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凤凰一族，夫君是要靠自己孵出来的。
奈何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别人的夫君都会到处跑着喊娘子了。
我的那位还是个蛋。
于是我发愤图强。
趴在窝里足足地孵了三天之后。
我的夫君终于破壳而出了。
只是……
从蛋壳里钻出来的怎么是只小骊龙？
1.
「娘……娘子。」
莫漓用白嫩嫩的小手攥着我的裙角，睁着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奶声奶气地唤道。
「阿漓……要抱抱。」
我的天。
真的好可爱啊！！
我揩了一把口水，俯身把莫漓抱进怀里。
莫漓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然后嘟起粉嫩嫩的小嘴，「叭」地亲了我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内心一阵土拨鼠尖叫。
怎么办？我要被可爱死了。
我伸手掐掐莫漓软乎乎的小脸蛋。
「唔……」
莫漓抗议地皱皱鼻子。
却没躲开。
2.
族长得知我孵出来的是条龙后。
旋风似的赶到我家。
当她说到要把莫漓送还龙族时。
莫漓表现得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兔。
他扭过头，紧紧地搂住我的脖子。
「呜呜……阿漓很懂事，娘子不、不要把阿漓送走。」
莫漓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黏成一束束的。
分外惹人心怜。
族长见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茯苓，你打算怎么办？」
低头，对上莫漓祈求的眼神。
「留下他吧。」
我道：「反正一个人生活也挺无聊的。」
一听到我要把他留下。
怀里的小人儿立刻破涕为笑。
「阿漓的娘子，是全天下最好的！」
瞧这话说的。
甜了我一大跟斗。
3.
龙族生长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今天莫漓还跟其他小凤凰一样的个子。
明天就高了他们一头。
力气也比他们要大。
所以经常有别的凤凰上门和我说。
莫漓玩闹的时候下手没轻重。
总是把她们夫君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为此特意地叮嘱了莫漓。
让他注意小心，莫要伤了同伴。
莫漓很认真地应下。
此后也竟再也没人为此来找过我。
直到有一天。
好友释迦拉着她的夫君找上门来。
这只小凤凰被揍得鼻青脸肿的。
见到我时，委屈的泪珠还挂在脸上。
释迦冲我发了好一通脾气。
我赔着笑脸说好话。
好不容易把她送走后。
我叫来莫漓。
莫漓站在我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板着脸问:「是你打的他吗？」
……
莫漓不吭声。
我有点生气了。
「我说过，不可以打人，你怎么就不听呢？」
莫漓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倔强。
「是他活该被打的！」
「你! 」
我一时气噎。
不由分说地把莫漓摁到腿上。
高高地举起巴掌。
毫不留情地朝那两瓣小屁股上招呼上去。
一连打了几十下。
莫漓始终安静地趴在我腿上。
没有出声呼痛，更没有求饶。
我停下手。
「认不认错？」
「不认。」
莫漓声音里带了些模糊的哭腔。
于是我重新举起巴掌。
「那就再打，打到你认错为止。」
也不知打了多久。
莫漓终于率先败下阵来。
「别打了，阿漓知错……」
说完，他伏在我腿上泣不成声。
我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
莫漓的眼角红红的，下唇被一道咬出血痕。
小鼻子一抽一抽。
像是被欺负狠了。
见状，我心软了几分。
「下次还这样吗？」
莫漓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会。」
我气急，口不择言道。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不想要你了。」
莫漓愣住了。
他动动嘴唇，看样子想要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颓丧地低下头去。
4.
莫漓离开了。
自己走的。
他回了龙族。
我本该去寻他。
可就在莫漓离开的第二天。
族长稀里糊涂地病倒了。
我身为下一任族长，开始着手替族长处理族中事务。
整天忙得晕头转向。
一来二去地，莫漓的事也就耽搁了。
而这一耽搁。
就是十年。
5.
十年后。
我代表凤族族长，受邀参加龙族新王继任宴会。
据说新王是只骊龙。
到了宴会。
我发现我的位置竟被安排在一个偏僻的角落。
很奇怪。
因为龙凤两族向来交好。
龙族主办的宴会上。
凤族往往居于右席之首，是为上座。
而如今――
我有些疑惑地望向主位。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主位上端坐着的龙族新王。
竟是莫漓。
也许感受到了我的目光。
莫漓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动作懒洋洋地。
眼里也没有任何情绪。
香软可爱的小莫漓变成高堂上头戴冕旒、不怒自威的年轻帝王。
变化之大，一时令我难以接受。
而一声尖锐响亮的「王妃到――」更是推翻了我心中的五味瓶。
咸的、酸的、苦的、辣的，一时间齐齐地涌入心头。
那个被称作「王妃」的年轻漂亮的姑娘款步走向莫漓。
莫漓抬眸与她相视一笑。
随后伸出手来把她拥入怀中。
亲昵无比。
我看得一阵鼻酸。
莫漓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这次却是得意洋洋的。
我眸色黯了黯，低下头去。
毕竟上菜了。
不吃，礼金可就白花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
莫漓突然开口道:
「凤族族长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的吗？」
我惊讶地抬头。
对上他一双微醺的乌黑眼瞳。
我心里苦笑。
又能说什么呢？
祝他喜觅良人，早生贵子？
不，我可没有这么大度。
思忖片刻，我斟满一杯清酒，微笑着起身。
「我还真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闻言，莫漓眼睛亮了一下。
他期待地望着我，甚至还特意地坐正了身子。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十年前，我无意用手冒犯了您的尊贵的臀部，在此，当着各位族长的面，我自罚一杯，以示我最真挚的歉意。」
莫漓:……
其他人:……
我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坐回位置后，释迦从座后探过头来。
「茯苓，你又发什么癫？」
我托腮，饶有兴味地望着莫漓。
只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得不行。
「解气。」
我说。
6.
宴会结束后。
我和释迦准备离去的时候。
忽然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原来是莫漓的王妃。
「我有事想和她单独地说，你在这里等会儿。」
她对释迦说完，便拉着我匆匆地跑远了。
「王妃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跟着她走了几步后，我停下来。
「嗯？王妃？」
少女似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不是我说，你还真信我哥会娶别人啊？」
我傻眼了。
「什么？莫漓是……你哥？」
「对啊，我叫莫清。我哥让我扮成他王妃，就是故意气你的。」
莫清冲我眨眨眼睛，继续说道。
「我哥回来之后，天天嘴上念叨着讨厌茯苓，但还是每天坐在外面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天，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等你来接他。」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了十年，你都没来。」
我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
「那是因为我……」
莫清轻「啧」一声，打断了我的话。
「诶，打住，别找借口说你忙。从你们凤族到这儿来回才不过一个时辰。」
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
「喏，这是我哥的寝宫。有什么话你进去当面跟他说好了。」
莫清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安慰我。
「放心，我哥可好哄了。你多说点儿好听的，我哥就原谅你了。」
我:……
见我神色依旧为难。
莫清干脆绕到我后面，推着我的肩膀，一直把我推到寝殿门口。
「别怂呀。要是我哥真不喜欢你，他能等你十年？」
我望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吞了吞口水。
「可是……」
话还未说完，莫清便自作主张「咚咚」地敲响了门。朝我做了个鬼脸后，「噔噔」地跑走了。
门很快地就开了。
我愣愣地看着莫漓的脸。
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是你？」
莫漓的声音冷冰冰。
「呃……」
我刚想说些什么。
莫漓便「啪叽」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吃了个闭门羹。
兀自叹了口气后，我贴着门板道。
「阿漓，你开门，我想和你聊一聊。」
……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好吧，那我走了。」
说着，我转身离开，只是故意地加重了脚步。
其实也并未走远。
我走出几步，便闪到一旁的柱子后，看着门口的动静。
没过多久，大门就打开了一条缝。
莫漓探出小脑袋来。
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瞧瞧，右瞧瞧。
见四下无人空荡荡。
他的表情变得很是失落。
「怎么还……真走了呀……」
莫漓渐渐地红了眼眶，小声地哽咽着，自言自语道。
「茯苓是个讨厌的大坏蛋！」
「明明说句好话……我就准备原谅你的……」
「难道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边说着，豆大的泪珠边从莫漓的脸颊边滚落。
天。
我双手捂脸。
最喜欢看男孩子哭了。
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说。
我再躲下去，以后哭得可能就是我了。
于是我乖乖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尴尬地咳嗽一声。
「我没走。」
闻言，莫漓猛地抬起头。
也许是因为太过于惊讶。
连泪水都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忘记滑落。
莫漓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他慌乱地垂下头去，露出烧红的耳尖。
「进屋吗？」
我问。
还未等莫漓开口，我又故作受伤地捂住心口。
「哦，忘了，阿漓说我是讨厌的坏蛋。坏蛋又怎么能进阿漓的家呢？」
莫漓急忙解释道。
「不是，茯苓不是坏蛋。」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挑了挑眉。
「是吗？那阿漓自己说，我是什么？」
「是……是阿漓的娘子。」
将这句话说完，仿佛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似的。
莫漓咬咬唇，小步地蹭到我面前。
然后伸手，扯住我的衣角，小声道。
「娘子再不许不要阿漓了。」
「好。」
我笑了笑。
故作冷酷也好，实则无情也罢。
无论再怎么装模作样。
莫漓终究还是一只年幼懵懂的小龙。
嗯。
还是我孵出来的。
7.
我躺在床上，怀里搂着香香的小莫漓。
「十年前的那件事，我也有错。」
我望着莫漓，言辞恳切道。
莫漓「哼」了一声，撇撇嘴。
「你不都当众给我的屁股道歉了吗？我可不敢再怪你了。」
我哑然失笑。
「但这可是你先刁难我在先的。」
……
莫漓眸色黯了黯，随后开口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栖梧吗？」
「栖梧？」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记忆被抛到很久之前。
最终浮现出脑海的是。
一个美丽，却十分傲慢的小凤凰形象。
「哦，他啊。」
我想起来了个大概，不禁轻笑出声。
「他是释迦的夫君，傲得很。但是被你揍过一回之后，确实安静了一阵子。」
莫漓咬牙切齿道。
「哼，他那副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想揍他呢！」
我听出来话里的不对劲来。
「怎么回事？」
莫漓看了我一眼，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你不会再为了他打我吧？」
「当然不会。」
在我的再三保证下。
莫漓才开口说道。
「我打栖梧，是因为……」
「那天他对我说，你的夫君……应该是他。」
「啊？」
我确实有些惊讶。
「嗯。他还让我滚回龙族，说我配不上你……」
莫漓声音越说越低。
「我实在气不过，才打他的。」
我回忆起那天莫漓倔强的表情。
哦，原来根子是出在这儿。
于是我收紧了胳膊。
将莫漓搂得愈发紧了。
「栖梧是嫉妒你。」
我温声地解释道。
「栖梧还是个蛋的时候，他母亲就想把他许配给我。不过我嫌孵蛋麻烦，就干脆把他踢给了释迦。」
没承想。
这栖梧还在蛋壳子里就开始记仇了。
我附在莫漓耳边悄声道。
「回去我让释迦收拾他。」
莫漓破涕为笑，虚推了我一把。
「小心眼。」
我见状眨眨眼睛。
「那阿漓这是原谅他了？」
莫漓轻轻地点点头。
随后又看着我，小声地补充道。
「我也原谅娘子了。」
我「扑哧」一笑，伸手捏捏莫漓的小脸蛋。
「好，我们家阿漓最大度了。」
莫漓朝我嘟起小嘴巴，眼睛亮亮的。
「要娘子亲亲。」
我低头，在他小脸蛋儿上轻啄一下。
「好了。」
「诶？就这样吗？」
莫漓看上去很是失望。
「那不然呢？」
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小模样。
我故意使坏，拿话逗他。
……
莫漓脸颊「腾」地烧红一片。
然后他飞快地钻进被窝里。
用被子蒙住脑袋，不吭声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
伸手替他掖掖被角。
「晚安。」
我凑到那团被子前，轻声道。
8.
第二天。
我准备离开的时候。
莫漓却不买账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的大腿。
怎么说都不肯放手。
见我仍执意要走。
莫漓眼疾手快地用尾巴把我绊倒在地。
「莫漓！你又不听话！」
我生气地瞧着他。
「你别走……」
莫漓嘴一撇，委屈地又开始掉金豆豆。
瞧他这样，我无奈地叹口气道。
「可我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呀。」
「那我跟你走！」
莫漓望着我，目光坚定。
「不行！」
我下意识地拒绝道。
「你现在是龙族的君王，怎么能丢下你的族人不管呢？」
莫漓耷拉下来眼皮。
「我才不想当什么君王呢，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啧啧。
小恋爱脑。
「保护族人是你的责任。」
我认真道。
「回去之后，我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情。根本无暇顾及你。你待在我身边，并不会比留在这里开心多少。」
「可……」
莫漓欲言又止。
「乖。」
我笑着抱了抱他。
「我保证会经常来看你的。」
莫漓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做了小小的让步。
「好吧……」
「但是你至少得让我送你回去。」
我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可我没想到。
这一送。
还给我送出事情来了。
9.
到了龙凤两族边界。
莫漓小手扯着我的衣袖。
正眼泪汪汪地依依道别时。
旁边草堆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衣龙。
他握着一柄短刃，朝莫漓袭来。
「小心！」
我下意识地扭身将莫漓护在怀中。
匕首扎进我的肩膀。
我吃痛，现出凤凰真身来。
黑衣龙见状，收回短刃。
干脆利落地扭头逃走了。
「不是我说……」
我喘着粗气抱怨道。
「你们龙族的治安都那么差吗？」
莫漓抿抿唇，指着一旁的界碑道。
「这儿是你们凤族的地界。」
我：……
啧。
刚才那一刀就不该替他挨。
收回真身后。
莫漓心疼地看着我肩上的创口。
「疼吗？」
我龇牙咧嘴地反问道。
「你说呢？」
莫漓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他交叠双手，覆在我肩膀处的伤口上。
强大而平稳的灵力缓缓地汇入。
我肩上的伤口慢慢地愈合。
只是莫漓的脸色却愈来愈差。
我意识到了不对，匆忙地将他推开。
「不要勉强。」
莫漓光洁的额头上泌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喘着粗气，缓慢而郑重地摇摇头。
「还差一点点……」
说着，他再次将手搭在我肩上。
我明显地感觉到。
抚在我肩膀上的那双小手正在不可抑止地细微地颤抖着。
龙族虽然灵力强悍。
可莫漓现如今不过才十岁。
过度透支灵力只会损害他的身体。
「不必了。」
我笑着回头，握住他的双手。
「我已经不疼了。」
闻言，莫漓惨白的小脸上艰难地聚拢出一丝笑意。
他舔舔嘴唇，仍是不放心地问道。
「真的吗？」
未等我开口。
莫漓接着轻声地呢喃道。
「如果……」
「如果娘子骗我，我就……」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最后竟晕倒在我怀里。
化成了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黑龙。
我慌了神。
如果就这样把莫漓送回去。
一定会惹起龙族众怒。
继而挑起两族战争吧。
正手足无措间。
有个温润、清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需要帮忙吗？」
回头。
是个背着竹篓的年轻凤君。
他漂亮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担忧神色。
见我长久不语。
他又向我走近几步。
看清楚我怀里的莫漓后。
他轻笑着安慰道。
「哦，不用担心。他只是灵力不足，仔细修养几天后便可恢复如初。」
我高悬的一颗心降了下来。
长舒一口气后，我连声道谢道。
「多谢。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怜白。」
怜白微微一笑，抬手指向一片山雾缭绕处。
「如果您不嫌弃，不妨就先到陋舍小坐片刻吧。」
我有些犹豫。
怜白侧身，露出背后的竹篓。
「这里有几株灵药，可能对他有用。」
「那真的谢谢你了。」
我起身跟上怜白。
10.
怜白站在桌前配着药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草苦香。
我则坐在怜白对面的竹榻上。
趁怜白抓药的工夫。
我极快地将屋中的摆设看了一个遍。
「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我目光停在窗边的一张铜镜前。
怜白的手微微地停顿了一下。
随后恢复了正常。
「十一年？抑或者是更久？」
他脸上短暂地浮现出茫然神色。
「我自己都说不清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妻子住在主城？我看你妆奁放着几支发簪，款式还挺新的。」
「啊，你说这个啊。」
怜白唇边扬起一个平和、满足的微笑。
「是前些日子，我妹妹带给我的。她在主城找了份差事做。」
「哦。」
怜白把称好的药倒入瓦瓮中。
他捧着瓮，走到灶台边，添水煎药。
「你住在主城吗？」
怜白忽地开口问。
「是。」
怜白坐在灶前。
他的脸被炉膛中的火光映成温暖的金色。
「那你认识新上任的族长茯苓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岂止是认识，我和茯苓关系还特别好。」
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闻言，怜白抬头望向我，眼里含笑。
「听小南说，她性子幼稚得很。」
「哈？她放屁！我才不幼――」
话说到一半，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不敢苟同。」
我说。
「嗯，也是。生性幼稚怎可担起族长一任？」
怜白掀开瓦盖，用汤匙撇去浮沫。
他手指纤细、修长，颜色几乎与瓷白的汤匙无异。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
怜白侧头朝我微微一笑。
我尴尬地转头假装去看窗外景色。
片刻后。
怜白把一碗药轻轻地搁到我身旁的案几上。
「给他服下，明日即可好转。」
「谢谢。」
「不必。」
怜白客气地微笑着说道。
「我去外面晒草药，有事唤我便可。」
说罢，怜白转身挑帘出去了。
我把莫漓从袖子里掏出来。
这条小黑龙盘绕在我手腕上。
细滑的鳞片触感微凉。
「喝药了。」
我舀起一勺药汁，仔细地吹凉后。
送到莫漓唇边。
小黑龙睁着两颗圆豆豆眼睛。
看看药，又看看我。
然后伸出红色小舌，试探性地舔了一口。
「呜哇！」
莫漓苦得直皱眉。
呲着一口尖尖的小白牙表示抗议。
我用指甲弹弹他头上的小角。
「阿漓乖。」
小黑龙撇撇嘴角。
几根长须也委屈地耷拉下去。
我低声道。
「把药全喝完，我就给你一个小奖励。」
闻言，阿漓眼睛倏地亮了一下。
他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我的手心表示同意。
我一勺一勺地喂着。
莫漓一勺一勺认真地喝着。
一碗药很快地就见了底。
莫漓碰碰我的手指。
「呜哇哇哇……」
我看着这小家伙满脸急切的样子，觉得好笑。
「奖励嘛。」
我眨眨眼睛，耍起了无赖。
「奖励就是好好地睡一觉。」
莫漓用小脑袋力顶了一下我的手心。
气哼哼地把头埋在身子里。
说来也神奇。
还没有一会儿。
这小家伙便自顾自地睡着了。
「忘了同你说了，我在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成分。」
怜白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见怜白半挑着帘子站在门外。
他半张脸掩在阴影下。
唇边仍是挂着淡淡的、恬静的笑。
我把莫漓重新笼进袖中。
「饿不饿？我煮碗面给你吃？」
怜白卷起袖子，露出两条雪白的臂膀。
「不用不用。」
我心虚地移开目光，连声道。
「好吧。如果饿了再同我讲。」
怜白又拿了针线，坐在我面前。
借着轩窗外的光。
怜白伏在案几上，极认真地绣着一块帕子。
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帕子上的图案越看越眼熟。
「咦，你这帕子上绣的花纹，好像释迦贴身戴的荷包上面也有一模一样的。」
「释迦？」
怜白好奇地抬头。
仿佛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对啊。」
我点点头，托着下巴回忆道。
「好像她那个荷包上还绣了字。」
「我记得好像是晓看什么什么云来着……」
怜白抿唇，轻声道。
「晓看天色暮看云，对吧？」
「哦对对对，就是这句。释迦当时还和我解释来着，说这句诗的意思是让她早上看看天气，晚上看看云彩来判断会不会下雨，出门的时候要不要带伞。」
对上怜白含笑的双眸。
我才蓦然反应过来。
「诶？难不成你是？」
怜白点点头，应道。
「我是小南，也是释迦的哥哥。」
我仔细地瞧着怜白，摇头咂舌道。
「释迦不太行啊，放着这么漂亮的哥哥不管，自己跑去主城吃香的、喝辣的。」
听罢，怜白不禁莞尔道。
「看来你好像和小南关系很好啊？小南她，在主城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很是惊讶。
「释迦没和你说过？」
怜白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提过几句。但是我想知道更多一些。」
我乐了。
这不妥妥地一个告黑状的机会吗？
于是我大倒苦水。
「释迦啊，脾气臭得很哪。平时就爱管着我，喝水管、吃饭管、睡觉管、说话管，就连我上厕所她也要管！但是到了栖梧那里，她又闷得跟个葫芦似的……」
「栖梧？」
「昂，就是释迦娶的那小凤君，她没跟你说过吗？哎，其实换成我，我也不乐意说。毕竟栖梧那小子能拿得出手的就一样，家世。」
我说得有些痛心疾首，重重地叹了一声。
「其实释迦也蛮可怜的。自己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有了一官半职，还总被人家说成妻凭夫贵。」
「也不晓得她一直忍气吞声地想往上爬，到底是为了什么。」
怜白眸色黯了黯。
「小南……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确实。」
我看着怜白低落的样子。
脑子里突然冒出个主意来。
「怜白，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回主城吧？」
「这样释迦在主城也能多个人依靠不是？」
「我……」
怜白垂头，绞着手指。
犹豫半天后，他才轻声地说道。
「好。」
11.
翌日。
经过一夜的休生养息。
莫漓已经恢复了身形。
我醒过来时，他还正酣睡着。
秀颀的少年趴在我怀里。
明媚、温暖的阳光盖在他身上。
美得很不真切。
而我们靠得又实在是太近。
似乎我稍一抬手。
就能触碰到他随呼吸而轻颤的长睫。
「阿漓。」
我悄声地唤道。
「醒一醒。」
莫漓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
他半眯着眼睛，略微地仰头望着我。
「真好……一醒来，就是娘子……」
半梦半沉中，莫漓吃吃地笑了。
他伸出双臂，环住我的脖颈。
一张俊脸陡然放大在我的眼前。
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莫漓垂眸，凝望着我的眼睛。
我不禁有些面红心热。
「阿……漓？」
我还没反应过来。
莫漓便对准我的唇，低头轻轻地一吻。
「这是娘子昨天欠我的奖励。」
「娘子不给，阿漓便主动地来要。」
莫漓一边说着，一边狡黠地笑了。
他湿漉漉的眸子微眯着。
声音里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的小鼻音。
「娘子带阿漓回主城，好不好？」
「龙族现在太危险了。阿漓不想回去。」
我舔舔嘴唇，问道。
「昨天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莫漓把头埋在我的颈间，闷声道。
「应该是我的堂兄，莫泠。他一直想和我争王位。」
我再三思索后，决定道。
「你先留在我身边吧。你灵力才刚刚恢复，现在回去，确实很危险。」
「阿漓的娘子最好啦！」
莫漓双手撑在我肩膀两侧，微微地起身跨坐在我腰间。
正当他刚想继续下一步动作时。
怜白拎着包袱，挑帘进来了。
「我收拾――」
他抬头，六目相对的那一刻。
安静得落针可闻。
屋里气氛变得尴尬而又有些微妙。
「那个、你们……」
怜白面色微红，飞快地转过头去。
也不再作声了。
莫漓则「腾」地变成小黑龙。
欲盖弥彰地钻进了我的衣领。
我低头拉开一点衣领瞧了瞧。
小黑龙浑身上下的黑鳞片透着粉红。
我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既然收拾好了，那就出发吧。」
12.
释迦接到我的消息。
提前在城门外等着我。
远远地望见释迦后。
我扭头对身侧的怜白悄声道。
「待会儿你躲我身后，咱给释迦一个惊喜。」
怜白点点头。
他戴着斗笠。
长长的纱幔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
释迦迎了上来。
她眼底两片淡淡的青黑。
显然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
「哟，还知道回来啊？」
「跟你那条小黑龙叙完旧了吗？」
我一昂头。
「不光叙完旧了，我还――」
说着，我把莫漓从领子里揪出来。
得意洋洋地向释迦展示。
「给打包带回来了。」
释迦：？
释迦：！
抬手给了我一个脑瓜崩之后。
释迦指着莫漓，沉声道。
「茯苓，从哪儿拿的再给我送回哪儿去。」
见释迦眉头紧锁。
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我连忙凑到她身边，笑嘻嘻道。
「别生气嘛，莫漓的事儿我回去再和你说。」
「这次我也不光只带了莫漓一个回来。」
「你猜猜，我还把谁带回来了？」
释迦白了我一眼。
「还能有谁？」
我「啧」了一声，正色道。
「不解风情。你哥啊，这都猜不到？」
「我哥？」
释迦嗤笑道。
「得了吧，我无父无母，哪儿来的哥？」
「小南。」
闻声，释迦面色一僵。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被拉长了无数倍。
她缓慢地转头，不可思议地循声望去。
怜白徐徐地撩开面前的白纱。
露出一张清丽面容。
笑意盈盈地走到释迦面前。
释迦呼吸一滞。
她张着嘴，唇瓣无声地一开一合。
像极了一条缺氧濒死的鱼。
最终，释迦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阿怜……不，哥，你怎么来了？」
怜白摘下斗笠。
「我想来看看你。」
释迦握了握拳头，笑容勉强。
「我挺好的。」
怜白似乎觉察出了释迦的不悦。
他垂下眼帘，轻声道。
「那便好。」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了。」
我忙拦住怜白，对释迦道。
「哎，你哥大老远跑过来，怎么一见面就撵人家走啊？」
「因为他是――」
释迦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
她望向怜白，犹豫着开口道。
「其实我……娶了一位凤君。」
「嗯，她同我讲了。」
怜白笑着，指着我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就是茯苓吧？」
我瞥了一眼释迦，撇撇嘴。
「你在背后说我的那些坏话，我可都知道了哈。」
闻言，释迦神色一僵。
她重新看向怜白，表情茫然。
怜白朝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释迦才暗暗地松下一口气。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这两天各地送来的批案很多。」
「别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啊？」
我有些懊丧。
「怎么刚回来就要干活啊。」
13.
「莫漓他是怎么回事？」
安顿好怜白，一回到书房。
释迦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来话长……」
释迦斜乜了我一眼。
「那你就长话短说。」
「回来的路上，阿漓的堂兄派人刺杀他，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刺杀？」
释迦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莫漓。
莫漓正自娱自乐地吹着泡泡。
见释迦瞧他，莫漓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露出一口白白的小尖牙。
释迦皱皱眉头，收回目光。
她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茯苓，你是不是傻？」
「你不让他回龙族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你把他带到这儿来？」
「可是他回去会很危险啊。」
「他不回去才危险！」
释迦一拍桌子，指着外面。
「你赶快送他走！」
我咬着唇，看向莫漓。
莫漓爬起来，扑进我怀里。
「阿漓要和娘子在一起，不要走……」
释迦：……
她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我和莫漓。
「如果莫泠篡位夺权，到时候有你哭的。」
「我不怕！我有娘子。」
莫漓回头，冲释迦做了个鬼脸。
「茯苓有个屁用？」
释迦气笑了。
她冷哼一声道。
「老族长不死，族印到不了她手里。」
我觉得我有被冒犯到。
「释迦，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
释迦也觉察出自己失言。
她看着我，言辞恳切。
「茯苓，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别掺和龙族内乱了。」
「毕竟你现在代表的可是咱们整个凤族。」
低头，对上莫漓湿漉漉的眸子。
再三犹豫后，我选择了让步。
「过两天我就送他回去。」
释迦也不再坚持。
「那你让莫漓传个信儿回去，好有个交代。」
莫漓点点头。
「我给莫清传音过去了。」
释迦有些疲惫地坐回书案后。
她从面前高高的一摞批案中抽出一本。
拿起笔来，默默地开始了工作。
14.
我遇见释迦的时候。
她正被一群官兵追捕。
灰头土脸地，样子狼狈。
我替她支走了那些官兵。
不是因为我有多好心。
而是释迦当时躲在我身后。
用一把匕首抵着我后背。
她的目光阴恻恻地。
但我却觉得可怜。
因为她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出于怜悯。
我收留下来了释迦。
并在日后的相处中，和她成为朋友。
我问过释迦不下一次她当初被追的原因。
释迦每回都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
久而久之，我也不再过问了。
释迦很有才能。
换句话说，她比我更有能力当这个族长。
可她出身不好。
只依凭我，难以在主城立足。
所以我把栖梧让给了她。。
借着栖梧母家的地位。
释迦才当了我身旁一个小小女官。
任劳任怨地替我处理烂摊子。
每每看她复批折子到天亮。
我总觉得对不起她。
但却也改不掉怠惰、拖拉的臭毛病。
因为我没来由地自信着。
认为释迦会一直站在我身后。
15.
半个月眨眼而过。
莫清一直没给莫漓传回消息。
渐渐地，就连我也有些坐不住了。
一天清早。
吃饭的时候。
我看着对面的莫漓。
「莫清给你回消息没有？」
「没。」
莫漓摇摇头。
他咬了一大口包子。
腮帮子鼓鼓的。
「慢点儿吃，小心噎着。」
我瞧着莫漓油光光的嘴唇。
轻轻地笑了。
谁知话音刚落。
莫漓就打了个嗝儿。
吐出一个金色的泡泡。
泡泡里映出一个少女的虚影。
说曹操，曹操到。
「怎么这么久才――」
「哥，莫泠反了！」
少女的声音急促。
我一愣，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发出一声脆响。
「王宫现在都是他的人，我躲在……」
莫清那边传来噪音。
她的影像也变得断断续续。
莫漓皱起眉，起身凑近那个金色的泡泡。
「小清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哥你要小心茯苓……」
泡泡突然破了。
莫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安静下来。
莫漓目光轻轻地落在我身上。
我被他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莫清说什么？」
莫漓咽了口唾沫。
他朝我走过来，附在我耳边悄声地说道。
「莫清说，让你小心你身边那个叫释迦的女官。」
我再度震惊。
「怎么可能？释迦她压根儿就不认识莫泠。」
「我不知道。」
莫漓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我站起身。
「不管了，先找到释迦再说。」
我拉着莫漓。
火急火燎地跑到释迦家里。
谁料，刚走到内院门口。
我便听见里面传来歇斯底里的争吵声。
听声音是栖梧在单方面地输出。
我和莫漓对视一眼。
扒着门朝里望去。
只见释迦打横抱着怜白。
栖梧站在她身后。
一张小脸儿气得通红。
他指着释迦，咬牙切齿道。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才不是你的什么哥哥呢。」
「释迦，你可真行啊！表面看上去鸟模鸟样的，结果背地里还学会偷鸟了？」
「我给你说，我今天打他这一顿都算是轻的！下次我直接让人扒了他衣服，把他拖到大街上――」
释迦脸色黑得跟块碳似的。
「够了！」
厉声地打断栖梧的话。
她抬脚就要朝外走。
栖梧见状，气急败坏地拿了个茶碗朝释迦丢过去。
「你要是走了，这辈子就甭想回来了！」
闻言，释迦的脚步一顿。
她回转过头，深深地望向栖梧。
「求之不得。」
释迦淡淡道。
嘿呦嗬。
我摸摸下巴。
释迦这次怎么这么硬气？
莫漓在我身后小声地嘟囔道。
「我就知道栖梧不是什么好鸟。」
我回头瞧了莫漓一眼。
莫漓朝我吐了吐舌头。
释迦抱着怜白走出内院。
我和莫漓来不及躲开，只得尴尬地和她打了个照面。
「你们怎么来了？」
释迦僵硬地扯出一丝微笑。
我看着她怀里脸色苍白的怜白。
「还是先去我家说吧。」
释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16.
回到家里。
释迦把怜白轻轻地放到床上。
我把搁在床头的半瓶金疮药递给释迦。
「多谢。」
释迦接过药瓶。
她揭开怜白的衣袖。
嫩藕似的一截胳膊上遍布青淤。
最严重处已然变成可怕的乌紫色。
惨不忍睹。
莫漓倒抽一口凉气，愤愤道。
「栖梧下得手也太重了吧？」
释迦把药仔细地敷在怜白的淤伤处。
「打过他的，好像只有阿漓一个。」
我笑着伸手揉揉莫漓的小脑袋。
莫漓瘪瘪嘴，讪讪道。
「可栖梧不也害得我屁股疼了好几天吗。」
我一噎。
释迦抬头看着我和莫漓。
她语气带着恳求。
「麻烦你照顾怜白几天。」
「啊？那你干吗去？」
释迦叹了一口气。
「我回去，和栖梧道歉。」
「可……」
我欲言又止。
释迦起身，恋恋不舍地望着怜白。
「如果他醒了，你就说，是你把他带回来的。」
「就……让他讨厌我这一次吧。」
释迦的表情变得灰扑扑的。
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她和怜白……」
莫漓舔舔嘴唇，看着释迦的背影。
「哦，我明白了！她是个渣鸟！」
小笨龙恍然大悟。
我哑然失笑，朝莫漓小屁股上拍了一下，嗔道。
「胡说什么呢？」
「唔。」
莫漓揉着屁股，不满地皱皱鼻子。
「娘子不要和她玩了，会学坏。」
我「扑哧」笑了。
曲指轻刮了一下莫漓的鼻尖。
「只要阿漓一个。」
闻言，莫漓高兴地扑过来。
搂住我的腰，噘嘴就要亲亲。
「娘子最好啦！」
「诶、诶……」
我朝后闪躲着。
莫漓还要说什么。
床上的怜白却悠悠地醒转。
他撑起身子，茫然地环顾四周。
眼里划过一丝失落。
「小南走了吗？」
「啊，那啥……」
我推开莫漓，有些心虚道。
「是我把你弄回来的。」
怜白微微一笑。
「小南让你这样和我说的吧？」
我脸一红。
被拆穿了。
「你知道啊？」
怜白怅然轻叹道。
「我一直给小南惹麻烦。」
见他如此失神，我不禁有些好奇。
「你和释迦……」
怜白垂下精致好看的眉眼。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温暖、幸福的事情。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小南和我住在一个村子。」
「我天生白羽，又在孵出来没多久死了妻子。」
「村里人都说我命煞，不愿与我过多亲近。只有小南，傻乎乎地，天天跑来找我。」
「帮我劈柴、打水，笑嘻嘻地缠着我，和我说这说那。」
「可是――」
怜白话锋一转。
他用力地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单。
那艳丽的笑容下藏着无限悲凉。
「后来，因为我的缘故，害得小南没了母亲。」
「呦，合着她就一美渣惨啊？」
莫漓小小地感叹道。
怜白：……
淡淡地瞥了莫漓一眼后。
怜白轻声地呢喃。
「是我脏，配不上小南。」
「诶？」
莫漓奇怪地看着怜白。
「你不挺白净的啊，哪里脏了？」
怜白咬紧了下唇，笑而不语。
「说了这么多，休息一会儿吧。」
「好好养伤。」
我牵过莫漓的手，对怜白道。
拉着莫漓离开。
「你在屋外守着，我去找释迦。」
我对莫漓道。
「眼下是先解决你的问题。」
「嗯。」
莫漓点点头。
17.
找到释迦的时候。
她正坐在城外一处山坡上。
身边放着一壶清酒。
「你来了？」
释迦回头看着我。
「原来你也会跑到这一个人喝闷酒啊。」
我挨着她坐下，打趣道。
释迦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是不是栖梧把你赶出来了？」
释迦低头笑了一下。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眼看着最爱的人被伤害，我却连为他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我看着释迦。
月亮把她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哪有，你今天真的超勇的。」
「是吗？」
释迦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又拎起酒壶重新续上一杯。
「茯苓，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特羡慕你，真的。」
「族长的位置也好，心爱的人也罢，你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
「而我，却什么也留不住。」
我轻声地说道。
「怎么会留不住呢？」
「而且，我也很羡慕你呀。你很有才干，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
「茯苓，你在讲笑话吗？」
释迦捧腹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会羡慕我？你说你会羡慕我？」
她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这几句话。
我摁住释迦的手，沉声道。
「你醉了。」
释迦懵懵懂懂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突然笑了。
她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举到眼前，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
「这匕首是我娘换了她祖传的玉佩给我买的。」
「她很爱我，总盼着我有出息。」
「但我或许让她失望了吧。」
我摇摇头，恳切地看着她。
「你现在就很好，真的。」
「伯母会为你骄傲的。」
释迦抿了一口酒。
「茯苓啊，你说我比你强。那你会让我爬上更高的位置吗？」
「比如说？」
「大将军，或者别的。」
我沉默了。
「你一定不会。因为大将军是你的姑母。有她的关系，你才能当上族长。」
释迦放下酒杯，看着我。
她的眼神变得清亮无比。
「说吧，找我做什么？」
「莫漓的堂兄反了。」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释迦的神色。
她却意外地平静。
「哦，莫泠篡位，那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一个有才能的人久居人下，要说没有一丁点儿反心，那是假的。」
我疑惑道。
「你认识莫泠？」
「也不能说是认识。他父亲是上上任龙族君主，残暴好战，曾经想要发动战争一统三界。后来被莫漓父亲推翻了暴政。」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
「靠莫漓一个人肯定夺不回他的王位。」
释迦托腮望着远处灯火点点的主城。
「你要是想帮他，就需要族印调兵。」
「这好办。」
我笑了笑。
「明天我去老族长那把族印要过来。」
「祝你好运。」
释迦说。
18.
第二天。
我趁老族长睡着。
偷偷地把族印从她床头柜里翻出来。
拿到族印后。
我带着莫漓，马不停蹄地赶去军营。
不料，在半道上。
我被释迦带着一队官兵拦住了。
「罪人茯苓涉嫌谋害族长。事关重大，收监候审。」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释迦你别太离谱！什么叫谋害族长？我离开的时候老族长还好好的哪。」
官兵给我和莫漓戴上手枷。
押着我俩去了地牢。
「怎么回事啊？」
莫漓表情茫然。
我盯着前方释迦的背影，咬牙切齿道。
「我被算计了。」
地牢里暗无天日。
我愁眉苦脸地靠坐在墙角。
莫漓则抱膝坐在我身旁。
头倚着我的肩膀。
我叹了一口气，悠悠道。
「得，都被反水了。合该咱俩是一对儿呢。」
莫漓被逗笑了。
我懊丧地垂下头。
「娘子莫难过，阿漓吹泡泡给你看。」
我扭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小笨龙。
突然一下子就理解了释迦看我的心情。
――蠢。
莫漓吹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笨拙地讨着我的开心。
我把莫漓搂进怀里，低声地喃喃。
「真傻……」
「唔。」
莫漓睁大眼睛，抬头望着我。
「阿漓不傻。」
「嗯，不傻。阿漓是最聪明的龙。」
「娘子也是最聪明的凤凰。」
莫漓亲昵地蹭蹭我的脸颊。
也不知道究竟被关了多少天。
终于有一日。
一阵锁链声把我从梦中惊醒。
「谁！」
我立刻警觉起来。
「是我。」
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
「栖梧？」
我疑惑地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
莫漓冷哼一声。
「你不会也被关进来了吧？」
栖梧声音很是无奈。
「我要是也被关进来，手里还能有钥匙？」
「也对。」
我挠了挠头。
「那你是来……给我们送饭的？」
栖梧：……
「一座地牢里能同时集齐卧龙凤雏也是不容易。」
栖梧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替我们解开了手脚镣。
「释迦称帝了。」
栖梧淡淡道。
「啥？」
我瞠目结舌。
「她称帝后第一件事，便是流放了我的母族。还命人划破了我的脸，把我送到、送到那种地方……」
栖梧愤恨道。
「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有些抱歉。
「对不起啊，如果知道会这样，我绝对不会把你送给释迦。」
栖梧愣了一下。
他看着我，渐渐地红了眼眶。
「什么嘛，真是的。」
兜帽下，那张曾经精致、美丽的脸。
如今被划下了数道丑陋的疤。
栖梧吸了吸鼻涕。
「你知道吗？我挺恨你的。」
「但是……」
莫漓气哼哼地抱住我。
动作间颇有些宣示主权的意味。
「诶诶，我还在这儿呢。」
「娘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还是接着恨她吧。」
「莫漓！」
我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栖梧酸溜溜道。
「别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啊。」
他把我和莫漓带出地牢。
「释迦当初是因为杀了人才被追缉的。」
栖梧认真地看着我。
「如果她发现是我把你们放了出去，我肯定活不成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
「你要推翻她，替我报仇。」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
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家事。
我鼻子蓦地一酸。
「栖梧，谢谢你。」
我轻轻地抱了抱他。
「快走吧。」
栖梧不动声色地推开我。
19.
我带着莫漓逃出主城。
「咱接下来去哪儿？」
莫漓问道。
「能联系到莫清吗？」
莫漓摇了摇头。
我不由得攥紧了他的手。
「走，我们先把莫清找到。」
和我想得不错。
莫清被莫泠关押在水牢。
我打晕了看守的侍卫。
拿到钥匙，打开了水牢的大门。
「哥！」
莫清哭着扑进莫漓的怀里。
「你怎么才来？」
莫漓轻轻地拍着莫清的背。
「小清乖，哥哥回来保护你。」
莫清脸上的灰尘被泪水冲成一道道的。
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莫泠和释迦是串通好的。」
莫清对我说道。
「那天你去找我哥，释迦在外面等你，碰见了莫泠。他们聊了一会儿。」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莫泠把她策反的。」
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莫泠策反她干什么？」
「他想像他爹那样，一统三界。」
「豁。」
我不禁感叹道。
「野心倒是不小。」
莫清握紧拳头，义愤填膺道。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后天莫泠宴请释迦，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动手。」
我点头表示赞同。
「好主意。」
莫清托着下巴。
眉头紧锁，在小小的牢房里来回地踱步。
忽然，她眼睛亮了一下。
「我和我哥可以扮成舞姬刺杀莫泠，你想办法控制住释迦。」
「好粗暴。」
我说。
「不过我喜欢。」
莫清点点头。
「就这样定了。咱们分头行动。」
20.
我重新回到主城。
轻车熟路地潜入释迦家中。
趴在房顶上看着院子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释迦从怜白屋里出来。
她微眯着眼睛，一脸饕足地吩咐下人去烧洗澡水。
看见她这副得意的样子。
我恨得牙根直痒痒。
释迦抬脚去了偏房。
我跳下房顶。
打晕了送换洗衣裳的一个侍女。
推门而入。
偏房内水雾缭绕。
我瞧见屏风后有个模糊的人影。
「把衣服放在那儿吧。」
释迦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我神色一凛，抽出短剑。
对准屏风后的身影飞快地刺了下去。
然而――
屏风倒塌后。
那个模糊的影子，竟是个挂衣服的立架。
我见状，转身想要逃跑。
却被释迦挡去了退路。
「茯苓，好久不见呀。」
释迦背着手，笑眯眯道。
我用剑指着她的心口。
面色阴郁，沉声质问道。
「释迦，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
释迦则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们坐下聊一聊吧。」
「我们还有什么可聊的！」
释迦叹了一口气。
「茯苓，人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转身，走到堂前的扶椅前转身坐下。
「你还记得这柄匕首吗？」
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这柄匕首的皮鞘上镶着各色玛瑙。
做工精致。
看上去价值不菲。
释迦的指尖在刀柄上一颗红色玛瑙上来回地摩挲着。
「我拿它干了不少坏事。」
「用它杀了老族长，用它划破了栖梧的脸颊。」
释迦低笑了一声。
「我还用它杀了我娘。」
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
心里像是堵进了一团棉花。
又闷又涨。
我深吸一口气。
「那天晚上，你和我说，这匕首是你娘拿她的玉佩换来的。而你却――」
「释迦，我原来有多佩服你，我现在就有多瞧不起你！」
释迦看着我，笑容悲戚。
「那你可知，我为何要杀我娘吗？」
「为什么？」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释迦眼里逐渐地腾起一片水雾。
「我照常去找怜白，进屋却看见了我娘。她把怜白摁在桌子上……」
释迦说不下去了。
她把脸埋进手掌心之间。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释迦如此脆弱的模样。
「但这也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释迦闻言猛地抬头。
她盯着我，眼睛爬满血丝。
「我想要权力！只有不停地向上爬，变得足够强大。我才能保护怜白。」
「茯苓，是你太碍事了。」
我瞧着释迦几近癫狂的模样。
反而轻笑出声。
「释迦，你真可怜。」
「你一直都没有搞清楚怜白究竟想要什么。」
我看向释迦的眼神带着淡淡的怜悯。
「如果得到这个族长的位置真的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愿意把它让给你。」
释迦愣住了。
她傻傻地望着我。
「茯苓，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你。」
释迦瘫进椅子里，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
我收回短剑，走到释迦身旁坐下。
「莫泠那天究竟给了你什么条件，才能让你背叛我？」
「他说了，我没同意。但是心里确实动摇了。」
释迦疲惫地笑了笑。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那天晚上的对话。」
「茯苓，你让我看不到出路。」
我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
「你帮我替莫漓夺回王位。」
「族长一位，我便不再与你争了。」
释迦看了我一眼。
「你也不过如此。」
她说。
21.
两日后。
我扮作释迦的贴身护卫。
随释迦来到了龙族王宫。
莫泠端坐在高位之上，气度华贵威严。
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待释迦落座后。
莫泠朝释迦举杯道。
「当时今日，凤族族长可是大不相同啊。」
释迦微微一笑。
「过奖。」
莫泠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他的眼角余光落在我身上，唇角微扬。
「哟，瞧我这记性。」
「凤族族长不远千里前来赴宴，为表心中感谢，孤特意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
「把人带上来。」
我朝殿外看去。
只见侍卫把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押进殿内。
看清他们面容时，我不禁呼吸一滞。
是莫漓和莫清。
释迦放下酒杯，看向莫泠。
「您这是什么意思？」
莫泠直直地看着我，揶揄道。
「您不妨问一问您身后那位？」
我咬牙切齿道。
「莫泠，你想做什么？」
莫泠冷笑一声。
「乖一点，只要你们交出族印，我就放了他们两个。」
我咬紧下唇，再次望向莫漓。
莫漓嘴里塞着破布，没法出声。
他只得拼命地向我摇头。
莫泠见状，「扑哧」笑道。
「倒是个不怕死的。」
他挥手示意侍卫，让他们把剑搭在了莫漓的脖颈上。
「呜呜呜……」
莫清挣扎着，焦急地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
「我把族印给你。放了他们。」
说着，我朝莫泠走去。
「慢着！」
莫泠叫停了我。
他指了指我腰间的佩剑。
「把这个放下。」
那双狡黠的眼睛半眯起来，瞧着我。
我顿住脚步。
动手解下佩剑后，我接着向前走去。
释迦却突然拦下我。
「把族印给我。」
我推开她挡在我面前的手。
「要给也是我给，你算什么！」
「你……」
释迦颓丧地缩回手，不再阻拦。
我从怀中掏出族印。
走到莫泠面前。
莫泠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真乖。」
他伸出手来，想要接过我手中的族印时。
我猛地丢掉族印，欺身上前。
抽出匕首，将利刃抵住莫泠的喉咙。
「你！」
我手下微微地用力。
刀刃割破莫泠脖颈表面的肌肤。
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放了他们。」
「匕首是哪儿来的？」
「方才释迦拦下我时，偷偷地塞给我的。」
莫泠嫉恨地盯向释迦。
「你也跟着骗我？」
释迦耸耸肩膀。
「我一开始便拒绝你了。是你急于求成，见我在凤族称帝，就认为我同意了你的计划。」
「什么计划？」
我问。
释迦垂下眼皮，淡淡道。
「他说，如果我助他一统三界，他愿与我分庭抗礼。」
「哦。」
我点点头，对莫泠说道。
「你还是不够聪明。释迦她啊，其实特淡泊名利。」
释迦挠挠头，打断了我的话。
「那倒不是，毕竟我也造反了，还称帝了。」
我撇撇嘴角。
「嘁，想夸你一句都不成。」
莫泠恨恨地瞪着我。
那表情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侍卫们见状，解开莫漓和莫清的束缚。
纷纷退至两人身后, 表明立场。
「到头来，白算计一场。」
我「啧啧」感叹道。
莫泠突然冷笑道。
「难说，毕竟我还留了一手。」
我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
「什么？」
「其实那天我派去的刺客，目标不是莫漓。」
「而是――」
「你。」
莫泠饶有兴味地看向我。
「刺客的刀上淬有剧毒，若无解药，你活不过一个月。」
我松了一口气，咧嘴朝莫泠「嘿嘿」一笑。
「�悖�我还以为是啥呢。」
「我用内力延缓了毒液在我体内的蔓延。回去之后，就把肩上的那块肉剜掉了。」
闻言，莫泠再也笑不出来了。
22.
莫泠被打上重重的封印后, 关押到水牢。
他在龙族的残党也被莫漓一一地肃清。
令我意外的是。
回凤族之后，释迦主动地承认了自己谋害族长, 并且栽赃嫁祸给我的事情。
我恢复了族长一位。
她被移转至有司处置时。
曾经的弑母旧案也被翻了出来。
两罪并罚, 在死难逃。
但念在她帮莫漓复位有功。
最后判了释迦一个剔骨之刑。
行刑前一晚。
我去地牢看她。
释迦清瘦了许多。
看见我时。
她苍白的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
「我终于干净了，对吗？」
释迦轻声地问道。
我看着她。
「如果最后你能活下来，就带着怜白离开主城吧。」
「随便你们去哪里。」
「其实怜白他真正想要的, 是你能够开心。」
释迦愣了一下。
一个温暖而又明朗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谢谢你。」
23.
一年后。
我在书房埋头批着公文。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阿苓长大了。」
抬头，是我的姑母。
放下笔, 揉了揉僵硬的手腕。
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太投入了, 竟都没有听见姑母进来的声音。
姑母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无比欣慰道。
「自从那件事后, 你就变得愈发成熟稳重起来了。」
「不像之前，总是把自己分内的事推给那个叫释迦的女官, 什么也不干，只成日地和一条小黑龙厮混在一起。」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既然当了族长, 就必须要负起责任来才是。」
姑母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道。
「那条小黑龙呢？」
「您是说莫漓啊，他……」
我舔舔嘴唇, 眼睛朝下瞟去。
只见一个金色的小泡泡从袖口出悠悠地飘出来。
我眼疾手快地把泡泡戳破。
「他现在在龙族，过得挺好的。」
姑母看了我一眼。
开始进入主题。
「茯苓啊，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给自己娶个小凤君来……」
「嘶――」
手腕忽地被叮了一下。
我吃痛，皱皱眉头。
姑母见状, 放下茶盏，关切道。
「怎么了？」
我吸着凉气，强笑着敷衍道。
「无事。只是握笔太久, 手腕有些僵了。」
「然后还有，姑母说得, 茯苓现在还没有这个想法。」
姑母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干脆下了逐客令。
「茯苓还有事要忙, 就不送姑母了。」
姑母无奈地摇摇头，嗔道。
「你这孩子……」
待姑母走后。
我把手伸进袖子里。
捏住莫漓的角。
把这只方才偷偷地捣乱的小黑龙揪了出来。
「啾？」
莫漓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歪着头，瞧着我。
「别装傻。」
小黑龙幻化成人形。
莫漓已然长成了成年男子的体态。
眉眼脱去稚气，变得英朗、深邃。
只是脸蛋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
他习惯性地坐在我腿上。
俯身把脸埋在我颈间。
「哼。」
我哑然失笑。
「哪儿来的小醋龙？」
莫漓抬起头, 双手撑在我肩膀上。
他垂眸，眼尾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
声音闷闷的。
「娘子只许要阿漓一个。」
我轻轻地拍了他小屁股一下。
宠溺地笑了笑。
「好，只要阿漓一个。」
莫漓「扑哧」一笑。
而后双手捧住我的脸颊。
认认真真地
吻了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