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爸爸心爱的传家宝后，妈妈戒备地护在我身前。
然而他却轻笑着睨过来：「不就一个花瓶？ 碎就碎了。」
妈妈掩下惊讶，我却看到空中有弹幕飘起。
【他居然不生小崽子气？难道发现是女主打碎，赖给小崽子的了？】
【不应该是他暴打小崽子，然后女主疯狂刷小崽子爱意值吗？】
这些弹幕在说什么？
我的妈妈，在攒我对她的爱意值？
1
爸爸离开后，保姆王姨立刻收拾完了满地碎屑。
脚底板往上延伸的入骨寒冷，让高烧的我快要站不住。
妈妈摸着我头，语气爱怜：「落雁，别害怕，有我在，没人可以打你。」
【小崽子那么铁石心肠？这都不涨爱意值？】
【果然，小白眼狼，只爱她爸的。】
我挪了挪脚步，立刻被她抓紧。
「妈妈，我还没穿鞋。」
刚才爸爸到家时，她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拽着光脚的我就来门口。
她说我烧迷糊了，打碎了爸爸上周高价拍来的传家宝花瓶。
「他很喜欢那个花瓶，但是妈妈会保护你的！」
「妈妈，我脚冷，浑身上下都很冷。」
我又喊了一遍冷，可她却好像没听见。
【天，小崽子烧傻了？】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88%。
2
直到这个提示响起，她才直视起我的话。
「落雁冷了，妈妈抱你回屋里，喊李医生来继续吊点滴。」
我摸了摸手背的针孔，床头还挂着我没打完的点滴。
【怎么一通操作爱意值还下降了？】
【小崽子这都不感动？难度这么高！怪不得要攻略她。】
脑子昏昏沉沉的，我没有像往日一样哭着扑进她怀里。
直到李医生来，他欲言又止地告诉妈妈，说我烧得很厉害，还是不要随便把针拔掉。
「是我们家落雁自己拔的，还冲下去把她爸最爱的花瓶砸了呢！」
闻言，李医生嘀咕了几句，说这一看就是外力拔出来的伤口啊，不可能是我自己拔掉的。
再说了我都高烧无力了，又哪来的力气？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妈妈抿嘴，神色锐利。
李医生闭嘴了。
【多管闲事，这个副本的人都是事儿精！】
【还是上一个副本好，我们女主穿过去生个娃，稍微对娃好点，爱意值就满了。】
【这个副本的小崽子，真是难搞得很，本来 90% 都要成功了，结果今天莫名其妙下降了 2%。】
看着这些弹幕，脑子一片糨糊的我却有些冒出理智。
我努力张开干涩的嘴，缓缓问她：
「妈妈，真是我打碎的吗？」
3
她的眸光闪了闪，迅速换成满眼的慈爱。
「落雁，有妈妈在呢！妈妈刚刚就拦住了你爸，不让他打你。」
她避而不谈。
而且，爸爸刚刚没想打我。
他说，不就是个花瓶，还能有亲闺女重要？
我好像懂了什么。
爸爸从小就说我早慧，他说我不像 9 岁，像 20 岁。
【这小崽子怎么八百个心眼子，跟她爹一样招人嫌。】
【楼上的，姜峪之可是我男神！说话小心点！】
姜峪之，是我爸爸的名字。
我叫姜落雁。
「妈妈，我困了。」
「妈妈就在床边一直守着你，睡吧，睡醒就退烧了。」
【我们女主这么温柔慈母，小崽子好感度还不涨？】
我阖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以为我睡了，开始打起电话。
接通后，爸爸的声音响起。
他似乎刚开完会，和董事们意见不合，语气暴躁。
「林缘，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别拿我女儿当靶子。
「再利用她，你就收拾东西滚蛋。」
4
我还想再听几句，就听到妈妈愤愤地骂他。
「落雁是我亲生的，我能怎么她？」
「哦？林缘，婚前协议怎么写的？」
爸爸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没有了生意场上的圆滑，而是如寒冰，直冒冷气：
「不管你想搞什么，我都懒得管你。但我记得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得对我们的孩子全心全意。」
说到这，他顿了顿，语气蔑然：
「家里有监控，你自作聪明个什么劲？」
【吓死我了！姜峪之好聪明！这意思是知道花瓶不是小崽子打碎的了？】
【我们女主大意了吧，仔细一看好像门口真有个监控，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装的。】
【幸好这个副本只需要收集小崽子的爱意值，不需要搞定姜峪之那么难搞的人。】
对哦，有监控。
可是这是我妈妈，她爱我这么多年。
为什么要这样呢？
我怎么会生出要去查监控看看是不是妈妈诬赖我的心思？
我怎么会这样想？
是不是我就像空中的弹幕所说的，是个小白眼狼？
头痛，剧烈地痛。
【爱意值-10%，目前爱意值 78%。】
再醒来，我来到了小姑家。
「妈妈呢？」
5
小姑翻了个白眼，随即摸了摸我的额头。
「终于退烧了。
「别提她！她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要不是我去看你，你早就烧死了！
「点滴挂水的时候卡住了，你都回血了！你们家那些个保姆都是吃屎长大的，这都发现不了！
「落雁，饿不饿？」
【这女配好烦！老想从我们女主那抢小崽子的好感度。】
【她就是个姑姑，好感度再刷还能有我们女主高？跳梁小丑！】
【我还是比较关心，怎么小崽子的爱意值跌成 78% 了？】
我想说话，但是嗓子剧痛，看得小姑十分心疼。
「姑姑给你拿点水来。」
我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心里钝钝地痛。
妈妈，你明明说，会一直守着我。
喝下水后，我勉勉强强可以坐起来了。
小姑再次撑着下巴看我，眼里都是期待：「来当小姑的女儿，住小姑家好不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对我说。
【啧，挖女主墙脚！滚开啊！】
【女主呢，快来阻止！】
6
「你爸你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不知道林缘那个坏女人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
「落雁，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根本不爱你。
「她在利用你，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目的。」
【这女配还挺敏锐的，但是她肯定想不到是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刷我的爱意值吗？
我摸索着手臂上的一块烫伤疤痕，默默敛眉。
这是保姆王姨无意把刚烧开的水洒到了我手臂上。
爸爸气得要辞退她，是妈妈拦住了。
她说我心善，不忍心因为这点小错误就辞退家里的老人。
「是吧，落雁，王姨不是有心的，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点点头，依赖地靠近她怀里。
其实我很讨厌王姨，因为她总是会占用我和妈妈的相处时间。
妈妈和她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天我偶尔听到妈妈揽着王姨，替她戴上翡翠项链。
「姐妹，在这个副本只有咱们两个才是一家人啊！」
我当时听不懂，现在却好像摸到了什么端倪。
小姑看我走神，敲了敲我的脑袋。
等到她又看见我的疤痕，大惊失色。
「落雁，我不是让你妈带你去修复疤痕了吗？
「怎么还在，而且，这疤怎么变大了？」
【女配懂什么，这疤痕在，小崽子才能记得女主是怎么照顾她的啊！】
【都给我们女主累出黑眼圈了，就为了照顾小崽子烫伤。】
【不过也挺划算的，那次爱意值直接突破了 85%。】
【烦死了，不管之前多高，现在都跌成 78% 了！】
7
为什么疤没修复？是妈妈阻止的。
当时她哭着说心疼我：
「落雁，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妈妈恨不得替你受罪！」
她守着我三天三夜，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爸爸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冷淡待她，特地买了一条宝石项链送她。
每次换药，我都痛得想哭，但是看着妈妈担忧的神色，我不忍心让她伤心。
夜里她睡着时，月光打在她的脸上，静谧柔和。
我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因为我有这样好的一个妈妈。
她是这样爱我。
后来疤好了之后，爸爸让她带我去修复，说小丫头身上留疤不好看。
妈妈像个护犊子的母鸡一般，把我挡在身后：
「修复手术多疼！我们落雁不做！
「姜峪之，别想逼她去，我不会让你给落雁罪受的！」
爸爸满脸莫名其妙，神色是我看不懂的打量。
王姨这时凑上前，说太太也是为了落雁考虑。
「毕竟小孩子怕疼，这个疤留着也不碍事。」
爸爸皱着眉，摆摆手：「不祛疤也行，但是落雁从小到大就臭美，她愿意？」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我，早就被母爱包围，说什么都愿意。
「孩子再爱美，也还是更爱妈妈呀。
「妈妈也是为你好，祛疤多疼啊，我们落雁才不要去。」
门被关上，爸爸拿起西装外套就去了公司，默许了。
可如今看着这弹幕，我却想到了被我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对话。
还是王姨和妈妈。
王姨问妈妈怎么想的，当时妈妈笑了一声，自信开口：
「她现在这么爱我，当然要留着这疤啊。
「留着，才能让她时常想起，我是怎么废寝忘食照顾她的。
「时常想起我多爱她，这爱意值才能噌噌噌往上涨啊！」
说着，她又朝王姨挤挤眼：「姐妹，多亏了你给我画的病弱妆，太牛了！」
8
我的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落下，把小姑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我摇摇头，把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
后来的我为什么忘记了这事情？好像因为当时就晕倒了。
再醒来时，什么都记不得了。
我问小姑，人会不会突然忘记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摸摸我的脸，语气柔和：
「会的，我们的大脑有一个记忆压抑功能。
「当我们经历极度痛苦的记忆时，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我们可能会将这些记忆从意识中抹去或压抑到潜意识中。」
这就是原因吗？
当时的我觉得痛苦，觉得可能窥探到了「妈妈对我的爱」的一角。
我不愿意深思这件事，所以我第二天忘记了那些话。
我就像站在大雾弥漫的十字路口，分不清哪里是路，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敲门声蓦地响起，小姑下意识皱眉，说是妈妈来接我了。
9
妈妈冲进房间，看着憔悴的我，泪珠滴在我的身上，滚烫烫的。
「落雁，吓死妈妈了。
「妈妈赶回来才知道你被小姑带回家了，乖乖，退烧了吗？」
她两眼通红，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担忧，整个人都浑身发着抖，似乎特别害怕我出事。
「宝贝，幸好你没事。」
小姑夹枪带棒地攻击妈妈，话里话外都是她不关心我。
指责她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自己却不知道去哪快活了。
「我看落雁睡着了，就想去给她买她爱吃的榴莲月饼。
「妈妈想着你高烧退了肯定很饿，给你买点爱吃的，还能心情好点。」
小姑的指责顿时显得中气不足，她没好气地啧了一声。
转头问我：「落雁，你要和这女人回去吗？」
妈妈也殷切地看向我，抓起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乖女儿，妈妈好担心你，跟妈妈回家会好不好？」
可我却看到弹幕又在空中出现了。
【爱意值-8%，目前爱意值 70%。】
【小白眼狼，女主对她这么好，怎么好感度一下子跌到 70% 了！】
【幸好女主来得快，不然还要跌！】
【得赶紧带回家，多和她相处，多刷好感度，不然完犊子。】
我听到心脏碎成两半的声音，四周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我听到自己说：「不好，妈妈，不好。」
「我不要回去。」
10
小姑摸了摸我的头，疑惑道：「也没烧坏脑子呀？」
「落雁，平常你不是最爱妈妈了吗？怎么今天不愿意回去？」
妈妈也投来伤心的视线。
被这视线盯着，我忍不住避开目光。
「乖女儿，这是怎么了？妈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妈妈不在，是因为给你去买榴莲月饼了呀，你最爱吃这个了！」
我还是不说话，低垂下头，眼泪扑簌而下。
一双温软的手捧起我的脸，她那双真诚歉意又带着关怀的眸子盯着我。
「妈妈错了，妈妈以后一定寸步不离我们宝贝。
「原谅妈妈，好吗？」
我的脑子一阵晕眩，无数个画面回荡在脑中。
有年幼的我，在妈妈怀中咯咯地笑，她温柔地哄我的身影；
有幼儿园的我，牵着妈妈的手蹒跚学步，她担忧地怕我摔倒的身影；
也有刚上小学的我，哭着说有人欺负我，她冲到学校为我讨公道的身影；
……
无数个画面，都融合到面前的她身上。
她说：「落雁，跟妈妈回家吧。」
鬼使神差地，我点点头。
「好。」
【爱意值+20%，目前爱意值 90%。】
【哈哈，涨回来了！女主好给力，搞定小崽子这么简单！】
【那可不，这可是大女主剧本，女主还能搞不懂一个几岁小孩？】
11
爸爸在家等着，他随手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又解开衬衫的顶上两颗扣子。
【姜峪之好帅！不愧是所有副本里人气最高的。】
【啧，怪不得女主搞不定他！】
【搞定他干什么，搞定小崽子就行了。】
【我们大女主是来通关的，可不是来谈恋爱的！】
我盯着这些弹幕，若有所思。
爸爸一直对妈妈很冷漠，妈妈不止一次和我抱怨过。
「林缘，你先回房间，我有话和落雁说。」
「姜峪之，我是你领证的老婆，是我们女儿的亲妈，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客厅寂静万分，连王姨也不敢插嘴。
一阵冷嗤响起：
「你也知道你是亲妈啊。
「桌上摆着的是什么？虾？
「我要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要给女儿吃下去了？」
什么？
虾？
说到这个字眼，爸爸的神色更冷了。
妈妈的视线也闪躲起来，她支支吾吾起来：「是我自己要吃的，不是给落雁吃的。」
爸爸却不听：「滚，别让我说第二次。」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后，就回房了，王姨立即跟了上去。
【真是冷酷无情的臭男人！】
【留下小崽子要说什么？奇怪？姜峪之是看出什么了吗？】
12
客厅重归寂静后，爸爸按了按眉心，看向我。
他缓缓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
「虽然我平常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公司里，但是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受些莫须有的伤害。」
伤害？什么伤害？
【这话说的，难道是怀疑我们女主会害小崽子？】
【姜峪之可是有名地谨慎聪明，会不会真发现了我们女主的目的？】
我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他摸了摸我早已退烧的额头，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欣慰。
「这段时间，离你妈远点，我还把你送回你小姑家。
「虽然你才 9 岁，但是身为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意思。
「你不能吃虾，她今天给你煮了虾，给你买的榴莲月饼里也被她塞了虾馅的进去。」
【姜峪之怎么这个都知道？他八只眼吗？明明上午还在董事会忙着和一群老登对峙！】
【女主是对的，遇见这样的男人，是要挑战挑战，看看能不能跟他发展感情。】
【可惜他们是契约婚姻，唉，想看女主拿下姜峪之的心！】
妈妈，为什么要明知道我过敏，还要让我吃虾？
你要做什么？
是不是我吃了你就高兴了？
还有爸爸，从小到大，陪我的时间都很短。
他爱我，但是感觉爱不多。
可是爸爸也会对着手机温柔地笑。
就像现在，那人给他打来电话，他的声音一下子从冷淡变得柔和。
连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温暖。
「你胃不好，等我给你带粥喝。」
「爸爸，你在和谁说话？」
13
听到我的声音，他忽地从温暖变得冷漠。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我先出去一趟。
「你在家等着，过一小时我喊张叔来送你去小姑家。」
客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看着桌上的那盘虾。
是妈妈亲自炒的，这是她第一次下厨做饭。
这时，她从屋里走出来。
语气温柔又期待：
「对不起，乖女儿，妈妈想亲自下厨，给你做菜的。
「王姨说现在的小孩都喜欢吃椒盐虾，妈妈就想着给你炒一盘。
「但是妈妈真该死，炒完才想起来，落雁不能吃这个，吃了就要过敏。」
说着，她适时挤下几滴眼泪，又朝我投来期盼的笑。
我爱她，从出生起，我就爱她。
我忘不了过去的美好回忆。
这一刻，有一股热流冲上我的大脑，让我无法思考。
妈妈，如果这是你想的，那我吃。
还有爸爸，我吃了，你会关心我吗？
你是去给谁送粥呢？反正不是我，也永远不会是我。
我是你既定的继承人，你也只把我当继承人，我只有在偶尔才是你的女儿。
想到这，我敛眉，抓起桌上的虾，就吃了下去。
嘴里的口腔溃疡还没好，虾壳入嘴，扎得我剧痛。
14
我慢慢咀嚼着，妈妈就在旁边看着。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好吃吗？」
说完，我的皮肤上泛起无数红点。
从我能看见空中的弹幕起，我第一次在妈妈的脸上看见一种真正的心痛和不忍。
但是很快就被王姨打断了。
她说，姐妹，快打电话给姜峪之，好机会啊！
昏昏沉沉的我栽倒在地，闭眼前眼前还闪着弹幕。
【哈哈哈，一箭双雕，这小崽子真好糊弄，明知道过敏还吃。】
【现在好了，既能让小崽子受伤，好照顾她刷好感，又能把姜峪之引来，创造独处机会！】
【不愧是大女主，干得漂亮，有计谋！】
15
我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境。
梦里我跌跌撞撞，一不小心撞碎了一只花瓶，碎瓷片扎在我的脚底，剧烈地疼。
四处都是白茫茫的，我想离开，却四处都是壁。
外面似乎有人在喊我。
「落雁！
「落雁，你怎么了！
「落雁，做噩梦了吗？」
似乎有手温柔地抚上我的额头，试探着我的温度。
周边人影幢幢，眼前的白茫茫似乎开始消散。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燥热，这种感觉，还是好久好久之前，被妈妈抱在怀里。
那时候，空中还不会出现讨厌的弹幕。
我也可以假装自己没听到妈妈和王姨奇怪的对话。
可是现在，我再也不能装聋作哑。
妈妈，你摔碎了花瓶，却想赖到我身上，让喜欢这个花瓶的爸爸打我，你再从中做好人；
妈妈，你让王姨故意把我烫伤，画了所谓病弱妆陪伴我；
妈妈，你不让我去祛疤，让我天天都能看到这个疤痕，时常想起你曾趴在我的床前劳心劳力照顾我；
妈妈，你让我吃虾，是为了让我过敏，一箭双雕。一方面照顾我，刷好感；另一方面，把常年不着家的爸爸喊来，制造你们的相处机会。
可我好像怨不起来。
因为我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份母爱，就算它掺杂了异物又如何？
【爱意值+8%，目前爱意值 98%。】
梦中也能看见弹幕吗？
那双摇晃我的手越来越重，梦中的场景也开始崩塌。
16
我忽地睁开眼，病床前，坐着哭累了的妈妈，还有神色冷漠的爸爸。
【小崽子终于醒了，没想到这招百试不爽，每次小崽子受伤的时候，哄哄她，陪陪她，爱意值总是加得特别快！】
【哈哈哈，还是我们大女主聪明，小时候那些怀柔政策都没有，还得是刺激性的伤害才管用。】
【自从故意把小崽子弄伤后，涨爱意值简直易如反掌啊！】
看到我醒后，爸爸长舒了一口气，拽起妈妈的肩膀就把她扯了出去。
瞬间，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抓起我的手，狠狠掰了下去。
「啊——」
我没忍住痛呼出声。
他却不紧不慢冷笑起来。
「疼吗？
「记住这个疼。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怎么，故意吃虾，过敏住院，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说着，他坐到我的床边，望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张冷淡却俊逸的面孔上闪过一抹轻笑。
我一时看呆了。
爸爸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你给我记住，你是我姜峪之的女儿，你有我的基因。
「爱对你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你应该要的，是权势，是利益，是把自己活成巍峨高山。
「这种蠢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不会心疼你，我只会觉得你蠢钝如猪，然后放弃你这个女儿。」
电话又响起，他接起，神情再次温柔起来。
17
这一刻，我无比好奇，对面是谁。
他缓缓挂断电话，然后把我额角的发丝捋开。
「落雁，其实爸爸也不是不爱你，而是因为爱你，才给你继承人的位置。
「给我打电话这个人，我给他足够的爱，所有的爱。
「他得到了爱，自然就得不到权势了。」
说着说着，他的神情变得软和了。
似乎一提到「他」，爸爸就像变了个人。
他？
妈妈说的是对的吗？
她说爸爸在外面有一个情人，这个情人，和爸爸是一样的性别。
我问为什么一样的性别就不能相爱？妈妈说这样很恶心。
可是我不觉得恶心，我觉得很开心。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我才能看见爸爸的笑容。
而不是那副面对妈妈的，冷若冰霜和讽刺。
18
妈妈和王姨进来了，王姨低眉顺眼的，不敢吱声。
爸爸拿起一沓资料就甩在妈妈面前。
「婚前协议我看你是真的忘了，拿回去睁大狗眼再仔细看看，以后再拿孩子当物件利用，你给我等着。
「离婚虽然影响股价，但是我有那个本事让影响降到最低。」
【天，姜峪之这是为了谁愤怒呢？难道他发现女主给他情人使绊子了？】
【还是说，气女主给小崽子吃虾，算计小崽子住院？】
原来，爸妈是协议结婚，爸爸给妈妈富裕的生活和绝对的自由。
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和他生下一个继承人。
这个继承人就是我。
生下我后，妈妈只需要照顾好我，其余的一切都不用管。
爸爸和他的情人，自然也轮不到妈妈管。
「林缘，我对女人没兴趣，对你这种女人，更没兴趣。反正孩子 9 岁了，你少惹我，不然就给我滚出姜家。」
「呵，姜峪之，我对你这种喜欢男人的怪胎也没兴趣！」
爸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几眼：「你最好是。」
【姜峪之真的好敏锐，他居然发现了女主想接近他，和他发展感情。】
【不过现在小崽子的爱意值都 98% 了，马上这个副本就攻略成功了，得不到姜峪之就得不到吧。】
【哈哈，奖励可比个男人重要多了，奖励可是美容养颜丸，吃下去能 50 年不衰老呢！】
她们两个似乎都忘了我在。
我看向妈妈，虚弱地笑了笑。
【爱意值-60%，目前爱意值 38%。】
19
妈妈的神色一下子变了，她猛地冲过来，紧紧捏住我的脸。
大呼小叫地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担心死她了。
可我却透过她的眼里看见了许多藏不住的咬牙切齿和恨意。
【小崽子搞什么飞机？怎么突然暴跌？】
【她看着挺依赖女主的呀？系统 bug 了？】
【不知道，也可能是小崽子有心机，心里对女主有成见。】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降到 0，女主之前通关的副本全失效了。】
「没事，妈妈，我想你了，你能抱抱我吗？
「我好想你。」
她把我揽进怀里，温热的体温席卷而来。
虽然身体温暖了，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冰冷。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我想辞退王姨，可以吗？」
闻言，她一惊，顿时瞪着我：
「说什么傻话呢？妈妈觉得王姨很好，你小小年纪怎么跟你爸爸一样刻薄？」
是吗？她真的好吗？
妈妈，她好在哪？
好在你们可以偷偷姐妹相称吗？
好像在这个家，你和她才是同一个世界的。
你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来到我这个所谓副本的世界。
「妈妈，爱意值，是什么？」
她顿时吓得瘫坐在地。
「落雁……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她眼里闪着惊愕，不可置信地问我。
我无辜地瞪着大眼睛，看了看王姨又看看她，缓缓开口：
「王姨和我说的呀，她说妈妈在攒我的爱意值，说你根本不爱我。
「妈妈，爱意值是什么？我没听懂。」
20
第二天，王姨就被赶走了。
临走前，她和妈妈大吵一架。
「林缘，你宁愿信个副本里的小孩，你居然不信我这个老乡！
「对对对，你是大女主系统，瞧不起我这个辅助类的保姆系统，是是是，你了不起！
「但是没有我给你背锅，你以为你害姜落雁那么多次，姜峪之真的会毫无察觉吗？
「你把她弄得到处是伤，是谁帮你遮掩的？」
妈妈皱着眉，她似乎不愿意争吵。
奈何王姨讲话越来越难听，她终于忍不住。
「如果不是你透露的，还有谁知道爱意值这个东西？这个副本只有我们两个外来的！
「我身边不能留你了！难不成落雁这个 9 岁的小孩还会撒谎吗？
「你走吧！」
说完，王姨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就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我默默关上房门，不再听外面的动静。
【爱意值+30%，目前 68%。】
【哈哈哈，我说小崽子之前爱意值怎么暴跌呢，原来是王浔这个死女人搞鬼。】
【她们这种保姆系统就爱嫉妒大女主系统，理解，理解。】
【现在好了，赶走她，小崽子的爱意值一下子就回来了那么多。】
【但是现在很危险啊，姜峪之好像发现了很多端倪。】
端倪？
大约说的就是我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受过的无数次伤。
一开始我也觉得是我自己倒霉。
比如妈妈带我去游乐场，她去给我买水的间隙，我会被人莫名其妙暴打一顿，鼻青脸肿；
比如妈妈给我吃面包，莫名其妙吃出根针，扎得我一嘴血；
比如冬天我起床，总是发现被子莫名其妙掉到了地上，体弱的我已经发起高烧。
……
桩桩件件，数不胜数。
所有人都说我运气差，只有小姑笃定说肯定是有人故意害我，可她没有证据。
不过爸爸也不是傻子，他最近大约是发现了。
我从小到大吃的那么多苦、受的那么多罪，全都是来自于妈妈。
而妈妈应该也发现，自己的处境危险起来了。
一旦爸爸有了证据，雷厉风行的他会立刻把她送进牢里。
她开始惊慌。
她想尽快完成攻略，离开这个世界。
21
晚上，我故意摔倒在地，大声哭号着脚疼。
她急忙过来，手忙脚乱地哄着我。
【爱意值+20%，目前爱意值 88%。】
【哇，果然让小崽子受伤再哄她贼有用！】
【马上就能攻略成功，我感觉姜峪之下一秒就要来告女主故意伤害了。】
【王浔被赶出去之后好像被姜峪之的人带走了。】
【可怕的男人，女主真的得加快速度了！】
我低下头，看着妈妈帮我揉捏伤处。
没忍住，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小崽子笑什么，啧啧，虽然是副本里的虚拟人物，但是还挺可爱的！】
【一串代码而已，有什么可爱的？】
【不过，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何出此言？
等我眼前一黑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妈，林缘，她要下一剂猛药了。
她找人绑架了我。
22
爸爸姜峪之看她的神色愈发冷漠，她怕自己再不走，真的会出事。
我小时候甚至还被她故意从楼梯上推下去，摔断了腿。
但是当时她的理由是，我睡迷糊了，自己掉下去的。
现在想来，这种事情太多太多了。
我不禁感叹，幸好我命硬，不然早被折腾死了。
绑匪拿起一根竹鞭，狠狠打在我的脸颊。
一道艳红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来。
「小丫头，你怎么不哭？」
我没吱声。
「看来，是我没威慑力啊，啧啧。」
说完，十几道鞭子朝我后背打来，剧烈的疼痛袭来，我没忍住呜咽了几声。
「你真的只有 9 岁？这都不哭？
「不愧是姜氏总裁姜峪之的闺女啊，真是有种。」
【小崽子真吓人啊，普通小孩早哭了，她怎么像个怪胎？被绑架也不怕？】
【女主不会失策吧？不会费劲巴拉策划一场绑架，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小崽子表现不对啊，很奇怪！】
绑匪掐起我的下巴，眼里突然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同情。
「小丫头，别怪我，我也不想打一个小孩，但是我拿钱办事，要有职业操守的。
「只是我没想到，花钱雇我的，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啊。
「你猜，谁花钱雇的我绑架你？」
我摇摇头，但是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你当然猜不到，我是不懂你们这种豪门父母啊！真够狠心的！
「不过我妈生病了，也没钱治，要不然我也不接这把自己弄进牢里的活计啊！」
【这绑匪 bbb 啥呢，要给 b 露馅了吧！】
【女主是不是太着急了，找了个这么不专业的人来绑架。】
【能不急吗？姜峪之很早之前就在家里装了监控，女主最近才发现，而且姜峪之最近天天约见金牌律师。】
听到这，我不知道作何感想。
但也没想多久，警笛声就响了。
绑匪被抓起来，爸爸也从警车上下来。
妈妈猛地冲过来，哭得哽咽，紧紧抱住我。
「落雁，我的宝贝女儿，你吓死妈妈了！」
「怎么那么多血，心疼死妈妈了！」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90%。】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92%。】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94%。】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96%。】
【爱意值+2%，目前爱意值 98%。】
随着爱意值的飙升，妈妈的表情是遮不住的兴奋。
还差一点，她就成功了！
看着空中的弹幕越飘越多，我也没忍住勾起一抹笑。
爸爸和我对上视线，不紧不慢给我鼓起了掌。
他说，不愧是我的女儿。
够狠心。
23
我拿出一段录音，是妈妈和绑匪交流的录音。
【爱意值-10%，目前爱意值 88%。】
【爱意值-20%，目前爱意值 68%。】
【爱意值-30%，目前爱意值 38%。】
【爱意值-38%，目前爱意值 0。】
【卧槽，女主要完蛋了，要彻底留在这个世界回不去了！】
【算了算了, 我们去看隔壁的带球跑系统去, 那个也有意思。】
【走了走了，隔壁见, 这个女主反正没救了。】
她的脸上顿失血色。
「落雁……
「你！你故意的！
「是你买通了王浔，让她给我出馊主意绑架你！」
我笑了笑。
妈妈，你终于真正意义上把我当成人看了。
就算不是被当成你的女儿，而是仇人。
那也挺好的，起码我在你眼里不是一串代码。
「妈妈，我和爸爸会告你的，现在证据确凿了。
「无论是故意伤害，还是绑架, 你都要进去蹲着了。」
24
几天前, 我买通了和妈妈闹翻的王姨, 给了她一笔钱。
让她去唆使妈妈绑架我。
我知道爸爸在收集证据要告妈妈, 但是那些证据都没一个绑架有力。
她还在号叫着问我为什么那么残忍。
「我可是你亲妈！
「我把你生下来，你怎么忍心联合姜峪之害我！」
哦？是我害你吗？
「不是我，是你自己，妈妈, 你自己害了你自己。」
我俯身, 凑近她的耳边：「我知道，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
「你！」
我原谅你对我的诸多伤害，只因为我觉得你也爱我。
如今却发现这爱是如此虚假。
我站在爸爸身边, 拉起他的手。
「从今天起，我不会爱任何人。」
25
妈妈被判刑了。
由于爸爸工作忙, 我住进了姑姑家。
姑姑坐在沙发上, 先是朝我翻了个白眼，后又细细给我剥橘子。
「我早就说了，林缘就是在故意伤害你，偏偏你们所有人居然到现在才发现。」
入口的这瓣橘子酸酸甜甜，我心里却不那么甜。
她岂止是伤害我啊！
她把我当成成功路上的 NPC 在刷，却不用正确的方法, 而是用卑劣的手段，通过我的痛苦来让她速成。
「没关系，我亲手把她送了进去。」
姑姑瞥了我一眼，嘟囔起来：
「真是一家子的怪胎。
「不过，也是她罪有应得。
「姑姑希望你成熟, 却不希望是这样的代价。」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笑着看向窗外：「我还小, 未成年。」
26
长大后，年近四十的爸爸放权给我, 让我成了姜氏的掌权人。
他说自己要出去环球旅行了。
我问他是不是一个人。
他笑了笑, 眼角的皱纹醒目。
「你知道的，两个人。
「还记得吗，爸爸给了你权势和利益。
「现在, 我要去和那个得到我的爱的人, 享受人生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爱对方, 我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
所有人都说爸爸是难得的痴心人，可他除了爱什么也没给对方。
也有人说爸爸对我没有爱，可他却扶持我长成了一座巍峨高山。
爱恨难辨, 唯有活在今朝。
妈妈，你的大女主系统想让你成为的，是不是我如今的模样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