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卖咸鱼的暴发户,竹马是高校教授。
我市侩粗鲁不讲道理,他沉稳儒雅无限魅力。
所有人都觉得我不配和他有瓜葛。
自然也没人知道,每晚他都把我摁在床上,疯狂亲吻。
「不准再和那杀鱼的小子说话。
「不然我明天亲自去市场找你,拿个大喇叭公开你我的关系,看你以后怎么在那里混下去!」
……
后来,他被人介绍和院士孙女相亲,我自觉比不上,提出好聚好散。
他淡淡瞥我一眼:
「不想承包学校食堂了?
「不想靠我的基因生个聪明孩子了?
「还是有了别的心上人,要和我断了嫁给别人?」
我摇头,又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他面容瞬间阴鸷。
1
我学习垫底,竹马是重点班学霸。
我高考拼命学上二本,他提前十五分钟交卷,考了全市状元。
大四那年,我考研失败,看着书桌旁厚厚摞成堆的笔记,终于悟了。
我就不是学习那块料。
再三找工作不如意后,我一头扎进批发市场,靠胡搅蛮缠站稳脚跟,街头街尾开了三个店,白酒能喝三斤,日常泼妇骂街。
一次和对面铺子的阿姨对骂,被我妈撞见。
她当场晕过去,在医院醒过来,戳着我的头哭。
她和爸爸都是老师,一生最看重体面,我却做着最不讲体面的事。
我妈被气得哆嗦。
我不知道说什么,给她转了十万块钱,她却哭得更厉害:
「有钱有什么用,你这样,将来谁还愿意娶你?
「阿音,人活着不能失了体面,你把那店关了,去考个老师,工资少点没事,在外面我和你爸能有面子。
「你看看沈宴,明明你们当初一起长大,人家现在就是大学教授,风光得不得了,介绍对象的都快排到小区门口了……」
我倒水的手一顿。
有点想笑。
沈宴……
就在昨晚,这个人前清冷禁欲的大学教授,一进门就把我抵在门板上疯狂亲吻,手指用力掐我的腰和大腿,到现在都有印子。
「妈,歇会再骂吧。」
我把水放在桌上:
「保姆我请好了,钱我也都充到就诊卡里了,店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您少生点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2
出门的时候瞥了眼手机,上面是沈宴发给我的消息。
【我今晚过去。
【洗好等我,用柠檬味的沐浴露。
【买盒避孕套,再买件紫红色的情趣内衣。】
我回了个【OK】。
我和沈宴本质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靠我疏解欲望,我靠他搭上校领导的线,承包了学校食堂好几个窗口,每年赚不少。
人前清冷禁欲的教授,人后就是个渣滓败类,什么手段和玩法都用遍了,饶是我见多识广,有时候也不禁咋舌。
回家,刚进门,我就被大力摁在门板上。
感受到他某处的滚烫,我推了推他:「能先让我吃口饭吗?」
他重重喘息两下,放开我让我过去。
「最近实验压力很大吗?」
我一边煮方便面一边问他:
「你昨晚才来过,今晚又来,身体撑得住吗?」
好半晌没有听到回答,我转头看去,却发现这人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有点无语,想了想,还是从卧室里拿了个毛毯来,给他盖上。
3
沈宴和我顶多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头,实际上没人觉得我还能和他有瓜葛。
毕竟他当年是高考状元,刚入学就有天才的名声,早早发了期刊,一路硕博留校,成为物理学院最年轻的教授。
长得又帅,儒雅沉稳,斯文禁欲,举手投足牵动全校少女心弦。
不太确切地说,沈宴就是放个屁,都有一群人欢呼说充满了知识的香气。
而我就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小摊贩,这两年有了点钱,晋升为土大款,难登大雅之堂。
我吃完泡面,洗了澡刷了牙,本想直接睡觉了,刚进卧室就被大力揽住腰。
「为什么不用柠檬味的沐浴露?」
「……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无语地被他摁在门板上,手撑着门,转头吐槽:「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姿——」
后面的话被撞得稀碎。
浑浑噩噩的,我听见沈宴不同于以往的,明显狠戾的声音:
「不准再和那杀鱼的小子说话。
「不然我明天亲自去市场找你,拿个大喇叭公开你我的关系,看你以后怎么在那里混下去!」
4
他口中的卖鱼的,是我开的食品公司合伙人,卖鱼起家。
许是有点 PTSD,有钱了就再也不接触鱼,日日西装革履,文绉绉的,像自己是个文化人。
然而在沈宴这等真正的文化人里面,他依旧是个「杀鱼的」。
还没等往下深想,就被沈宴撞得丢了脑子。
「这样都不专心?」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小腹:「阿音,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
……
第二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房间外有人声。
是我妈带沈阿姨来做客。
沈阿姨恭维着说:
「你闺女这么年轻,就买这么大房子,真有出息,你未来也能享福了。」
「别开玩笑了,哪比得上你儿子,那才是真的长脸。
「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我叫她去……」
屋内,我和沈宴面面相觑。
「你进衣柜待一会。」
我指着墙角的衣柜对他说:「一会她们走了你再出来。」
他抿了抿唇:「让他们知道也没……」
「进去吧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用搬麻袋练出来的力气,从床上搬到衣柜,再利落地关上门。
「你忍一会啊,我很快把她们应付走。」
等送完我妈和沈阿姨离开,我匆匆地打开衣柜门,看见沈宴盘腿坐在一堆衣服上,脸黑得不能再黑。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的脚刚好踩在我最喜欢的蕾丝内衣上,下来的时候又踩了一脚,泄愤一样转了转脚后跟。
我做好的饭也不吃,径直冷着脸走了。
不知道发什么疯。
5
后面一个月,我一直在外地跑货,和供货商扯皮吵架,明争暗斗地让利,心力俱疲地回家,就想好好睡一觉。
一进门又被沈宴摁门板上了。
我实在没心情,不给面子地推开他:
「我现在很累,不想来,你想要就去找别人吧。」
他什么都没说,揉了揉刚刚被我推了一把的手腕,盯着我眼下的青黑看了片刻,说:
「我昨天去相亲了。
「院长介绍的,和院里张院士的孙女。」
「好事啊,娶了院士的孙女,项目就不怕审批不下来了,做什么都轻松不少。」
我一边换鞋,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不过你真要结婚的话,我们就不能再这样了,好聚好散吧。」
我真的头痛,没心情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沈宴却是笑笑:
「要和我断?不想承包学校食堂了?
「不想靠我的基因生个聪明孩子了?
「还是有了别的心上人,要和我断了嫁给别人?」
我的脑子不足以支撑我快速回答那么多问题。
所以我听了他的话,先是摇头,又迟疑着点了点头。
沈宴的面容瞬间阴鸷。
我终于反应过来,转头问他:
「你想的不会是,娶了别人,还要我私底下给你当三吧?」
脑子有坑?
6
「我不会娶她。」
沈宴低声说着,递给我一杯煮好的燕窝。
「喝了去睡吧,我今天不闹你,明天我带你去学校,给你介绍一下新的领导。」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伴着清脆的声音:「薛老板,吃了没?我给你带了小龙虾,咱俩喝一顿。」
我迷迷糊糊的,就要走过去开门,被沈宴拉住手腕。
他脸色很难看:
「那个卖鱼的莽夫?
「大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喝酒,真不要脸。」
他把我摁在沙发上,自己冷着脸去开门,最后拎着一包小龙虾回来。
「吃不吃?我给你剥……」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
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他微凉的手贴在我的脸颊。
还有他黏腻的,湿热的吻。
「那个卖鱼的莽夫有什么好?
「我哪里比不上他?」
他的嗓音低沉,失落,还夹杂着一些嫉妒狠戾的情绪。
我没有回复。
7
第二天起床,沈宴已经离开了。
他在床头柜上留了张便签:
【晚上和后勤新来的领导吃饭,我和你一起。】
我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沉默片刻,把便签撕下来扔进垃圾桶。
去公司的时候遇到了合伙人。
就是昨晚半夜找我喝酒吃小龙虾的,沈宴口中,卖鱼的莽夫。
陈奕宁。
他西装革履,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喷了发胶,离近了还能闻到。
「昨晚沈教授又去你那儿了?」
他问我:「你出差刚回来他就去等着,这关系是不是也太亲密了?」
「学校后勤那边换了领导,他来找我介绍人的,有正事。」
我解释了,但他好像不信:
「你还是长点心吧。
「昨晚我看他那脸色,黑得像炭,要不是我跑得快,我都怀疑他会刀了我。
「沈教授不会是喜欢你,想跟你假戏真做吧……薛老板,你可要想好,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哪怕你能嫁给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
我从没想过和沈宴发展除肉体之外的任何关系。
哪怕有时想到,也会在心里很坚定地回答自己:
「不可以。」
8
晚上吃饭的时候,那领导刻意为难我,一直在劝酒。
我喝了快两斤白酒,眼前他充满赘肉与皱纹的脸也恍惚着开始转起圈来。
领导举杯又要喝的时候,被沈宴拦住。
「今天可以了,再喝下去要出事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领导醉醺醺地推开沈宴,举杯冲着我说:
「来,妹子,咱们看看今晚谁先倒。」
沈宴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住。
我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堆满笑说:
「行,我陪您,今晚不醉不归。」
又喝了快一斤,看那领导表情开始迷离,估摸着他快到极限了,再适时认输,把他哄得眉开眼笑,连连夸我「好酒量」。
这顿饭吃得皆大欢喜。
结束后,我喝了点催吐药,趴在洗手池旁吐得昏天黑地,嗓子都火辣辣地痛。
沈宴抱着手臂靠在门口,耐心等着我吐完,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摁着我把嘴角擦干净。
把我抱起来,迈步去了地下车库,放在副驾上。
「不许在我的车上吐,不然把你丢出去。」
我闷哼了声,转头朝向另一侧,不理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我揉了揉眼睛,刷了牙出去打算吃片面包。
意外看到沈宴在沙发上敲键盘。
「你现在还没走,今天没课吗?」
「没有。」
沈宴头也没抬地说:「桌上有热牛奶,先喝了再吃饭。」
我慢吞吞靠在吧台边,一边喝牛奶,一边浏览手机消息。
看到陈奕宁给我发了条链接,还幸灾乐祸地说:「你自求多福。」
我有点蒙,不明就里地点开,一眼就看到论坛顶部被谈论到【爆】的帖子。
【惊!神仙教授地下恋情曝光,那人竟是——】
里面是沈宴公主抱我的照片。
照片有点糊,我的脸埋在沈宴怀里,只能看到白皙的胳膊搂在沈宴的脖颈上,亲昵地抓着他的耳朵揉捏。
底下评论都在哀号:
【沈教授恋爱啦??啊啊啊梦女心碎!】
【呜呜呜本来打算情人节跟沈教授发邮件表白的。】
【沈教授的女朋友是谁啊,是陈老师吗?感觉那个红裙子很像哎!】
【应该就是陈老师吧,除了她平时沈教授也不和异性接触,呜呜呜我磕的 CP 成真了,男神女神锁死!幸福一辈子!!】
……
我一目十行地翻着论坛评论,看后面一排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宴黑着脸把我手机抽走:
「没事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们在祝你和某位姓陈的老师早生贵子诶。」
我笑着戳了戳沈宴的隔壁:「你看了就没什么想法吗?」
「有想法。」
他平静地看着我:「既然这么希望我早生贵子,不如咱俩一块生一个。」
「……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屋子里变得很安静。
静到空间里都是清浅的呼吸。
半晌,我转过头,尴尬地笑了笑:
「抱歉,我开玩笑的,没别的意思。
「不早了,我先去换衣服,一会还要出门……」
「薛音。」
沈宴抓住我的手腕。
「你想和我结婚吗?」
9
我脚步顿住,转头仔细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认真问的?」
「嗯。」
「那我不想。」
我把手抽出来,在半空甩了甩,叹了口气:
「沈宴,你知道的,我们不合适。」
他垂着头没有说话。
等我喝完牛奶再登上论坛,那个八卦帖子已经消失了,论坛页面干干净净,连个相关讨论都没留下。
让想吃瓜的我有点懵逼。
看着正在给我剥鸡蛋的沈宴,想了想,还是没敢问出来。
10
下午去学校签合同。
聊完出来,拿着厚厚一沓合同,觉得心下都轻快了不少。
给陈奕宁打了个电话报喜。
他也很高兴:
「晚上出来吃饭不?我请,给你庆功。」
「好啊,吃什么……」
我笑着回复,还没说完,就看见沈宴手里拎着个电脑包朝我走过来。
身边还跟了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年轻漂亮,更有一种书海里浸泡出来的风度。
我转头想溜,被沈宴叫住:「跑什么?」
走近,把电脑包扔我怀里:「拿着,我去开车。」
转头对那女人说:「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明天再讨论。」
「好。」
女人含笑跟他道别。
离开的时候,她扭头,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打量了我一会。
那高高在上的,俯视的,充满鄙夷与不屑的眼神……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刺挠得我浑身不舒服。
那一瞬间,哪怕她再优雅再漂亮,我也觉得她不好看了。
11
车上,我问沈宴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他笑了下:「吃醋了?」
我摇头:
「不是,就是有点好奇,她不会就是论坛上说的那个和你郎才女貌的陈老师吧。」
「是她。
「高我两级的学姐,刚从国外回来,手里文章一大堆,人很优秀。
「不过……」
沈宴瞥我一眼:「什么郎才女貌,都是学生瞎传的,我不喜欢她,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
我说:「不过我也不喜欢她,感觉她有点瞧不起我。」
沈宴愣了下,半晌,轻声问:
「你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是不在意吗?」
「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耸了耸肩:「只是习惯了,我刚在菜市场卖鱼那会,周围路过个小孩都要嫌弃地说我脏,冲我吐唾沫,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不考虑换个工作吗?」
「什么?」
「你已经做生意赚到钱了,去国外读书镀个金,再回国找一个安稳的工作,不是也很好吗?」
我沉默了。
我一直都知道,在我爸妈和沈宴这种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眼里,我一个女孩,卖鱼起家是耻辱,喝酒拉单子是自甘堕落。
哪怕公司做得再大,钱挣得再多,也比不上编制的体面安逸。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一件事。」
我慢吞吞地说: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那当初我爬你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
「不仅不拒绝,还一直迁就我,帮我介绍关系和人脉……沈宴,我不觉得自己值那么多钱。
「所以,你到底图什么呢?」
12
「我没有看不起你,阿音。」
车子已经开进车库。
沈宴没有动弹,甚至没有看我,只是说:
「我劝你换份工作,是因为你生活在这个社会,就要经受周围人的点评和议论。
「特立独行,和所有人不一样,就意味着你要面对无数质疑和嘲讽……这种活法太累了,我不希望你这样。」
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觉得有点奇怪。
甚至有点好笑:
「那在你们眼里,不特立独行的活法是怎样的?
「找一份稳定的,有面子的工作,然后嫁人,生孩子,做顾家贤惠的太太?」
「阿音……」
「我毕业那年,我爸妈劝我做老师,说工作稳定好找对象,将来一定能过得很舒服。
「我当时想,为什么我就连工作,也要奔着结婚去呢?
「我那么讨厌学校,讨厌学习,他们都看不到……我到底是他们的女儿,还是他们迎接女婿上门的工具?
「后来我发现,他们是为了我好,但他们能想象到我将来最好的日子,就是嫁个好人,有个清闲工作,生个有出息的孩子……呵呵。」
我闭上眼睛,冷静了下心里的情绪。
对一旁发呆的沈宴说:
「你不是我,没站在我的立场,就请不要再自以为是劝我。
「我不想再和你聊这个话题,再有下一次,我们就直接再见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13
我很少和沈宴说这么重的话。
他也明显没反应过来,呆愣着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
「抱歉,你晚上想吃什么?小龙虾吗?我可以做……」
「不用了。」
我不耐烦地摆手:
「我和陈奕宁约好一起吃,可能会很晚,你回自己那里吧。」
「吃个饭而已,为什么会很晚?」
「……你管得太宽了吧。」
「最晚十点,我去接你。」
他的脸色有些白,却还是很强硬地告诉我:
「超过十点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去你们吃饭的地方,把你抱回来。」
「你——」
「阿音,我错了。」
他突然抬脚跨到副驾驶,虚虚坐在我腿上,身子前倾,手掌撑在我的耳畔。
指尖勾着垂落的发丝,放低了姿态,垂着头,很温柔地说:
「我知道错了。
「今晚我去买点东西……你早点回来,让我好好伺候你,行吗?」
14
和陈奕宁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被小龙虾划伤了好几下手指。
他嫌弃地给我剥好放在盘子里:
「想什么呢?剥虾都心不在焉的。」
我摇摇头,喝了口啤酒。
手机上跳出一条消息提示。
是沈宴发过来的。
一张他戴着兔耳朵,穿着女仆装自拍的照片。
身体被很刻意地弯成 S 形,配文:
【主人,我等你回家~】
我嘴里的啤酒差点儿喷出来。
怀疑沈宴是不是被夺舍了。
陈奕宁挑眉看着:
「薛老板,你现在在和我吃饭,能不能专心一点。」
「抱歉。」
我冷静了下心神,把手机摁了关机,专心致志地吃饭。
陈奕宁喝了口酒,状似无意地跟我说:
「其实按照公司现在这个体量,学校食堂那边的生意不要也罢,你没必要那么讨好他。」
「有总比没有好,反正也不费事。」
我用纸巾擦了擦手,说: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希望如此。」
陈奕宁挑了挑眉。
……
吃完饭回去,站在家门口,想起那张照片,我罕见地有些无措。
想开门,却又不敢,手臂伸缩好几次,最后颤颤巍巍地摁开。
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却发现屋子里一片漆黑。
「沈宴?」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我有点奇怪,打开灯,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终于确信,屋子里没人。
那一刻,想刀了沈宴的心蹿上来,怎么都压制不住。
15
洗过澡,把手机重新开机,才发现沈宴半小时前给我发的消息。
【抱歉,学校有事。
【下一次再穿给你看。】
我回了个无语的表情包,把手机丢到一边。
处理了一些工作邮件后再拿起来,发现有个陌生人给我发了张照片。
是沈宴在电脑前面,紧皱眉头的照片。
还有一段话:
【沈教授学术上遇到的问题,薛老板可以解决吗?
【如果不能,娶你,和买一个小玩具回家有什么区别?】
两句话看得我满脑袋问号。
直接截图给沈宴发过去。
【管好你的梦女。】
把手机丢到一边准备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就要入睡,感受到冰凉的手指在我脸颊上游走。
我打了个哆嗦,原本的睡意消散,张嘴就要骂:
「你有病——」
「想看吗?」
沈宴指尖挑着女仆裙摆的蕾丝花边,一点点,抚过我的小腹,前胸……
眸色一点点晦暗:
「阿音,你来帮我穿上,好不好?」
16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沈宴还在睡。
手臂搭在我的腰上,呈环抱姿势,把我搂在胸前。
我也不着急起床,就着这个姿势躺在他怀里玩手机,正玩着消消乐,又收到一条消息。
【你这样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留在他身边,你的脸呢?】
我拧眉,觉得这人大概是有病。
想了想,找角度拍了张沈宴睡觉的侧颜,打上水印发过去。
【我不要脸又怎么样,他不还是在我床上。
【你要脸,在网络上像个小偷一样无能狂怒,连面都不敢露,又怂又蠢。】
那边没有再回复。
我觉得痛快,刚想放下手机,就看见沈宴已经睁开眼,视线盯在我和那人聊天记录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人是陈漫。」
沈宴懒洋洋地说:「就是那天和我走在一起的女人。」
「啊?」
我有点意外:「她不是大学教授吗?为什么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学历不代表人品,大学里有的是人渣。」
沈宴拍了拍我的脑袋:
「别理她,起床刷牙,我一会还要去学校。」
17
沈宴去了学校。
我去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又去外面巡视了两家店铺,跑得满头大汗。
站在菜市场门口,用传单当扇子扇风。
正想着晚上吃什么,扭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
……陈漫?
她怎么在这儿?
见我呆愣地看着她,陈漫走过来,冷笑着说:
「听说你是菜市场卖咸鱼的,我来逛逛,顺道施舍你一点生意。
「而且吧……」
她上下打量我,嗤笑出声:
「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怕浑身奢侈品也掩盖不住咸鱼的臭味儿,有一个小拇指头配得上沈宴吗?
「薛小姐,我本来不想来的,毕竟这种肮脏的地方实在是有辱我的身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离沈宴远一点,你只会拖累他,听懂了吗?」
我:「……你有病吧。」
我转身就想走。
「谁允许你走了?你今天必须和他分开。
「你配不上他,他只能是我的——」
那女人突然发疯一样拽住我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划破我的手臂,淌出鲜红的血,疼得要命。
我一把甩开她。
她踉跄着没站住,高跟鞋倒了,崴了脚,还倒在一片烂菜叶子堆里。
头发全乱了,盖住一半脸,一边冷笑一边直勾勾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
「他是我的,你必须和他分开。
「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
「这女人读博读得精神失常了吧。」
匆匆赶来的陈奕宁无语地看着这个场面,捧着我的手臂,面色担忧:
「不会有什么狂犬病毒吧,要不去医院打一针?」
「先报警。」
我疲惫地摁了摁眉心。
18
和警察一起来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短袖长裤,架着厚厚黑框眼镜。
我见过他。
和沈宴一个实验室的同事。
在看到这个场景,他的眼底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嫌弃与厌恶。
扶着陈漫起来,路过我的时候,好心劝解一样说:
「陈学姐是有错,但薛老板,你和沈宴的确不合适。
「就这种环境,他八辈子都不该接触到,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是个卖咸鱼起家还没知识没文化的暴发户,你明白吗?」
「你——」
陈奕宁气急,就要和他理论,被我拉住了。
嗓音是浓浓的疲惫:
「先去医院吧。」
……
警察把陈漫带走了。
我去医院处理了下伤口,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陈奕宁用皮鞋尖踢了踢我的小腿:
「不打电话和那谁说一声?」
我摇头:「我觉得很烦。」
「什么?」
「我本分做生意挣钱,却因为他招惹了神经病,被很多人嘲讽谩骂说配不上……我图什么?
「我找个比他年轻的男大,拿钱办事,还能哄我高兴,不是更好吗?」
「你终于想明白了?」
陈奕宁挑眉,看着有点兴奋:
「我早就说了,学校那些生意可做可不做,你没必要再哄着他,是你自己不听。
「现在终于想开了?打算什么时候甩了他?」
我没有说话。
手机铃声响了。
沈宴在给我打电话。
我没接,他就一直打,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我盯着手机亮到反光的屏幕。
陈奕宁抱着手臂看我。
突然说:
「薛老板,我记得你做事一贯爽快,不喜欢犹豫。
「现在处理个麻烦纠结这么久……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19
喜欢吗?
我茫然盯着因为没电熄屏的手机,露出一抹苦笑。
「对于他这种人,完全不喜欢,才显得奇怪吧。」
我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
如果不是喜欢,我不会无名无分和他纠缠那么久。
如果不是喜欢,我不会在深知他的嘲讽与不屑后,仍贪恋肉体上的欢愉。
我喜欢他。
早在十八岁,抑或者更早,我就开始喜欢他。
陈奕宁没有说话。
大概也觉得有点难搞。
「你送我去他的学校吧。」
我拽着陈奕宁的袖子,罕见地不再掩饰脆弱:
「我想和他说清楚。」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想当面认真和他说清楚。
……
校园里灯光微弱,路上很黑。
陈奕宁陪着我,往沈宴所在的实验室走。
怕我冷,还把衣服脱下来,给我披在肩膀上。
「不管怎样,好好说清楚吧。
「不要再继续保持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了,对你、对他都不好。」
我低低「嗯」了声。
在实验楼门口,刚要用陈奕宁的手机给沈宴打电话,就看到他急匆匆从楼里走出来。
月光洒在他的头顶,衬得他皮肤清透,面如冠玉。
我呼吸一滞,下意识迎上去,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
「陈漫为什么会在警察局?
「项目要收尾了,她不能出事,阿音,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先把报案撤掉。」
20
迎接沈宴的是陈奕宁的拳头。
他骂骂咧咧打了他一拳,就要上去继续打,被我拉住。
少女梦碎,我从迷茫里走出来,重新恢复冷静:
「案子我不会撤,也不会松口,你想救她,就自己想办法。
「还有,沈宴,我们两个,彻底分开吧。」
他明显愣了一瞬,闭了闭眼睛,很疲惫很无奈地说:
「阿音,今晚上项目结项,我要加班熬通宵,别闹脾气。
「陈漫的事情我不管了,就随你高兴,你先回家,等我忙完再去好好哄你,行吗?」
他是真的很累。
他身后,漆黑的夜幕里,偌大一栋实验楼灯火通明。
我依稀能听见同事唤他的声音,听见楼里焦急匆忙的脚步。
能看见他眼底难以掩盖的青黑。
「好……你先去忙吧。」
我低声说:「等你忙完,我们再说。」
他瞥了陈奕宁一眼,匆匆转身离开。
看他的后背消失在灯火里。
那一瞬间,我痛恨我的懂事。
痛恨刻在骨子里残余的「要脸」,让我不能在这里,不管不顾地宣泄情绪。
……恨我居然爱他。
脸颊上淌过一些凉凉的东西。
是眼泪。
「你哭了。」
陈奕宁看着我,眸光复杂:
「没关系,他刚刚是太忙了才会说那种话。
「等以后,让他好好跟你道个歉……」
「不会再有以后了。」
我哑着嗓子说:「我和沈宴,彻底结束了。」
21
回家后,我睡了个昏天黑地。
起床爬起来,接了个去南方出差的活,立马坐上飞机。
那段时间我忙得昏天黑地,日日在外面跑,变黑了,瘦了快十斤。
一个月后回来,陈奕宁绕着我转了两圈,「啧啧」两声:
「要不是我去过,还以为你去哪个山沟沟里挖矿了。」
他把手机伸出来给我看:
「这一个月,那谁联系不上你,一直在短信轰炸我。
「你看看,要不要回复?」
「不用管。」
我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
「我房子里还有不少他的东西,你帮我找个保洁处理一下。
「学校那边的合作我会继续接触,但明年大概率不会续约了,你做好准备。」
「行。」
陈奕宁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别太拼了,走,哥请你吃小龙虾。」
我没有拒绝。
到了常去的小龙虾馆子,他给我倒了杯啤酒:
「别难受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只要远离沈宴那种虚伪的圈子,你这条件,在哪儿找男人都是上乘。
「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年轻帅气的体育生……」
「不用麻烦了。」
沈宴突然出现在桌子旁边,粗鲁把我手上的手套拽下来,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冷冷看着陈奕宁,说:
「我和阿音只是吵架,你未免管得太宽。」
「只是吵架?」
陈奕宁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一个月在我这里哭诉装可怜,说只要我带她见你,就给我下跪喊爷爷。
「跪就先算了,你喊一个『爷爷』我听听。」
沈宴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手上青筋突起,被他握着的手腕像要碎掉。
「沈宴,你——」
「爷爷。」
他喊完这一句,抱起我就往外走,不顾身后的陈奕宁笑得前仰后合。
22
初秋的天已经有些冷。
带着湿气的风打在我的脸颊,我被酒精侵蚀的脑子才稍稍清醒。
把刚刚的事情复盘了一下,才咬牙切齿地发现——
陈奕宁居然为了声「爷爷」出卖我!
被沈宴放在副驾驶上,他没起身,指尖用力掐住我的下巴,狠狠吻上来。
我想挣扎,被他体位压制,死死禁锢在怀里,方寸之地,不得挪动分毫。
我用力用牙咬住他的唇。
喉咙尝到血腥。
沈宴冷着脸站起来,用手背擦掉他唇边的血珠。
长腿抬起来,身体也上了副驾驶,顺便带上门。
狭小的空间里交叠着两个人。
我不敢置信地问他:「你要干什么?」
「想在这里试试吗?」
他用指尖缠着我的发丝,嗓音很低地说:
「这玻璃不防窥,被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滋味应当很不错——」
啪!
我扇了他一巴掌。
气到眼睛发红:
「你把我当什么?一个只知道张开腿等你玩的妓女吗?
「沈宴,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23
沈宴伏在我身上不动了。
用力喘着粗气,脑袋保持着被我扇到一边的姿势,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错了。」
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那天,我不知道陈漫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抱歉。
「阿音,可不可以不要和我生气了,我这一个月找不到你……好想你,也好难过。」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问:
「你是以什么身份抱着我的?
「情人?恋人?还是什么身份都没有,想抱就抱了?」
「阿音……」
「你身边的人都瞧不起我,羞辱我,我很烦,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缠上,也不想再这样不清不白地和你耗下去。
「上次我说想和你分开,是认真的。
「沈宴,我们断了吧。」
我认真说出「分开」。
沈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等反应过来,又迅速摇头,语速很快地说:
「没有不明不白,我们可以恋爱,可以结婚,我可以娶你——」
「可以娶我……我是不是该感恩戴德地接受?」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从来没混过社会,被象牙塔惯出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你们是比我多了条腿,还是多了只眼睛?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们自命不凡,一天到晚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看我像看阴沟里的臭虫,虚伪得让人恶心。」
沈宴愣愣地看着我。
我也毫不回避地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地说:
「职业无贵贱,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比你们差,抑或低等。
「我有钱,有公司,有房子,除了你周围那群自命不凡的读书人,谁见了我都要尊称一声薛老板。
「至于所谓的娶我……从开始创业到现在,追我的能从北京排到上海,我凭什么要嫁给你?
「凭你常年被欠八百万的冷脸?想让人打死的情商?还是所谓的床上功夫?」
我撑起身子,凑到他的耳畔,低声说:
「告诉你一件事。
「沈教授,你的床上功夫,真的特别差劲。
「比我从前玩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烂——」
24
沈宴抓着我肩膀的手猛然用力。
眼神一瞬间变得晦暗,夹杂着阴冷,像暗夜里的毒蛇。
像下一秒就会伸手掐死我。
我毫无惧意地和他对视:
「你要是敢硬来,我就敢报警。
「让所有人都看看,光风霁月的沈教授,是个多么恶心的衣冠禽兽。」
他动作顿了下,也很明显地生气了:
「我想和你谈恋爱你不愿意,想娶你你说我在羞辱你,现在又说我强暴……你一定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搞得这么不堪吗?
「行,我走、我走好了……薛音,你别后悔!」
他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猛地直起身子,右手同时拉开车门,迈步要出去——
砰!
脑袋撞在车顶。
很大的一声。
他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25
他疼狠了。
生气都顾不上,重新在我腿上坐下,抱着手臂一声不吭地哭。
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他紧抿着的唇瓣,落到白皙的肩颈。
车里很安静。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他掀起眼皮看我两眼,伸手接了,在脸上胡乱摁了下,扭头看向窗外。
很明显的赌气。
等我去哄。
这种素日做惯了的小情侣情趣,放在如今,不由得多了几分心酸。
「其实我们之间,根本没必要闹到这个样子的。」
我低声说:「其实我们可以,试试好聚好散……」
「一定要散吗?」
他问得很小声。
而我点了点头:
「沈宴,和你保持这段关系,真的很累。
「你身边所有人都在看不起我,甚至你自己……那么多骂我、羞辱我的话,我真的不想再听到。」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难过吗?」
沈宴怔了下,定定地看着我许久,看到我微微泛红的眼睛,抬手擦掉我眼角的泪。
「抱歉,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不开心。
「阿音,别哭了。
「对不起……」
「我走。」
他很缓慢地说:
「给你带来的难过,我很抱歉。」
26
沈宴离开了。
走下我的车,关上门,走出停车场,消失在街角。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我和他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像终于走到尾声。
我在副驾驶上看着,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难过,只是有点莫名的怅然。
在家里睡了一整日,我坐上出差的飞机,跑业务忙得昏天黑地。
一跑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过年。
我拎了两大袋子年货,兴冲冲地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和沈阿姨坐在沙发上。
还有旁边低头削苹果的沈宴。
「今年你沈叔叔出差了,沈阿姨和沈宴在我们家过年。」
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往沈宴那边推:
「这是你沈宴哥哥,好久没见了吧,来,快打个招呼。」
「……啊?」
「打招呼啊,愣着干什么?」
「……哥哥好。」
我艰难地说出这三个字。
沈宴笑了笑,把手里的苹果刀放下,用纸巾擦了擦手,抬头看着我:
「阿音新年快乐。
「好久没见了,阿音变得真漂亮。」
沈阿姨笑着说:
「你和沈宴好久没见了吧,生疏点也难免。
「还记得你们小时候那么要好,一块玩过家家,他抱着你的大腿哭,让你不要嫁给别人。」
客厅里哄笑作一团。
被取笑的沈宴倒是始终神色冷淡。
我笑不出来。
尴尬地摸了摸头。
27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埋头扒饭。
我妈和沈宴聊得热火朝天,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忍不住感慨:
「我家阿音要能有你一半优秀,我就烧高香了。」
「阿姨客气了,阿音也很优秀。」
「哎,她主意大,我和她爸管不住,现在就盼着她能结婚收收心。
「沈宴,你同事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能帮阿音介绍下,不用大富大贵,人好能过日子就行。」
我扒饭的动作一僵。
抬头看沈宴,见他神色不变,依旧笑着回答:
「好的,阿姨,我会帮阿音留意。」
真能装。
我撇了撇嘴,继续低头扒饭。
吃完饭,爸妈和沈阿姨熬不住先去睡了,让我跨年的时候再把她们叫醒。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我和沈宴。
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喝着可乐看电视。
沈宴坐在一旁剥杏仁。
剥了满满一盘子,再一声不吭地推到我跟前。
「我不吃。」
我嫌弃地让他拿走:「你刚刚上厕所洗手了吗?好脏。」
「我上完厕所有没有洗手的习惯,你不知道吗?」
沈宴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在某些方面,你比我爸妈还要了解我。」
我:「……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知道。」
他点了点头:「我只是描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迟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缠了彩带的小盒子,递给我:
「新年礼物。」
打开,是一对钻戒。
钻石很大,却不刺眼,在灯下闪着内敛的光。
「本来买了两个,想求婚用,现在用不上了,给你玩吧。」
他轻声说:「阿音,以后你结婚的时候,可不可以瞒着我,不要让我知道。
「我怕我忍不住,去抢了你跑。」
28
深夜,我捧着那个钻戒翻来覆去地看,我妈突然推门而入。
吓得我连忙把钻戒盒子塞进被子里。
「藏什么呢?」
我妈也没细问,只是坐在床边,很认真地问我:
「我看你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在看沈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啊,没有。」
我下意识反驳:「我不会看上他。」
我妈叹了口气:
「沈宴优秀,这原本也没什么,但你沈阿姨今天跟我愁眉苦脸地说,沈宴喜欢男人,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
「他还说什么对女人没兴趣,一碰到就恶心……你可千万别犯轴,送上去找不自在。」
「沈阿姨真这么说?」
「对啊!」
我妈又是一声叹气:
「今天还跟我哭了好几次,说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得我怪难受的。」
她又叮嘱我:
「你可别喜欢沈宴哈,性别就不匹配,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点头答应。
有点蒙。
我妈离开后,我想了想,还是在手机上问沈宴:
【为什么要跟你妈妈说你喜欢男人?】
他秒回:
【因为不想结婚。
【与其去相亲,和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凑一辈子,不如自己过。】
似乎察觉到我的担忧,他安慰我:
【和你没关系,阿音,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和你无关,不要有心理压力。】
他给我拍了张多肉的照片。
【我在给你送的礼物浇水,它长得很好,很漂亮,像你一样。
【你有空,可以来看看它吗?】
最后一句话被发出来,又很快撤回。
我可以想象到对面他的小心翼翼与无措。
心情很是复杂。
在我眼里,沈宴一直是个强势的人,床上床下,都不容许别人违逆。
而现在……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觉得有点儿魔幻。
29
我现在很确信一件事。
沈宴喜欢我。
而我也喜欢他。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分开来着……我偏头想了想,终于想到。
是那些闲得无聊的人说的流言蜚语。
是他所在的圈子对我的轻视。
是我因为「爱」所以极度敏感的自尊心。
那晚,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我第一次拿着卖鱼的钱创业,所有人都劝我不要做,说一个女孩子,创业等于送死。
可我偏不听。
咬牙求人,喝酒,疏通关系,签合同,一步步把手里的钱翻了许多倍,成了银行卡里跳动的数字。
回忆结束,我也醒了。
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眼前万家灯火,突然就很不明白。
我为什么会在感情上那么懦弱?
为什么要因为害怕流言而推开沈宴?
他爱我,我也爱他。
既然我们两情相悦,那外人的议论和评价,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仔细画了个全妆,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打算出门找沈宴吃饭。
刚坐上车,就接到陈奕宁的电话。
他声音严肃地告诉我:
「沈宴遇到了大麻烦。」
30
沈宴带领团队研究好久做出来的成果,被别人偷走,抢先注册专利。
整个团队过去近十年的努力打了水漂。
我找到沈宴的时候,他正坐在操场边缘,双眼放空地看着眼前的绿荫地。
看到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在他身侧。
弯下腰,很疲惫地枕在我的腿上,说:
「阿音,我要打官司了。
「学院上一个打这种官司的前辈,争了一辈子,最后专利都没有要回来……我很可能也不会成功。」
十年。
他科研生涯最黄金的十年,就这样做了别人的嫁衣。
「阿音,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科研。
「当初大学专业是我爸妈报的,本硕博一路下来我都是随波逐流,大家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最后意外做到最好,成了众人眼里的楷模。
「我想过辞职,却始终没有勇气……所以我很佩服你,阿音,你在事业上忽视所有人质疑的坚定,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声音很低地说:
「博士毕业那年,我本来面试了一家很喜欢的无人机公司。
「我妈哭着骂我,说我不留校,就是在逼她去死……我妥协了。
「阿音,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开心。」
31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抑或所有的话都显得浅薄。
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沈宴,我其实也不是个勇敢的人,只是一直不甘心。
「起初不甘心自己只上个二本, 一月工资三千, 后来不甘心自己只能卖鱼, 又苦又累还被人瞧不起, 再后来, 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平庸下去……
「沈宴, 我知道你要做的事很难, 可做了还有机会,不做, 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而且……我会陪着你。
「哪怕你失败了, 我还有足以养你的钱,我们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他低低笑了声:
「你是在可怜我吗?」
「有一点吧。」
我的指尖沿着他的脸颊移动,抚摸到他的唇瓣:
「如今的我俯视你, 就像曾经很多次,你俯视我一样。
「沈宴, 你是那么优秀, 终于有一次我可怜你的机会, 让我觉得, 我们变得平等。」
其实就算不平等,我依旧会和他在一起。
因为我们两情相悦。
可就这一点点他被拉下神坛的感觉, 让我恶劣地发现,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卑微地仰视他, 终于可以克服一直以来低人一等的自卑, 真正昂首站在他面前。
原来他不是神。
原来他也会犯错。
原来我和他, 都只是一个生来平等,可以自由恋爱的人。
我说:「沈宴, 我们结婚吧。」
32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微风徐徐吹过草坪。
我从包里掏出他送我的钻戒盒, 取出男款的那个,小心翼翼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我们之间, 可能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理清楚,可能现在这个时机也不适合谈情说爱。
「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沈宴,我喜欢你,并且想要嫁给你。」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 他逃课来找我,捧着一束紫色鸢尾花,祝我生日快乐。
那时候,我想,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还好看的人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沈宴, 你愿意娶我吗?」
回应我的, 是他湿热,激烈的吻。
很用力。
泪水滴落, 咸咸的,落在我和他纠缠的唇齿间。
那一刻,我想, 哪怕会被再多人骂也值得了。
因为这一刻迷离的他……是真的很易碎,迷人,想摁在床上狠狠欺负……
(已完结):YXXBGmevm13dP9UR1aKg9TA9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