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老实人。

接盘了顶级海王。

一年后。

他回来得越来越晚,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嫌弃。

我听到他对别人说:

「她这么普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收心?」

我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不然我都没有理由提离婚。

老实人就是这样,事事为别人考虑。

1

半夜。

两个月没出现、错过了结婚纪念日的封聿回来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翻了面。

脸被埋进枕头前,我闻到了刺鼻的香水味。

张扬、热烈。

像封聿这个人。

但这是女士香水。

我艰难地回头,看到一张帅得没有一点死角的脸。

他鸽子蛋一样大的喉结滚动,八块腹肌像城墙堡垒一样坚硬,侧面鲨鱼肌漂亮又清晰。

他眼睛里是炙热的欲望,要我灼烧殆尽。

怪不得能连续五年蝉联无良媒体评选的必吃榜榜首。

看到我的脸,封聿动作顿了顿,眼神清醒了一点,兴致顿时没有刚才那么高昂了。

但他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我与他接触的地方像是被迫放在聚光灯下,起了鸡皮疙瘩。

让我下意识想要逃离。

我喊了两声「老公」,发出了一些黏腻的声音。

我夹着嗓子说:「老公,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好想你啊,我想你想得晚饭都没吃。」

封聿这下彻底没兴致了。

他停下了动作,爬下床去拿床头柜里的烟。

他说:「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不会自己吃饭?」

我松了一口气,用「太想你了」这种离谱的理由打发了他。

按理来说,封聿这样万花丛中过的男人,应该很容易识破我的谎言。

可谁让我一直表现得很爱他呢?

追了他三年,目睹他女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依旧没有退却。

封聿评价说,我是他见过最长寿的舔狗。

我重新入睡。

封聿去阳台里抽烟。

他打着电话,声音隐隐约约传进了我耳朵里。

「封哥,你好久不来玩了,为了嫂子守身如玉了?」

封聿嗤笑了一声:「她这么普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收心?」

「说实话,第一次,我差点亲不下去。」

电话对面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封聿骂了句:「大半夜的,都睡了,小声点。」

我快睡着的时候,封聿也抽完烟回来了。

他在我枕头边放了个小盒子。

我忍着困意看了眼。

盒子里是一对钻石耳环。

很好看。

如果我没见过同系列另一个价格是它十倍的项链,不知道它其实是项链的赠品的话。

但我没有半点生气,甚至隐隐有种期待的感觉。

一年了。

封聿和我结婚后像是彻底收心了一样。

终于,他快要忍不住了。

我也是。

2

我老实人,但颜控。

自己长得普通,却喜欢帅哥。

一想到,一只丑陋的男人趴在我身上耸动的样子,我宁愿去死。

我从小就特别努力。

因为我深知,我没颜值没家世,一辈子都不会有帅哥喜欢我。

我高考考得还可以,但还不够。

985、211 遍地跑,双非不如狗。

读完研还不够,我又读了博。

凭借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和对导师言听计从,我以优良的成绩,顺利进入了一流研究所。

我以为,差不多了。

可当看到封聿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还远远不够。

我陪领导喝酒,喝完酒回去加班,周末给领导小孩写论文。

终于,我年纪轻轻到了副处级。

我开始有资格追求封聿。

追求封聿期间,也有人给我介绍对象。

我去见了。

见完更加坚定我追求封聿的决心。

每次相亲结束,我都会去找封聿洗洗眼睛。

有次,凌晨两点。

那天,他正好缺个代驾,我毫不犹豫就去了。

封聿问我:「你就这么喜欢我?」

他问这话的时候,他的敞篷跑车副驾上还有个喝得烂醉的大美女,香肩半露。

我重重地点头,毫不犹豫。

因为我没有恋丑癖。

我说:「封聿,我爱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句话应该这么用。

这句话若是指,热爱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嘟,那未免有点太肤浅了。

无论我什么样,我都爱自己。

封聿被我突如其来的告白逗得哈哈大笑。

他散乱的头发被风吹开,露出狭长又睫毛浓密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我怀疑他整了,但我不介意。

他泛着粉色的指关节夹着细长的薄荷味烟蒂,烟灰随着他身体的震动抖落在地上。

「陈赛男,你是这段时间第一个逗笑我的人。」

对,我连名字都这么普通。

那天晚上开始,他开始给我一点回应。

从十次邀约一次都不答应,变成了心情好的时候答应一两次。

有时候,也会赏脸吃一下我送的饭。

但最后,我们在一起了。

不是像偶像故事一样,他被我感动,为我浪子回头。

只是他玩累了,又被家里人催婚。

我高学历,不混圈,工作体面,贤惠持家。

封聿全家除了他,都很喜欢我。

我不在乎原因。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用做丑老公和丑儿子的噩梦了。

发朋友圈官宣那天,我扬眉吐气。

打脸了所有说我痴心妄想的人。

婚礼现场。

看着封聿那张堪称女娲毕设作品的脸,我整个人都兴奋得红温了。

他的八块腹肌在衬衫下若隐若现地勾引着我。

司仪让我们拥吻的时候,我故意不小心蹭了他的大奶和小红豆。

这要是能绑起来,用菱形缚……

想着想着,我这个纯洁的小女孩腿都软了。

封聿没有发现端倪。

毕竟,我是个老实人。

他吻得很敷衍,只有技巧,没有感情。

我不在意,我可以自己快乐起来。

当晚。

我幸福得快爆炸了。

心脏像是被充满了泉水了海绵。

我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美中不足的就是,封聿没什么服务精神,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毕竟,我可能是他睡过最丑的那个。

外面。

路灯像人造星星,弥补了人类对失去星空的遗憾。

我看着封聿熟睡的眉眼,不由弯了嘴角。

这锋利浓密的眉毛,这高挺的鼻梁,这形状优美的薄唇。

真他爹的好看。

比当红明星都要好看。

除了不喜欢我,他没有缺点。

算了,人哪有十全十美啊。

他只要没毁容,我都爱他。

我们老实人,对爱情就是这么忠诚。

3

可我对封聿真的是爱情吗?

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弗洛伊德说:「爱情源于人类对自身不完整的渴望。」

荣格说:「伟大的灵魂是雌雄同体,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爱上另一个自己。」

所以,当年我爱上封聿,可能是为了追求完整的自己。

那我现在已经完整了。

第二天。

我醒来的时候,封聿还在睡。

他的手机上跳出来一条条消息,头像和名字都很网红。

至于内容,我没有看。

我体贴地给他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

跨过封聿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脚踝。

他眼睛没有睁开,直接将我拉过去,跌坐在他身上。

「给我弄弄。」

他的嗓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低沉性感得不像话。

要是一年前,我肯定早就兴奋地扑上去了。

但现在。

我为难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老公,今天有大领导来,我不能迟到。」

封聿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我离开前,还特地告诉他:「老公,我要去出差三天,你照顾好自己。」

我怕他没听见,又给他微信发了一遍。

可还是不太放心。

因为我记得,他把我的微信消息设置成免打扰了。

于是,我又给封聿的狐朋狗友发了条消息:

【我要出差三天,拜托你照顾一下封聿,谢谢了(黄豆微笑)。】

我准时到了单位。

晚上,我加了一会儿班。

领导还特地关心了一下我:「小陈,反正出差临时推迟了,你不用这么着急准备材料,早点回家吧!」

「我理完这份材料就走。」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是十点半才下班的。

十点半。

我从手机里安装的监控 APP 里,看到有一个女人敲了我家的门。

开门的时候,封聿只穿着一条睡裤。

女人似乎很娇羞,封聿打量了她两眼,然后侧身让她进去了。

油门差点被我踩到底。

不着急,不着急。

封聿没那么快。

十一点。

我抵达家门口。

我开门的手在抖,输错了一次密码。

打开门,一地狼籍。

蕾丝内裤,撕碎的丝袜,不堪入目。

对我这个老实人来说,是巨大的冲击。

但封聿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多,卧室门猛然在我眼前打开。

光着的女人被赶到了门口,她对着卧室里的人委屈道:

「封聿,我为了你坐飞机过来,别这么快赶我走,你喜欢什么别的花样……」

回答她的是封聿扔出来的女式内衣。

「机票钱转你了,赶紧滚。」

封聿懒洋洋地走出来说道。

女人还不死心:「你对我没感觉的话,我有个姐妹,顶美,我给你看照片!」

「她正好就在附近 club,我们一起去去玩儿……」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照片,还没来得及说话。

然后,他抬眸,就看到了我――

女人刹时哑了声。

一室安静。

4

那个女人走前还在说:「地址发你啦,快点过来!」

封聿直接把门拍上了。

他转身过来,问我:「怎么提前回来了?晚饭吃了吗?要吃点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他的神情很自然,完全没有被我抓包的心虚。

但他的话比平时多了很多。

我一句都没回。

封聿去摸茶几抽屉里的烟。

我突然想起来,封聿曾经很喜欢某一任女朋友。

她不喜欢烟味,直接说不想吸二手烟。

那段时间封聿戒了烟。

可惜,后来那个女生出国发展了,两个人因为异地和平分手。

他们如果没分手,可能也没我什么事了。

后来,封聿就没有为任何人戒过烟,当然也不会为我。

但我也不想吸二手烟,所以会定期把家里的烟收起来扔了。

封聿没摸到烟,烦躁得挠了挠头发。

几秒后,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亲了上来。

我没有闭眼,看到了他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我推开了他。

封聿的表情很难看。

他应该从来没有被女人拒绝过。

还是我这样普通的女人。

我质问他:「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你说呢?」

封聿眼里闪过不耐。

「陈赛男,我是不是惯着你了?」

「当年,是你追的我,是你死皮赖脸要和我在一起,你又不是第一天了解我,你明明早就接受了,现在又在闹什么?」

我掉了几滴眼泪,笑得苦涩:

「我接受我追求的人和别人谈恋爱分手,再谈恋爱再分手。」

「但我从来没说,我接受我的丈夫出轨。」

我的眼泪砸了下来。

封聿的手颤了颤,神情一变。

但片刻后,他开口道:「有什么区别吗?你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和我离婚。」

「离婚」这两个字,他说得轻飘飘的。

就像他以前和每一任女朋友提「分手」的时候一样。

他笃定了我舍不得他。

我会哭着闹着挽回。

也像他之前那些女朋友一样。

可能还要更加极端。

曾经,我也这么以为过。

外面的路灯好像坏了。

一闪一闪,更像星星了。

可是,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它们会刹那消失,让你瞬间清醒。

还不如午夜十二点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至少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心地善良的美女。

我轻声开口道:「好。」

封聿愣了愣,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说了下去。

「封聿,我们离婚吧。」

封聿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难看到,我以为他会动手打我。

他怒极反笑:「陈赛男,你行啊你!」

「你别到时候后悔,又像条哈巴狗一样来屁颠颠地追我!」

「是我封聿甩的你!」

他走的时候,拿着手机,开了免提:「地址再发我一遍,我就过来。」

手机里是夜店嘈杂的歌曲声,和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快来,我姐妹听说过你,她也很喜欢你,我们可以三个人……」

封聿走得头也不回。

门又一次在我眼前被大力地关上。

墙上的婚纱照被震得抖了下。

俊美的新郎和高价 P 过后算是个小美女的新娘,甜蜜地手挽手站在一起。

新娘看着新郎,眼里充满爱情。

新郎则看着镜头,平静又有些不耐烦。

怎么看,都不登对。

还好,到此为止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骗了封聿。

我出差不是三天。

而是三年。

5

民政局门口。

我等封聿从早上九点等到了下午五点。

他都没有出现。

我以为他会在收到短信后,气势汹汹搂着美女来和我离婚呢。

害我多休了一天事假。

算了,分居两年,也能申请离婚。

也好,暂时已婚的身份和看似美满的家庭,有助于我的评优和晋升。

我没再尝试联系封聿,但发了几条仅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可见的 emo 朋友圈。

离开前一天。

我收到了封聿狐朋狗友发的消息。

【陈赛花,你和封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懒得纠正他叫错了我的名字。

紧接着,他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里,封聿单手拿着酒瓶,靠在沙发上。

酒液顺着他的脖子滑进衣服里,留下令人遐想的痕迹。

他两边坐着的都是美女,走在路上路人会忍不住看的那种级别。

拍视频的人本意是想给我看封聿放荡潇洒的样子。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喊了句:

「安之遥上周回国了!」

封聿没有任何反应。

可凭借对他的熟悉,我瞬间注意到了他握着酒瓶的手用力收紧。

怪不得。

封聿推了工作提前回来,不是为了弥补错过的结婚周年日,是为了不错过她。

安之遥。

多么小说女主角的名字。

正是封聿那个去国外发展了的前任。

他曾经想过要和她结婚的那个。

那个真正能让浪子回头、海王上岸的女人。

这个视频拍得实在不好。

到结尾三十秒的时候,女主角才闪亮登场。

风情万种的女人出现在包厢门口,在众人的起哄是中,径直走向了封聿。

视频戛然而止。

我犹豫一会儿,决定还是去一趟。

club 门口。

我很轻易就找到了封聿的车。

奥迪 rs7。

我来的很巧,正好看到封聿拿着烟出来了。

他长腿交叠地靠着车,微卷的头发被晚风吹了起来,露出清晰又锋利的下颌线。

优越的外形引了好多路过的人侧目。

但她们一个都不在封聿眼中。

直到,安之遥出来了。

她扯起一个讨好又尴尬的笑,故作轻松地说:

「封聿,就这么不待见我?一个招呼都不和我打?」

封聿没有理会她。

可在她靠近时,他掐灭了刚吸了两口的烟。

「听说你结婚了,和一个舔了你很多年的女人?」

「关你屁事。」

安之遥没有被封聿的态度吓退。

她又问:「你喜欢她吗?」

封聿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安之遥静静地看着封聿,用眼神描摹着他的眉眼。

封聿就这么任她打量。

时间突然格外漫长又黏腻。

终于。

安之遥转身离开。

走前,她说:「我从来不是个会后悔的人,可我总是忍不住想――」

「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总之,祝你新婚快乐。」

她的话被路过的车辆声淹没。

可我知道,封聿每个字都听见了。

他突兀地开口: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

我结束了视频录制。

我本来想用一些把柄,让封聿尽快和我离婚。

现在看来,完全是我自作多情了。

封聿没出现在民政局,纯粹是玩嗨了,没看到我的消息,不是不想和我离婚。

夜风带着封聿的气味,轻抚过我不知不觉湿润的眼角。

三年的追逐。

一年的得偿所愿。

我曾经以为,我会和封聿一起过一辈子。

等封聿老了,我们的颜值差距就小了,不会再有人说我们不相配。

这一年,我们有过不少温馨的时光。

比如,我们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视……好吧,也就那样。

若说,我对封聿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我们老实人总是会被伤害。

好在,感情也不深。

我双手插兜,走得脚步轻快。

把身后久别重逢后情不自禁拥吻在一起的情侣,抛之脑后。

当晚。

我留下了离婚协议书,登上了飞机。

6

从陈赛男提离婚那晚开始,封聿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去了。

这段时间,他要么住在朋友那里,要么住在夜店,还有时候住在……

安之遥坐在封聿身边。

察觉到封聿的眼神,她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她纤长的天鹅颈上带着一条钻石项链。

说起来,他是一套买的,还有一副钻石耳环。

听说安之遥要回来的那天,他正在珠宝店里挑给陈赛男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他本来没准备给。

他早就过腻了各种节日。

可能最早初恋的时候,还会过一过,后来谈的多了,就没怎么过过了。

但结婚纪念日,倒是头一遭。

他出差的时候,收到了陈赛男的消息。

她说:【老公,结婚纪念日快乐,工作辛苦~】

还有一张图片,是一条她正在织的围巾。

对封聿来说,是又老土又新奇的事情。

所以,他走进了珠宝店。

看到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他想到了安之遥。

安之遥和他是同行,也是模特。

她的脖子特别美,像一只白天鹅一样。

但连封聿自己都没想到,他最后娶的不是白天鹅,而是一只丑小鸭。

想到这里,封聿忍不住弯了嘴角。

也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命运在和他开玩笑一样。

他接到了朋友的电话,安之遥要回来了。

而且,她还是单身。

耳边,朋友还在叽叽喳喳,封聿已经让店员把钻石项链打包了起来。

店员说:「先生,这是我们当季大热新款,还赠送了您一对钻石耳环。」

安之遥没有耳洞。

陈赛男有。

所以,他这是在给陈赛男买纪念日礼物。

电话里,朋友听到了,也在调侃他:「你该不会是要送安之遥吧?」

封聿说:「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给一个甩了自己的女人送礼物。

那他不是贱得慌吗?

但现在。

那条项链就戴在安之遥的脖子上。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就能成为他的例外。

他们灵魂契合,肉体更加契合。

封聿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脑子里划过陈赛男的名字。

解锁后,他才想起来,他早就把陈赛男的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

所以发来消息的人,也不会是陈赛男。

封聿把手机甩到了一边。

安之遥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缩进了封聿怀里。

她说:「都开春了,怎么还这么冷,早知道我就把围巾带着了。」

封聿想起了陈赛男给他织的那条围巾。

他说:「我有,我给你去拿。」

说着,他拿着车钥匙,起了身。

朋友还在那里起哄:「熏死我这只单身狗了!」

「第一次看到封哥这么体贴!」

安之遥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里尽是得意。

封聿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她。

当然,她身边围着的男人也不少。

不过,封聿也总能脱颖而出。

安之遥以为封聿是去车里拿,却不知道他是开车回家拿。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

有车主隔着窗骂他突然变道。

到家门口的时候,封聿看了眼时间。

这个点,陈赛男应该已经睡了。

但他没有特意为了陈赛男放轻手脚,开门声比平时还要大。

他鞋子也没换,走进卧室,就问:「你给我织的那条围巾呢?」

卧室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答他。

封聿打开了灯。

床上当然一个人都没有。

床边柜上,是一个小盒子。

里面装着那副钻石耳环。

封聿在客厅桌上,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

7

跨越了数千公里。

南北之距,堪比出国。

我过了一个月才适应了南方潮湿的气候,不会再被黏黏的头发扰乱心情。

「姐姐,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眼前没话找话的男生是我在交友软件上匹配到的。

他长得不错,但我和他没什么好聊的。

我接了个闹钟走了。

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放肆地使用交友软件,不怕被熟人刷到。

我每周见一个男人,打发一下时间。

对帅哥祛魅的最好方式,就是接触帅哥。

虽然我现在已经对美没有那么大执念了,但谁又会选择丑男呢?

屎里淘金计划执行两个月后。

我真的找到一块金子。

男人迟到了十五分钟。

他穿着一身剪裁高级的西装,头发打了发蜡,但可能是走得急了,垂下了几缕,显得不那么正式了。

他的五官柔和耐看,鼻梁很直,嘴唇不薄不厚,嘴角好像天生带着笑意。

没有封聿那么出挑,但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说话也很得体:「抱歉,我买单。」

一顿饭的时间,我就知道他和我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应该比封聿家还要有钱得多。

封家是北城本地小康家庭。

封聿做模特工作,还整了个自己的潮牌,赚得不少,花得更多。

但眼前的男人,我看不透。

交谈全程,我都很舒适。

这说明,他在向下兼容我。

理智上告诉我,打发时间不能找这样的。

但情感上,我有点不舍得放弃他。

尤其是在我差点摔倒,他扶住我的时候。

他绅士地松开我的手,改为搀扶我的胳膊,在我站稳后,又及时拉开了些距离。

得体到,让人觉得很难搞。

我闻到了他身上清冷的香水味。

似乎是银色山泉。

鬼使神差地,我说:「蒋先生,要不要去喝一杯?」

蒋惟忱闻言有一瞬间的惊讶。

片刻,他笑了起来:「这和你约我时,说好的不一样。」

我没有纠缠:「那算了。」

我话音刚落,蒋惟忱却说:「我不喜欢去酒吧。」

意思是要去我家?

可能是南方的夜晚格外美好。

路灯闪烁,繁华又明亮。

我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

成年男女了,没什么好矫情的。

半个小时后。

我和蒋惟忱坐在马路边干杯。

我:「……」

是啊,世界上不是只有酒吧和我家两个地方。

一瓶下去。

我开始和他聊黑格尔,聊康德,聊我的爱情观。

两瓶下去。

我告诉他,我结婚了。

和一个特别帅的男人,年少时梦想成真。

他挑了挑眉,但没走。

三瓶下去。

我说,感情已破裂,在分居离婚中,所以不算劈腿。

蒋惟忱好像笑了下,他说:「你劈腿,我也不介意。」

「当一个人的非道德行为,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算非道德行为。」

我说:「这是诡辩。」

四瓶下去。

我和他聊,从唐朝到现在的婚姻制度。

……

八瓶下去。

我问他,你大不大?

8

我醒来是在自己家。

蒋惟忱把我送回来,放在床上,还帮我卸了个妆,然后走了。

我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有点懊恼。

看来,为了我的脸面,我不得不放弃这块金子了。

可能就是没缘分吧。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周一我在会议室见到了新来的领导。

蒋惟忱穿着衬衫风衣西裤,整个人挺拔又威严。

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以后请大家多指教。」

怪不得聊得来。

原来和我在一个槽吃草。

消息灵通的女同事在我耳边道:「听说他上头有人!」

这种八卦,食之无味。

我敷衍了两句。

女同事起了好胜心说:「你等着,等我再探再报!」

她去探了一上午,又探回来几条消息。

「哈佛毕业的,北方人,和你一个地方来的,爸妈都是体制内的。」

这我看人事档案也知道。

「不行,不许用这个眼神看我!你给我等着,我再去!」

她再去的结果,就是茶水间里,蒋惟忱对我说:「听说你在打听我?」

我手里的咖啡差点泼他脸上。

「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我尬笑了两声:「没有没有。」

蒋惟忱接话接得很顺畅:「要是不好意思,可以请我吃饭。」

我本来想拒绝。

一想,他比我高了半级。

我怕他给我穿小鞋。

于是,我答应了下来。

临近下班。

女同事凑到我面前,满脸写着「快来问我啊」。

我无奈地开口:「打听到蒋惟忱站着撒尿,还是坐着撒尿了?」

她翻了个白眼说:「你别看不起我!」

「我打听到,他是为了他未婚妻调来这里的!」

「算了,这消息确实不够劲爆,你肯定不惊讶,这么帅、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还单身……哎,你怎么走啦,我还没说完呢!」

9

赴约前,我化了个妆。

不是上次那种看似轻巧,实则化了一个小时的心机裸妆。

这次,我换了个明星同款妆容。

是我仔细研究过的,适合我的脸型和五官。

出门前,我接到了封聿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老公」两个字,我愣了愣。

封聿几乎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那时,我应酬到到十点,他也不会打个电话关心我一下。

我挂断了,然后在微信上回他:【正要出门,有什么事你可以先文字沟通。】

我坐上车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封聿消息。

想了想,我又给他发了一条:【是离婚协议上的内容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我发出去后,显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把我删了。

我的手指下意识点进封聿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不是朋友也能看到。

最新那条,是他截图了安之遥的朋友圈。

安之遥发的是:【你是我不可战胜的夏天。】

配图是一张几年前的照片。

夏夜的海滩上,两个影子。

长发的那个在旋转舞动,高挑的那个扶着她的腰,生怕她跌倒。

封聿转发后配文:【不多介绍,都认识。】

他显然没有安之遥识字多。

他估计没看出来安之遥发的那句话,改编自加缪的《婚礼集》。

安之遥想和封聿结婚。

我往下刷了刷,封聿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在两年前。

他拍了个机场照,标注了定位,写了两个字「出差」。

我看不到也知道下面评论的人有多少。

这个定位正是安之遥所在的国家的另一个城市。

总之,他的朋友圈从来都与我无关。

就连我们的婚礼,也没有。

和蒋惟忱吃完饭。

分别前,蒋惟忱突然开口:「不喝一杯吗?」

我刚想拒绝,他又说:「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想喝。」

「正好,我也想。」

他真是敏锐得像很久以前在我家楼下徘徊的那只流浪狗。

我避开它的眼神,它就知道,我今天不想搭理它。

我放慢了脚步,它就会凑上前。

我要回家了,它就会假装也玩累了,和我告别。

可惜后来,它消失了。

几杯酒下去,我扯着蒋惟忱的领带哭。

「我知道自己长得一般,但我那么努力,工作又好,性格又好,就不配得到爱情吗?」

蒋惟忱拿过我手里的酒杯,笑着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爱情只是指爱情中的一种,比较看脸的那种。」

「你找的人不对,他只能给你提供这种爱情。」

「也有人,更看一个人的内在……」

我打断了他,点点头说:「我早就知道了。」

「但为什么要一次次、不断和我强调这个事情呢?」

我知道自己长得一般,并且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情。

平心而论,我长得也不丑,普通人水平。

但有人一遍遍凑到你面前告诉你,你长得一般,还是会让人生气。

封聿现在就是在做这种事情。

他一遍遍告诉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蒋惟忱哭笑不得:「你既然都知道了,还哭这么大声。」

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

对。

这次喝酒在我家。

我笑了两声:「机会难得。」

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蒋惟忱说:

「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见面你不用化妆,毕竟每次给你卸妆,我都怕弄你眼睛里。」

他顿了顿,说:

「我不是看脸的人。」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开口:「今晚不要走了。」

我看到蒋惟忱的背影僵了僵。

「我这里有客房。」

我可不想真的和有未婚妻的人发生什么。

我怕她去我单位拉横幅。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不像男人,一旦遇到,仕途就全毁了。

第二天一早。

客房里被子铺得没有一点睡过的痕迹。

家里除了我,空无一人。

我琢磨着点什么外卖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一身运动服的蒋惟忱,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他说得非常自然:

「你昨晚喝多了,我煮了小米粥。」

「正好晨跑,顺路给你送过来。」

我快要爱上他了。

还好,我是个被伤过的老实人,不会再轻易相信爱情,也不相信他看上了我。

我送蒋惟忱离开的时候。

远远地,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在花坛旁抽烟。

10

封聿的眼神落在蒋惟忱身上。

蒋惟忱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看起来像是刚洗过澡。

封聿碾断了手里的烟。

蒋惟忱挡在我身前,侧头问我:「需要我和他解释一下吗?」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是不经意的,离我很近。

我闻到了很淡的汗水味。

不难闻。

甚至有点勾人。

我摇了摇头:「不用。」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封聿是我老公的?

正常人应该看不出来吧?

封聿一字一顿说:「陈赛男,你当我死了吗?」

他表情极为难看,瞪着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

男人都这样。

不论爱不爱,都不能接受被戴绿帽子。

我让蒋惟忱先走。

他再三确认后,才离开。

走前,他轻声说:「我就在附近,你有事就喊我。」

封聿眼神阴沉得厉害。

「你不接我电话,就是和他在一起?」

难不成就是因为昨天我没接他电话,他跑过来兴师问罪?

「我们现在只是同事,你别多想。」

封聿显然不信,步步逼近我,将我逼退到墙角。

「你把我当傻子吗?同事大早上从你家出来?」

我解释了两句。

「你看他这么帅,怎么会看上我?」

这个理由很充分。

最后,我平静又无奈道:「你要是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封聿表情有片刻凝滞。

他抓着我的手腕,下颌绷紧,气息不匀。

眼看他要发火,我赶忙说:「况且,你和安之遥的事情,我从来没质问你什么!」

封聿的表情依旧不怎么好看。

但似想到了什么,他眉眼稍稍舒缓。

「陈赛男,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那些愿意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不过是玩一玩,图个免费。」

谁不是呢?

封聿继续说:「你要是介意之遥,我可以删了那些朋友圈,也不会带她出现在你面前。」

一瞬间,我就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我和之遥,分不开。」

「以后,我可以每年把收入一半转你卡上,当做是对你的补偿。」

我哑然失笑。

我抬眸看向他。

那样艳丽夺目的长相,我追逐了几百上千个日日夜夜。

甚至在我决定放弃他后,还忍不住对他的样貌晃神。

可现在。

真的腻了。

我对这样一份肤浅的、单方面的爱情腻了。

再好吃的甜筒,你吃一千天,也会腻的。

何况这个甜筒配料一般,还被好多人舔过,现在又要偷偷背着你出去被人舔。

一想到,我要和这个甜筒一起渡过余生,就让人感到绝望。

我惨然一笑:「封聿,我活该这么被你欺负吗?」

「这么多年来,我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每次出差,我都帮你收拾好行李,你没时间应付你家那堆亲戚人情往来,也都是我在一手操办,你爸住院那段时间,你在国外工作,也是我找人找关系安排手术……」

「我不想做你和安之遥爱情的旁观者,放过彼此吧,封聿。」

「还是说,你不舍得?」

老实人离婚的理由,一定是被伤害了。

封聿眼神里有片刻的怔然,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理解他。

我要是他,我也舍不得和自己离婚。

不是有多爱。

是我这种看似年少有为还自卑的体面老实女孩,放在当今社会也不是很常见的优良品种,非常适合娶回家。

我静静地看着封聿,不着急等待他的回答。

因为,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我的决定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最后,他说:「陈赛男,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真以为我舍不得你,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发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在背后缠着他。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应了声「好」。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只要能离婚。

11

我和蒋惟忱没什么进展。

我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发来的消息,我回得很有礼貌,也很有分寸。

他情商那么高,当然懂我的意思。

我见了新的男人。

年纪很小,长得很奶,玩乐队的。

我问他,为什么会想来和我见面?

小奶狗说话也很直接:「想认识认识不同行业、不同年龄、不一样的人。」

我很喜欢这个回答。

让人没有压力。

一次性约会。

最后,是我买的单。

他想加我的联系方式,我拒绝了。

走出餐厅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我一句话都还没说,她先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

「你要和封聿离婚?」

「他是北城本地人,你一个外地人能嫁给本地人,少奋斗了多少年你知道吗?」

「我看你是读太多书,被洗脑了……」

我听着电话里她趾高气昂又畅快的声音,有些恍惚。

她上次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骂我,好像还是在我小学的时候。

因为我说,我想要养楼下那只流浪狗。

她把我关在门外,说家里只能养一个,有它就没我。

在我爸回来后,她又迫不及待把这个事情添油加醋和他说了一遍。

我爸说她小题大做,劝和以后,让我回了家。

后来。

因为我实在太优秀了,她没有再找到骂我的机会。

有研究东亚家庭的书说:有些母亲是厌女的。

她爱你,但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打压你、控制你。

一部分原因,是丈夫这个角色的缺失。

你身为女儿,不得不承担起一部分丈夫的职能。

归根结底,还是所受的思想教育和社会环境导致女性的情感和精神上离不开男人,但男人这种生物偏偏又很容易消失,或者,即使不消失,也和消失了没两样。

我对她的感情经历了许多阶段:

不解,愤怒,理解,平静,接受。

我不知道这本书说的对不对。

但我从始至终都爱她。

只是不愿意成为她。

我不想为了平庸的男人,平庸的婚姻,搭上我本该有无限可能的一辈子。

电话里,传来我爸一如既往劝和的声音:「别气了,女儿也就一时冲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聪明……」

我爸。

明明那么普通,却能在家里享受皇帝一样的待遇。

有人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还给他生下了冠他姓氏的优秀的女儿。

他只需要做出一副在外面工作很辛苦的样子。

而我,需要从几千几万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获得和他一样的家庭待遇。

我说:「封聿出轨了。」

我妈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接着,是我爸说:「会不会是什么误会,小封不是这种人……」

我补充了一句:「不止一次。」

我爸还在说:「但离婚还是太冲动了……」

我妈的声音盖过了他。

「要妈来陪你吗?」

夜风带来一丝春天的暖意。

我笑着说:「妈,不用,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你知道的,我一向聪明。」

12

我尝试联系封聿。

说好了的离婚协议,现在还不给我,还去找我爸妈告状。

不知何时,他把我加回来了。

但我发给他的消息石沉大海,打他的电话都没人接。

倒是封聿母亲联系过我,目的当然是劝和。

「都是小聿的错,我已经教训过他的,他把所有存款都给你,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我直接把那段视频发给了她。

她看完后说:「小聿他只是……」

我打断了她,悲伤地说:「阿姨,我很爱封聿,我也舍不得他。」

「可他这么对我,我也没办法了……」

封聿妈妈听到「阿姨」这个称呼,明显愣了愣。

她还没说话,我话锋一转说:

「封聿也算个公众人物,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请你转告他,他要是还不回我消息,我不介意把这个视频发在网上。」

我听到了电话那头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封聿也在。

说完,我挂了电话。

当天,我收到了离婚协议。

我请了假,回去做离婚登记。

民政局门口。

我等了半个小时,封聿姗姗来迟。

他的车里坐着安之遥。

安之遥正准备下车,结果看到了我妈正瞪着她。

没错,我妈还是来了。

她让邻居家的小孩帮忙给她定了机票,瞒着我一个人来了。

安之遥收回了迈出去的腿,她怕我妈这个外地来的县城泼妇指着她骂「小三」。

我妈没骂到安之遥,开始骂封聿。

封聿喊了声「妈」。

「别喊我妈!我们陈家可没有你这种女婿!」

封聿在发现这声「妈」无济于事,她骂得越来越厉害后,脸色铁青,忍不住开始反驳。

「要不是你女儿求着,我从来没想过和她结婚!」

封聿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理亏,他也不会认。

我拉住了嗓门越来越大的我妈。

我不想听他们吵架,我托人抢的离婚号,很珍贵的,不能浪费了。

后来流程走得很顺利,工作人员提醒我们一个月后再来拿离婚证。

封聿的眼神在我苍白又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直到我妈将我拉走,安之遥黑着脸喊他。

封聿的车很快消失不见。

我想,他本来是想带着安之遥来秀恩爱的,结果我妈影响了他们的发挥。

他们离开后,我找了个专柜卸了妆。

我妈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想带她逛逛,于是又请了假。

请假的时候,领导很为难,我这边来了新活,又是临时多请假。

我本来打算放弃了,结果半个小时后,领导批了我的假。

是蒋惟忱。

他接过了这些活。

送走我妈,回工作地后,我给蒋惟忱发了答谢消息。

蒋惟忱回复了两个字:「没事。」

就这么简短的两个字,我盯着看了十分钟。

它像一根羽毛一样,挠着我的心窝。

他这人。

怪矜持的。

我把原本要给封聿那条围巾塞进了礼物袋,想了想有点心虚,又买了条领带。

时隔一个月,我又约他喝酒。

他没有回我。

我也没有失落。

成年人,除了钱,没有什么东西是非要得到的。

半个小时后。

他回了:「我挑地方。」

依旧很简短。

我回复说「好」。

然后,我的门铃响了。

13

接到封聿狐朋狗友的电话的时候,我刚接受蒋惟忱的告白。

他说,他这个人很难动心,但从在几年前,就觉得我很不一般。

我算了算他说的时间。

那时候我应该快博士毕业了,做导师身边的狗腿子,想办法得到一份好工作。

酒桌上,我被人调侃奚落,甚至还被开了黄腔。

我依旧面不改色。

被现代文明掩盖起来男权文化,在酒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女人是被端上桌的菜,用来调侃,调节气氛。

酒席散后,我给一个个领导安排了车。

蒋惟忱是跟着另一个大佬来的,那个大佬是他的亲戚,所以他几乎没有被灌酒,不需要我安排他。

他看着我在路边吐,吐完用方言骂了一群人。

然后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我当时很尴尬,但想到他应该听不懂我的方言,又放心下来,挂上谄媚的笑:「蒋老师,你怎么还没走?」

其实,蒋惟忱听懂了。

听懂了我骂得很脏,也听懂了我说了一些很中二的话。

然后,他笑着说,他在看星星。

我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路灯,觉得他可能瞎了。

但领导说是星星就是星星。

蒋惟忱说,我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但嘴里说的话却很谄媚。

后来,他又遇到了我几次。

有时候,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有时候,我在为想要的努力。

老实的表情中,眼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但他还没来得及问我要联系方式,就从别人那里偶然听说,我在追求封聿。

……

他说完,我惊讶地看着他:「你喜欢我?」

他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你不想对我负责,所以故意疏远我。」

好吧。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问他,那你未婚妻呢?

他愣了愣,然后把手机递给我:「我不知道你是哪里听来的谣言。」

「我有没有未婚妻,你可以自己看。」

我翻了他的手机,没怎么看微信,主要看了一下余额。

然后决定,可以小谈一下。

蒋惟忱说:「我这些年都没谈过恋爱,需要你多多包涵。」

「你不要有压力,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没有遇到除了你以外让我感兴趣的人……」

他还没说完,我扯过了他的领带,亲上了上去。

他头一次表现出慌张,耳朵红透了。

成熟有城府的人脸红起来,比毛头小子更带感。

对了,领带是我买的那条。

第二天,我给封聿的狐朋狗友回了个电话。

他说,陈赛男,封聿腿断了,进医院了。

这次,他喊对了我的名字。

说话时还小心翼翼。

其实没关系的,因为我压根没记他的名字。

我说:「你应该打电话给安之遥,我和封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然后,他告诉我,封聿的腿是被安之遥的金主找人打断的。

安之遥是想和封聿结婚。

在他们那个圈子,结婚和被包养,有时不冲突。

但也有时,金主或者老公会介意。

安之遥倒霉。

金主和老公都介意。

金主自己有家世,却不允许她结婚。

封聿自己身边一堆女人,却不允许她有金主。

因为断了腿,封聿好几份工作都黄了。

违约金花光了他本来就没存下多少的钱。

封聿和他的狐朋狗友应该没想到我真的会来。

我出现在医院时,封聿表情很别扭,但眼神中闪过惊喜。

狐朋狗友们忙不迭找理由走了。

封聿开口有些干涩:「你最近,怎么样?」

我把水果篮放在旁边椅子上,点了点头:「挺好。」

「但我不太好。」

「你为什么一直没回来?不是说出差三天吗?难不成你在骗我?」

封聿的眼神里带着谴责。

「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那边,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噗嗤。」

我本来还想装一装悲伤, 可最后没忍住, 笑出了声。

可能是我演技太好, 给了他错觉。

让他以为我一直在原地等他回头,随时准备好做他的备胎。

封聿看着我, 眼神里有些疑惑。

我擦了擦不小心笑出来的眼泪,然后说:「我回来是有个工作需要我到场。」

「提醒你, 后天就要去领离婚证了。」

「你可以坐着轮椅来, 实在不行, 我给你请个护工。」

封聿错愕地看着我。

说完,我就走了。

正式领证那天。

封聿没有迟到。

直到拿到离婚证前, 他还在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不离婚。」

我们一起走出民政局时,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陈赛男, 我知道之前我犯了点错, 伤害了你, 但……」

蒋惟忱从车上走下来, 为我打开车门。

封聿呆呆地看着蒋惟忱脖子上的围巾, 看着我笑着与蒋惟忱说话。

「办好了吗?」

我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证,坐上了车。

走之前。

确保离婚证到手了,我这才对封聿说了实话。

我说:「其实我很后悔。」

我和安之遥不一样, 我挺容易后悔的。

虽然, 我走的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 但社会阅历和眼界摆在那里, 总会有失误的时候。

不过,我会一边后悔, 一边力挽狂澜。

后悔并不是拿不出手的事情。

「我后悔和你结婚了。」

「你这样的人, 只适合谈恋爱玩玩儿,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封聿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我又朝他露出了一个愉快又感激的微笑。

「还得谢谢你。」

「要不是你出轨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提离婚。」

他如果没犯原则性错误,所有人都不会站在我这边。

可维持婚姻的条件,从来就不是男方有没有犯原则性错误。

说什么, 婚姻是大事, 不是儿戏, 不能因为不爱了就离婚。

可正是因为这是大事, 才更不能容许有错误。

说完, 蒋惟忱发动了车, 载着我扬长而去。

反照镜里面,封聿不知道想干什么,结果从轮椅上掉了下来。

后来。

封聿来找过我,但被单位门口的保安赶了出去。

他嘴里骂着我在把他当狗耍。

但没人相信。

毕竟, 我是个老实人。

几年后,偶然有一次听说,他去国外找安之遥了,结果染了那种病。

再后来, 就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

顺便一提。

那个时候,我已经做到再也不用自己摁电梯按钮的职位了。

至于还跟着我的男人是谁,不重要。

要么是讨我欢喜的。

要么是能让我更上一层楼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