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师打来电话,说他朋友的儿子犯了点事,让我「照顾」一下。



等我拿到卷宗,好家伙,强奸杀人,而且还用哑铃把受害女生活活砸死的。



杀人偿命,肯定是死刑,这要怎么帮?



导师笑了:「有什么不能帮的?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01



庭审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家伙罪该万死。



犯罪嫌疑人名叫敖杰,是一名大学生,身高一米六却重达两百斤,满脸青春痘。

因为形象不佳,敖杰在校园里过得并不开心,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我觉得女孩子都瞧不起我。」



敖杰家境富裕,父母都是高官,极度优渥的生长环境培养了他相当自负的个性。



可大学里的女生往往比较感性,对物质条件看得没有那么重,这让敖杰非常苦恼。



其实敖杰肯砸钱的话,我相信会有女孩子投其所好,可他偏偏特别鄙视现实主义的女生,他说他追求的是「纯爱」。



于是,这货就盯上了学校里的女同学。

而且,他只选「处女」作案。

「你怎么知道受害人一定是处女?」

敖杰有点骄傲地说:「我有一种本领,只要用鼻子一闻,就知道她是不是处女。」



虽然没有科学依据,但从结果来看,三名遭到他侵犯的受害人确实全部未经人事。



我问他为什么要专门针对处女作案。



敖杰说,一是玷污处女能满足自己的精神洁癖,二是处女更加在意自己的名节,如果受到侵害,轻易不会报警。



刚开始,敖杰还不敢「强暴」,他选择的是「猥亵」。



他会跟踪那些复习英语四六级的女生,因为四六级需要背单词,而背单词的女生往往会选择比较僻静的地方,那里是最佳作案场所。

唯一的问题是,敖杰的体型很有辨识度,如果被受害人看到,就算遮ẗű̂₍住脸也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他不想坐牢。

所以,他每次都会蒙住受害人的眼睛,他为此专门买了一个头套,只有嘴巴露出来的那种。



第一名受害人是一个大一女生,敖杰从背后袭击她,把她拖进树林里实施猥亵。



由于是初犯,敖杰非常紧张,他只是掐了掐女生的胸和屁股就逃跑了,整个过程还不到一分钟。



但正如敖杰所料,受害女生选择了忍气吞声,这让敖杰的侥幸心理大大增加。

第二天,敖杰就在离上次作案地点五十米不到的地方,再次猥亵了一名大三的女生。



这一次,他用舌头对受害女生进行了侵犯。

可是受害女生当时正和男友闹分手,她害怕自己遭到猥亵会让恋人离去,于是也选择了沉默。



正是这两次成功,让敖杰有了一种错觉。



「女生都很胆小,只要吓唬吓唬她们,这些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就会任我摆布。」



02



有了成功的经验,敖杰胆子肥了起来,他已经不满足于猥亵,决定「深入」。

他反思自己的作案细节,认为露天环境有太多不可控因素,还是室内更加方便行事。



于是,敖杰开始从上晚自习的女生里挑选受害人,他会专门找靠近厕所的教室,坐在最后一排仔细观察。



说实话,敖杰对前两次猥亵并不满意,原因就是他觉得那两个女生太「丑」,他感觉自己有点「亏」。



这一次,敖杰决定提高标准,仔细甄选下手的羔羊。



口味挑剔的他,找了足足一个月,才发现自己的梦中情「羊」。



那就是二年级艺术系的学生程羽。



程羽来自一个单亲家庭,父亲是一名铜匠,受到父亲的熏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去法国留学,成为一名铜雕艺术家。



程羽身高一米七五,形象气质俱佳,但她一直以素颜示人,没有男朋友,也很少和同学外出交际。

一方面,她要存钱;另一方面她想抓紧时间通过法语考试,争取一毕业就拿到留学签证。

可意外终究是先一步降临到这个女孩头上。

第一次见到程羽,敖杰就被这个干净的女孩给迷住了。



他问程羽要过联系方式,程羽礼貌地拒绝了。一如既往地Ŧŭ̀²,敖杰认为程羽看不起他。



于是,他开始幻想:「只要我糟蹋了程羽,她就只能考虑跟我交往。」



敖杰耐心等待时机,当程羽起身去洗手间时,他知道机会来了,于是便拿起书包偷偷ŧû₆跟在后面。



「包里都有什么?」

敖杰犹豫了一会儿:「面罩、手铐、胶带,还有哑铃。」

「你为什么要带哑铃?」



「因为我经常锻炼。」



撒谎。



但我并没有指出来,而是让他继续说。



敖杰尾随程羽进入女厕,他反锁了门,还在缝隙里夹了一本书用来固定,然后偷偷关上了灯。

正在隔间内方便的程羽还以为是保洁员,喊了一声:「阿姨,有人!别关灯!」



她穿好裙子,正准备出门,就遭到了敖杰的袭击。



然而程羽并没有就范,她虽然是女生,但学过跆拳道,再加上身高优势,使劲就踹了敖杰一脚,疼得他嗷嗷叫。

程羽跑向门口,但门被卡住,她出不去。



缓过劲的敖杰追了上去,摁着程羽的脑袋往墙上撞,程羽被撞晕了,敖杰就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隔间里。



「我拿出手铐,把程羽的双手固定在水管上,然后用头套蒙住她的眼睛……」



「你是正着拷还是反着拷的?」



「什么?」



「被手铐束缚的程羽,是面对你还是背对你?」

「背对……不,是面对!」

又在撒谎。



警察的报告上写着:「死者正面朝前,在反抗过程中头套意外滑落,凶手害怕身份曝光,惊慌中用随身携带的哑铃数次击打死者头部,导致死者颅腔变形当场死亡,系冲动作案。」



但尸检报告上却写着:「死者手腕内外皆有大量伤痕。」



如果程羽正面朝前,双手反绑,被手铐划伤的一定是手背,手心不会受伤。



所以,敖杰一定是先让程羽背对自己,然后实施侵害,程羽手心处的伤痕应该是挣扎过程中留下的。

可是,如果程羽背对敖杰,即便头套滑落,她应该无法看到敖杰的面孔,敖杰犯不上杀人啊?



他为何非要杀了程羽,甚至不惜用哑铃把这个可怜女孩的脑袋砸扁呢?



03



休庭的时候,我和几名同事讨论案情。



有意思的是,大家对案件细节避而不谈,几乎都在说敖杰的优点。



「他只有十九岁,而且还是大学生。」



「有自首情节,认罪态度也比较好。」



「他是因为自卑才犯罪的。」



大家话里话外,都想给敖杰判「死缓」,但ṱŭ¹又不敢说得太显眼。

昨天晚上,导师告诉我,他已经打好了招呼,这个案子就按「死缓」判,检察院不会抗诉。



诚然,从法律角度讲,判死缓没有什么问题,对领导有个说法,对一般群众也有个交代。



可是,受害者家属会答应吗?



我还没有见到程羽的父亲,领导以案件影响恶劣为由,选择不公开审理,实际上也是害怕家属闹事。



毕竟,那可是虐杀他女儿的凶手啊!



手机响了,是导师打来的,我赶紧跑到厕所去接。

「差不多该判了吧?」



我犹豫了一会儿。



「我还是觉得,死缓不合适。」



导师有点生气:「有什么不合适的?激情杀人,自首情节,认罪态度良好,哪一条都够得上减刑,还需要我教你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我给你指的阳关大道你不走,以后可别怪我啊!」

电话「啪」的一声就被挂断了。

我叹了口气,我有什么选择呢?



法律的公平正义哪有自己的饭碗重要?



04



开庭后,我给敖杰判了死缓,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敖杰更是笑逐颜开,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谢谢!」



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几天后,法院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程羽的父亲,程兵。



他抱着女儿的遗像,跪在法院门前,身后挂着一条白布,上面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恳请法院判处杀人凶手死刑!」



围观拍照的人很多,领导害怕造成不良影响,叫法警拿着大喇叭驱离了好几次。



围观的群众不想惹麻烦,走了,但程兵坚决不肯离开。



于是领导把我叫来:「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要是这事儿上了热搜,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只好披上外套,拖着疲惫的双腿去见程兵。我向程兵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领导,我昨天又梦见女儿了,她说自己死得太惨,所以没法投胎转世,请你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啊!」

程兵非常高大,身高接近一米九,可能是因为工作原因,他的手很粗糙,还有很多烫伤的痕迹。

可就是这样一个铁铮铮的汉子,竟然哭了。



我叹了口气,拿出一套我早就用烂的说辞。



「你跪在这里求我没用,你当务之急,是请一个律师帮你走法律程序,我帮不了你,只有法律才能帮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脸红得发烫。



我太清楚了,法律是帮不了这个可怜人的。



05

又过了两周,程兵再也没有出现。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导师亲自来了一趟西京,他在本地最豪华的酒店订了一个包间,叫了几个同学,都是政法系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导师拍着我的肩膀,拿起桌子上的量酒器放在我手里:「这可是我的高徒,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哦?」



我受宠若惊,举着分酒器咕嘟咕嘟往嘴里灌,脸红得像猴屁股。



喝完酒,照例还要打两圈牌,我去旁边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现金。

「这次的事,你做得很好,二条。」



「三万,谢谢导师夸奖,那后面的事情要怎么操作?」

「三万胡!清一色!哈哈!今天你可要破费了!」



我从衣服兜里取出三千块钱递上,这一万也输得差不多了。



「我已经联系好了,先让他蹲上几年牢,给那臭小子一点教训,真他妈的败家子,不知道给爹妈省点心。」



听导师的语气,仿佛在训斥一个闯了祸的熊孩子,而不是一个杀人犯。



那程羽呢?她又做错什么了?

那一瞬间,我有点迷茫,导师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判得没有任何问题,死刑,本来就是一种粗鄙落后的东西,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杀人偿命,那一套,你看现在哪个发达国家还有死刑啊?

「要我说,是那小姑娘自己不懂事,手都被铐住了还要反抗强暴,那不是摆明了找死吗?名节贞操有那么重要吗?」



导师说得眉飞色舞,两个领导笑嘻嘻地随声附和。



「不,你错了。」



我忍不住站了起来,导师愣了一下。

「程羽没有反抗,她手腕上的伤不是反抗强暴留下来的。」



导师一时语塞,他嫌弃地瞪了我一眼。

「你喝多了吧?赶紧回ẗū́₋去醒醒酒,明天还要上班呢。」

06



我踉踉跄跄离开茶楼,脑子里疯狂闪过敖杰作案的画面。



程羽肯定不会反抗,她与父亲相依为命,她很清楚自己的生命有着多么沉重的意义。



那敖杰为什么非要杀害她不可呢?



不知不觉间,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很显然我被跟踪了。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毕竟我一年要办将近五百件案子,对我不满的大有人在。

我开始狂奔,那人也追了上来,我慌不择路躲进一条小巷,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我发现一只蓝色垃圾桶,里面传来泔水的臭味,但我也没空嫌弃了。



我倒出里面的残渣,把垃圾桶倒过来,扣在脑袋上躲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脚步声接近又远去。



我又蹲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掀开垃圾桶钻了出去。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后脑勺传来一声闷响。



我晕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我已经被捆起来了,眼睛和嘴巴上都缠着胶布。

有人走了过来,他拽住我的衣领,把我整个提溜了起来,「啪啪」抽了我两个耳光。



我被打得头晕目眩,对方的手掌异常粗糙,掴在脸上就像被鱼鳞刮一样,火辣辣地疼。



但也多亏这两巴掌,我察觉到了绑匪的真正身份。



我努力挣脱嘴上的胶布,大喊:「你是程兵,对吧?」

程兵停手了,他用沙哑的声音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手……有很多烫伤,应该是铸铜脱模的过程中被烫伤的吧?」



程军被我识破,有些泄气,他扯掉我眼睛上的胶带,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我问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绑架我。



程军舔了舔干涸龟裂的嘴唇,用通红的眼睛瞪着我。



「我要那个畜生死。」



我遗憾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敖杰正在收监,有数不清的警察正在保护他,就算程兵有心复仇也不可能做得到。

就算程军再怎么闹,检察院和法院都不会有人理他,已经结案的案子如果翻案,会涉及到很多人的官运,根本不可能有人帮他。



我使出浑身解数向程军解释,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他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怒吼。



「那个畜生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明白吗?而你就是帮凶!」



07



我不是不能理解程兵,失去爱女的痛苦,无处宣泄的愤怒,这个男人需要一个突破口。



所以他选择迁怒于我,因为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程兵没什么文化,跟他解释什么「人道主义」「死刑无用」都是没有用的。



他只有最朴素的道德价值观,那就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我疯狂挣扎,程兵的手指仿佛坚硬的岩石,我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强烈的窒息感,压迫着我的大脑。



就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使出浑身力气踹到程兵的私处,剧烈的疼痛让程兵不得不松手。



我趁机挣脱出来,拼了命地往外跑。



程兵在后面追,忽然,他一个倒栽葱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我往前跑了几步,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回去看,结果发现程兵翻着白眼,鼻子里鲜血汩汩。



像这种情况多半是脑出血造成的昏迷,恐怕程兵平时血压就高,再加上女儿被害让他连夜失眠,他的身体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如果放着不管,程兵肯定会死。

退一步讲,我也没有救他的必要,只要程兵一死,我的麻烦就算到头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救了他,程兵会感激我吗?会因此对我网开一面吗?



程兵开始抽搐,状况危急,我咬了咬牙,拨打了 120,然后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医生连夜对程兵进行了抢救。



他们说,要是再晚几分钟,程兵估计就变成植物人了。

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走进病房,程兵穿着病号服,一双眼睛瞪着我,心跳从四五十,瞬间加速到一百一。



「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再说了,如果你瘫倒在床上,还怎么为女儿复仇呢?」



听到我这句话,程兵捏紧的拳头逐渐放松下来,眼睛里满是哀伤。



我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他:



「为了复仇,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程兵的眼睛瞬间瞪大,他斩钉截铁道:「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你。」



08

我告诉程兵,敖杰的家人近期一定会找他谈赔偿事宜。



「你不要抗拒,不要拒绝,能要多少钱就尽量要,越贪心越好。」



程兵疑惑不解,我告诉他:「程羽的案子,只要时间一长就不会有人关心,除了你这个父亲,如果敖杰的父母想把他捞出来,一定会收买你,你要的钱越多,他们的戒心越低。」



果不其然,不久后,敖杰的律师就联系上程兵,他表示只要程兵既往不咎,发票上的数字可以随便填。



程兵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钱,他就把女儿的生日填了上去,要了两百多万,律师当场就给他付钱了。



随后,我让程兵搬家,制造出远走高飞的假象。

没有了后顾之忧,敖家立即开始捞人,至于办法自然是保外就医那一套ṱúₔ。



他们给敖杰弄了一套猴痘的资料,这个病,监狱医院是不收的。因为犯人本来就容易发生同性性行为,一旦传染开会非常麻烦。



我听说敖家为了捞儿子,可以说是不计代价,像保外就医这种几乎堵死的路子,敖家竟然一路通关,很快拿到了审批同意书。



审批的最后一道手续是我签字,敖家有点不放心,又让导师给我打了个电话。



「等这件事办妥了,下个月,来我在海花岛的别墅度假,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呵呵一笑,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说实话,如果敖杰乖乖服刑,诚心悔过,我不一定会帮助程兵。



但他非要钻法律的空子,视制度为儿戏,用金钱挑战正义,那我就没有理由放过他。

09

敖杰出狱后,他父母立即找了一个替身替他住院,又帮他换了一套新身份,准备把儿子送往日本念书。



在监狱吃了两年苦的敖杰自然耐不住寂寞,尽管他父母三令五申,签证下来前不准他出门,但敖杰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两年以来,程兵一直租住在敖家附近。他每天都会用望远镜监视敖杰的房间,就是为了确认杀害女儿的凶手是否逍遥法外。



所以,敖杰一出门,程兵就跟在他身后实施了绑架。



随后,程兵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他的铸铜作坊。



我一进门,就看到敖杰被塞在一个铁笼子里,瑟瑟发抖。

程兵穿着厚实的防护服,正在把一块又一块铜锭扔进熔炉里,熬成冒泡的铜汁。



我不知道程兵打算做什么,我也不打算问,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我在敖杰面前蹲下来,直视他的眼睛:「你为什么要杀程羽?」



敖杰失控大叫:「因为她看到了我的脸!我没得选!」



「撒谎。」



敖杰抖了一下。

「因为她反抗得太厉害,我摁不住她,所以我才……」

「撒谎。」

敖杰的瞳孔忽然放大,像是泄了气似的。

「我绑住程羽后,她就不再反抗了,她说无论你想做什么,请你千万不要伤害我,父亲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想他难过。」

然而,程羽的屈从,让敖杰瞬间失去了兴趣。

他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渴望的不是「性」。

他渴望的,是那种凌虐女性之后,看着对方痛苦挣扎的快感。

不,或许他早就意识到了,所以他才会在书包里装着一块十公斤的哑铃。

「你为什么不从背后杀了她?」

敖杰舔了舔嘴唇。

「因为我想亲眼看着她眼睛里的光熄灭。」

10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处置敖杰。

我努力劝说程兵:「如果我们把敖杰交给警察,提交补充证据,就算判不了死刑,也可以让他烂在牢里,那里有很多人渣会让他生不如死。」

在我看来,为了敖杰这种人渣放弃自己的人生完全划不来。程兵已经承受了莫大痛苦,我不想这个可怜人付出更多代价。

程兵固执地摇了摇头,他问了我一个问题:「您觉得死刑的意义是什么?」

说实话这个问题有点冒犯到我了,我好歹也是科班出身。

「死刑的意义是为了惩罚罪犯,安抚死者的家属。」

程兵摇了摇头:「我认为,死刑的意义是为了不让其他女孩受到我女儿受到的伤害,不让其他父亲承担我承受的痛苦。

「即便敖杰坐牢,到他出狱的时候,依然有为所欲为的能力,既然法律没办法惩办他,那就由我来杀了他。」

我叹了口气,程兵凄惨一笑。

他从屋内推来一尊铜像,我仔细一看,发现这尊铜像居然是程羽。

我想程兵一定花了很长时间,但他把女儿的铜像雕得极为细致,尤其是那腼腆又带有一丝梦幻的微笑,简直栩栩如生。

看到程羽的铜像,敖杰忽然开始发抖,他跪在地上「哐哐」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程兵用麻醉针强迫敖杰昏死过去,然后把他塞进铜像底座,那里有一个小空间,刚好可以把敖杰塞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程兵取下熔炉上烧红的铜汁,从铜像顶部的气孔缓缓注入。

惨叫声和皮肉融化的臭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我一直在偷偷观察程兵的表情。

他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得意,也没有杀人时的兴奋。他只是温柔注视着女儿的侧脸,仿佛在期待铜像也能回应自己一般。

直到第七次注入,惨叫声才渐渐消失,忽然,两道血泪从程羽的眼睛缓缓涌了出来,滴落在地。

程兵抱着女儿,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11

杀死敖杰后,程兵就逃跑了。

他没办法带走程羽的铜像,只好把铜像留在原地,连同里面那具被铜水完全烫熟的尸体。

讽刺的是,敖杰的父母发现儿子失踪后,不敢报警。

毕竟敖杰被绑架的地方可不是医院,如果警察发现他们帮助儿子「越狱」,别说找敖杰了,他们首先就得蹲大牢。

但敖家毕竟很有人脉,他们很快就发现是程兵绑架了敖杰。

敖家把这件事告诉导师,导师立即给我打来电话:「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矢口否认。

「我可是在给你机会,现在敖家急着找孩子,你要是能提供敖杰的下落就是大功一件。」

「我真的不知ţü₀道,这事跟我没关系。」

导师沉默了一会儿,让我赶到程兵的工坊,现在就去。

我本想置之不理,但又害怕露馅,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程兵本来在门上挂了一把大锁,已经被老虎钳绞掉了。

敖父带着几个装修工人,把工坊的地板挖了,墙灰也铲了,能砸的几乎都砸了,可什么都没发现。

敖母哭红了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那个杀千刀的……要是敢伤害我儿子,我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程羽的铜像,唯独这尊铜像,几个人摸过来看过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导师走到铜像面前,用指关节在上面敲了敲:「实心的,怪了,铜像一般是空心的啊。」

我有点心虚,敖杰现在只是「失踪」,所以他们不敢报警,但如果发现尸体,警方就会发布通缉令,程兵很快就会被捉拿归案,到时候我恐怕也要受到牵连。

但我又不敢暴露出自己和此事有关,导师这人机警得很,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必须小心谨慎。

敖父叫工人把铜像的头锯掉,我忍不住阻止:「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她可是死在你们儿子手上的亡魂,如果亵渎铜像,你们就不怕……」

导师冷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化作厉鬼,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敖父觉得有理,他命令工人搬来电锯,照着铜像的脖子开始切割。

程兵的手艺极好,铜像造得很结实,工人们切割了半天,换了几张锯片才砍开一条缝。

这时,忽然发生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程羽的铜像,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

那是一种像风一样,极为低沉又充满威胁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工人们立即表示自己不干了,犯不着为了几个钱玩命。

敖父敖母也吓得脸色煞白,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俩心虚得很。

只有导师勉强定了定神,他判断:铜像既然发出奇怪的声音,那就说明里面可能有气体,这一定大有猫腻!

可敖父敖母已经打了退堂鼓:「算了,工人都不干了,咱们也拿这铜疙瘩没办法啊?」

12

我希望程兵能够成功逃亡,他可以低调地出境,在异国他乡开始新的人生。

他有足够的钱,还有一门吃饭的手艺,完全可以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只要他愿意,说不定还能再次成为父亲。

然而,这样的期望终究是太过理想。

几个月后,导师给我打来电话,说程兵已经被抓到了。

我愣了一下:「是警察抓到的?」

导师嘲弄道:「怎么可能?是他自己太蠢,非要往圈套里钻。」

他说敖家为了引程兵出来,故意扒坏了程羽的墓地,得到消息的程兵立刻就出现了。

导师告诉我关押程兵的地点,那是一栋位于郊外的别墅,我立即驱车前往。

昏暗的车库里,我看到程兵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两个男人正在审问他。

他们明显没有给程兵留活路的意思,用上各种手段折磨他的肉体。

程兵的左眼高高肿起,满脸血污,十个手指头有七个已经被拔掉指甲盖,右大腿上插着一把弹簧刀。

负责审问的男人抓住刀柄,缓缓在程兵的肉里转动,尽可能地制造痛苦。

程兵声嘶力竭地大喊:「杀了我!杀了我!」

我想报警,但手机已经被另一个人收走了,他们把我围在中间,时刻警惕着不让我逃跑。

看来敖父已经笃定,是我帮助了程兵,他叫我来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确定答案。

敖父走到程兵面前,逼问道:「你只要老实交代,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指了指我:「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我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上。

程兵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嫌恶地说:「这不就是那个狗法官吗?」

「他有没有参与绑架我儿子的事?」

程兵狂笑:「参与了!参与了!你赶紧把他杀了吧!」

敖父将信将疑地瞅了我一眼,我实在佩服程兵,他的回答非常巧妙。

「我儿子呢?你把他的尸体藏在哪了?」

程兵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吃了!」

「吃了?」

「对,我把他的血放干,撒上盐,塞进行李箱,一天吃上一条。」

程兵说得一板一眼,好像真的似的,连审问他的人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给你的两百万你放在哪了?我查过你的银行记录,那两百万你既没有存起来也没有花,既然你杀了我儿子,那钱总要还给我吧?」

程兵嘿嘿一笑:「被我烧了,都在地狱里,等你死了我就还给你。」

敖父不信,于是程兵改口了。

「那两百万,都被我藏在女儿的铜像里,想要你就割开拿走吧。」

敖父这次信了,他叫人把程羽的铜像搬来,准备切割底座。

程兵瞅了一眼:「这是实心的, 你拿电锯,准备切到猴年马月?把氧气和乙炔拿来,那个快。」

我马上反应过来程兵准备干什么了。

敖杰的尸体已经腐烂了几个月,铜像里恐怕已经充满了沼气。

铜的密封性比水泥好很多, 那些沼气全部压缩在铜像里无处溢散,也就是说此刻铜像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煤气罐!

程兵准备和他们同归于尽!

我立刻对敖父说:「既然我的嫌疑已经洗清, 那我就没什么在这里的必要了吧?」

敖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住址,要是让我知道你嘴巴不严,可别怪我……」

我赶紧打断他:「你放心, 我绝对不会告密的。」

两名手下已经把氧气瓶抬了进来,我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路狂奔。

直到火焰吞噬了一切。

13

消防官兵从残垣断壁里把烧焦的尸体全部挖出来, 其中有一具高度腐烂又烧焦得最严重, 警察死活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倒是插在程兵大腿上的刀子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们把这起事故定性为黑社会活动, 顺藤摸瓜查出了敖母。

她在企图出境潜逃的过程中被逮捕,警察在她的手提箱里发现了很多钻石和金条。

我写了几封举报信, 递交到了学校,里面的内容和证据都是我花了很大力气收集来的, 我确信可以派上用场。

听说这些举报信在短时间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可一段时间后, 风波就平息了,仿佛沉进海底的石头。

导师把我约了出来, 他幸灾乐祸地把几封举报信甩到我面前。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我苦笑。

如果你在厨房看到一只蟑螂, 那就代表着暗处至少有一万只蟑螂,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人类。

如果一个人贪污腐败,那往往意味着整个系统都出了问题, 那些和导师同流合污的人, 是不会允许这封举报信发挥作用的。

「你啊,还是不够成熟, 太理想化, 总觉得法律代表着公平, 代表着正义,可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正义呢?

「强者就代表着正义,弱者不配享受公平,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真的不怕遭报应吗?」

导师哈哈大笑:「什么因果报应,那都是穷人编出来的梦想, 是精神胜利法罢了!杀人放火金腰带, 修桥补路无尸骸,你告诉我有哪个坏人是真正遭报应的?」

他拿起举报信撕了个粉碎, 丢到我脸上, 扬长而去。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我赶紧跑出门去, 只见导师瘫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哑铃,不偏不倚, 正好砸中了他ţü¹的脑袋。

警察很快赶来,他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耸了耸肩。

「不知道,大概是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