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天生好色,怎么都戒不掉,常跟在姑娘身后流口水。
我娘为了让他好过,疯狂地寻找偏方。
这天半夜,我娘带着村口的瞎子进他屋子。
我以为瞎子能给我哥治病。
没想到……
01
我哥天生异骨,不仅比别人多了一条,还是个混不吝的傻子。
村里的姑娘都嫌弃他,不愿意跟他定亲。
我多嘴说了句「让我娘歇了心思,别再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我娘气得把我吊在树上打了三天。
「赔钱货,你懂什么!你哥是儿子,成亲了能给咱家继续生儿子延续香火!」
我娘重男轻女,在她眼里,我哥从来都比我们这些女儿重要。
我娘把我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我哥又闯祸了。
之前他只是跟在小姑娘身后流口水。
这一次,他竟然钻进了张寡妇的屋里,不仅推倒了张寡妇,还偷走了人家的肚兜系在了头上。
张寡妇的儿子气得要打断我哥的一条腿。
最后我娘好声好气地赔了五两银子,他才肯罢休。
「娘,不如你把我哥送去外祖父家吧,他再这样下去,会闯大祸的。」
外祖父家在山里,长年累月地见不到外面的人,最适合我哥这种人。
可我话都没说完,我娘抄起棍子就打我,「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竟然要你哥进山里受苦!」
我捂着额头,手心上全是殷红的血。
「娘,外祖父家就在山里,他们的粮食跟田地比咱家的多,我哥过去怎么会受苦!」
我哥一听受苦就又开始犯浑,他直接脱了裤子躺在地上来回地打滚。
「啊啊啊,让我去山里受苦,那我就不活了!」
「你们这些女人心肠真恶毒,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他马上二十的人了,却还要跟两三岁的孩子一样耍无赖。
我看着就很生气。
可我娘心疼得不得了,她一辈子就这一个儿子,我哥即便是再傻,也是她心头的宝贝疙瘩。
她从来不敢委屈我哥,给他的吃喝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
而我跟我妹,一个十八,一个十五,别说吃了,我们从小到大全是共穿同一套衣服。
平日里,只能有一个人能穿着整齐地出门。
想到这些,我忍不住对我哥说了一句:
「活不下去,那你就去死,刚好全家也解脱了!」
我哥哭得更厉害了,真去拿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哭嚎着要寻死。
见状,我娘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温声细语地哄着:「宏才,你别死。娘这就去找刘瞎子,他有法子不让你受苦!」
我哥听完后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手里的刀。
然后提上裤子,催促着我娘赶紧出门找人。
我娘出门前让我妹看着我,警告我别再惹我哥不高兴,说我不听话,明天就把我卖出去。
戌时三刻,我娘才回家。
可她进门后,没吃一口晚饭,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我哥屋里。
他们母子俩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看到我哥一整晚都在拍着门大笑。
02
三天后,刘瞎子来我家了。
我妹把她新做好的鼻烟壶拿了过来。
刘瞎子的脸瞬间红了,他有些上头地凑上去嗅了嗅,手指摸了下鼻烟壶上的字画,跟我娘说:
「对,我要的就是这个味儿!跟宫里的一模一样!给我吸一口,就一口!」
我娘从我妹手里接过鼻烟壶,亲自拔掉了上面的盖子,送到了刘瞎子鼻子下面。
我妹三岁就开始自己做鼻烟壶,她做的鼻烟壶比宫里的手艺人还要好。
只是我娘从不让她给人做,即便是做一个,也只给对我家有帮助的人。
这些年惦记我妹做鼻烟壶的人可多了,我娘就是知道这点,才用这个哄刘瞎子。
果然,刘瞎子Ṭù₇嗅完鼻烟壶里的烟之后,开心地点头说:
「你家这么会来事,晚上我就把粉面猿给你送过来。」
刘瞎子说,粉面猿是他儿子从皇宫里带来的,四尺高,一身粉毛,玉面含泪,跟着人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可有趣了。
他本来是把粉面猿当媳妇的,现在我娘会来事,就送给我娘了。
我看着他虚情假意的样子,心中冷笑。
哪里是我娘会来事,他跟其他人一样,还不是喜欢我妹的鼻烟壶。
此时,我娘已经拍着我哥的手,高兴地跟他说:「宏才,听到没有,今晚之后你就不用受苦了。」
我哥眼睛亮了亮,然后脱了裤子在院子里像野兽一般边嚎叫边疯跑。
刘瞎子听着他的笑声,扯了扯我娘的胳膊,在她掌心里不知道写了个什么。
我娘嗔了一句,回头看着我妹,幽幽地说:
「急什么,你把粉面猿送来,我让我闺女给你做十个,让你回家吸个够!」
刘瞎子笑了。
我娘笑了。
我妹也笑了。
只是奇怪,我从窗子这儿看我妹,怎么觉得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杀气呢?
我想,大概是我看错了。
我妹是家里最乖巧的,提刀都困难,更不用说带杀气了。
03
晚上刘瞎子的粉面猿就来了。
我们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猿,它的小脸还没有我哥的巴掌大。
一双眼睛晶莹透亮,就像是玛瑙一样,让人心醉沉迷。
我哥看得口水直流,冲上去拉住粉面猿的手,「好看,真好看!我现在就要!」
说完他就兴高采烈地带粉面猿回屋了。
我娘很满意,看了我妹一眼。
「去做鼻烟壶吧。」
我妹把准备好的烟丝带去了后屋,锁上了门开始画鼻烟壶。
我妹的手艺是天生的,她从来不教别人。
以前我娘对她这个手艺没兴趣,可这一次刘瞎子在一旁调侃我娘说:
「等你家丁香嫁人了,你家就没人做了!看你还怎么用鼻烟壶哄我们!」
我娘或许是真怕手艺没人继承了,她冲进屋里,随意找了件衣裳给我,打着骂着,让我进去找我妹。
「你妹最疼你,你去看看怎么做的,出来告诉我!」
我娘说完还打了我几巴掌。
我妹听见我被打,就把房门打开了,然后拉着我的手走了进去。
我妹做鼻烟壶用的刀比外面的都要大,用的象牙果木也跟一般的不同。
又细又长的,看着像象牙,又不像是象牙。
我妹把门锁上之后,拉着我的手来到刀具那儿。
看着桌上的东西,我有些不理解地问我妹,「这不是象牙果木吧?」
我妹脸上的乖巧突然消失,冷森森地警告我:
「姐,这鼻烟壶你不能碰!」
我愣住了,我妹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妹说的话就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她看着我,「姐,你明天就十八了,可以嫁人了。你赶紧找个人嫁了,只要你嫁人,你就懂我的事了。」
嫁人?
我妹之前总说男人跟我哥一样都不是好东西,要我不要犯傻。
现在怎么又催促我嫁人了呢?
04
鼻烟壶的事我到底没有学会,出来后我娘对我又打又骂。
这个晚上我怎么都没睡成。
而我妹这晚也跟平常不同了,她没跟我睡一个屋,反而蹲在我哥门外守着。
我妹的心思成了我的心病,第二天我去砍柴的时候,因为想着这事儿,差点儿从山上摔下去。
是山上的猎户丁大力救了我。
丁大力跟我同岁,他家兄弟多,条件也很好。
村里好多姑娘都想着嫁给他。
而他跟我说过,他不想要那些人,他只想要我。
但我总想着带上我妹,所以这两年丁大力说提亲的时候,我们总是不欢而散。
这一次,丁大力又对我说:「我前天卖了一张虎皮,又挣了三百两银子。我娘说,让我带着你去镇上转转,给你买几套新衣裳当生辰礼物。」
我知道丁大力的娘是什么意思。
只是我跟丁大力还没定亲,就贸然地跟他进城,实在不妥。
而且我娘一定不会同意。
这事儿回家我没敢跟我娘说,只是告诉了我妹。
没想到我妹却握住我的手,「姐,你去吧!娘现在只想伺候好她儿子跟那只粉面猿,没有工夫管我们。」
我点头,可还是跟她说,未成婚的姑娘跟男人出去,名声都会不好。
再加上我受不了丁大力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我哥看其他人一样。
我是有些怕的。
我妹见我犹豫不决,就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听完之后,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妹笑笑,「你去吧。」
05
第二天,我妹给我装了几个精致的鼻烟壶,让我带给丁大力。
听说我带的是鼻烟壶的时候,丁大力的眼睛都亮了。
我没想到。
原来丁大力也是惦记着鼻烟壶的。
可我妹说过,只有嗅过鼻烟的人才会惦记她做的东西。
我到了镇上才知道,丁大力还请了他的两个表哥一起来了。
他那两个表哥跟丁大力长得有些像,但是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晚上我们在客栈吃饭,丁大力请两个表哥一起嗅了嗅那鼻烟壶里的烟气。
他们捧着鼻烟壶时痴迷的表情跟刘瞎子是一模一样。
想到刘瞎子,我一下子有些不舒服,放下筷子起身就先回了客房。
深夜,我刚睡着没多久,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屋子里突然多了几个黑黢黢的人影。
我吓得尖叫,可是其中一个人突然捂住了我的嘴巴。
他们开始扯我身上的衣裳。
一个人影突然靠近,看清他的脸后,我吓得说不出话。
怎么会是他!
06
是丁大力。
此刻,他端起一盆水,朝着那两个男人泼了过去,骂了几句,将他们赶走。
我听着他叫他们的名字,眼眶都红了。
另外两个人影竟然是丁大力的表哥。
他们竟然到我的屋子里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看我气得要哭,丁大力立刻坐在我旁边。
他想跟我解释,我却一巴掌推开了他。
他也不生气,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道:
「荷花,你先配合我,我表哥他们还没走,他们还想盯着!」
什么?
他们还想盯着干什么?
07
丁大力捂着我的嘴巴,他整个人都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也看不到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可我想到刚才他那两个表哥想做的事,扬起手还是想打他。
现在丁大力握着我的手腕,一边让我打他的胸口,一边声音温柔地跟我说:
「你生气归生气,可你一定要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刚才他们来我屋子里,不是想对我做什么吗?」
因为我哥那样子,我对男人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的。
丁大力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
「荷花,我们都中你妹的算计了!听我说,你妹她不是人,她跟你家的粉面猿是一伙的,她想害我们所有人!」
我皱着眉头,气愤地看着他。
我妹跟我一起长大,她怎么可能跟粉面猿是一伙的。
「你果然是不信我的!」丁大力说着,眼角都噙着泪,然后委屈地跟我解释起来。
他说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偷偷盯着我家的事。
他原本是想偷偷帮我们姐妹干活的。
可是却发现我妹不是人。
他说的话,我始终带着怀疑的。
「你说我妹不是人,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我妹做的鼻烟壶?」他们今天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尤其是那种贪婪的眼神。
我陪着我妹给人送鼻烟壶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认错!
丁大力更加委屈了,他说:「我那是怕你妹在跟踪我们,故意装出来的。」
「而且,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你妹的鼻烟壶有问题,我表哥他们怎么会晚上摸进你的屋子?」
「他们也不可能像野兽一样在外面偷看我们!」
他看我毫无松动的样子,又握着我的手,继续语重心长地解释:
「其实你妹做的根本不是什么不是鼻烟壶,是要让男人变成野兽的兽烟!你哥就是天天吸那个鼻烟才有两条命根,才越来越坏的。」
我捂着嘴巴,想起了这十几年的一些事。
我妹开始做鼻烟壶后,我哥确实每次都要拿一瓶去玩。
而且我哥每次玩坏一个,就会更疯狂一些。
可这也不能说我妹就不是人,要害我们啊。
「我知道你不信我,这样,你明天回去就进你哥那个屋,你仔细看看你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我低着头,咬着下唇沉默了好久之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丁大力,现在你们说的我都不信!我要自己回去看!如果你敢冤枉我妹,我一定不会再理你!」
但如果我妹真跟他说的一样不是人,那我也要问清楚我妹的意思。
08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一个人先走了。
我不想带着丁大力他们一起,毕竟丁大力的眼神没有那么可信。
ťû⁷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娘不在家,而我妹还在她的小屋子里认真雕刻着鼻烟壶。
我想起丁大力的话,决定先进我哥的屋子里看看。
粉面猿来我家之前,我哥的屋子是从来不落锁的,自从它来了,无论白天黑夜,我哥门外都有一把铜锁。
我进不去,就绕到了屋子后面的窗子那边。
然后抬起手戳破了窗户纸,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
当我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全身都在打冷颤。
我哥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腥臭味。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而是整个人都在一个大大的坛子里。
只漏出来一个头。
此时此刻,他眼神呆滞,大嘴咧开,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可我也听不懂了。
而原本伺候他的粉面猿,此时眼神锐利,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在他的脖子上不知道在画什么。
丁大力说得没错,我哥出事了!
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我妹问清楚时,我妹竟然打开了锁子,拿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进来。
取下了盖子,对着我哥的鼻子那儿。
放出了一股兽烟。
我哥嗅到了兽烟,嘴角就开始抽动着笑。
原来不会说话的粉面猿,此时看着我妹,笑盈盈地说:
「他马上就成了!」
成什么了?
我不解,震惊地看着我妹。
我妹脸上再也没有那种乖巧和顺从,她的眼神格外地阴狠。
「我姐也快回来了,这正好!」
正好什么?
我已经后悔听丁大力的劝,回来看家里的事了。
看到我妹这样,我真的心如刀绞。
我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可眼泪就是忍不住,不停地往下落。
就在我浑浑噩噩地转身,想先离开时,一抬头,我妹竟然出现在我面前。
她抱住了我,声音难掩喜悦,「姐,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你快要开花了!」
09
我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推开她,「我怎么就好闻了?丁香,你到Ṭũ̂⁼底是不是人啊?」
「你跟那个粉面猿,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妹敛起笑容,眼神变得跟刚才一样冰冷,她身后那只粉面猿拿着匕首,也冷冷地对着我。
我第一次看到我妹这样,心里难受也害怕,捂着脸颤抖得再也说不下去。
我妹就跟我说:「姐,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你讨厌的人,我也讨厌!所以我就给他们做兽烟。」
「他们吸了兽烟,就会变成野兽。然后再次成为我们做兽烟的材料。」
「姐,好人不会当材料,要坏了心肠的人才行。」
坏了心肠的人?
我想起我那晚看到的骨头,那么粗那么壮……
不是象牙果,也不是瓷器烧成的胚子。
原来是这样!
「丁香,你杀人了!」
10
我妹笑了笑,反而是有些兴奋地跟我说:「心眼坏的人可好处理了!」
她接过粉面猿手里的刀,跟ẗûₐ我描述着怎样将那些东西都剔了骨,又怎样慢慢地雕刻,做成了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想到这些年我们村里莫名其妙就失踪的恶棍们,想到那桌子上的刻刀跟骨头。
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丁香,这事儿要是让衙门的人知道,你就活不成了!」
我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甚至都哭不出来了。
我担心我妹出事。
我妹却误解了我的意思,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姐,别同情他们。他们的骨髓都是黑的,做不了别的事,只能装毒烟……」
说着,她在我耳边,语气蛊惑地道:
「你如今十八岁,只要处理一个恶人,你就能跟我一样永生不死,成为一个最好的工匠了。」
「还有,我让你成亲,因为成亲后你能看到他们前后不一的恶,才不会再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
「姐,听我说,拥有永远不会老去的容颜,跟花之不尽的金钱才是女人最好的礼物!」
不是!
我要做人,我不要做永生不死的邪祟!
我妹的话让我全身冰冷,头昏欲裂,我再也没有办法听她说下去。
不受控制地转身就往外跑。
11
我跑了没多久,就撞到了丁大力的怀里。
他扶着我的腰,心疼地擦着我眼角的泪,「是不是都看到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妹马上就要成大邪祟了!」丁大力看着我家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你必须阻止她。」
我抬头看着丁大力,问他怎么阻止。
他从包袱里找出了四支蜡烛。
那蜡烛上是我没见过的符文。
「这是我回来的路上在道观里求的蜡烛,道长说只要你把蜡烛点在你家东南西北四个角落……」
「然后再用你的血做引子,就能镇压你妹身上的邪气。」
我看着蜡烛,有些犹豫,「我妹是不是会死?」
丁大力按着我的肩膀,表情凝重,提醒我说:
「荷花,那已经不是你妹妹了!那是能要咱们所有人命的邪祟!你要是不除掉她,以后死的就是我们啊!」
「只要你除去邪祟,我就高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回家!」
见说了这么多,我依旧没有下定决心,丁大力就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一般:
「那行,我答应你不让你妹死,但我们也要把她交给道长,让道长除去她身上的邪祟呀。」
「不然,就算我们不对付她,县衙的人也会杀了她。你不想让你妹死吧!」
我当然不想让我妹死。
所以我点了点头,拿着他给的蜡烛,趁着天黑又回到了我家。
只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点蜡烛,就看到我娘被我妹吊在了树上。
12
黑暗中,我妹拿着长鞭一下一下地抽着我娘。
我娘哭嚎着,咒骂着。
但我妹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她每抽我娘一下,都会说:
「这是你欠我姐的!」
「当初我跟你说过,不要罚我姐,你总是不听!」
「现在知道我姐被吊在上面有多痛苦了吗?」
我手里死死地攥着那几根蜡烛,我跟我妹从小一起长大。
从来没有被爹娘疼爱过的我们,感情最好最亲了。
我妹平常虽然是柔柔弱弱的,却从来都没伤害过我。
甚至关键时刻,她还是冲出来护着我的。
想到往日种种,我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真的背着我妹做这样的事。
至少,我不能用这样的蜡烛困住我妹,应该让我妹逃跑。
想好之后,我转身再次跑了。
我想去山上找丁大力,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可是刚跑到山脚下,我竟看见他跟一个黑影走在一起。
那黑影拄着一根木棍,佝偻着脊背,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好似不稳的。
丁大力手里的火把晃了一下的时候,那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
我也看清楚了这个人,竟是刘瞎子。
想到粉面猿就是刘瞎子给我哥送来的,我忍不住跟了上去。
我想看看刘瞎子这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丁大力千万不要被刘瞎子给骗了!
丁大力最终跟刘瞎子一起去了村口的寡妇家里,他们熟练地爬了寡妇家的墙。
一进屋就跟寡妇搂搂抱抱。
寡妇抱怨了几句,便去给他们温酒。
而丁大力踢掉了鞋子,好似纨绔一样,躺在了床上,开始向刘瞎子抱怨:
「荷花那个小贱人心眼太多,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哄好!」
13
刘瞎子笑了笑,「早跟你说了,这女人一定要睡到了,才能对你死心塌地。」
「她一点情趣都没有,我想睡也没那么容易啊!」丁大力冷哼了两声,然后就坐起来,跟刘瞎子继续说:
「不过她好骗。我随便说了几句,她就相信她妹是个邪祟了!等她按照我们说的,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里点了蜡烛……」
「到时候我们就能把她妹跟那个粉面猿一起控制了!」
刘瞎子点点头,贪婪地笑着,「丁香那个小丫头的手艺是真好。只要我们抓住她,用她做鼻烟壶献给朝廷,那我们就能升官发财了!」
寡妇端着酒进来,讨好地跟两人说:
「那ŧū́ₛ以后我是不是能跟着两位大人吃香的喝辣的,富贵荣华了呀?」
丁大力满眼得意,「只要我把那姐妹俩掌控在手里,什么好日子没有!」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底一阵寒意。
原来丁大力是在骗我!
我妹根本不是什么邪祟!
他跟刘瞎子早就勾结在一起,想害我妹,独占我妹做鼻烟壶的手艺!
我妹说得没错,这世上的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
他们的骨头都是黑的。
既然是黑的,那就该回去,让我妹拿去做鼻烟壶!
14
我从寡妇家离开后,先回了一趟家找我妹。
我妹看着我,依旧跟以前一样,笑得温柔:
「姐,你别动手,那些人太脏了。你的手干净。」
她没问就知道我想做什么。
可见我妹比我更了解这些阴狠黑暗的人。
我真后悔,白天还从家里跑出去,根本不给我妹解释的机会。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我想了想,就跟我妹说什么,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
我们没有先出手,可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15
过来的是刘瞎子。
他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我家院子,然后还试探性地让人看看我妹在哪儿。
我妹捂着我的嘴,带着我跟粉面猿藏在了草垛后面。
黑暗中,原本一直闭上眼睛的刘瞎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眼睛根本不是瞎的。
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亮得跟狼一样。
Ṫüₚ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把匕首,先摸进了我哥的屋里。
然后我跟我妹就看到,他竟然抓住我哥的头发,直接割断了他的脖子。
接着阴恻恻地说:「我明早就去报官,说是丁大力跟你妹妹他们杀了你!」
「这么好的鼻烟壶,我怎么可能跟丁大力那种猎户分!我要自己拿去开个店!跟我儿子赚一辈子荣华富贵!」
我心中冷笑,原来恶人跟恶人之间,也没有绝对的友情。
他们全是互相利用。
一个比一个烂!
只是我还想看看刘瞎子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同伴进来了。
在他耳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他又开始翻白眼,急匆匆地随便拿了几个鼻烟壶,就往外面走了。
我妹不知道刘瞎子这是去干什么,可我知道。
16
天ṭű̂ₜ快亮的时候,我跟我妹分开,直接在丁大力家门外坐着。
丁大力看到我的时候,很意外,「荷花,你怎么在这儿?」
我抬起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扑到了他怀里,「大力哥,我想你了。」
丁大力眼神闪烁,搂着我的腰,温柔地问我:
「我交代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吗?」
我跟以前一样,乖巧地点点头,「四支蜡烛我已经全部点燃了,也用了自己的血。」
「大力哥,你跟我回去看看吧。」
「这……」丁大力还有些犹豫。
于是,我就继续说:「我妹之前做过的鼻烟壶,有好几个是千年难遇的珍品。」
「我妹如果被带走了,那些鼻烟壶她也用不了了。不如我们回去看看,如果有用的话,就全部当成我嫁给你的嫁妆吧。」
说完,我低着头一脸娇羞。
此时此刻,我压制着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厌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好像很想嫁给他一样。
果然,这样的男人很自负。
他根本没有怀疑我,他以为他已经完全掌控了我,就说:「荷花,你心里有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我低着头,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我要的不是承诺,我要的是他的命!
17
我带着丁大力回家时,粉面猿和我妹正巧不在。
而我娘已经被我妹吊在树上,早就昏过去了。
她垂着脑袋,狼狈的姿态就跟当时的我一模一样。
我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同情。
恶人往往是不需要被同情的。
我们进我妹做鼻烟壶的那个屋子时,桌面上已经一片狼藉。
除了那些零散的材料之外,做好的鼻烟壶一个都没了。
丁大力皱着眉头,狐疑地盯着我,那表情是在询问我怎么回事。
我捂着嘴巴,假装用力思考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说:
「是刘瞎子!昨天我点蜡烛的时候,就看到刘瞎子进来了!一定是他拿走了我妹做的鼻烟壶!」
丁大力皱着眉头,似乎没有相信我。
我就继续说:「大力哥,刘瞎子的儿子在宫里当差,他一定想独吞我妹的鼻烟壶,送进宫里讨好贵人!」
王公贵族们最喜欢鼻烟壶,不然丁大力跟刘瞎子也不会惦记上我妹做的这些。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丁大力的反应,然后叹了口气,「他如果想要,只要跟我们说一声,咱们一起卖鼻烟壶就好了啊!
这样独吞,是怕谁抢了他的功劳,分了他的好处吗?」
我说着,还故意去那边我提前处理过的蜡烛那儿,「你看,我按照你说的准备的蜡烛,也让他毁了!」
丁大力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喃喃着一句:「他教我困兽的法子,他为什么推翻了!」
而我趁机握住丁大力的手,对他说:「大力哥,不如你去跟刘瞎子商量商量,好歹鼻烟壶也是我妹做的,咱们应当占一点的。」
丁大力没说话,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最后找了个借口就先走了。
18
我知道他是去找刘瞎子了。
这是我的计划。
我等他走远了之后,就去找我妹跟粉面猿。
我们带着几个鼻烟壶,然后跟上了丁大力,直接去了刘瞎子家里。
刘瞎子刚刚换好了衣裳时,丁大力就冲进去了。
丁大力不由分说,上去抓住他的领子,挥着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甚至我们过来都没来得及看情况,这两人就已经扭打得难舍难分了。
丁大力质问刘瞎子,「你为什么自己去拿鼻烟壶!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分吗?」
刘瞎子是死不承认,「谁说我去了!你别血口喷人,破坏了咱俩的情谊!」
丁大力就说:「荷花都跟我说了,她看见你去的。」
刘瞎子愣了愣,然后就冷笑着嘲讽起来,「那种小贱蹄子的话你也敢信?丁大力,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荷花天生老实,不像是你……你这个狗东西装瞎子算计了多少人!」丁大力开始揭刘瞎子的短。
两人越打越像是两头野兽。
他们彼此也发现了。
丁大力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睁大了眼睛看着刘瞎子,「你的牙齿怎么变得那么尖!」
而刘瞎子也注意到丁大力的手背上全是毛,指甲也变得尖锐。
他们原本相对平缓的面部,此刻突然变得像豺狼了。
刘瞎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冲进屋子里,找到一个没用完的鼻烟壶。
然后打开猛猛地嗅了好几口。
他脸上的毛就开始退下去,尖牙也变得有些小了。
丁大力见状,也冲上去抢他手里的鼻烟壶。
我看着两个男人又要恢复原样了,心里有些急。
可是我妹跟粉面猿却一点都不着急,甚至粉面猿还从我妹手里接过了一个小笛子。
它问我:「荷花,怕蛇虫鼠蚁吗?」
19
我摇头之后,就看到粉面猿吹起了小笛子。
原本靠着鼻烟壶稳定形态的两个人,现在突然又开始躁动起来。
而刘瞎子的这个院子里,忽然也传来了其他动物的吼叫声。
我看到我妹跟粉面猿都有些兴奋,他们一步一步地朝着里面走。
随着我们的进入,原本藏在刘瞎子家里的那些动物也出来了。
顷刻间,一群蛇虫鼠蚁全部将他们包围了。
本来还靠着鼻烟能镇定下来的两个人,一下子红了眼睛。
他们不仅要压制兽性,还要承受着其他动物对他们的纠缠。
「荷花,你们……你们在做什么!」丁大力怒不可遏地对我吼着,还想向我扑过来。
但是他一跳起来,半个身子就变成了野兽的样子。
不只是他,此刻的刘瞎子也变成了这样。
两人痛苦地躺在地上,扭曲着大喊。
我妹看了看我,就跟他们说:「想变回去吗?你们之中只有一个可以变回去,谁咬死对方,谁就变回人!」
他们原本还同仇敌忾地在骂我们,听到我妹这么说,两个人都愣住了。
刘瞎子说:「大力,我们是好兄弟,这些坏事是你教我的!你跟我说让我儿子弄个粉面猿!」
「你说粉面猿能在他们家控制他家的人!你还说粉面猿是丁香的克星!」
「你看,你教了我那么多,我们是好兄弟了,你不会对我动手,是不是?」
丁大力也点头,说:「对,这些年全是你在教我。是你说他们家有丁香这个手艺人。」
「是你教我先勾引荷花,也是你让我给那些人钱,让他们哄着丁香她哥越变越坏的!」
「我们是一起害他们的,所以我们不能互相拆台!我们不能互相伤害。」
其实来之前,我也怀疑了我家的很多事,都是刘瞎子跟丁大力在那边撺掇着做的了。
只是没有听到他们亲自承认前,我还想给他们最后一个活着的机会。
但现在他们竟然合谋这么久,还想弄死我妹。
我当然不会留着他们了。
20
许是我此刻的脸色太冰冷了,丁大力也知道我不会主动放过他们了。
所以原本他还在跟刘瞎子谈兄弟情的,一瞬间他就扑向了刘瞎子。
「好啊,丁大力,你竟然敢真的对我动手!」
「刘瞎子,这是你教我的,无毒不丈夫,我跟你谈兄弟情,只会害我自己!」
他们拼尽全力,他们互相啃咬。
彼此都被弄得面目全非时,我妹让粉面猿停下了吹笛子。
地上的那些蛇虫鼠蚁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同时扑上去。
「荷花,我是你的心上人啊,你不能害我啊!」
「荷花,丁香,我也是可怜人……我没想害你们!」
两个男人将死,还想要说几句什么。
但我妹却不让他们说了,我妹放出了她准备好的兽烟。
那白色的烟雾跟蛇虫鼠蚁一起堵住了他们的七窍。
他们的死相十分惨烈。
我妹最后检查的时候,还有些嫌弃,「这骨头还是不够黑!」
粉面猿却笑了笑,「放一天就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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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就明白,为什么粉面猿会这样说了。Ṱų³
原来那天刘瞎子匆匆忙忙地离开,是因为他之前私通的寡妇进他家院子,想偷走他家的宝贝。
他回去的时候,不仅杀了寡妇,还偷偷把寡妇的儿子女儿也一起杀了。
身上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骨髓自然是要变黑的。
至于丁大力,他当猎户这些年,不仅残害生灵动物,还对路上的一些客商下手了。
我妹说,一个人有多坏,看骨髓就知道了。
她将两个人的骨头敲开的时候,就让我看里面的骨髓。
黑得可怕。
而且根本不会流动了。
我妹说,越是坏的人,骨髓越黑越僵硬,越不可能流动。
而这样的骨髓,通常要用特制的东西才能处理。
「姐,这是一门手艺, 你跟着我学。」
我妹说着, 就教我怎样用细细的长勺将这些黑东西给取下来。
然后用这些黑骨髓燃烧生出来的烟,就叫做兽烟。
兽烟会将恶人心中的邪兽给引出来, 他们最后都会变成内心最真实的野兽模样。
解释了兽烟后,她又教我如何打磨,做出骨质的鼻烟壶。
「兽烟要用兽人骨来装, 才不会变质。」我妹笑着说。
也是跟着她学做鼻烟壶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妹就是人。
她只是开蒙得早, 比一般人聪明。
她三岁的时候碰上了刘瞎子养的一只小猿猴。
我妹妹对小猿猴很好, 偷偷给它在山洞里做了个小窝, 让它吃好吃的。
而小猿猴做的兽烟给我妹妹玩, 让我妹妹拥有了不死之身。
可是他们的友情没有持续多久, 小猿猴就被刘瞎子给弄死了。
她想帮小猿猴报仇, 就用兽烟做噱头,一次次地吸引外面的人注意。
「姐,一开始我是为了小猿猴,后来我是为了你。」
我妹握住我的手, 她说小猿猴给了第一束光,而我给了她之后十几年的亲情。
所以她才愿意留在这个家里, 一直做兽烟, 暗中谋划帮我摆脱这些坏人。
「粉面猿是小猿猴的姐姐, 她也是特意来咱们村里, 帮我们报仇的!」
我这才知道, 刘瞎子对我们是早有算计,而我妹跟粉面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联合起来,默默地保护着我。
「娘跟哥都不亏,他们也是该死!」我妹又跟我说。
我点头, 刘瞎子这些人算计, 我受了些皮肉之苦, 但我娘他们也罪有应得。
他们就是恶人被恶人磨。
我不心疼。
「姐,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妹问我。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 也看了看那只粉面猿, 「去京城, 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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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说得没错, 永生不死的容颜和用之不竭的财富才是女人最好的礼物。
我不再信男人, 我信我赚到的银子和姐妹!
所以我带着我妹和粉面猿去了京城。
很快,我们的鼻烟店在京城开业了。
客人不多, 银子却越来越多。
因为兽烟能够放大他们心中的欲望, 让他们一步一步地为自己的贪得无厌付出代价。
我和我妹都不心疼他们, 因为这就是人生。
想要一种东西, 那就必须用另一种东西来换。
我们不是惩戒者, 我们只是黑暗的交易商。
——全文完——
番外——小山村
我和我妹走之后,刘瞎子和丁大力的死也被人扒了出来。
有知情的人去告了官。
可是衙门的人调查了几天,就不愿意调查下去了。
因为他们发现这事儿太脏。
具体怎么脏呢?
据当差的捕头说,刘瞎子和丁大力不仅跟村里的寡妇有染,还碰了我娘。
我哥是天生有病,让这两个当刀使。
他们就是狗咬狗, 恶人有恶报。
村里的人自然不会同情他们。
只是好些用过我妹做的鼻烟的男人,心心念念的,还想再找到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