱我。」

我回抱住他:「也谢谢你。」

我们都是孤儿院长大,自幼受一点好都要牢记在心,感激不尽。

不像沈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一向听话的前女友突然无缝衔接要结婚,发疯是难免的。

但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终究他也会放下不甘,往前看。

7

可我高估了沈宴的接受能力。

几天后,我快要办婚礼,每天都要睡美容觉的时候,沈宴又深夜打来电话。

他似乎喝了酒:「洛宁,你好样的。」

我已经十分不耐,筹划着要把他拉黑。

他一字一句,声音沙哑低落:「我那时候,怎么就不想着看一眼照片。

「只要看一眼,我就会知道不对劲。」

他委屈而愤怒:「可我一眼都没看,甚至把他从战区拉回来,治好,送到你面前。

「我他妈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看照片,我自己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沈宴愤怒到声音发抖。

他压低了声音,听得出来,是在努力克制情绪,可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洛宁,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

我沉默了。

他也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咬牙低喊:「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

可我却突然想起了当初。

连笙有了别的追求者,沈宴就在朋友圈发了我的背影。

穿着连笙想要的当季最新奢牌裙子。

那是我唯一一次穿沈宴送的衣服。

本来我都是吊牌都不拆,放在衣橱里,但沈宴那天磨着我穿上那件裙子,给我拍了照。

那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圈发我,好多人点赞,不少人在评论区问我是谁。

沈宴搂着我给我看,吊儿郎当地叫我:「老婆,他们都在问你。」

沈宴心情好的时候,会叫我老婆。

他把我的发丝缠在手指上绕来绕去:「我说你是我老婆,我那帮哥们儿羡慕坏了。」

我笑了笑,眼睛却扫到一条新的评论,来自连笙:「我想去看音乐节,去吗?」

过了一会儿,沈宴瞄了眼手机,手顿了一下。

他把手机扣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拿出信用卡:「去买几个包去。」

然后站起身,穿上外套要走。

我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鬼使神差地突然留他:「沈宴,不要出去行吗?」

沈宴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会儿,转身跟我笑:「自己孤单啊?那就多逛一会儿,再买几身衣服,买几套首饰。」

他转身关门,在门关上的时候,突然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老婆。」

我看着门被缓缓关上,低了低头,不知是什么心情。

当时我们已经从大学走到了工作,沈宴从叫我宝宝,改叫我老婆。

多多少少,心里对他还是有不同的。

我看着茶几上的信用卡,看了良久,把它放在了抽屉里,再没动过。

也再没动过心思。

过了几天,沈宴回来了。

那条有我的朋友圈,不知何时删了。

朋友打电话问他,为什么删了女朋友照片,他云淡风轻:「哦,就是路上看见的女孩儿,觉得好看就拍了,不删怕你们误会。」

彼时我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乖巧温和。

他挂了电话,亲了亲我的耳朵:「老婆真乖。」

他想了想,还是把我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只是自己可见。

沈宴摸着我的头发:「老婆这么好看,不给别人看。」

我看着他那张脸,笑笑不说话,心里无波无澜。

一如那张尘封在抽屉里的信用卡。

我那时候,没叫过一声委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可现在沈宴满是不甘心:「洛宁, 说话。我到底是不是替身?」

我叹了口气,决定把有些话摊开来讲:「那我呢,沈宴?

「我这六年,又算什么呢?」

沈宴顿住了。

我自顾自地说:「六年,我没在你面前叫过一声屈,沈宴,你这才几天,就受不了了?」

沈宴的呼吸听着很乱。

我又叹气,挂了电话,把沈宴的微信和手机全拉黑。

与那六年,彻底告别。

8

我和祁连领证办酒,一气呵成。

我精心布置,挑选婚纱,给了自己一个梦幻的婚礼。

从今后我不再是无依无靠,我有了自己的家,和家人。

可婚礼上,闺蜜赵宁却告诉我,沈宴连夜订票,发疯一样往回赶。

我其实不怎么信。

毕竟他和连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他不会那么冲动,扔下连笙回国。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真的出现。

我印象中的沈宴,颀长英俊,一身贵气。

而现在的沈宴,脸色煞白,很是憔悴,手上拿着个首饰盒,静静地看着我和祁连。

与其说看着我,他更像是在看着祁连。

我让他吓了一跳。

沈宴看看祁连,又看看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正好祁连去招待同事,我怕沈宴闹事,跑去找沈宴,温声软语求他:「你别闹事,这个婚礼对我太重要了,我不想出岔子。」

沈宴脸沉了沉。

明明我在恳求他,却仿佛激怒了他。

他看了看远处的祁连:「洛宁,我们俩,谁像谁?」

我怔了怔,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沈宴又问了一遍:「老婆,我和他,谁更像个替身?」

他叫我老婆,熟稔得仿佛我们还在一起一样。

可他以前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叫我老婆。

而他心情好的时候,都跟连笙有关。

我宁愿他连名带姓叫我洛宁。

我冷了脸:「沈宴,我不是你老婆。」

我指指祁连:「我是他老婆,有证的那种。」

沈宴盯着我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让我有点后悔这么说话。

他大少爷出身,让人这么怼,难保不任性干点什么。

我僵在原地,想着怎么能把这瘟神请出去,却又听见祁连在叫我。

我满心忐忑,又不敢露出来,心里全是沈宴冰冷的表情,和我命运难卜的婚礼。

祁连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把我搂在怀里,温和地安抚着我的不安:「别乱跑,回头找不着你。」

他又拍拍我的肩:「别怕,我在呢。」

我靠在祁连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不安竟然不翼而飞,我笑着点了点头:「嗯!」

祁连低头在我唇上啄了啄,被我反手抱住,吻了回去。

只要祁连在,婚礼顺不顺利有什么关系。

祁连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我吻得深情而投入。

一吻结束,我发现沈宴不见了。

没有我预想的闹场,他安安静静离开了。

赵宁说,沈宴脚步匆匆,像是躲避什么猛兽一样逃跑了。

而我手机传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你从没对我那么笑过。」

赵宁还在我身边比画:「沈宴好像受刺激了,我从没见他那么狼狈,还踉跄了一下。怎么了这沈大少?」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挽着祁连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年幼时相依为命,年少时两心相许,到现在终成眷属。

其他人怎么了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和爱的人在一起了。

9

沈宴走的时候,托赵宁把戒指给我。

赵宁冷笑:「现在知道买戒指,当初干吗去了。」

赵宁对沈宴,属实不怎么喜欢。

对我和沈宴在一起,赵宁一直是恨铁不成钢,可又没办法。

沈宴对我很大方,项链手镯耳环胸针不重样地送。

可唯独没有戒指。

一起吃饭时,赵宁开玩笑地问过沈宴,什么时候送我戒指。

沈宴一个电话,没过一会儿,司机给我送来一条翡翠项链。

赵宁气得手抖:「我说的是戒指!洛洛跟你这么多年,她不值一个戒指吗?」

沈宴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副将我掌控在怀里的肢体语言。

他跷着二郎腿,玩世不恭:「她早晚会有的,你急什么。」

他勾着我的下巴,跟我笑着承诺:「十年之内,我给你戴个戒指。」

我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突然很想祁连。

祁连不会嬉皮笑脸跟我承诺。

原来脸再像,不是一个人,也终归不是。

那顿饭后,我是想疏远沈宴的。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给我门锁换了密码,也不再去他那里。

可沈宴没过几天胃病犯了,给我发视频,那张脸苍白而憔悴。

我突然想起祁连在战区失踪前,是不是也是这么憔悴。

我无法自控,在赵宁的白眼中,还是去看了沈宴。

沈宴房子里满地酒瓶子,我避不见面这一周,他不知喝了多少酒。

我叹着气,给他打扫屋子,熬粥洗衣削苹果,照顾他好起来。

沈宴拉着我的手:「不许躲我。洛宁我没骗你,十年内真的给你买戒指。」

他比画着:「这么大的鸽子蛋。」

我笑了:「那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沈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说:「现在我有个执念要解决。」

他把我扯到他怀里,跟他一起躺着,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洛宁,我没骗你,等我十年。」

我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沈宴把我搂得更紧,生怕我跑了一样:「那说好了,十年。」

我把脸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心跳不会骗人。

10

十年后迎来新婚夜,我和祁连一夜没怎么睡。

第二天一早,我趁祁连睡着,红着脸下楼去倒那些用过的小雨伞。

刚下楼就看见了沈宴。

他站在法拉利旁边,下巴是青色的胡茬,双眼全是血丝,脚下一地烟头。

不知道抽了多少烟。

他看了眼我手里透明的垃圾袋,偏过脸让自己不再看。

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洛宁,我等了一夜,看着你们熄灯。」

往日的骄傲荡然无存,他的视线躲过垃圾袋,却没躲过我脖子的红色印记。

沈家骄傲的大少爷,像失去心爱的瑰宝,盯着我的脖子,眼圈泛红了。

他嘶哑绝望:「洛宁,我生病了,难受。」

以前他这么说,我会立刻放下手边的一切事去照顾他。

去给他做饭,削苹果,喂药,量体温。

可现在,我只能说:「你买点药吃。」

沈宴身子晃了一下,眼圈更红了。

沈宴家里有钱,怕他被绑架,从小送他去学格斗,也是摔摔打打吃苦受伤锤炼大的。

他最骄傲的,就是自己身为有钱人家的独子,却从来不矫情。

可现在,他眼泪掉了一滴下来,却擦都不擦,只是看着我。

「洛宁,其实我看见你对祁连笑,我想了很多。我也可以像他那么对你的。」

他闭了闭眼,咬了咬牙,仿佛要说出多么难出口的话:「即便我是替身。替身不是也能转正吗?洛宁,你和别人这样,我接受不了......」

我有点无语,晃了晃右手。

手指上戴着一枚婚戒。

钻石不大,但是我精心设计定做的。

沈宴的脸更白了:「洛宁,把它摘了,你自己摘还是我帮你?」

他沙哑地恳求我:「你想要戒指我给你买,多大都行,把它扔了,求你了。」

我摇了摇头:「不行的,沈宴,这是我的婚戒。」

我低头看看戒指:「祁连给我买的,我很爱它。」

沈宴哽咽了:「别说这种话,洛宁,我难受。

「真的难受。」

我叹了口气。

我对沈宴没什么怨恨,毕竟是那张脸帮我度过最难的时期。

我也想沈宴放下过去,往前看。

我斟酌着想劝他两句,可抬头看他时,却看到一个让我惊讶的身影。

连笙来了。

一向精致漂亮的她,脸色奇差。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沈宴:「沈宴,别人跟我说,我都不信,你大半夜跟我分手,订票回国,真是为了她?」

她看了看我手上的婚戒,像是受了羞辱:「她这么其貌不扬,还结婚了,你为了她和我分手?」

连笙看起来很生气。

以前连笙一句气话,沈宴就能穿越大半个地球追过去。

可现在,他头都不回,就当没看见这个人一样,对着我说:「洛宁,我离了你真不行,真的,我睡不着觉,好几天没怎么睡了。」

他憔悴不堪:「你回来行不行,洛宁,老婆,我改,我什么都改,我再也不看别的女的一眼了。」

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替身可以转正,结婚也能离,我真的会改的,求你了。」

我张了张嘴,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从没见过沈宴这样。

从来没有。

沈家骄傲的大公子,即便和连笙别别扭扭那么多年,也没有这么求过她。

连笙也呆住了。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扔了句「你别后悔,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转身哭着跑了。

沈宴头都没回一下。

我提醒他:「连笙真走了。」

沈宴却伸出手拉我:「我没打算和她长久,她只是一个执念,提起结婚,我脑子里除了你就没第二个人――」

「沈宴。」我揉着太阳穴,打断了他的话。

我怕祁连醒来找不着我,决定把话摊开来说:「其实我不是一直把你当替身的。我也有过动心的。」

怎么能不动心呢,六年的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怎么可能不动心。

沈宴的眼睛亮了亮。

我叹息了声:「可是你亲手把我推走的,沈宴,你不记得了?

「你在我每次要动心的时候,都选择了连笙。」

我苦笑:「是你把我推走的啊。是你不断提醒我,祁连从不会这样对我,你替代不了祁连。」

沈宴眼里的光黯淡下来。

他还是挣扎着说:「我能改的,洛宁,我改......」

我摇头打断他:「沈宴,你并不爱我。你只是不接受有人不爱你。以前是连笙,现在是我。」

我指指自己的心口:「可我不能再跟你纠缠了。这里现在装的是我老公,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地了。」

沈宴眼里仅剩的光,骤然熄灭。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绕过他,回家。

走到楼门口,我突然发现祁连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醒来多久了。

我顿时慌了:「你都听见了......」

祁连伸手把我拥在怀中:「别慌。」

他拍着我的背:「沈宴给我打过电话,说过你们的事,要我把你让给他。」

「那你怎么说的?」我惊讶地抬头问。

「我把他接我回来,给我治疗的钱双倍还给了他。顺便送他张结婚请柬。」

「啊这......」

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说沈宴是怎么找到我们结婚酒店的。

祁连他,是懂杀人诛心的。

11

沈宴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

我也无暇关心。

我忙着准备跟祁连的蜜月。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和祁连到了一个海岛度蜜月。

蓝天白云碧海金沙,微风习习吹来,我和祁连惬意地眯上眼,在海边沐浴阳光,一直到晚上,回到海边的木屋。

这木屋,我几年前就跟沈宴说想住了,一直没时间。

后来祁连听我说,立马定了房间,决定蜜月带我来。

我站在木屋的窗前想看夜晚的大海,却发现隔壁木屋前,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沙滩上喝啤酒。

他形单影只,身边全是空瓶子。

我抿了抿嘴,关上了窗户,还没来得及拉窗帘,祁连过来抱着我拥吻。

我眼角余光瞥到沙滩上,沈宴孤零零的身影,不停地仰头喝酒,而我被祁连抱去卧室......

清晨我起来喝水,一眼瞟过去,惊讶地发现沈宴还在沙滩,一动不动。

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蹲下试他的呼吸。

还好,有气。

我拍了拍胸口,刚想离开,沈宴一把抓住我,睁开了眼睛。

曾经意气风发的那双眼睛,现在醉意朦胧,悲伤无助,在清晨的阳光下静静看着我。

他低哑地祈求我:「洛宁,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就抱一下。就一下。」

我摇了摇头,抽出手,站起身:「我结婚了, 沈宴。」

沈宴醉得厉害, 似哭似笑, 声音夹杂在涨潮的海浪声中:「可我他妈放不下你,洛宁。

「不是你说的求而不得,是爱而不自知。洛宁,老婆, 再给我个机会, 行吗?我这辈子都不敢不珍惜了!」

我顿住了脚步, 又走了回去。

总这么纠缠,不是个办法。

索性让他彻底死了心。

我走回去似乎给了沈宴希望,他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而我低头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沉默地放在他眼前。

那是一张验孕棒的照片, 两条杠。

「我怀孕了,沈宴。」

沈宴呆住了。

过了几秒, 他用力推开手机, 仿佛推开毒蛇,一眼都不愿再看。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俯视着他, 将他当初分手的话, 原封不动还回来:「咱俩走到头了。」

说完, 我走回木屋。

身后一片死寂。

12

后来,我彻底遗忘了沈宴。

我和祁连小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把之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十个月后, 我怀孕,生女。

孩子百岁宴,祁连抱着女儿到处显摆, 笑得合不拢嘴。

我坐在一边,看着祁连和女儿, 心里暖洋洋的。

宴会厅的服务员跑过来, 送来一个精美的礼盒:「您好,这是刚有位男士托我送来的。」

我想着是不是祁连的朋友送来的百岁礼, 便道谢接下, 拆开看看。

里面有两件东西。

一件是金灿灿的金锁。

还有一件, 是一颗硕大的鸽子蛋戒指。

那戒指我很眼熟。

赵宁凑过来一看, 惊呼起来:「这不是你结婚时候沈宴给你那戒指吗?他让我转交,你不要我又还给他那个?」

我呆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 我抱起礼盒追了出去。

可还是慢了一步,看见沈宴颀长瘦削的背影, 上了熟悉的跑车, 发动机轰鸣着离开。

赵宁陪我追出来, 感叹了一声:「如果他早这样, 你俩也不会......」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想什么呢,哪有那么多如果啊。」

错过就是错过了。

没有如果, 也没有后悔药。

我回到宴会厅,看着我的丈夫和女儿,倍感珍惜。

祁连过来抱着我问:「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我摇了摇头, 靠进他怀里:「我是在庆幸,我没有错过你。」

没有错过,我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