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奔现,我问男友喜欢什么姿势。
他说喜欢站着,我害羞地同意了。
当晚,男友死了,他被片成了半具骷髅架子,血肉模糊,以站姿死在家中。
警方查到我头上,我说。
啊,他不就是喜欢站着吗?
1
逃出疯人院后,我开始相亲。
小偷小摸看不上,只喜欢穷凶极恶的,比如眼前的赵泽:
强奸犯出狱,犯的事一页纸都放不下。
开房路上,我含羞带怯地问他喜欢什么姿势。
赵泽满脸淫笑,手不干不净:「我喜欢站着,够爽,一览无余嘛哈哈!」
我红着脸低下头。
我天生会骗人,疯人院好几个男医生被我无辜的外貌蛊惑,抢着要为爱私奔,为此丢了工作。
最后,我被定性为 S 级危险程度,由专人严加看管。
赵泽不舍得花钱去酒店,直接领我回了家,还把我的摩拳擦掌当成小鹿乱撞,打趣第一次跟男人开房啊?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我露出捕猎者才有的恐怖微笑。
站着去死吗,我还没这样杀过人呢。
血液倒流一泻千里的感觉一定很棒。
我已经在迫不及待了。
2
开房前,我接到了爸妈的电话。
「姜安,你逃出精神病院了?你以为杀了人,你姐就能醒?别天真了!」
他们气急败坏地开骂:「再惹事谁也救不了你!我们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
全程情绪冷静的我,做什么坏事也面不改色的我,在听到姐姐两个字后,眼瞳猛地收缩。
像冷血的蛇类,被触到了唯一逆鳞。
半个月前,我的姐姐被强奸殴打成了植物人。
我看过案发现场的照片,她被打得不成人形,全身插管,四肢折断,头颅严重出血,左肾坏死,浑身不见一点好肉。
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敢确定那就是她。
嗜血为乐的我,第一次感受到痛苦的滋味。
警方初步怀疑是报复,姐姐是社工,专门为出狱的人提供心理辅导,帮助他们回归正常社会。
她向来热情善良,出于职责,为他们联系了面试机会。
警方叹了声气:「当然,大多是工厂,保洁,餐厅之类的工作,可嫌疑人赵泽觉得你姐姐侮辱他看不起他,屡次刁难她,跟踪她,甚至在网上造黄谣换脸 P 图,说两人有关系,真是典型的东郭与狼……」
审问中,赵泽振振有词:「有矛盾又不代表我会杀人,老子在道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婊子居然敢叫我去厂里拧螺丝,去餐厅给人端盘子去当条狗?还说什么有提成,呸!
「既然那么想帮我,装圣人,就给老子钱啊!我问她要钱怎么不给?伪善!
「说不定就是跟哪个老相好玩得花呢?」
他挑衅的嬉笑激起了众怒,可现在缺少证据,凶手很小心,没在姐姐体内留下痕迹,案发现场也没有监控。
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
姐姐失去意识前,手心死死抓着块牌子,上头写着。
「祝我亲爱的妹妹,姜安永远幸福快乐!」
那天,正好也是我生日,她是下班去看我路上出的事。
姐姐送了我一份,终生难忘的礼物。
3
我是疯人院里长大的孩子。
小时候爸妈吵架,妈妈尖叫着去死,当晚,我体贴地把一瓶老鼠药加到爸爸粥里。
如果不是闻出味道,他绝对会一命呜呼。
妈妈抓着我肩膀问为什么,我无辜地说:「不是你要他去死的吧,好孩子要听妈妈话呀!」
上学了,男同学私下开我姐姐玩笑:「她胸那么大,跑起来是不是得用手托住啊?姜安,你以后也会成为奶牛吗?」
我二话没说,用砖头敲爆了对方脑袋。
全程没有愧疚心,更没有可笑的负罪感,断定我无药可救后,爸妈把我扔到精神病院,从此再没出现过。
只有姐姐,雷打不动,每周来看我。
我怀疑过她,也烦过她,更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放弃我啊?」
「没有为什么,你只是生病,为什么要放弃?」姐姐人不大,却总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没有努力过的人,还没资格谈放弃。」
她十五年里如一日地奔走,甚至读了心理学,希望有朝一日能让我过正常人的生活。
姐姐,你以为自己能拯救这些坏种么。
没用的,道德啊,只能约束愿意遵守道德的人。
而恶徒,需要的是我这样的恶魔。
4
赵泽喝下加了迷药的啤酒,很快昏迷过去。
剂量不大,我要确保割断他动脉放血时,他得有十足的痛觉。
就像他殴打我姐姐时那样。
这期间,我戴上手套细心抹去了自己的痕迹,重新在沙发枕头上放上别人的毛发,穿上大两码的鞋子,在衣服里放入哑铃,仿制出新脚印。
污染信息源,这一招是我隔壁病房的邻居教的。
五十年前是臭名昭著的血色屠夫,作为忘年交,我们经常沟通捕猎心得。
布置妥当,赵泽也醒了。
他恐惧地发现自己全身被绑住倒挂,撕心裂肺地咆哮:「狗日的敢算计老子,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在他愤怒的叫声中,我精准地割开他的一条动脉,鲜血四溅,赵泽却依然嘴硬。
他挑衅地描述着对我姐姐做过的事,在哪做,怎么做。
「你姐叫得可甜可骚了,还喊我老公哥哥呢,平日里装什么清纯!
「小妞,就你这细皮嫩肉还杀人?知道往哪里戳吗?要不要老子手把手教你?」
刀锋上,反射出我那双空洞的眼睛。
姐姐去做社工,是为了我。
她说最近有新的监护政策:「姜安,你给我争气点,争取早点达到出院指标,我有相关从业资质,这样帮申请你出院的可能性就更大。」
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会去更好的单位,更不会认识到这帮畜生。
我将刀刃向下斜,沿着人皮肌理往下。
吃过片皮鸭吗?肥而不腻的秘诀是片肉的时候,厚薄要均匀,连皮带肉厚不超 0.2 厘米,柳叶条似的口感最佳。
片制一只鸭要五分钟,片一个人,需要多久?
可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立刻堵住赵泽的嘴。
那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声音。
「赵泽在吗?开门,姜宁的妹妹从精神病院逃出,如果你见到她,请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门外,是调查我姐案子的方警官。
5
我猛地变了脸色。
赵泽绝望的眼里迸发出希望,求生的欲望让他铆足劲地撞开我,浑身是血地冲外撞。
我不急不缓跟上,门没反锁。
可撞开的门外空空如也,男人满脸喜悦瞬间凝固。
下一刻,角落再次响起。
「赵泽在吗……如果见到……请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内容、语速,就连语调一模一样!
这就是录播,外头压根就没警察!
看着赵泽从惊骇绝望到心如死灰,我忍无可忍地大笑鼓掌:「AI 做的,不费什么劲儿,就逗逗你,你不是最讨厌警察的吗?怎么现在那么期待呀?
「临死前快乐点,天堂地狱完整走一回,才不亏。」
给人希望再赐予绝望,松弛有道。
才是最高端的烹饪方式呢!
我起刀,热血溅飞,死亡在掌中跃动。
不过片出几片,赵泽就涕泗纵横地交代作案动机:「饶了我吧,我只是执行者,是苏许楠!我是收了他钱才去的,是他出钱让我教训姜宁啊!」
我蹙起眉头,这人我认识。
他,不是我姐的追求者吗?
6
苏许楠是姐姐帮过的犯人里,最成功的一个。
「苏许楠是很聪明,14 岁时误杀了酗酒家暴的父亲,过失杀人被判入狱七年,他狱中自学了编程,出来后创业大获成功,公司做到现在百人规模,还常过来做义工。」
我讨厌他,因为姜宁总拿他当我榜样。
「安安,我们一起努力,也可以有新的开始。」
来不及了姐姐,我数过她身体上有多少伤口,每一处我都记着,在关节,在脸上,在腹部,在腰间――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快感在身体里疯狂流窜,听着渣滓悲鸣挣扎,我每个细胞都在雀跃,多日盘踞在心口的痛苦这一刻才纾解。
赵泽疯狂嚎叫,死前涕泪交加卑微哀求:「你杀了我……你就没法去指认他!苏许楠才是真正的恶魔,警察都拿他没办法的……」
我歪歪脑袋,指认?有必要吗?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主谋不是你,既然警察拿他没办法,你这样的废物又有什么用?」
恶魔,需要的当然是恶魔。
7
几天后,我容光焕发参加了相亲。
苏许楠来到咖啡厅时,电视新闻正在播放赵泽被杀一案。
「死者以站姿死在家中,几天后保洁闻到臭味后报警,凶手手段残忍,死者身体血液被放得干净,目前案件正在全力侦破中……」
愉快的背景声中,我害羞地朝对面俊雅青年伸出手。
「苏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本来,苏许楠第一选择不是我。
可刚群面,他的女伴语出不逊:「苏先生是刑满出狱吧?虽然您现在小有所成,可你有案底,以后的小孩也不能考编考公,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变态可是会遗传的!」
女孩声音很大,全部人都听得见,一时间各种异样的目光落在苏许楠身上。
那是个穿着考究的青年,他高挑俊秀,在议论声中局促地低下头,纤长的眼睫毛遮住眼底神色。
我及时替他解了围,顺理成章地坐到了一桌。
「安小姐……你不介意我的过去吗?」
苏许楠目光疑惑,大概是头一次遇到知道他过去,却释放善意的女生。
我笑容天真无邪,咬着吸管笑:「你主动告诉大家过去,证明你是个心思坦荡的人,起码做朋友不亏,再说,不能因为过去犯的错,去否定现在的你,谁能保证,每个人都不会犯错呢?」
像我,就没法保证自己不破戒杀人。
我用最真诚的眼神接纳他眼底的敏感脆弱,给他的自尊心绝对保护。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从渣男手上保护了妈妈,多勇敢,是妈妈的小英雄不是吗?」
苏许楠微愣,浅浅一笑。
「第一次,有人用英雄称呼我。」
他笑起来真好看,无辜又忧伤,像极了言情小说封面男主。
我们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咖啡厅打烊。
离开前,苏许楠显得意犹未尽,他绅士地送我回家。
只是隔空一个对视,他就羞涩得耳根子发红,手足无措的样子惹得我轻笑。
手指随着步伐偶尔碰触,暧昧在夜色里流淌。
我租住的小区野猫多,苏许楠随身带猫粮:「小时候,我家也养猫,可我爸喝醉后总是……我只能放走猫,偷偷来看看。」
他抚摸小猫背脊时动作轻柔,听说,我姐的医药费一直是他在支付。
他公司盈利所得,绝大部分无偿捐赠给各公益机构,也会为电影里的生死别离潸然泪下。
这样的人,会是残暴的凶手吗?
还是,赵泽死前的栽赃呢?
晚上,我洗完澡,在手机上跟苏徐楠互道晚安。
一条火灾信息映入眼帘。
那个对苏许楠出言不逊的女孩家中,爆炸了。
8
苏许楠第一时间送上祝福。
「一面之缘也是缘,我想为她家人捐助尽一份力,安安,你会介意吗?」
「许楠,你真是太善良了。」我扯开嘴角,做出被感动得不行的样子,「不过幸好,后续新闻说,她晚上被朋友叫出去吃夜宵了,躲过一劫呢。」
看着苏许楠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我心情好极了。
是的,给相亲女打尾款那晚,我就专门提醒。
「今晚立刻离开这个城市,想多了?跟他相亲过的女孩十有八九出意外,你要找死,我不勉强。」
姐姐你看,恶魔往往披着羊羔的面具。
苏许楠是天生的演员,除了我,谁都会被他的演技蒙骗。
我入侵过他的手机。
他有个暗网群,群名叫「黑暗森林法则」,里头都是臭味相投的危险分子。
「可惜,让那贱人跑了,嘴贱的女人,就该死!」
「没事,不是又有新的猎物了吗?有趣吗?想好用什么办法烹饪?火炙?片刺身?」
苏许楠发了我的照片,白裙长发,纤细文弱,不堪一折。
其他人纷纷表示有趣:「脖子挺漂亮,扭断时一定很带感,记得全程直播啊,最喜欢这帮捞女梦想破碎的时候!」
「又玩这套让猎物爱上你,再虐杀的把戏,不觉得腻?」
「实验证明,心情好的猪,吃起来肉质会比较好。」苏许楠慢条斯理说,「合格的猎人,有让猎物感到幸福的责任。」
「就像姜宁,毁灭在她拿到了妹妹出院同意书那天,前一刻有多开心,后一秒就有多绝望,从天堂坠落地狱,这难道不是最有趣的事吗?」
聊天记录里,我终于看到姐姐被虐杀的视频。
镜头随着男人的动作晃动,姐姐从苦苦哀嚎到痛到昏死,她哑着嗓子求饶,换来的只是更疯狂的凌虐。
赵泽拽住她头发,将她扣进生日蛋糕里:「别浪费了啊,多吃点!」
「各位大爷们,想看啥只管说,想看劲爆的?管够!」
离幸福咫尺之遥的姐姐,提着蛋糕要告诉我好消息的姐姐。
对未来满腔憧憬的姐姐……
躺在医院生死不明的姐姐……
视野模糊了,原来是眼泪滴湿了屏幕,我无比冷漠地擦干。
看清屏幕上,苏许楠的最后一行字:
「她哀求我不要杀她,她还有生病妹妹要照顾时。真是她身为女人,这辈子最动人的时候。」
9
「安安,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苏许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用手臂牢牢圈住我。
这是他表达占有欲的方式,那晚后,我们顺理成章开始约会。
像所有小情侣一样,我们会手牵手看电影,去露营,苏许楠对我体贴得没话说。
告白那天,他送上的 999 朵玫瑰花羡煞旁人。
「安安,你穿过谎言、偏见、傲慢来到我面前,与我一起,你会遭受很多流言蜚语,但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捂脸微笑,天啊,杀人的欲望达到顶峰。
「我当然愿意!」
我喜极而泣,把一个恋爱上头的悸动少女演得淋漓尽致。
我们默契拥抱,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各怀鬼胎地笑。
那晚,他说要跟我分享一个秘密。
「我们会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彼此不应有秘密。
「我,不是过失杀人。」
我侧耳倾听,听凶手的自白。
「如果我杀人,是早有预谋,你会厌恶我吗?」
10
「我从十岁开始,就想杀了我爸。
「他人前温文人后暴力,常殴打我,往死里打。
「我骨折过,一个肾被打得几乎坏死,我求我妈离婚,可她总说那是你爸,一家人不能走散。
「如果我爸死了,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所以我做了小小设计,让我爸倒下时脖子会被铁钉钉穿。
「我可以报警救他,可我没有,所以我被判了刑,当时我太小,做事还不够周全,我应该报警的。
「反正救护车过来期间,他就咽气了。」
苏许楠扶着我的后脑勺,我敢说,如果我表现出一丝后悔害怕。
他会毫不犹豫地扭断我的脖子。
在短暂错愕后,我眼泪先一步落下,泣不成声地回抱他:「傻瓜,我怎么会害怕你?那不是你的错,是你妈妈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都过去了,你也付出了代价,我们总要向前看的。」
我太明白当一个女人想保护自己珍爱的人时会是什么模样。
这种表情,我在姐姐的脸上看过无数次。
苏许楠眼中的戒备,在我炙热的眼神中逐渐瓦解。
「我会陪着你的。」我握着他的手,万分笃定,「我会陪你到永远,徐楠。」
直到,亲手杀了你。
当晚,暗网里有人质问苏许楠。
「你不想杀了她?后悔了?」
没回答,但沉默往往也是一种答案。
「醒醒,所有的爱都会以背叛收场,你看,你坐牢这些年,你妈这些年照样结婚生子,晒的朋友圈里永远没有你,她让你别联系她,甚至不让家人知道你的存在。」
「你的小白花也会这样,今晚 10 点,就是狩猎的时刻。」
「现在,她可以带着你的秘密,去死了。」
11
九点四十五,心神不定的苏许楠忽然起身,说要去加班。
他出门前对我依依不舍道别,表情毫无破绽。
我往上翻暗网记录,看到杀手发了张照片,说。
「我早就到了,附图。」
那是从一条缝隙里偷拍的,照片里我背对镜头,正与苏许楠甜蜜拥抱告别。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现在凶手。
就藏在衣柜中。
12
那道冷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我。
「捕猎游戏开始��。」
是你的死亡倒计时开始了。
我挑眉笑了笑,不慌不忙给苏许楠语音留言,叮嘱他外头有雨。
话音刚落,黑影从背后袭来。
我不慌不忙与杀手缠斗,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我才放声尖叫。
随着一声钝响,杀手歪倒一边。
苏许楠手举重木摆件,气喘吁吁。
我像是见着主人的小动物,惊魂未定地扑到他身上,不停发抖。
杀手一动不动,明显没气了。
苏许楠抱着我蒙了,这就死了?可他明明没砸关键部位啊!
我在男人怀里扯出一抹冷笑,就在几分钟的缠斗中,我将戒指里的毒素刺进杀手肌肤。
一路拖延住,直到苏许楠回来。
杀手的真实死因,是心脏麻痹,而非头部重击。
可人死了,苏许楠就会成为组织的背叛者。
我惶恐不安地眨着通红的眼睛问:「亲爱的,赶紧报警吧!放心,你是正当防卫,不会出事的,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帮你。」
「不,不能报!我有案底,警察只会先入为主,给我扣锅!」
苏许楠猛地放开我,胸膛剧烈起伏着,戒备让他声音发紧。
「你知道,原来姜宁还有个妹妹么,她叫姜安。
「是一个精神病,杀人犯,潜逃犯。」
我抽泣着,用茫然无辜的声音回答:「亲爱的,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我应该清楚的事吗?」
「警方,刚刚发来了她的照片。」
黑暗中,他举起了手机。
我一直无比冷静的心,骤然乱了一拍。
13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就在我下楼时,警局的方队通知我,说人脸识别系统发现了姜安的踪迹,她从疯人院逃出来后,多次出现在我们小区,她是极度危险的人,心思歹毒又极会伪装,一旦发现立刻报警。
「我是担心你,才回来。」
苏许楠举起手机,照片的女孩,是我。
准确说,是我十五岁那年在疯人院拍的。
头发凌乱,塌鼻梁,一道刀疤横跨过脸颊。
我在镜头前总笑,因为姐姐说喜欢我笑。
可惜效果欠佳,每个看过照片的人,都说我笑得�}人。
再看现在的我,长发柔顺,明眸大眼,这张脸出自顶尖的私人医院,看不出过去半点痕迹。
认出来了吗?我哽咽着,惶恐着,轻笑着,掏出刀。
入口处锋利淬毒,我的步伐轻得像猫,等待黑暗里的致命一击。
啪的一声,苏许楠打开了灯。
客厅里一片凌乱,杀手横躺在地毯上,苏许楠掀开了对方脸上面具。
只一眼,我呼吸彻底屏住。
杀手是个女的。
塌鼻梁,一道显眼的刀疤,横过脸颊。
她的样子,赫然就是我曾经的模样。
14
她如果是姜安?那我是谁?
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我陷入某种混乱,在这千载难逢的失神中。
腹中一麻,我低头,鲜血涌出。
那是把匕首。
苏许楠平静地接住了我,他双手染血,欣慰地笑了:「安安,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谨慎的猫咪,不用这招,真不能让你放松警惕呢。」
我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缓缓倒下:「你知道我是――那这个人是……」
「她叫变色龙,喜欢整容成受害者的模样,我就知道,她不会是你的对手。」
屋外暴雨倾盆,他将我横抱上车,驶向郊外。
「虽然你与过去长得一点不像,但我知道,你就是姜安。
「记得三年前,你在疯人院反杀剥皮魔那次吗?你们搏斗的监控被卖到了暗网,真精彩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在想。
「想要是能杀掉这样的猎物,不知道能有多快乐。」
苏许楠盯着我,想从我脸上品出恐惧。
可惜没有,我只是虚弱地问。
「所以,你才接近我姐姐,折磨她,引出我?」
「对,不然你怎么会主动出现呢?你以为自己是捕猎者,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猎物。」
他将我带到他们秘密的基地,那是山间的一处废弃别墅,野草丛生,风穿过树梢像利爪撕扯黑夜。
每当有猎物上钩,他们都会在这里进行仪式。
他将我手脚捆住,墙上摆满刑具,铁钩上血液混合锈迹,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中央屏幕里,他甚至反复播放起我姐被害时的录像。
抖动的光影笼罩我,在她持续的求饶声中,我紧闭双眼。
苏许楠珍惜地擦去我的眼泪,感受着我的愤怒,然后起身发送短信:「猎物准备好,狩猎可以开始了。」
他点击发送,伴随着一声发送成功提醒。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15
「怎么会……」
他反应了一瞬,在回头的瞬间,我已经悄无声息割断绳索。
以最快速度擒住他手腕,背摔着地,勒死他脖子。
搏杀是很快的,眨眼分胜负,尤其苏许楠一向不擅长亲自动手。
他擅长借势,用伪善的面具制造各种巧合意外。
我随手扔开腹部薄薄的血袋,他越挣扎,颈动脉那就勒得越深。
缺氧让他满脸涨红,只能艰难挤出一句:「你把他们怎么了――」
约定好的时间到了,可同伴没一人到达。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我笑了:「你们的群名不是叫黑暗森林么,每个你们都是带枪的猎人,竭力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所以,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森林里的藏着的,到底是盟友,还是……我。」
那批人罪恶满盈,要将他们揪出来铲除,确实费了不少气力。
「整个暗网剩下唯二的人,一个是今天送上门找死的变色龙,一个就是你。」
我抽出一把高尔夫球杆,扬起,砸向他的膝关节。
砰!砰砰――
杀猪一样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我用力很足,球杆顶端都被折断弹飞了出去。
不够,怎么会够?我砸断他罪恶的躯体。
让筋带着骨,让皮连着肉。
几轮重击下,苏许楠很快失去反抗能力,浑身血流如注,坏了,见血我最容易兴奋。
那包裹在肌肉下人体骨骼的断裂声不绝于耳,比珠玉落玉盘还要好听。
唯一可惜的是,居然没有观众。
「你杀了我,你的姐姐也别想活。」
苏许楠吐出几颗牙齿,抬起那张,已经被殴打得认不清模样的脸。
「你什么意思?」我举着的球杆的手一顿。
头顶灯光闪烁,苏许楠颤颤巍巍地打开手机。
「今早我给她送的鲜花里,藏有可以远程控制的炸弹,只需要我轻轻按一下,砰!」
原本压倒性的胜局,现在瞬间逆转。
「姜安,你真爱你姐姐吗?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你要真爱她,愿意为了她,放下屠刀吗?」
16
监控里,我姐一动不动躺着。
花篮就在床头柜上,护士换好药清理离开前,还凑过去闻了闻。
并没有发现,里头暗藏的炸弹。
「知道我为什么留姜宁一条命吗?你这样的疯狗,需要狗绳,她就是,这场游戏还是我赢!
「我倒数三声,不放,就等着给你姐收尸吧!」
他狰狞地喊着:「三、二――」
我没有犹豫,扔开武器。
可苏许楠压根不打算履约。
他狰狞大笑,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种令人呕吐的模样,我呼吸变得急促,随着启动键被按下。
我无助地闭起眼睛。
一秒,三秒过去,可画面里,安静如常。
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有延迟?苏许楠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扑向我。
「姜安,是你――」
我睁开的眼里满是嘲讽,在他迅速苍白的脸色中说。
「你的这份礼物太大,我们哪里受得住,已经转送给你……
「最爱的人了。」
17
同城跑腿,早将花篮送到别家。
变态,也是有在乎的人,我有,他当然也有。
苏许楠极其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可遗憾的是,他妈对他避之不及。
他想带我去见妈,都吃了几次闭门羹呢。
苏许楠嘴唇抖个不停,他疯狂打电话给他妈,嘴里破碎呻吟:「接啊,快接啊!」
好好笑,他威胁我时,可不是这副没用的样子呢!
电话一直不通,他崩溃地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我愉悦地欣赏他的绝望,直到他发疯一样扑来把我推向窗口,才放声尖叫。
一发子弹精准地射穿他的胸口。
玻璃碎了,外头响起呼啸的警笛声。
终于,警方来了。
在苏许楠出门,将我留给杀手时,我语音叮嘱他下雨是幌子。
实际上,我已经将他杀人的自白传给警方,并发送定位求助:「救救我,我发现了男友的秘密,他要杀我!」
苏许楠命硬,枪伤没死。
我维持恋爱脑的人设,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等他手术醒来,还第一时间为他播了段视频。
视频里,他妈妈完好无损地走出警局。
苏许楠原本恍惚的视线,瞬间猛地瞪大。
「开心吧,我跟你们不一样,不喜欢对手无寸铁的人下手,那多没意思,你妈是没死,但她看到了你做的那些事,大义灭亲,主动去举报你呢!」
「我们早就断绝了关系,他是个恶魔!」
镜头前,苏许楠的妈妈泣不成声。
「我前夫他是打孩子,可知道为啥打他么?因为苏许楠虐猫!他喜欢把猫养得像亲人后虐杀掉!邻居发现了成堆的猫尸体,我们以为他还小,有挽救的可能,为了保护他,才说是他爸干的。
「我们二胎生了妹妹,苏许楠觉得被忽视,妹妹才三个月大啊,他就趁着我们午睡带妹妹去洗澡,把妹妹溺死在澡盆里!
「他爸要送他去少管所,可第二天就死了,他一直跪在我面前哭,说妈妈虎毒不食子啊,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时心软为他做了伪证,我后悔了……他还在害人!
「这样的恶魔,生下来我就该被掐死他!」
氧气罩上雾气蒙蒙,苏许楠呼吸急促,发出野兽一样的哀鸣,我笑问:「被最爱的人厌弃,什么感觉?」
肉体伤害对他不痛不痒。
唯有诛心,才能让他真正体会灭顶绝望。
「你总把杀戮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只是意识到这世上没人真心爱你,连你妈妈都是,很明显,她更爱自己新的丈夫,更小的孩子,你嫉妒疯了。
「连我这样的变态,也有爱我的人,可你却没有,真可怜呢。」
心电图起伏得太厉害,护士进来随口提醒了句:「病人刚醒,可不能看太刺激的哈!」
我虚心受教:「哦,我以为杀人犯心理素质会很好呢,原来也不是。」
临走前,我一拍脑袋。
「哦,忘了说,你那天炸毁的,是你自己的家。
「你猜猜,警察会在你家,挖出多少宝贝呢?」
18
很快,警方在苏许楠别墅里挖出多具尸体残骸。
有的是手指,有的是内脏碎片,里头许多人,都是暗网的成员。
「苏许楠出狱后就加入了暗网,这些年表面改过自新,热衷慈善骗过了所有人,实际上是通过慈善洗钱,再为暗网活动提供资金,他个性极其自卑偏执,但凡相亲对象因为他的案底拒绝他,会因为各种意外事故身亡。
「他向姜宁求爱被拒后,买通赵泽残害姜宁,并在事成后入室杀害赵泽灭口。
「苏许楠,你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们已经掌握了你跟赵泽见面的证据,赵泽死亡那天,你失踪过五个小时,赵泽的沙发缝隙里也找到了你的毛发指纹,他证据链充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苏许楠当然极力否认,还指认我:「她就是姜安!一切都是她的栽赃!」
「你杀了她姜安,还好意思提她?哦, 你想装精神病逃避法律制裁是吧?想得美!」
是的,我现在的身份,可是龙华地产的赵总的妹妹。
赵霖芳是市里排名前几的老板,事发那天, 她第一时间出面接走了我。
她曾被丈夫关进疯人院,那几年要不是受我照顾, 早被食人魔拆吞入肚了。
我这张脸, 还有身份,都出自她手。
铁证如山, 警方在苏许楠家中找到各类作案工具。
还在一堆残骸里,检验出赵泽,以及――
「姜安」的尸体。
19
变色龙成了我,成了「姜安」。
身份认证那天, 疯人院院长也来了, 还带来了 DNA 样本。
经过比对, 那具死去的女尸,就是「姜安」。
医院后头的巷道里,我把存放院长受贿的 U 盘递了过去:「这下钱货两清, 互不相欠。」
院长接过 U 盘长松口气。
苏许楠宣判死刑的新闻,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病房里, 我把电视音量调大, 让姐姐仔细听听:「你看, 我成功了。
「姐,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想我过正常人的生活,我也可以做到。」
我加入了病友群,认真学习照顾植物人的各种知识。
「姐,冬天都要过了, 今年我还没吃上你包的饺子, 外头的皮没你擀得好。」
没人应答我,只有点滴的滴答声。
正常。
医生说姐姐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 有可能会醒。
可能的意思呢, 或许是很快很快。
也或许, 一辈子都醒不来。
人不醒,但指甲照样长得挺快,我向来擅长用刀, 弹簧刀、剔骨刀、削皮刀……
可唯独小小一把指甲刀,用得心惊胆战。
我小心翼翼拾起她纤弱的手, 咔嚓一下,应该也没剪错地儿了。
可她手指轻轻弹动了下。
我吓得指甲钳都掉地上了。
「……笨蛋, 不,这样, 剪。」
头顶,传来细弱的声音。
沙哑无力,断断续续, 但又无比真实。
原来,很快很快的意思。
这场漫长寒冬很快会过去,春天终将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