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同一天出嫁。

但揭我盖头的,却是我的姐夫。

我才知道,姐姐和我的心上人暗度陈仓,调换了花轿。

姐夫目瞎体弱,性子绵软,他轻轻柔柔地告诉我:

「你别怕,活不了多久,你再忍忍。」

后来我才知道,他说活不了多久的,是姐姐和我那心上人。

1

我和姐姐是双生姐妹,容貌八分像。

她性子如火,张扬明媚,我则温暾木讷,寡言少语。

去年圣上下了赐婚圣旨,定了两桩婚事。

姐姐嫁给宁王,我则许给了朝廷新贵闵时以。

姐姐自小要强,无论什么事都要掐尖,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成亲这件事上,她也敢任性妄为。

此刻,暖春的季节已微有燥热,而我却如坠冰窖。

宁王就坐在对面,如果被他知道我不是姐姐,那明日就很可能是姜家的死期。

欺君是大罪,全族流放还是满门抄斩,都是我担不起的。

姐姐能自私自利,可我做不到。

待所有人退了,我迟疑着起身过去给宁王行礼,「给王爷请安。」

宁王虽看不到,但他应该能分别得出我和姐姐声音的不同,所以他顿了顿,「你的声音?」

定亲后,宁王曾去过我家两回,他记得姐姐的声音。

「染了风寒,声音可能有些改变。」我编了理由,不敢多言。

宁王似乎没有多疑,只微微点头,「那早些歇息吧。」

我心如擂鼓,脑中极快地转着,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糊弄了这个新婚夜。

我已遣人回家告诉父亲,没有等到家里人的回复,我是万万不敢让宁王察觉新娘已换了人的。

宁王起身,我过去扶着他,他个子很高,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但可惜,去年他突然生了重病,其后便失明了。

其实,若非他失明,如他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怎么也轮不到我姜家的女儿。

当然,如果他不失明后又失宠,姐姐也不会宁愿冒险也要换亲。

「我自己可以。」宁王与我笑了笑,「你晚膳没有用,我让人给你煮了面条,你且吃些。」

我垂着头应是。

他洗漱很快,也并没有我担心的踢到木桶椅子之类的事发生。

少顷,他穿着月白的中衣出来,散着头发,立在跳动的烛光光晕中,如芝兰玉树,端的是清风朗月矜贵高华。

我不太懂姐姐为什么要换亲,宁王虽眼盲了,可他到底是王爷啊。

闵时以再前程似锦,也不值得她赌上全家人的性命换他。

「面条味道如何?」宁王坐在床边,用耳朵找我的方向。

「很好的。」我垂着头回道,宁王微微颔首,「你今天怎么这般安静?」

我心头跳了起来,随口扯着谎,「大约是环境陌生,我紧张了。」

他微微偏着头,若有所思。

宁王问我:「今日家中婚事可都还顺利?」

「顺利的。」我放了筷子,「王爷,我去洗漱。」

我逃也似的进了净室,心跳得却更厉害,我总觉得以宁王的聪明,他随时都可能会发现我不是姐姐。

如果他发现了,我又要如何应呢?

磨蹭了很久,我出了净室,宁王靠在床头,听见我的声音,他朝我看来。

我脚下一乱,踢倒了脚蹬,宁王凝眉问道:「踢到脚了?」

我捂着脚,忍着眼泪,刚要回他,却在下一刻被他抱了起来,我惊呼一声:「王爷。」

他放我在床沿坐下来,捧着我的两只脚,「哪只脚,破了吗?」

我想收回脚,他道:「需要请大夫吗?」

2

宁王问我可要请大夫。

我福至心灵,立刻接着他的话,「要!」

他轻笑了一下,「好,那给你请大夫来。」

我将脚收回来,宁王也起身坐在床沿,沉默了一刻,他忽然问我:「你怕我?」

我觉得他语气好似在试探。

我摆着手,又想他看不到,便道:「王爷您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我怎么会怕呢。」

他挑了挑眉,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比如?」他道。

我没想到他会追着问,不禁一愣,「那次在湛河源吃饭,伙计莽撞,将汤汁泼在您衣服上,您不但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宽慰他。」

他偏了偏头,若有所思,「那天你也在?」

「不,不在。」我忙否认,「我听别人说的。」

其实那天我在,不但在,而且还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只是不能说。

外面回禀大夫来了,宁王帮我盖了被子才请大夫进来。

大夫说不严重,养一养就好了。

确实不严重,只是当时疼了一下,但我还是迟疑着,想要编些病痛,好拖过今晚。

没想到,没等我开口,宁王已道:「王院正,给她上些药包扎一下吧,天气热,有伤口就容易入外邪。」

我惊讶地看着宁王,他竟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王院正心思也玲珑剔透,他不只是包了脚趾,竟将我整个左脚都裹成了粽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娘娘这些日子注意休息,莫要用力,以免伤了筋骨。」王院正一脸端肃地叮嘱我。

宁王也从善如流地接话:「辛苦了,改日再请你喝茶。」

「不敢。」王院正匆匆去了。

我看着被裹成一团的脚,哭笑不得。

「受伤了,就早些歇着。」宁王帮我紧了紧被子,「我睡软榻去,免得碰着你的脚,伤了筋骨。」

我错愕地看着他,心情复杂。

这一夜,我几乎没睡,惶惶然熬到天亮,琢磨了几种不去宫中的托词,没承想他却率先开口道:

「你受伤了,行动不便,一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不用去了?所以昨晚从我碰着脚开始,他就想好了后面的事?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对宁王生出十分的好奇心来。

有了受伤的由头,父母亲和兄长都来了,宁王客气了一番,便说有事走了。

「姜妍实在太荒唐了,」父亲说着就恼了,怨起母亲来,「都是你惯的,骄纵妄为,行事不顾后果。」

母亲也委屈,捏着帕子哭着。

「互相怨怼解决不了问题。」我提醒他们,「姐姐那边怎么样?」

母亲低声道:「木已成舟。」

我揉着额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二妹,」兄长为难,「哥哥知道你喜欢闵时以,可现在这情况,如果将你们硬换回来,将来一旦东窗事发……」

我懂,姐姐和闵时以已行了周公之礼,再让她回来当宁王妃,也欺人太甚。

换位思考,我是宁王也不会放过姜府的。

「只能将错就错了。」我叹了口气,母亲抱着我低声哭了起来,「这就是命。」

父亲却怒道:「这什么混账话?宁王虽失宠,可他到底是王爷,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我帮母亲擦眼泪,她哭的其实是我的情意。她觉得我被亲姐姐和心上人一起背叛,是命苦,她让我认。

我确实生气,所以明日回门,我定要亲口问他们。

送走家里人,宁王直到入夜才回来,我正打盹,一时没察觉,他停在床边喊我:「夫人?」?

「嗯?」我坐起来,「王爷回来了,用膳了吗?」

他松口气,笑起来,「没呢,夫人陪我用些?」

他心情似乎很好。?

3

饭菜上来,他问我可合口味。

我和姐姐的口味相似,都比较清淡。

但姐姐酷爱羊肉,我却挑嘴不爱吃肉,只爱吃鱼虾。?

今儿桌上有羊肉也有鱼。

我挑着羊肉吃,笑着道:「很好吃。」

这是我第二次吃羊肉。第一次大概四五岁,吃进去便吐了,后来再不肯碰。

我怕今儿再吐,忙吃了些别的压着。

好在,这次没有吐。?

我正犹豫要不要学姐姐那样大快朵颐时,外面传来蹬蹬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黑亮亮的眼睛,骨碌碌转着,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是七殿下?」我笑着问他。

七皇子是宁王的胞弟,今年四岁,和宁王相差十四岁。

他们的母亲是良妃。良妃从东宫时就跟着圣上,如今虽不当宠,但因两个儿子傍身,在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

「你就是我二嫂?」七皇子跑进来,奶声奶气地道,「二嫂,你好漂亮啊。」

我正要说话,宁王咳嗽了一声。

七皇子忙端正了神色,退开两步冲着我行礼,「泽琰请嫂嫂安。」

我回了半礼。

七皇子顺理成章留下来一起吃饭,他话很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很活泼可爱。

「二嫂,什么是成亲?」七皇子笑得古灵精怪。

我一愣,他已装腔作势地拿了表情,「成亲就是成天亲亲。」

七皇子噘着小嘴,「你们亲亲了吗?」

我的脸蓦地一热,余光看了一眼宁王,他也怔了怔,耳尖微红。

气氛微有尴尬。

「怎么和嫂嫂说话的,目无尊长。」宁王敲了敲桌子。

七皇子垮了小脸,一副要哭的样子。

我忙打圆场:「没事,他不知哪里听来的笑话罢了。」

「你不能惯着他,免得他知道你好,天天来缠着你。」宁王道。

我望着七皇子眼巴巴的表情,笑着道:「自家弟弟,缠着便缠着吧。」

「我们是一家人,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七皇子扑在我怀里。

一家人?我一愣,红着脸看向宁王,他正垂眸喝茶,眉眼间皆是笑意。

七皇子不肯走,一定要我陪他下棋,宁王恼了,「我们要休息了。」

七皇子一边出去,一边嚷嚷着:「二嫂二嫂,你们记得亲亲啊。」

宁王捂住了七皇子的嘴。

我失笑。

宁王回来,在桌边停了停,声音微有些不自然,「他素来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不会,童言无忌。」我低声道。

宁王偏了偏头,望着我的方向,「那我们早些歇息吧。」

我们歇息,一起吗?

我紧张地站起来,气息有些乱,「那、那我喊人来铺床。」

宁王笑而不语。

我一瞬明白,这是误解了他的话,顿时羞赧得手足无措。

这一夜,宁王依旧睡的软榻,第二天一早,我拆了脚上的布,下人看到我脚好了,都说神奇。

其实,我还想再装两天,可实在太热了,便决心不装了。

上午,宁王陪我三朝回门。

我父亲官拜三品任职吏部,是人们口中的寒门贵子,为人也端方清廉。

姜府不大,家里只有六个使唤的下人,也都是贴心的,所以倒不怕他们出去胡说。

我进门时,见到了姐姐和闵时以。

姐姐对这件事不以为然,「闵时以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与其四个人痛苦,不如成全我们。」

「反正木已成舟,你们要让我换回去也行,但后果我不承担。」

父亲气得打了她。

姐姐脾气素来暴躁,她抄起茶盅花瓶乱砸了一通,「凭什么好事都是姜黎的。

「他是王爷又怎么样?也掩盖不了他现在是个瞎子。

「少和我提欺君之罪,我不怕死,谁怕谁就兜着。」

她说完又瞪着我,「闵时以喜欢的人是我,是我!」

「你就算嫁给他,他也不属于你。」

「住口!」我扇了她一耳光,压着声音怒道,「在你眼里,就只有男欢女爱,家里人的性命都可以不顾?」

我抓住她胳膊往外拖,「你既然不怕死,那我们现在就去找王爷,将话说清楚,是杀是剐都凭他做主。」

「我不去,你放手。」

姐姐怎么可能不怕死,她可是连梦到自己死了都怕到要哭一场的人。

正闹着,忽然院门口,兄长陪着宁王进来了。

宁王停在院中,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4

我捂住了姐姐的嘴。

「姜妍,你再嚷一句,让王爷发现端倪,我现在就杀了你。」

姐姐被我的表情吓住。

我将姐姐推开,抚了抚裙子去院中迎宁王,「我没事,妹妹和妹夫拌嘴呢。」

「没事就好。」宁王松了眉头。

我扶着他进正厅,一抬头正对上闵时以的目光,他盯着我正扶着宁王的手,眉眼间竟有些失落。

仿佛我才是那个失信的人。

大家各自坐下,除了姐姐,每个人都很努力地在聊天,所以气氛还不错。

「闵大人还在翰林院?」宁王随口问道。

「是。杨阁老的意思,让我先积攒两年经验,再外放出去历练。」闵时以的语气,有些骄傲,「历练两任,便就能回京了。」

我垂眸喝茶,闵时以确实可以骄傲,他是状元及第,当朝新贵,又拜在首辅杨阁老门下,只要他不犯错,十年后的朝堂,必有他一席之地。

甚至,朝中还有传闻,杨阁老打算培养他做接班人。

这也是姐姐看中他的原因。

比起闲散王妃,权臣的妻子更有地位。

但我现在觉得,以闵时以的脑子,他做不了权臣,也不会有多高的成就。

「不错。」宁王颔首道。

「王爷呢,近期可有什么打算?」闵时以问道,「圣上要修葺祭台,历朝历代都是皇子监工,不知王爷可上书请愿了?」

气氛立刻冷下来。

姐姐冲着我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是瞎子啊,」宁王漫不经心,「什么都做不了,好好休息才是主要的。」

闵时以扫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接话:「也是,王爷该多休息。」

我打断闵时以的话,问宁王:「王爷,汤咸吗?」

宁王挑眉,立刻知道了我的意思,含笑道:「我不咸。」

「那就是妹夫咸吧?」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闵时以。

我说咸,当然是清闲的闲。

闲得管别人的事。

闵时以的脸腾一下红了。

宁王勾了勾嘴角,眉眼间竟有些隐隐的得意,他偏着头和我低声道:「夫人,我想吃鱼。」

「好。」我专心给宁王挑着鱼刺,他托着腮望向我这边,虽看不见,但他表情倒是很惬意。

姐姐不敢说话,闵时以闷头喝酒。

「这鱼,不错。」宁王道。

我忽然觉得,宁王似乎并非像他表现得这么端肃。

用过膳,我回房去取东西。

等从小院出来,便看到闵时以立在那棵正葱郁的桃树下,看见我他面色怅然,「阿黎,对不起。」

我不想和他多言,绕开走。

「我是喜欢你的,但不管怎么样错已形成,是我对不起你。」他追着我解释,「你要我怎么补偿你都行。」

我停下来看着他。

「我要你立刻以死谢罪。」

他怔住。

「那你就好好闭上嘴,将这顶欺君的帽子藏好了!」我不再看他,穿过小径去了前院。

对于闵时以,订婚后我曾心动过,他有才华有容貌,又说心悦我,那些长夜难眠时,我也曾悄悄幻想过我和他的未来。

可那薄薄的情愫,在前夜盖头揭开的一瞬,便化成了乌有。

有的人,不值得。

「夫人?」宁王站在门口正等我,我快走了几步,他冲着我伸出手,要我牵着他。

「你家的路我不熟,有劳夫人了。」

5

我牵了宁王的手,一起往外走。

走得很慢,宁王心情似乎很不错。

回程时,不知为什么,单人的轿子变成了马车,宁王和我解释:

「轿夫家里有事,我让他们回去了。」

宁王府没有轿夫,姜府有啊,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我笑着应是。

「脚凳在哪里。」宁王站在车边,车夫和随车的立仁像木头似的,竟一动不动。

我只能上前,扶着宁王上车。

宁王心情很好,路上还买了糕点,我见他心情好,于是试探地问道:「王爷,您被人骗过吗?如果有人骗你,你会怎么样?」

「分人分事。」他道。

「如果是不熟的人,骗的又是了不得的大事呢?」

宁王云淡风轻,「那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哦。」我吓得捏碎了糕点。

我想到临走时,母亲和我说的话:

「趁着王爷没有发现前,生个孩子。到时候,他为了孩子的颜面,也会守住这个秘密。」

看来,只能按母亲说的办。

为了全家人的性命,生孩子这件事,必须越快越好。

「在想什么?」宁王突然问我。

「糕点很好吃。」我脸微热,很怕心思被他察觉,忙换了话题,「七殿下,今儿还来吗?」

宁王皱了皱眉,「夫人喜欢七弟?」

「他古灵精怪,很可爱。」

「哦。会来吧。」他道。

下午七皇子踩着饭点来的,一直黏着我说话,下棋,晚上还闹着要在院子里散步。

「王爷行动不便,散步就算了吧。」我不想太累,还是要留存着体力到夜里。

「夫人,我行动没有不便。」宁王起身,从善如流,「走吧,散步。」

?我惊讶地看了一眼宁王。

「我和嫂嫂牵着二哥呀。」七皇子道,「这样就不怕他摔了。」

三个人散步,左一圈右一圈,半个时辰后七皇子开始喊脚疼,「二哥,我走不动了。」

宁王喊立仁来,「送他回去。」

七皇子瘪着嘴不情不愿地被抱走了。

「夫人,我不累。」宁王道,「继续。」

「好。」我没想到宁王对散步的兴致如此高,我只得继续牵着他,在花园里走着。

但我很想早些回去歇着。

今晚要圆房,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太累了,肯定会有影响的。

「夫人在想什么?」宁王忽然问我。

「怕王爷累了。」我含笑道,「要不,我们回去歇息吧。」

「嗯?」宁王偏了偏头,视线仿佛真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探究。

我又心虚起来,忙换了话题。

走到最后,累的人不是宁王,而是我。

洗漱过后,我强撑着精神,「王爷,歇息吧。」

我将他的枕头放在床上了,但可惜,他看不到。

所以只能用言辞暗示他。

「好。」宁王倒茶喝,我忙躺在了床里面,但也就眨眼的工夫,我竟睡着了。

早晨醒来,宁王不在。

「翠娟,翠娟。」?

我忙下床,掀开被褥,看着干干净净的床懊恼,「好像没圆房。」

「那怎么办?」

翠娟和我一样大,不懂这些事。

「早知道问问母亲了,圆房要做些什么。」

「奴婢悄悄去府外找婆子打听?」

我觉得可以,不懂就问,总不是坏事。

中午翠娟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兜子泥鳅,一脸神秘地告诉我:「那个老妈妈说,男子吃这个好。」

6

「今儿新买的,王爷多吃些。」

晚饭时,我给宁王夹了几块泥鳅,他吃了一筷子,挑了挑眉。

「怎么想起来买此物?」宁王这话,问的是王嬷嬷。

「是翠娟姑娘拎回来的,夫人吩咐厨房烧了给王爷吃。」王嬷嬷道,「王爷素来没吃过这种污秽物,不如奴婢端下去吧?」

王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明显知道泥鳅的功效。

不知道宁王知不知道功效,我忽然有些懊悔今天让厨房做这一碗泥鳅。

表现得太心急了。

我低头喝汤,脸红得不敢抬。

「无妨,味道很好。」宁王又望向我这边,「多谢夫人了。」

我扯了扯嘴角。

用过午膳,我本打算去休息,宁王却是在树下泡了壶茶,「许久没有练剑,夫人可想看?」

我一怔,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了练剑了?

不是说身体不好吗?

宁王取了剑舞起来,他的动作很漂亮,行云流水一般,我想起先前他未失明时,也是文武兼备才华出众。

父亲有一次喝了些酒回家,与我们说,宁王就是因为太过于出色,风头越过了太子,才被人下了毒药。

我轻叹了一口气,生在皇家,虽锦衣玉食,可烦的事、担的责、承的风险,也比我们寻常人多。

宁王歇下来,我端着茶盅去,「我让人给王爷烧些热水,洗一洗吧。」

「有劳了。」宁爷颔首,和我一起坐在树下,他忽然问我,「过几日是你生辰了吧,想怎么过?」

我都忘了,没想到他记得。

「吃碗长寿面就好了,小生辰,不打紧。」

宁王没再说什么。

回了房里,他去沐浴,我发现他换洗的衣服还在外面,我开门喊立仁,平日都守在外面的他,今儿竟不在。?

「我送进去?」我在净室外踌躇,「都没圆房,他会不会觉得我轻浮?」

净室里没动静,我一咬牙还是敲了门,「王爷,我将您换洗的衣服送进来?」

他没有立刻回我,这一瞬我已经懊悔自己太冲动。

但不等我反应,他已经低声道:「有劳夫人。」

我深吸了口气,推开门,宁王正背对着我,坐在浴桶里,高出浴桶的肩宽而挺,皮肤似乎也很好……我胡乱看了一眼,忙收回视线。

「夫人?」宁王声音轻轻柔柔的,「衣服放在我手边就好。」

「是。」我垂着头过去,心跳得厉害,正要退出去,宁王忽然道,「夫人慢些。」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的声音似乎还透着笑意。

我更窘迫了,连应他都不敢。

他出来,手里拿着帕子,到处找我,「夫人?」

「我在。」

我正打算找借口离开,可他喊了我只得应,他道:「劳驾夫人帮我喊王嬷嬷进来。」

我顺口问道:「王爷是要做什么?」

他晃了晃手里的帕子,又指了指头发。

我心头一热,「我帮你擦。」

他笑了起来,笑容轻快而明亮,「好啊,有劳夫人了。」

宁王的头发很好,顺着梳下来如缎子一般,我有意和他说话,想着彼此更熟悉一些,「王爷平时起居,都是王嬷嬷伺候吗?」

「嗯。王嬷嬷和立仁伺候。」宁王有些烦愁,

「王嬷嬷年纪大了,前些日子说要去乡下荣养,立仁也要成家。我打算再挑两个人近身伺候。」

「夫人也帮我留意着。」宁王道。

王嬷嬷才四十,就要荣养了?到底是王府,待遇宽厚多了。?

「哦。」我琢磨了一下,「那让王嬷嬷去荣养,房里近身伺候的事,我也可以做些。」

这样的话,我就能和他迅速热络起来了。

那圆房就顺理成章了。

宁王顿了顿,偏过头来,「照顾我会很辛苦。」

「我们是夫妻,就算辛苦也是应该的。」我低声道,「何况,王爷都能自理,我瞧着也不辛苦。」

宁王一时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我以为他不再开口时,他忽然道:

「好,那就暂时不找人,辛苦夫人了。」

7

王嬷嬷好像迫不及待想离开王府。

中午我和王爷才聊起,傍晚她就收拾了包袱来和我磕头告辞。

我纳闷她怎么这个时间走,一夜都不愿意多待吗?

可我和她不熟,多余的话我不便问。

「辛苦嬷嬷照顾王爷这么多年。」我让翠娟赏了她一袋钱,「王府还是你的家,你随时回来。」

王嬷嬷哽咽着:「王爷从出生就是奴婢照顾着,他的喜好,奴婢写了一个下午,都记在册子上了。」

她将册子递给翠娟,「往后,就辛苦王妃娘娘了。」

难怪这个时间走,原来下午都在记录宁王的喜好。

王嬷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正吩咐晚饭,立仁也来寻我,「小人要回家成亲,前后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我十分吃惊,「才定的日子吗?」

之前完全没提过。

「也、也不是,是去年定的。」他道。

我没有多问,也赏了他一袋钱,叮嘱他早些回来,「王爷身边少不了你。」

立仁有些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点头应是。

他行礼告辞,边走边嘀咕着:「这么急,我去哪里找人成亲?」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小人告辞了。」立仁小跑着走了。

他们一走,宁王近身的事,事无巨细全落在我身上。

就连书房里代笔写信的事也是我,我有些迟疑,「这类事,我可以吗?」

宁王含笑道:「我记得夫人姐妹,都有京中才女之称。」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他对面帮他读信,回信。

「蔡大人的信,」宁王顿了顿,「你回他,他若想回京,不如等梅雨季后再回,以免梅雨时有洪水,他又在任,恐怠了职责。」

「夫人可喜欢吃鲜花饼?」

我摇了摇头。

「那让他寄些鲜花饼,再来些新出的料子和女子钗环。」

「刘兄原来到塞外了,」宁王感叹一声,「你回他,我一切都好,盼他平安。」

我应是。

「夫人可喜欢吃牛乳糖?」他问我。

「没吃过。」

「那让他捎些牛乳糖回来。」

我手中的笔微微顿了顿。

「王爷不必如此。」我小声道,「京中什么都能买得到。」

他的好是给姐姐的,若将来让他知道,他一腔情意错付,他定然伤心又生气。

他忽然走过来,弯腰在我眼前,面上笑容亲和,「方才夫人还说我们是夫妻,不必客气的。」

我失笑,「是。我多想了。」

他抬头,「夫人可想出去走走,近日牡丹园的花开了,我陪你去赏花?」

往年,我和姐姐都会去看,可今年却不想去,我怕遇到熟人,认出我们。

但我不想错过和他相处的机会。

人都是有感情的,多相处,就会多些回忆,羁绊也会多。

8

牡丹园不近,我们乘同一辆马车。

到牡丹园时,来赏花的人还不多,我戴着帷帽牵着宁王的手,游在花丛中,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这是鹿韭,」我和宁王介绍花,「这是雄红。」

宁王虽看不到,但听得极认真,「我们家养的那盆是什么?」

「家里的是鼠姑。」我笑着道。

「还是夫人细心。」宁王道,「明儿家里再添置些别的,夫人闲暇在家能赏花。」

说到牡丹我也来了兴致,「真的吗?那我还能再养些茶花吗?」

宁王仿佛也被我的兴致感染,「夫人,王府是你的家,你就算是养牛也没人敢说你。」

我扑哧笑了起来,「那我真的养牛了。」

「那我就给你建个牛棚。」

我笑了半天,他也望着我笑,顿了顿道:「我想了想,牛棚我可能还是要反对,太臭了。不如给你建个花房可好?」

「花房好,我一直想要。」

他抿唇笑着。

我在娘家时就想要个花房,但家里小,一家人住着都挤,哪里还有空处给我莳花弄草。

宁王偏着头也望着我笑,像是也被我开心感染了,「夫人还喜欢什么花,一并都帮你找回来。」

我真的给他罗列了好些,又觉得自己忘形了,「如果能弄到六角红就好了。」

「巧了,我朋友有。」

「真的?」

「当然!」

我高兴地抱住了他,「谢谢王爷。」

他身体僵住,虽没有回抱我,但心情很好,一直在笑。

我心情更好,又忽然想到闵时以,如果我嫁给他,他肯定不会给我建花房。

因为他家的园子也很小。

想到这里,我又清醒过来,头顶上欺君的刀还没摘了,竟还庆幸嫁进了王府,得了梦寐以求的花房。

「夫人不高兴了?」宁王问我。

我一怔,惊叹他的敏锐,看不到也能感受别人情绪的变化。

我正要解释,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姜妍!」

?「姜妍,今天好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是姐姐的好友赵从玉,她父亲在都察院任御史。赵从玉以前常来我家找姐姐,但对我素来不热络。

手心传来回握的力道,我才发现我刚才下意识握紧了宁王的手,心头一跳,忙又松了松手,回过头学着姐姐的语调和赵从玉打招呼。

「给王爷,王妃娘娘请安。」赵从玉的性子和姐姐很像,直来直去风风火火,她行过礼,便找我说话,「还是第一次见你戴帽子。」

我笑着道:「太阳大,遮一遮。」

「哦,」赵从玉看了一眼宁王,认为对方看不见,就凑在我耳边,「宁王爷对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

「嘿嘿。」赵从玉压着声音,「我昨天看闵时以和你妹妹吵嘴来着,还担心你。」

「幸好,你没有嫁给闵时以。我和你说,他在外面有个相好的,这下你妹妹要发愁了。」

我错愕不已,闵时以在外面有人吗?

他自诩清高,怎么会做这种龌龊事。

「以前你总说你妹妹运气好,依我看,她的运气可不如你,嘻嘻。」

我勉强笑着回她:「闵时以的事我还不知道,待我回家问问父母。」

才成亲就出了这种事,也太过分了。

「你问问吧。」赵从玉说完,回了同伴喊她的声音,她和我们告辞,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凑上前来,「改天去王府找你玩。」

说着,深看了一眼宁王,提着裙子跑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开始发愁。

往后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时间长了,纸包不住火。

「怎么了?」宁王握了握我的手,「你妹妹出事了?可要去看看她?」

9

不等我去找姐姐,在牡丹园门口,就碰到了姐姐。

行过礼,姐姐将我扯去边上,「你和王爷怎么在这里?」

「我们一早就来了。」我皱眉,「莫不是赵从玉约你来的?」

姐姐点头。

「你疯了吗?」我想将她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姜黎和赵从玉不熟,她约你,你就来?」

姐姐不服气,「我自己也想来赏花。再说,往年我都来,今年来就不行?」

我气得发抖,捏着她的手腕多走了几步,

「我问你,你谋算换亲的事,有没有和赵从玉说过?」

我怀疑赵从玉是故意的,她刚碰到我就让人去约姐姐。可她和本该嫁给闵时以的姜黎一点不熟,没道理约她。

「怎么可能,」姐姐目光闪烁,「我连爹娘和哥哥都瞒着,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十六年的姐妹,她眼睛动一动,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妍!」我咬着后槽牙,「要不是人多,我现在就扇死你。」

「姜黎,你当了王妃就硬气了嘛,你扇我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宁王?」姜妍挺着腰,梗着脖子。

她就是这性子,只要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气得头晕目眩。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这是欺君,欺君啊!」我忍不住哽咽,「你想想爹娘,想想兄长,想想小弟,我求求你清醒点,行不行?」

姜妍看向别处,没说话。

我知道她听进去了,便又软了语气。

「快回家去,在我哄好王爷前,你不要再出门。」

「知道了知道了。」姜妍瞪了我一眼,「烦死了。」

她气呼呼地出了园门。

她走了,可我提着的心一点没松,忙回头四顾,果然在抚廊下看到一闪而过茜红裙摆。

心也跟着冷了下去。

赵从玉知道换亲成功了,知道我是姜黎!

我喊了翠娟来,将这件事交代给她:「先去找我哥,让他想办法管好姐姐,实在不行,将她捆在家里。」

「奴婢知道了。」

连翠娟都知道着急害怕,可姜妍却像块榆木,真不知道这些年,她读的书识的礼都存谁脑子里去了。

「夫人?」宁王喊我,我忙快步过去牵着他的手,「妹妹问我些事,我和她多说了几句。让王爷久等了。」

宁王摇了摇头,「无妨。」

上了马车,宁王也没有松开我的手,我望着薄薄的帘子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发呆。

姐姐的性子关不住的,可我……

我看向宁王,心头叹气。

就算有孕也要两个月后才知道,如果这两个月就被赵从玉揭发了怎么办?

到时候,王爷会原谅我们家吗?

「夫人,」宁王低声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帮忙?」

「一点小事而已。」我轻描淡写地道。

「有事就和我说,我们是夫妻,无论大小事都应该一起商量,一起面对。」宁王柔声道。

我心头一软,差一点合盘道出换亲的事,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

再……再等等。

11

宁王办事的效率很高。

我选好了建花房的位置,工匠就陆续进门了。

我和宁王一起忙了起来,每天都在讨论细节,我发现我们的喜好很像,不管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能得到对方的认同。

「这里挂一幅画,行不行?」我问他。

「行啊,」宁王笑着道,「门口再垂个薄纱白帘?」

我点着头,「风拂帘动,花香清幽,我们再泡壶茶,坐在这里。」

「妙。」

我们都笑了起来。

隔了两日,兄长中午来找我。

兄长说姐姐很乖巧,一直在家里没出门。

兄长还说闵时以外面的女子已经打发了,「是他几年前的风流事,彼此有几分情意,没酿成不可弥补的错,你就放心吧。」

他的意思,闵时以没有和那女子有夫妻之实,所以断了就断了。

「你和王爷如何?」兄长问我。

他不好意思问我可圆房了,但眼底的担忧藏不住。

「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低声道,「但就是不圆房。」

他看不见,我少穿些也诱不了他。

言语上我也暗示了一次,可他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愿意,总之没有回应。

我总不能生扑他,而且我也不会。

「哥哥,」我低声道,「你悄悄帮我请个花娘,教、教我。」

兄长敲我的头,「不行。你是我们姜家的千金,怎么能沾那些人。」

「便是死,我们也要堂堂正正。」

兄长怅然而去,我重重叹了口气。

「夫人,」宁王在园子里喊我,我忙过去,宁王问道,「小姜大人走了?」

我应是。

他问我:「是为了闵家的事?」

「不是,他就是来看看我。」我打岔,「王爷,我们去看看木料吧。」

他脸上有失望之色,但也没有追问。

花房开工的第七天,宫里来了人,良妃请我和王爷进宫。

12

我第一次见良妃,但姐姐见过一回。

那次姐姐回来便不高兴,说良妃为人刻薄,因不喜人撒香粉,就当着许多人的面,训斥了姐姐。

对于良妃为人,我也有所耳闻,确实脾气很差,而且他们母子感情也不好。

听说宁王失明两年,每年就过节时进宫问安,平时既不参与朝堂的事,也不进宫。

进了长春宫,我见到了良妃。

她很美,但眉眼间的确实透着不好相与的锋利。

「坐吧。脚伤好了?」她问我。

我应是。

良妃招手让我坐去她身边,待我坐下,她细细看我一番,「本宫怎么觉得,你今儿和上次有些不同?」

我心头一跳,「好像是胖了些。」

我今儿特意学着姐姐平时的样子画了眉眼,良妃只见过她一次,就能分辨得出吗?

「和胖瘦无关,是眉眼乖顺了。」良妃道,「这样好,看着顺眼多了。」

我应是。

「你们吵架了吗?」良妃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王。

宁王先接了话:「我们很好,不劳母妃操心。」

「那怎么还不圆房?」良妃忽然提了声调,「是你不行,还是她不愿?」

宁王沉了脸,「您管得太多了。」他说着起身,「夫人,我们走。」

「宋景逸!本宫话还没说完。」

宁王不理她,朝我伸出手来。

我没想到他们母子会吵架,忙起身要跟着宁王,良妃怒道:「让他走,姜妍留下来,本宫话还没说完。」

我左右为难。

「是我不行。」宁王绷着脸,「您还想知道什么?」

良妃腾一下站起来。

长春宫里的嬷嬷迅速将殿门关上,连窗户都掩实。

「眼睛不行,身体也不行?」良妃停在宁王面前,「太子四个儿子了,你就不能争点气。」

宁王冷笑一声。

「你的眼睛怎么瞎的,你不追查不报仇就算了,可你现在成亲了,连圆房生儿子都不敢?」

「宋景逸,您太?了,你就是孬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良妃,从未想过,她会这样想宁王不圆房的缘由。

「随您怎么想吧。」宁王冷声道。

他声音不仅是冷,还有让人心疼的失望,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安慰。

他怔了怔,回握了我的手。

「给你们三个月时间,」良妃说这话是对我的,「你要怀不上,本宫就给他纳妾,一个不行就十个,十个不行就一百个。」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再说一遍,」宁王一字一句地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他拉开门带着我出了长春宫。

照着了太阳,我周身才暖起来。

13

不知是不是因为宁王和良妃吵架的事,下午太子就送了请柬来。

他第四个儿子的满月礼。

我准备了礼物,问王爷我能不能不去。

「我也不去。」宁王漫不经心地道,「礼送去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又让翠娟去给姐姐捎信,不许她随闵时以赴太子府的宴席。

下午太子府管事亲自来请,宁王也拒绝了,管事沉着脸走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消息,姐姐跟着闵时以去了。?

「她疯了!」我抓着翠娟的手,「你现在去找她,让她回娘家去!」

我回娘家等了半天,姐姐也没有回来。

我气得砸了她最喜欢的花瓶,母亲哭着抱着我,「娘下午去找她,娘替你打她。」

「娘,」我道,「她到底什么脑子,她是不是想我死。」

「什么我想你死。」姐姐冲进来,「太子下了请柬,邀请我们夫妻去,我能不去吗?」

我扇了她一个耳光。

姐姐也恼了,「你又打我,你当我不敢还手是不是。」

母亲和翠娟合力将我们分开。

我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疤,「你是我姐姐吗?你胡闹换亲,闯下大祸,我都在努力帮你善后。」

「你就不能想一次我?这个疤,你忘了吗?」

姐姐怔在原地,脸上的怒意瞬时散了。

「我、我忘了这事了。」她想上来扶我,小声嘀咕着,「我真的忘了,你应该先提醒我的。」

我气得跌坐在椅子上。

这个疤是太子用剑划的。

成亲那夜,宁王问我怎么知道他脾气好,我说那次在湛河源吃饭,伙计粗莽将汤泼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生气。

那天我和姐姐也在。

那天太子喝醉了,路过我们雅间时,看见了我便见色起意,上来拉扯我,我用茶盅砸了他,他拔剑要杀了我。

恰巧宁王路过我们门口,他看不到,但听到了太子的声音,喊了一声:「皇兄也在这里?」

太子怕宁王知道他在胡闹,收敛了怒意,「你怎么在这里。」

「伙计粗莽泼湿了我的衣裳。」宁王有些狼狈地扯了扯湿漉漉的长袍,「皇兄和谁在一起,听着很热闹,。」

太子打量宁王身上的衣裳,眼里的戒备散了,他随手丢了剑,无事人一样和宁王走了。

我被解了围,从后门回了家。

太子那天醉了,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姑娘,又或许是知道我身份,但不想事情闹大坏了自己名声,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我心里恼恨,姐姐和家里都知道的。

「你又怎么肯定,太子看到你的脸,不会想起那天的事?」我问姐姐。

「我说我错了。」姐姐也哭了起来,「而且昨天我没见到太子,女眷和男子那边是分开的。」

姐姐想到那天的事也害怕。

「姜妍,我希望你长点脑子,现在我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你不为家里人,也为自己想想。」

姐姐咕哝了一句:「其实我也后悔了。」

我和母亲都看着她,她垂着头哽咽着:「闵时以不是良配,在外面有女人,为人也不如他表现的那样端方。」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肯定不会换亲。」

她嘀嘀咕咕的:「我想和离,可又觉得没面子,而且,我不想让他好过,就算和离我也要整死他。」

我和母亲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应该感谢我换亲,」她瞪我一眼,「要是你嫁过去,肯定会忍气吞声,天天被他欺负。」

「所以,所以你也别恨我,我们扯平了。」

14

母亲遣了家里的管事跟着姐姐回婆家去了。

管事日日给我回禀姐姐的事。

她乖了三日没出门,但也就三天,她就应了赵从玉的拜帖,请赵从玉去家里玩。

我让管事警告了姐姐,姐姐不以为然。

又隔了一日,管事来回我,姐姐和闵时以吵架,挠花了闵时以的脸。

「姑爷养在外面的狐狸精有孕了。」管事叹气,「大姑奶奶不同意姑爷纳妾,两个人先争着,后来就动手了。」

我越听越头疼。

「你没提醒她,让兄长出面?」

才成亲,闵时以就纳妾,这是没将姜家甚至宁王府放在眼里。所以兄长出面是可以的。

「大爷主动找的姑爷,姑爷本来答应了,可大姑奶奶也不知道想什么,竟让人给那狐狸精下药。」

「姑爷知道了,说大姑奶奶歹毒,气说一定要将狐狸精抬回房里。」

我听着一愣,姐姐上门去打人是她的风格,但下毒这种事她想不到。

我皱眉,「她哪里弄到的那种毒?」

这种毒只有花街柳巷才有,正经人家弄不到。

管事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你去告诉兄长,让他注意赵从玉,这个毒十之八九是她给姐姐的。」我顿了顿低声道,「也不要让赵从玉和姐姐见面了。」

管事应是而去。

「夫人,」宁王进门来,我收了心思过去迎着他,他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我扶着他坐下来,「天气热了,想让人起冰放房间里。」

宁王顿了顿,没说话。

「怎么了?」我问他。

「你可有事和我说?」他问我。

「我……」我鼻尖发酸,又气又觉得委屈,可我猜不到他知道后的反应,我担不起这个风险,「我没事。」

「嗯。」宁王松了我的手,神色淡淡地喝着茶。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刻,他却叹了口气,放下茶盅摸了摸我的头,「我们是夫妻吗?」

不知为什么,我的委屈在这一瞬被放大,忍不住哽咽起来,

「是!」

「你说是就行。」他将我拉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别怕,活不了多久了。」

我心头一跳,但宁王却没有再多说。

两日过后,是我和姐姐的生辰,我收到了赵从玉的礼物和拜帖。

我拒绝了她。

「查到了吗?」我和兄长见面,「他赵家没有把柄吗?」

我们要未雨绸缪,防止赵家拿这件事做文章。

「有!」兄长道,「只要他家敢说出去,我和父亲就能立刻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点头,「你先将母亲和小弟送去江南,我准备这几日就和王爷坦白。」

「行。」

我和父亲以及兄长都觉得事情不能再瞒着了。

无论王爷怎么处置我们,我们都认。

但没想到过了两日后,赵从玉的父亲徇私枉法的事就被揪了出来,他获罪判刑,赵家人也举家迁离了京城。

我们全家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也太巧了。」兄长咕哝着,「不用我们出手了。」

我总觉得怪怪的。

「就端午节的时候说吧。」哥哥和我道,「你们回家来吃饭,我们全家一起向王爷道歉,求他原谅。」

母亲道:「我见王爷对阿黎不错,可能王爷不会追究。」

我也同意了。

端午节那天,我回娘家送节,又在后院遇到了闵时以。

他拦着我,说他后悔了,姐姐脾气暴躁,不如我稳重聪明。

「姜黎,我知道你和王爷还没圆房,」闵时以道,「王爷本来要娶的也是姜妍,你不如和你姐姐调换回来吧。」

「只要换回来,一切的矛盾和危急都迎刃而解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闵时以。

「你不愿意和王爷圆房,不就是为我守着吗?」闵时以想上来拉我的手,眼里浓情蜜意,「姜黎,别怕!只要换回来,你害怕的事就没有了。」

「闵时以!」我捡地上的石头,胡乱地砸他,「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你将我姜家当什么,将我们姐妹当什么。」

闵时以的头被我砸破了,流了一脸的血。

「翠娟,去喊我哥哥和父亲来。」我指着闵时以,「今天不让他给我姐妹道歉,我们就同归于尽!」

「喊什么父兄,我们姐妹今天就能整死他。」姐姐跑过来,沿途抽了牵瓜疼的竹竿,照着闵时以劈头盖脸地抽。

「考个状元就骨头轻,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嘴脸,居然敢在我家撒野。」

「今儿我要不打死你,我就不是姜妍!」

姐姐追着闵时以。

闵时以擦着一脸的血,被姐姐追得满院子跑。

我散了气扑哧笑出来,但一转身看到不远处的人,又笑不出来了。

「王爷。」我低声道。

15

我坐在宁王面前,小心翼翼地往他手里塞了杯凉茶。

他不喝,一直绷着脸。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低声道,「要杀要剐,随您处置。」

我虽这么说,可还是挨着他坐,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袖。

他咯噔一声放了茶盅,「刚才砸到闵时以没有?」

「啊?」我点了点头,「砸,砸到了一次。」

他关注的点好奇怪。

「准头不行,下次我带你练。」

「好,好啊。」我点了点头,猜测他的心思。

他还是绷着脸,「没嫁给他,你很难过吗?」

我摇头,「没有,我庆幸呢,庆幸嫁的是王爷,不是他。」

他嘴角勾了勾,「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我觉得他没有问责的意思,忙顺着杆子爬,握住了他的手,「我喜欢王爷的。」

他嘴角扯了扯,又绷住了收回了笑意,「我没察觉你的喜欢。我问了你多少次你有什么心事,你都不说。」

「我没敢说。」

「你不是说不怕我?」他道。

「也不是怕,就是心虚。」我看着他,「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们?」

他拍开我的手,但力道不重。

「我听说成亲前,你是喜欢闵时以的。」

我心虚,低声道:「也、也没喜欢他,就是定亲后,对未来的幻想而已。」

「王爷不也喜欢姐姐嘛。」我嘀咕道,「我还担心你心意错付,更恼羞成怒呢。」

他被我气笑了,「我什么时候喜欢你姐姐了?」

「你本来要娶的是她,对我好不就是对姐姐好嘛,」我小声道,「我也不是多介意,那大家公平点,谁都不要提过去。」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听我喊过你姜妍?」

我摇头。

他确实没唤过名字。

「所以你从第一天就知道了?」我看着他,「那你不说?」

「说了再把你换回去,好成全你和闵时以?」他反问我。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这么想?」我问完,忽然想明白了,他是王爷,如果知道了错嫁的事,以他的身份肯定要做出个决断的。

可将我姐妹换回去,他肯定不行,毕竟姐姐和闵时以……但被我们全家戏耍,他能忍他的身份也不许他忍。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当不知道,捏着鼻子认了。

可这个方法得有个前提,就是他不反感娶的是我。

「所以,你娶我还是娶姐姐都无所谓?」我问他,「你知道我是姜黎就欣然接受了?」?

所以他一直不圆房,是因为他知道我不是姐姐,可又不喜欢我,于是一直拖延着。

我心里酸溜溜的,可一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朝我看过来,「你认为我是娶谁都无所谓的人吗?」

我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

「可是,」我还是想不通,「那你的行为逻辑就说不通了,你既在乎娶的是谁,可知道错娶后又默不作声?」

除非他从一开始想娶的就是我。

宁王忽然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

他起身往外走,跨过门槛下了台阶,我跟着他出去,等走了十几步,忽然想到什么。

「站住!」我拦在他面前,他停下来,「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牵着自己的衣服,「我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他刚才走得很顺,我怀疑他看得见。

我对他也突然生了质疑心。

「我是瞎子。」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我,「我看不到。」

我在他眼前挥着手,可他确实没有反应。

「真看不见?」我道。

他牵着我,「走吧。」

姐姐和闵时以回闵家了,我将宁王知道换亲的事告诉了家里人,父母和兄长要磕头告罪,宁王宽慰了一番。

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往后王妃就是姜妍,这件事我们一定守口如瓶。」母亲道。

17

回去后我依旧怀疑宁王骗我,他下午走的那几步太顺畅了。

「王爷,我去沐浴。」

他嗯了一声,坐在桌边喝茶,没什么反应。

我洗完出来,有意穿着薄薄的一层纱,在他面前晃,他依旧没什么反应,我气不过,端着凳子坐他前面。

「王爷,」我凑近了看他,「你真看不见吗?」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我不信。」

我又褪了自己的外衣。

他虽没表情,但耳尖和脸颊却肉眼可见地红了,又过了一刻,他竟流出鼻血来。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他起身快步进了净室。

「宋景逸你给我出来。」我拍着门,「把话说清楚。」

隔着一道门,他闷闷地道:「你先将外衣穿上。」

「我早穿好了,你当我傻吗?」我怒道。

他打开门,我们视线一碰他又瞥去了别处,我冷笑,「王爷眼睛装得好,可鼻子却拖了你的后退。」

他尴尬得咳嗽了一声。

「你还不承认?」

「我也没想瞒你。」他软声道,「时机未到。」

我被气笑。

他将我衣襟牵整齐,「这下我们扯平了。」

「我怎么觉得没有?」我睨着他,「上午在我家的话你都没解释。」

他左右四顾,又去喝茶,就是不接茬。

「你既在乎娶的是谁,为什么看到盖头下是我时,你为什么又默不作声?」

他垂着头,拨弄着茶盅,嘀咕着:「见过发财的人满大街地嚷嚷吗?」

「什么?」我看着他,「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他忽然熄了灯,「夫人,早些歇着吧。」

「我不要。」我推着他,「我脾气很坏的,下午捡石头砸闵时以你也看到了,我也能砸你。」

他吻住我。

一时被夺了呼吸,我腿一软只能由他抱住了。

过了许久他在我耳边道:「先前天天暗示我,又买些泥鳅给我滋补,」他叹气,「可我又怕你只是委曲求全,不是真心想跟我。

「你不知我多辛苦。

「小骗子,现在我什么秘密你都知道了,我断不能放你离开的。」

我捶着他,可根本撼不动他。

「宋景逸……呜……」

18

第二日醒来,看到的就是宁王的脸。

我瞪他一眼。

「夫人,我错了。」

「错哪里了?」我问他。

「错在不该食髓知味,累着你。」

我被他气笑了。

他抚着我手臂上的疤,皱了皱眉,我忙用衣服遮着,拉着他起来用早膳。

从这天开始,我们没了隔阂,他就是一副原形毕露的样子,没有外人时,话很多还黏人,有外人在时,又是一副什么都需要我帮忙,无法自理的样子。

翠娟背着宁王,小声道:「王爷每次见到您眼睛都发亮,得亏没别人,不然肯定能发现他是装瞎。」

「毕竟哪个瞎了的人,能眼睛这么亮。」

我哭笑不得。

转眼入了七月,花房建好了,我和宁王每日都忙着莳花弄草。

宫中送请柬来,皇后突然说要为太子的第四个儿子办百日宴。

「别的皇子皇孙都办吗?」我觉得这个宴会理由有些说不过去。

「没有。太子当年都没有办过百日宴。」宁王淡淡的,「我们不去,家里的花花草草需要我们照顾。」

我心中感动,抱着他笑道:「对啊对啊,我们的花花草草离不开我们。」

这天我们真的在花房里品茗赏花,不过挂在墙上的画,从名家大作变成了我和他的拙笔。

「王爷。」立仁终于回来了,但没成亲。

我问他为什么没成亲,他尴尬地道:「王爷说得太急了,小人没找到人成亲。」

我掐了宁王一下。

「什么事,说吧。」宁王握住了我的手,让立仁接着说。

立仁道:「哦哦,忘记说了。宫里出事了。」

「什么事?」宁王轻描淡写的。

「圣上喝了太子敬的茶中毒了,他说太子谋逆,要废了太子。」立仁道,「这会儿太子被关宗人府去了。」

宁王没什么反应。

「这么大的事,你们用这种口气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主仆二人。

立仁讪讪然摸了摸鼻子。

更让我惊讶的是,这天太子在宗人府里发脾气,打翻了油灯,灯燎着帐子,起了大火。

太子被困在火里半刻钟,等救出来的时候,人已不行了,治了两天就去了。

朝堂里闹得腥风血雨的,但和宁王府没什么关系。

宁王参加了太子的葬礼就回家了,关着府门,天天在家陪我养花。

九月的时候,闵时以身败名裂,姐姐和他办了和离,她闲了就来宁王府找我,说一个人在家闷,邀请我去外祖家玩几天。

我想去。

我靠在花房外晒太阳,宁王陪着王院正过来,我睁开眼看着他们,「怎么了?谁病了吗?」

「下官给娘娘请个平安脉。」

「恭喜王爷,娘娘。娘娘这是喜脉,有两个月了。」王院正笑着道。

我一下子清醒了,难怪最近一直嗜睡,没想到是又孕了。

「才有孕是不是不能出去走动?」宁王问王院正。

「是啊,」王院正心思一贯剔透玲珑,「多休息,多和孩子父亲在一起,这样有利于胎相稳固。」

宁王颔首,「有劳了,改日请你喝茶。」

「不敢。」王院正笑眯眯地走了。

我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王院正可真是个妙人。」

「是个妙大夫。」宁王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肚子,「大夫的话,你要听。」

我戳了戳他的脸,瞪他。

晚上良妃送了生儿子秘籍来,又附带了七皇子的许多小衣服,让我压在枕头底下,包生儿子。

宁王统统塞箱子里去了。

「别听她的,生了儿子也不听娘的话,还是女儿好,乖巧。」

「好啊,不听娘的话,就生女儿。」

他轻笑。

宁王番外:

母妃和皇后是堂姐妹。

她们在娘家时就不和。

嫁入太子府后,她们也是每天都在比。

但以前母亲总是输的那一方,直到我出生,她才扬眉吐气。

小的时候,为了母妃高兴,我无论做什么事也都会压太子一头,可长大后我就懂了,太子是太子,我若不觊觎皇位,与他为善才是正确的。

后来我便收敛了,不再听母亲的。

母亲不高兴,但她拿我没办法,几年后她对我失望,又想了法子生了七弟。

七弟出生后,我自在了很多,但太子却不想放过我,他给我下了毒,我虽没中毒,但也顺势装成眼盲。

太子果然消停了,我也落得清净。

年底那天我和朋友去湛河源吃饭,听到太子在隔壁发酒疯,还有女子压着惊恐的怒骂声,我本不想管,但还是泼了自己一身汤,假装路过那间房门外。

那小姑娘十四五岁,生得娇滴滴的,明明很害怕,可还是倔强地和太子对峙着。

我给她解了围,坐在车里目送她匆匆上了轿子我才离开。

立仁说,那是姜府的二小姐。

姜府双姝,在京中很有名,姐姐泼辣妹妹沉稳,姐姐常出门呼朋唤友,妹妹却不爱出门玩。

我本也没多想,可不巧父皇竟不问我意思,给我和姜家大小姐赐了婚,二小姐则赐给了新科状元闵时以。

我悄悄查过,二小姐似乎对闵时以有些情意,可闵时以不是良配,他自诩风流雅士,在外面拈花惹草一身风流债。

二小姐的性子,嫁过去定要吃亏的。

我认为,二小姐还是嫁给我比较合适。

正当我筹谋时, 姜大小姐竟偷偷和闵时以来往。

于是我助了姜大小姐一臂之力。

但我又不放心, 怕二小姐太喜欢闵时以而伤心难过,将来嫁给我又怨我坏她姻缘, 于是便去了两次姜府。

她好像也没有多喜欢闵时以,多半是少女懵懂的心思,有些期待却还不知情为何物。

这种情意遇到更好的人,很快就会忘记的。

于是我便开始按二小姐的喜欢准备喜房。

成亲那天,姜大小姐顺利进了闵家的花轿,二小姐则来了王府。

揭开盖头的那一瞬,二小姐的表情让我心疼, 被亲人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我不能说,不等那边木已成舟,闵时以又不要脸面闹着要换回去怎么办?

这事闹了,我可以训斥他们一顿留下二小姐后就不追究了。但皇家的脸面不允许我不追究。

所以我只能当不知道。

二小姐很有意思,她大约是想早点圆房, 怀上孩子,她竟给我滋补,是怕我身体不好吗?

我舞了剑给她看,她果然看出来了, 我身体很好。

完全没有问题。

二小姐被人威胁了, 那赵家的女子着实烦得很。我本以为二小姐会和我求救,但等了几天她都没说, 我没办法,只好主动出手了。

赵家那女子一离开京城, 二小姐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每天都给我笑脸。

二小姐娇滴滴的, 很喜欢花, 那天在牡丹园,看她那么高兴,我恨不得将天上的太阳也摘下来捧给她。

二小姐也凶, 打她姐姐, 捡石头砸闵时以的时候,虎着脸凶巴巴的。

但她没凶过我。?

那天看闵时以被砸得头破血流,我心情极好。

我就说,二小姐怎么会看上闵时以那种人。

我等不及了,于是故意被她发现,她从头说了, 看她小心翼翼地拉着我的袖子, 我本就没有气,现在连装都装不下去。

那天,我们总算圆房了。

等了这么多天,她每天煎熬, 只是心里焦灼,我却是身体和心里双重煎熬。

不过,她手臂上的那道疤很刺眼。

我决定将太子给我下毒的仇报了,让了他这么些年,不想让了。

二小姐很高兴,柔情小意地跟在我后面。

她高兴,我就高兴。

只要她高兴, 让我做什么都行。

至于太子之位……

我问问二小姐的意思,她要是想做太子妃,那我就争取一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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