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三年,家里押我回国相亲。
对面的女生很漂亮,也很乖巧,她一脸抱歉地解释,自己的哥哥不放心她,非要一起跟来。
哥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但我体贴地笑了笑,说没事。
哥哥嗤笑了声,风轻云淡地开口:「当然没事。被压两天还能照常起床上课的人,怎么会有事?」
1
我眼睁睁看着女生的脸从透亮的白色变成了尴尬的绿色。
「你们认识?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骗婚,但也不想让父母在商业伙伴面前抬不起头。
「留学的时候出过一起车祸,被车压了两天。」我面不改色,再次在心里佩服自己说胡话的本事。
「被车压了两天?!」齐涵用左手捂住嘴,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震惊,「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被什么车压了啊?」
「房车。」齐琛冷冰冰地说道,看我的眼神也愈发讳莫如深,「撒了一地的衣服和被子,后遗症是间歇性失忆。」
话不投机,我借口去厕所,溜下了饭席。
前脚刚推开厕所隔间的门,后脚就感觉有一双手紧紧箍住我腰,和我挤进了同一个狭小的隔间里。
这双手对我的身体十分熟悉,一只在我裤腰上抓揉着,一只嚣张地就要伸进我嘴里。
「回国就是为了这个?你蒋清在我身下叫的时候,怎么没记起自己还有个家业要继承了?」
齐琛温热的唇碾着我的耳廓,吐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冰冷。
2
我完全理解齐琛为什么这么生气,毕竟是我先招惹的他。
刚搬到 a 国的时候,就有同校的国人提醒过我,a 国留学圈有个鼎鼎有名的富二代。
绩点和人品成反比,情感问题上作风极差,为他哭过的男男女女,可以从这里排到泰晤士河对岸去。
我点了点头,转身思考新买的床要放在哪里。
第一次招呼是我打的。
一节选修课上,为了快点凑到人完成小组作业,我拍了拍前排一个亚洲男生的背。
转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对方长了一张过于耀眼的脸。
我表明了自己的邀请,但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只是懒洋洋地撑着头看我,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管你是谁。
也许是我的沉默在 a 国水土不服变了味,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并且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这之后的好几周,他都没有联系过我。
直到 deadline 的前两天。
也许是不想承认自己等了他整整几个星期,看着他两手空空地出现在公寓门口,我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面上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等很久了吗?」
我突然有些后悔,事情好像已经慢慢脱离了我的控制。
「你的东西呢?」我把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愣是没看到哪里可以装下笔记本电脑。
「别急,」他却眼含笑意地说道,「你先去洗澡。」
我一头雾水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下一秒,他不知从哪儿窜了过来,把我压在墙上亲。
齐琛赤裸又结实的胸膛抵着我的心脏,一时间分不出是谁的心跳。
挣扎间,我看到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方块状的包装袋,他用牙咬着,撕开了一个角。
原来这就是他带的东西。
3
剑拔弩张的时刻,我尽全力推开了他。
「我不是让你来干这个的!」我拽着几乎快被他扯烂的衣领,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很轻地笑了,松开了几乎已经摸到我内裤边缘的手,随意地用手撑着我身后的墙壁。
他光着上半身,汗从脖颈顺着皮肤纹路淌向结实的腹肌。
「还真是约我写作业啊。」
他笑得很好看,但我总觉得心里发毛。
「很可惜,你找错人了。」
齐琛穿衣服的速度比脱衣服还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开门了。
不能让他走。
这门课的成绩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况且,我真的不想再和印度人一起做小组作业了。
在他迈出门的那一刻,我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做完这个,能做作业吗?」
他自顾自地低着头,没有反应。
我着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我慌忙间拉下来的,好像是他的裤子。
「如果你会这个的话,我可以考虑。」他用手掌掐住我的下巴,声音慢悠悠地从我脑袋上方传来。
4
我和齐涵的相亲理所当然地黄了。
家里从上到下都在指责我,我知道这两年的生意不好做,能搭上齐家会顺很多。
可我也知道,齐涵本来是大哥蒋易书的联姻对象,只是大哥坚持要娶自己的心上人,和齐涵相亲就顺水推舟地变成了我的任务。
大哥从小就话少,性子傲,不喜欢别人对他的人生指指点点,不喜欢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吵闹,更不喜欢我踏进他的房间门。
我很早就学会了读大哥的表情,在外从来不主动提自己和他的关系。在父亲确定公司新领导人的敏感时刻,我义无反顾地申请了 a 国的学校。
「我不喜欢工作。」三年前的我这样和父亲说。
更不喜欢跟别人抢。
我那么努力地读书,不过是为了争取一个可以自己把握命运的可能。
可是事实证明,读书也许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却改不了我的。
整理好行李从家里搬出去的那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蒋小少爷今天又准备和谁相亲?」轻佻的语气,却像他在床上掐住我脖子一样令人窒息。
我二话不说挂掉电话,不久后,却听见楼下的院子里,响起了母亲喜出望外的声音:
「哎呀!哪股风把齐少吹来啦!」
邪风。
齐琛提着好些昂贵的补品走进了我家的大门。
他说他是来替妹妹道歉的。
可他穿得明明像是来提亲的。
晚饭的时候,我第一次在饭桌上见到了几乎整个家族的人。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我来的。
饭桌上,他游刃有余地回答着亲戚们的提问,唯独在母亲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时候,他沉默了。
我并不打算接过这个话题,埋头吃着碗里的饭。
也许是我这副鸵鸟模样激怒了他,他不动声色地在饭桌下,把手伸进了我的裤兜里,隔着内衬掐了一把我的大腿后,快速地抽走了。
「床上认识的。」他笑得很得体。
「船上,他说船上。」我一口米饭差点呛进气管里,背上更是出了一阵冷汗。
整场饭局下来,每个长辈都被他哄得合不拢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我们家亲生的小儿子。
唯独我的哥哥,时不时地朝我投来我看不懂的眼神。
5
齐琛在 a 国的时候没有这么难缠。
那个将错就错的晚上,他弄到了很晚。
好几次我抓着他结实的手臂,想抬头告诉他「差不多该写作业了」,最终都被他更用力的动作顶了回去。
不知昏厥了几次,醒来后我整理好上学的东西,而他甚至还没有起床。
我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又看了眼电脑上空白的文档,简直是嘴角发酸,拳头发痒。
「你他妈的赶紧给我滚!」
而他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得人畜无害。
我可以接受自己被上了,但不能接受自己被骗了。
我步伐诡异地赶往教室,一边在脑袋中胡诌着作业缺交的理由,一边真心地期望齐琛其实已经精尽人亡。
和所有在泰晤士河边咒骂他的炮友一样。
白胡子的教授没有追究我迟到的原因,只是在我道歉的时候告诉我,作业他看过了,完成得很好。
我交了作业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教授说我交了,就在昨天晚上。
那个不知道昏厥了几次的晚上。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齐琛。
骂他没有理由,谢他又略显诡异,跟欢迎顾客下次光临似的。
好在,那节课他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再来。
我继续着两点一线式的平淡生活,那个晚上也逐渐成为我人生中一个荒唐的梦境。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同级学长的生日派对上。
他和他臂弯里的人都很漂亮。
6
「蒋清来啦!」学长分贝极高地招呼着我。
我见势想跑,却被硬拉着坐下来,玩了派对上最恶俗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啤酒瓶转向齐琛的时候,他怀里的女生正在喂他吃草莓。
「太好了太好了,快说个狠的!」众人几乎欢呼了起来。
「和在场最有感觉的人湿吻一分钟!」不知道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时间,全场都沸腾了。
「就这个就这个!」
齐琛轻轻抽回还在别人腰上的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紧接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中抬起头,轻轻舔了一下嘴角,并直勾勾地看向我。
妈的,不是吧!
全场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我的身上,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就在大家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他突然揽过身旁女生的肩膀,身子极具侵略性地向前压低。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完成了这个吻。
而从这个吻的开始到结束,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我。
我再也读不懂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情背后到底有什么含义,便开始自暴自弃地躲到角落喝酒。
「你不能再喝了。」学长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送你回家。」
我被踉跄地扶出公寓,身体像烂泥一样被人交接了一下,最终落到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
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声音低沉地问我:
「蒋清,你该怎么谢我?」
我努力睁开双眼,辨认着对方的脸。
我一定是在做梦。
「为什么要谢你?」酒气让我的舌头不再受控制,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他好像笑了一下。
「你说为什么?」
我脑子痛得很,更懒得跟梦里的人废话。
「谢你是吧?」印象中他刚刚亲了别人,我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着,找到温热的嘴唇后,用力擦了两下。
「这样够吗?」我从副驾驶跨坐到他的腿上,拖着如铁般沉重的身体,扯着他的外套亲了起来。
7
「齐琛刚刚在饭桌上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啊?」我恍过神来。
是母亲在跟我说话。
「你怎么回事,留个学把耳朵留坏了是吧?
「他不是说,他们公司有个小业务想跟你合作,让你明天去他们公司了解一些具体情况嘛!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你认识齐琛呢!你看看这一下子省了多少事!」她从窗户望了望齐琛离开的方向。
「这一来二去,帮个忙合个作的,过阵子再把你表妹介绍给他,这不就又成亲家了?」
她两手一拍,算盘声漫天响。
「他有未婚妻的,您还是早点歇了吧。」我打了个哈欠,刻意忽视了哥哥的目光和母亲的惊讶,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我一直以为合作的事只是他嘴上跑火车,没想到几天后的清早,他直接将车停在了我家门口。
「干什么?」
「接你上班啊。」
我觉得齐琛疯了。
他押着我到他办公室正对面的工位坐下,没等我坐稳,便半个身子朝我压了过来――
「你是不是有……」真是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我用力将手肘一挥,却挥了个空。
齐琛从我身后抽出一份材料后,站直了身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动作滑稽的我。
「有什么?」
靠,玩儿我?
「把这份资料看完,下午两点之前安排好我这周的行程。」
「然后呢?我就可以走了吗?」
这回,他是真真实实地俯下身,在我脸上落下了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看你表现。」
8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我在齐琛的公司上了一周的班。
从简单地帮齐琛安排行程,到看一些基础的项目书,再到后来,齐琛甚至让我直接坐在会议室里,听高层之间的会议。
总之,都是一些我在自家公司,不可能接触得到的事情。
毕竟是感兴趣的东西,我还算乐意。
虽然家里的意思是,如果我敢拒绝,就把我从族谱里划出去。
在帮齐琛安排行程的这段时间里,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原来我并不了解齐琛。
上班的时候他说:「工作的时候不许接私人电话。」
吃饭的时候他说:「我要吃你那碗,我这碗有葱。」
我翻了个白眼:「我这碗有毒。」
午间休息的时候他还会说:「任何时候离开办公室,都要跟我汇报。」
「我要去尿尿。」我不甘示弱。
可他仍然能不厌其烦地找到我的茬:「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样子,今天下班带你量一套西服。」
原来,在职场上,他是一个相当烦人的老板。
工作上,但凡合理一些的要求我都可以忍,可齐琛偏偏对我的穿着,有着顽石一般的执着。
穿着定制西服上班的第一天,我从走进公司大门开始,就感受到了一些诡异的眼神。
「我是不是哪里没穿好?」这是我第一次穿西服,担心自己出丑,我只好向楼下部门一个相对熟悉的女职员询问。
「噢……不,不是的。」她仿佛很惊讶我会这么说。
「是穿得太好了。」她捂着嘴,眯了眯眼。
怎么可能。
本着怀疑精神,进了办公室后,我立刻开始检查着自己的衣着。
「你把这个……」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的门外传来。
「……」齐琛推门见到我后却沉默了。
「哪个?」我松了松快勒死自己领带。
「不用了。」齐琛把文件摔在我的桌上。
「你现在,马上回家把这身衣服换了。」他的喉结动了动,眼里是我看不透的阴沉。
亲自带我量的,现在又不让我穿了,真是莫名其妙的人。
除此之外,齐琛对工作量的安排也十分不均匀。
几乎每个工作日,我都可以按时按点下班,甚至比公司里的大多数人下班得都要早,而一到了周末,他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留在公司。
「这份文件的格式太丑了。
「下周的安排重新念一下,我忘了。
「我外套不见了,找给我。」
「还没找到吗?那我们先去外面吃饭。」
以及吃完饭回公司,看着我里里外外地找了半个多小时后,一句轻描淡写的:「噢,那可能是我今天忘穿了。」
托他的福,我周末的私人时间直线减少,更没有时间见什么陈家顾家的小姐了。
又是一个周日,我一大早就被齐琛从家里薅过来加班。
还特地让我穿上那套西服。
「怎么又要我穿了?不是说不合适?」不知道这个人又发什么神经。我是蝉吗?一天到晚要换壳。
「合适的时候来了。」他勾起了一边的嘴角,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研究统计,周末上班时间越长的公司,倒闭的时间越快。」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有累的时候,我没好气道。
「建议齐总为你的公司从长计议。」
「不是我的公司。」齐琛放下手中的财报,凑过来认真地看着我。
「是我们的公司。」他俯身看了眼我的嘴唇,又伸出了拇指,擦过我的嘴角。
接着,他把擦拭下来的东西转了过来――是早上留下的饭粒。
下一秒,他将拇指伸进了我的嘴里。
我一惊,一些熟悉却又不愿想起的记忆从脑子里袭来。
「……滚!少唔……恶心我。」我用舌头抵着,却根本阻止不了他,只好僵硬地转过头去。
「我恶心你的事,还少吗?」他用拇指按着我的舌头,渐渐地靠了过来。
「知道为什么周日让你来加班吗?
「因为今天公司没人。」齐琛的呼吸一步步逼近我的脖颈。
9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齐琛接完电话,整了整衣领,又恢复了人前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忙完手里的活就可以走了。」
齐琛看了眼我,手掌重重地落到我的头上。
「今天中午我不回来吃饭,别等我。」
本来也没想等你。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接完电话后,变得有些古怪。
到了中午,我正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却在电梯里遇到了齐琛的司机。
他满头大汗地抓着手机,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
我忍不住问了他有什么事情,他才支支吾吾地说:
「齐总要我现在去接他,可是我女儿在托儿所等了我好久了,老师都说她哭了半个小时了……
「这个点车又堵,赶回来都不知道是啥时候了……」
面前这个一米八有余的大男人突然啜泣了起来:
「我真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爸爸……」
唉。
「我替你去吧。」
毕竟我没有孩子,这辈子也够呛能当上爸爸。
我从感激涕零的司机手里接过钥匙,开到了齐琛所在的定位――鹭湾酒店。
距离饭点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小时,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饿得没知觉了。
我看着窗外如宫殿一般的鹭湾酒店,联想到早上起齐琛接过的电话,不自觉地开始联想起来。
说不定电话那头是齐琛的爸爸,打电话是因为公司最近的财报不漂亮……
又或者,齐琛在 a 国的风流事迹不小心暴露了, 不小心伤了什么集团的公子小姐的心,这会儿正在酒店里面赔罪呢。
希望那位公子或者小姐,比我有骨气一点,多难为一下齐琛。
不能让他过得太顺了。
我仇富又仇帅的心理,在自己的幻想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半个小时过去了,齐琛还没来。
我不打算继续虐待自己,发现对面的小巷子里有卖手抓饼的,便下车去买了一个。
揣着香软热乎的手抓饼往回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起齐琛忙起来没空吃饭的样子。
来他公司上班也将近半个月了,其间齐琛就算再怎么忙,也从没落下过我的饭。
算了,吃人嘴软。
「老板,我再要一个。」
我吃一个带一个,晃悠到车位前时,发现车门旁边站了两个人。
两个人我都见过。
一个是齐琛,一个是他的未婚妻――那次大冒险他吻过的女人。
10
「你怎么在这里?」我第一次在齐琛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吃惊。
我确实不应该在这里。
我甚至怀疑,全世界,此时此刻,应该没有比我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身旁的女人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开始用一种我非常害怕的眼神端详起我来。
「车队换人了,老陈临时有事。」为了立刻打断这种眼神,我说胡话的潜力再次被激发了。
齐琛看着我的眼神忽明忽暗,但最终只是一言不发地坐上了车。
「今天中午的饭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还可以,是以前的味道。估计爷爷会喜欢。」齐琛身旁的女人说话了。
原来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那是什么?」齐琛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啊?」一时间,我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跟谁讲话。
「哪个?」
「你手里那个。」也许是因为坐在暗处,他的话里莫名带着一股凉气。
「哦,手抓饼。」我十分镇定。
「我还没瞎。」
「你没吃饭?」他的语调突然严厉起来。
「吃了。」我懒得多说一个字。
「那是给谁买的?」我已经感觉到,他身旁的女人再次投来探究的目光,但齐琛却一副准备问到底的样子。
我心中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突然觉得自己很窝囊,甚至还有点委屈。
但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活该。
「给我儿子买的。」我大言不惭。
「哇,真看不出来!师傅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女人大大方方地接上了话,声音十分甜美动听。
「你和谁生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这冰冷的语气比空调还制冷,我紧握着方向盘,觉得后脑勺快被盯出两个洞来了。
「和相亲对象呀!齐总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行的,结婚都很早。」一说胡话,我的灵感就噌噌往外冒。
「毕竟天天跟着老板早出晚归的,谁不希望早点有个老婆孩子,有个温暖的家呢!」
「这个是的。工作稳定的人确实结婚年龄更早,我大学还专门做过这个研究调查呢。」女人笑眯眯地从后视镜里看我。
一路上,齐琛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载着两个祖宗和一车诡异的空气,终于到了公司的停车场。
正当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他们下车时,听见女人说:
「我下午要去买点伴手礼,你的司机能送我去吗?」她的语调十分平淡,但我总感觉她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确实是最应该心虚的人。
我感觉我甚至有点想跟她下跪道歉。
「可以可以当然……」我不假思索地答应着,沉默的齐琛在这时突然开口了:「他下班了。」
我完蛋了。
我第一次对一件事情如此地肯定。
11
齐琛压着身进来的时候,我的肩死死地磕在了方向盘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此刻的他,比起人类,更像某种烈虎猛兽。
「滚出去!」我紧咬着牙,用尽全力推动身上的人,身下撕裂般的疼痛使我浑身颤抖着。
女人离开的那一秒,我已经预估到要发生什么,并快速地打开了车门。
只可惜,齐琛这个人,你永远只能预估到他行动的上限,预估不到他人品的下限。
他从后座一把拽过了我正松开的安全带,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每一个动作和力道,都让我怀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他高大的身躯压着我,使原本宽敞的座椅都变得逼仄起来,像一团阴晴不定的乌云笼罩着我的世界。
我竭尽全力想要逃跑,可双手却被他紧紧按在头顶。
「你疯了是不是?!」我费劲地从肺里挤出一丝空气。
齐琛根本不接话,他三两下从我的衣领下抽出领带,绑紧了我挣扎的双手。
「你到底要……」他冲撞的力度越来越大,我的身体逐渐开始感受不到疼痛。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的脑子也发起了晕来。
「要干什么?」彻底昏厥前,耳边传来齐琛阴沉又冰冷的声音:
「当然是干到你生一个儿子出来。」
12
好消息,我没死。
坏消息,是齐琛送我回的家。
更坏的消息,开门的人是我哥哥。
还不如死了呢。
我用尽全力使用着自己不停发抖的双腿,在哥哥的注视下,从一楼客厅挪动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房间门,我便瘫软在地上。
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了。
门外的人俯视我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团还没被分类的垃圾。
「你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以抢别人的东西为乐趣?」
在我印象里,这似乎是长大以后,我哥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但我比谁都清楚,这句话他小时候就想说了。
我没有回答。
倒不是嘴硬,我只是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正如小时候的我一样。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哥哥静静地在门外看着我。
此刻,在这个房子里,唯一流动的只有时间、空气,和一楼电视里传出的晚间娱乐新闻:
【重磅消息!齐家大少爷神秘未婚妻于今日回国,知情人称二人好事将近……】
13
第二天,我照常去了齐琛的公司。
「哎?齐总还没来吗?」我在桌上拔着电脑插座时,正巧碰见了一个来送文件的下属领导。
「他今天出差。」我抬起了头。
「下周就回来了,如果不是很急就先放他桌上吧。」
「好的好的,我先放你这吧。幸好你在,齐总总是忙得没个人影儿,」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你要不说,我这会儿还真不知道上哪找他去。」
我知道,是因为齐琛的日程表都是我排的。
但我并不是很建议他把文件放在我这里,因为我马上就要走了。
我陆陆续续收好了自己工位上的东西。
待在这的时间明明不算长,东西倒是多了不少。
我看着纸箱里的东西,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一个人在 a 国搬家的时候。
生日聚会过后,齐琛很少再去上那节课。
但每当布置小组作业的时候,他都会鬼使神差般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我们从不问对方任何私人的问题,不参与对方的任何交际圈。
却在每一个 deadline 来临时,做着最亲密的事情。
包括做作业。
慢慢地我发现,其实他非常冷静聪明,人也不错,偶尔甚至还有点幼稚。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在床上太能折磨人。
这样诡异的关系维持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他打电话让我下楼。
于是,在一个下着雪的冬夜,我收到了一小塑料碗装的汤圆。
不知道他在楼下等了多久,眼睫毛上已经挂上了雪。
「今天是元宵节。」他一开口,嘴里冒出一股白气儿。
a 国的雪夜很冷,我哆嗦了一会儿,他便上前用自己的大衣包住了我。
世界静得只剩下下雪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很轻地说了句:
「等等我。」
我没听懂。也没敢当回事。
再后来,那节课结课了。
新的学期,我开始为搬家的事情发愁。
现在住的地方离学校实在太远了。
值得发愁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为了缩短上学距离而搬家是否有必要。
比如要不要把新家的地址告诉齐琛。
左右为难时,学长来看我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齐琛一直是有未婚妻的。
「那天坐他旁边那个美女,你看到了吧?」他转身问我。
「和他接吻那个。好像是从小订下的婚约呢。」
这下好了,我彻底没有事情要愁了。
学长走了以后,我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发了一天的呆。
不过,家到最后也没搬成,因为我很快就被爸妈勒令回国相亲了。
我晃过神,看清了刚刚放过来的文件。
本想随意地丢在齐琛办公桌上,可手却不听使唤地往后翻了几页。
这一翻不得了,我一下就在文件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盛夏,我的身体却像冰冻住了一样。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一份保密合同。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
他要我一边保持跟他见不得人的关系,一边在他美满的婚姻前,守口如瓶。
14
「你还不下去吗?」母亲第二次敲响了我的房门。
「客人都到了。」
今天是我家一个小生意的开业仪式,夜色将近,楼下庭院里已经熙熙攘攘地站了好些客人。
「好久不见啊小蒋!」刚下楼,一个熟悉的面孔叫住了我。
「学长?」我惊讶道。
「我昨天才被家里通知要来参加这个仪式,没想到啊。」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
「你还是个小富二代呢!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回国了?」
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杯红酒,酒色在夕阳下折射着晃眼的光。
「家里有点急事,我也是突然被通知的。」我只好笑了笑。
「你都不知道。」学长扫视了一周后,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我的耳朵:
「你走了以后,齐琛问遍了 a 国所有留学圈,问他们知不知道你去哪了。
「整个留学圈都吓坏了,那可是齐琛!」
他眯着眼,转过头抿了一口酒:「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了趟你家。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一秒,我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
「我在你家门口碰见了他。
「他就那样坐在门口,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学长嘴里飘出一阵很淡的酒气。
「当时这个消息可劲爆了,猜你俩是什么关系的都有。」
天彻底暗了,家里提前布置的夜灯亮了起来。
说到这里,学长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小蒋,那段时间真的辛苦你了。」
我快被自己背上竖起的汗毛扎死了。
「你竟然默默帮齐琛写了一个学期的作业!」学长愤慨道。
……
「啊?」一时间,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要不是你们同校的同学传出来,我们还以为他爱上你了呢!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堂堂一个齐氏集团的公子哥,作业竟然还要找代写!」
学长越说越生气,酒气不断地喷到我的侧脸上。
「找你都找到这种地步了,是有多怕自己会挂科啊?真是窝囊!」
我擦了擦自己鬓角的冷汗:「其实……」
「恶心的不止这件事呢!你知道齐琛今年办了一个新公司吗?
「这个公司才刚开一年,就拓展得很快。特别是最近那个新能源的板块。」
学长把酒杯放回桌上,言语里满是唾弃:「谁不知道是他那个名存实亡的未婚妻的功劳?」
新能源?印象中,光是项目书我就改了三个通宵。
「你等着看吧,」学长再次拍了拍我的肩,「像他这种人,踹了未婚妻是迟早的事。
「毕竟名分这种东西,要给早就给了。」
听到这,我竟然觉得齐琛有点倒霉。
但我并不打算帮他解释。
「不一定哦。」我拿起了自己的酒杯。
夜晚的风吹走了夏日的炎热,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内心一阵久违的平和: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要分早就分了。」
15
我瞒着所有人买了一张去 b 城的机票。
我什么都没说,家里人也什么都没问。
b 城是一个北方偏远地区的小城,几乎毗邻三国交界。
这里的山好水好,民风淳朴,太阳要挨到晚上十点才堪堪下沉。
我在这里度过了二十多年以来,最自由的一段日子。
还认识了个比我小两岁的男孩。
b 城的水土把他养得黝黑健康,他让我叫他阿古。
阿古就住在我的楼上,自己开了家面馆,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帮点忙。
阿古从不问我从哪里来,会待多久,他只会问我今天的面好不好吃,昨天的流星是不是很漂亮。
一个凉快的傍晚,我在店里帮他剥豆角,老旧的电视机里却突然播放起了――
【突发新闻!齐氏集团创始人性命垂危,八旬老人即将面临财产分割……】
「不愧是有钱人,分个财产都费大劲儿呢。」店里的客人咂嘴道。
「齐家现在有几家啊?齐老的大孙子结婚了吗?」另一个客人接话。
「好像……」
我快步走出了面馆。
阿古来找我的时候,我的烟已经烧到了指节。
「你咋了?」他从指缝里抽出我的烟,小麦色的脸庞上滴落了两滴汗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更可怕的是,自从这天后,每次出门我都隐隐感觉有人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盯着我。
「你是中邪了。」阿古听了我的担忧之后,非要带我去当地极其有名的一个土地庙,说是可以收惊。
我拧不过他。
土地庙在半山腰上,我爬得气喘吁吁,糊里糊涂地跟着阿古拜了一圈。
「那些是什么?」临走前,我看到一汪水池,里面飘满了莲花灯。
「许愿的。可灵了,你有愿望要许吗?」阿古头也不回地问我。
愿望吗?
本来是没有的。
我的人生从不按着我预想的方向走,我早就习惯了。
有了愿望就有期望,有了期望就有失望。
只是……
拜托,蒋清,你不会真的这么贱吧?
我沉默着走了几步,最终在离门口还有一步时回了头。
「阿古,你在这等等我。」
16
我为齐琛点了一盏灯。
我知道你想骂我,因为我也是。
我一边点一边骂自己下贱,又一边紧张地看自己的动作是否到位,是否显得足够虔诚。
灯一亮,我赶忙合上了双手。
许完愿出来的时候,我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避让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臂。
我诧异地转头,却在看清对方的那一刻,彻底软了腿。
我他妈的许的好像也不是这个愿吧?!
「你换人的速度真是够快的。」齐琛捏着我的手腕,像要把我吃了。
他好像刚运动过,头上全是汗水,西服外套挂在臂弯,领口也松松垮垮的。
一副刚从会议室跑出来的样子。
不合时宜的一身打扮让他显得有点滑稽,也有点可怜。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我明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这位先生,请你放开他。」阿古看到我们相持不下的样子,立刻走了过来。
「现在这样的都能满足你了?」齐琛扫了一眼阿古,轻蔑地笑了一声。
我这才看清他眼下的黑眼圈。
「他是我朋友,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些。」我不知道齐琛在发什么疯。
「朋友?」他抬起了下巴。
「帮你写作业的那种朋友,还是帮你解决生理需求的那种朋友?」齐琛几乎快把我的手腕掐断了。
「还是和我一样,两个都是啊?」
「你是真的疯了。」我不想再跟他对峙,用力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
阿古看我这副架势,更是一个箭步上前来拉我。
我的胳膊被拽得生疼,可齐琛死死地盯着我,看起来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千钧一发之际,我脚下一滑,头狠狠地撞在了土地庙的门槛上。
妈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倒霉的人?
17
我醒了。
没有重生,没有失忆,就是单纯地醒了。
「你醒了。」还没等我的眼睛睁全,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重新覆住我的视线。
不过,我闭着眼都知道是谁。
我费劲地想从他手掌里抽出我的手掌,却被他握得更紧。
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我竟然觉得很累。
现在牵着我的手,下一秒是不是就该拉着我的手盖合同了?
烦躁地掀起眼皮想瞪他,却再次看到了他身上那套皱巴的西服。
真该死。
一遍又一遍玩弄我感情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给他机会是我。
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转过身,没有再说一句。
18
齐琛并没有走。
也没有听我的话。
他一声不吭地在我住所的楼下租了间房子,不管我每天几点出门,有多轻手轻脚,我都能在电梯到楼下的时候看见他。
「太巧了,怎么又是你?」我终于明白,齐琛厚起脸皮来,永远无人能敌。
僵持了不下十次以后,我也忍不住阴阳怪气:
「都结婚了还跑外地长住,齐总对老婆未免也太不体贴了。」
电梯间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后悔,因为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听到答案的准备。
他笑了。
「怎么,你很在意?」齐琛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妈的。输了。
跟着我一起出门后,他往往会在面馆隔壁的咖啡店办公。
「他到底要做什么?」阿古收拾着碗筷,不止一次地问我。
「闲着没事做。」我没好气地回答。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其实到了半夜,楼上的阳台常传来浓厚又刺鼻的烟味,有时候还有他开会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也没有底气问。
也许我更害怕的是把砂锅打破,发现锅底根本没写我的名。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约定,甚至连关系都模糊不清。
在这种情况下,进一步的试探只会让自己显得格外滑稽。
上次是「你很在意吗?」这次就可能是「帮公司挽回一个牛马而已」。
在这场悄无声息的较量里,我从一开始就难赢。
19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
这天,我照常出门,电梯却并没有在楼下停。
我没有想太多。
到了面馆忙了一阵之后,我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小蒋,齐琛的电话没人接,你看看他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啊?」
是我妈。
「你找他干吗?」我一头雾水。
「哎哟,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妈的语气让我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钱的事解决了,你爸老念叨着请他吃个饭。」
「钱的事情?」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你们找他借钱了?」
「你这孩子,这事儿不是你俩一起商量的吗?」
原来,就在这个月初,我家新拓展的业务遇到了资金链断裂的情况。
是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我的父母。
这个月月初,也就是他刚搬到我楼下的时候。
我的脑袋像宕了机一样无法运转。
「小蒋!小蒋!」阿古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
「你在这就好,在这就好!」看到我后,阿古立刻卸下了劲儿来。
「你知道吗,我们住的那栋居民楼起火了!」
20
冲回住所时,我被挤在人山人海之外,整个人腿都是软的。
我声嘶力竭地告诉身旁离我最近的消防员,17 楼还有个住户。
居民楼内不断传来滚滚的浓烟,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一个人长得像他。
我瘫坐在地上, 几近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要帮我家的忙,却唯独瞒着我?
凉了的手抓饼、标注着已发送的小组作业、相亲时他那杯没有动过的红茶……
与他相关的记忆毫无章法地从我眼前闪过,最后是一碗晚元宵节的汤圆。
我站起身来,扒开人群往居民楼里冲。
「哎哎这位先生!!」
「小蒋危险!!」
周遭渐渐传来越来越大的劝阻声音, 但我几乎听不见。
直到――
「蒋清!你要干什么!」
21
原来齐琛当天压根就没回去。
大火灭去,我们三个人回到了面馆。
齐琛听了我说的话之后,嗤笑着说:「真是让你担心了。」
还是那副没有任何事能绊得住他的得意样子。
「谁知道你在想什么!」虚惊一场,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凌晨回了趟 a 城。」
齐琛见我这副模样,轻轻拍着我的背。
「是我家的事吗?」我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他。
他好看的眉头拧紧了两秒, 却很快恢复了自然:「阿姨告诉你了啊。」
「谁同意你这么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认真。
「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做的事, 难道还少吗?」齐琛睨了我一眼。
「那也不能……」
「好了, 跟我回去。」齐琛抓起了我的手。
「我不回去。」我不想再把这个问题留到以后了。
「这次谢谢你的好意, 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放过我。」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齐琛, 我有我自己的人生,你有你自己的老婆。」
我知道这句话我早该说了。
只是到了今天,我才终于积攒够了提起的勇气。
就让 a 国的那场大雪, 在今天停下吧。
「到底谁跟你说的我有老婆?」我等了半天, 等来的只有齐琛的一脸诧异。
「……电视上都这么说!」我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齐琛叹了口气, 扶了扶额。
「所以你不签那份协议也是因为这个?」
我简直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别跟我提那个东西。
「守口如瓶的炮友遍地都是,你找错人了。」
我转身就想走。
「守口如瓶的炮友?你到底有没有完整地看过文件?」
「不需要看。」我的肩膀被他一把抓住, 费力地挣脱着。
就在此时, 他突然松开了我, 笑了。
「蒋清,亏我还以为你有点聪明。」
22
我再一次回到了齐琛的公司。
这个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当齐琛把那份文件重新放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原来那份材料的前面, 写的是股份转让的事宜。
我随意一翻的那一页,是正常的保密流程。
他说的那句「是我们两个人的公司」, 竟然是按部就班的一个计划,而不是老板对员工画的大饼。
我一时无言。
甚至开始怀疑, 我和齐琛是否真的阴差阳错地缺了一些缘分。
未婚妻确实是他外公从小定下的,只不过双方都心有所属。
只是外公那几年身体不好, 只好逢场作戏, 不敢贸然让媒体传出婚约取消的新闻。
比如派对上盯着我完成的那个吻。
「她不喜欢男的。」齐琛看了眼我的表情, 伸手摩挲着我的耳廓。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我无所适从, 我侧过了脸。
「你不喜欢女的。」我酸溜溜地补充道。
「也不全是,但后来你出现了。」他放下了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诚实逼出了一身冷汗。
「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想起来他说过,他说等等我。
只是当时的我懦弱到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承诺。
「好,对不起。那我现在说。」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趁机挖苦我。
他绕过横在我们面前的办公桌,走到我的身旁,轻轻地蹲下了身。
「我现在单身,没有未婚妻,也没有需要让人保密的老婆。
「面前这位,是瞒着我回国相亲,去外地躲了我几个月的蒋清。
「希望他以后不要瞒着我到处许愿, 有什么愿望可以直接和我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徐徐展开――
那是一张写着我名字的土地庙平安符。
「最后,希望他能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