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三年,顾遥从未在我房内过夜。

系统提醒我,今年春末夏初便是最后的机会了。攻略不成,我便会死。

我倒数着还能陪伴他的日子,可却等来了一道圣旨。

葬礼上,我娘将信件砸到他身上,那个男人跪倒在我的衣冠冢前。

可是啊,顾郎……

世上再无江晚春。

1

系统又在提醒我了。

「宿主,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请抓紧时间。」

我看了看眼前布好的菜肴,极轻地回它「知道了。」

管家忠叔见我这架势,赶紧劝道,「夫人,您还是先吃吧。这饭菜都凉了。」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无碍,顾郎就快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走出门去,下一秒门外传来他惊喜的声音「老爷,您回来了!」

顾遥淡淡应了一声,他踏进门见我未动碗筷,蹙眉说道。

「下次若是迟了些,便不用等我了。」

我乖巧地回他:「好。」

可他没有停住步子,径直去了书房。

许是我盯着他背影的目光太炙热,他顿了顿,回身说「今日事务繁杂了些,我还得去处理。」

「你先吃吧。」

我举起筷子,可还是颓然放下。

看向桌上我专门摆放的红烛,已燃至座底,淌满了烛泪。

今天本是我的生辰。

2

嫁进顾府已是第三年。

连我那从小受尽宠爱的妹妹也艳羡,说我命好,一跃攀上了富贵枝。

我与他本该是不会交汇的两条河。

可我穿到这个身体上,系统说我必须嫁给他,让他爱上我才算攻略完成,不然便会遭到反噬。

于是我去求我娘,她爱这个身体的主人如命。她答应了,让人去找了顾遥,顾遥竟也同意了。

但是代价是,治好他的妹妹,顾鸢。

相较于他妹妹火爆的性子,他反倒像是和煦的风,本以为拂面却怎么也摸不到。

成亲后,他与我相敬如宾多年,他待我总是淡淡的,我知道他不爱我。

于是我努力渗透进他的生活,摸清他的喜好,各种关怀,无微不至。

像是回应我的付出一样,他对于我的靠近终于不再抵触,除了夫妻间最亲密的事,他纵容我的各种要求。

只是,我生命的沙漏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春。

他却忙碌起来,日日在外,晚上才回来。

我知道,那是因为皇帝最小的女儿溪悦公主不日就要及笄。

宫内所有臣子,都在为这最受恩宠的公主大典做着准备。

3

第二日晚,我没再等顾遥回来一起用膳。

我想起他眼下的乌青和难掩疲惫的神色,去厨房特地熬了滋补的粥。

估摸着他回来的时刻,轻手轻脚地将粥放在了他书桌上。

可眼一瞥,我看到卷册下有绘着女子裙摆的画像半露,再三犹豫下,还是带着好奇将其取出。

摊开一看,一灵动清丽的女子跃然纸上,这气质衣着怎么看都不似平民女子。

我心下怆然,瞬间明白他不爱的原因。

只因他心中早已有了人。

我心如擂鼓,不知是紧张还是因这惊人的发现。眼见快到了他回来的时辰,我故作镇定地将画卷归回了原位。

动作刚结束,身后立马来了动静。

「小春?」男子带着探究的语气问我。

我深吸了口气,换上平日的笑转身迎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尽管屋内有点暗,我也借着月光,看到他的眼中划过一丝紧张。

「你最近肯定累坏了,我端粥过来给你补补。」我语气再平常不过。

他立马去看桌案上的粥,又打量了一番,好似在确认什么。

下一刻他似乎才松了口气,笑着拉过我的手,说「这些事,叫下人们来做就好。」

我靠在他怀里,只轻轻摇头。

但凡一次。

他低下头,就能看到我眼角未褪尽的潮红。

4

那一晚,我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皆是那女子笑脸盈盈地在我眼前跑来跑去,之后她不知去哪又把顾遥拉到了面前,当着我的面说顾郎只爱她。

我惊醒,一抹才觉满脸泪痕。

本是抱着完成任务的目的接近,我却在之后全心全意地陷了进去。

我爱上了顾遥。

相处久后,我了解他素来挑嘴少食的习惯。于是我日日钻研厨艺,再不是往日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他吃过我做的饭后,对府内的厨子愈发不满意,我便常去指导,他嫌厨房油烟多又怕累着我。

可拗不过我愿意。

醒来后我起身走出院子,从忠叔的口中得知他又早早地出了府。

身后有人走近,我回头一看,是顾鸢。

「别看了,我哥早走了。」

「都日上三竿了才醒,从未见谁家当家主母是你这个德行。」

她觑着我,眼里满是嘲弄。

我权当充耳不闻,笑着问她,「今日的药可吃过了?」

她点头,将手腕一递,我摸过她脉象,平稳不少,告诉她明日便可换药了。

正打算走,却见她还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我,我有些疑惑。

「江晚春,别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趁火打劫,逼着我哥娶你这事儿,咱们这辈子都没完!」

她扔下这句话,便气势汹汹地走了。

而我早已习惯。

成亲那天她得知自己哥哥为了续她的命,将终身大事赔了进来时,眼里便注满了对我的恨。

我若无其事地安抚着让我别放在心上的忠叔,向他问道。

「可知今儿个老爷午间休息在何处?」

5

近些日子的天气个顶个地好。

我披着刺眼的日光出府,坐在马车上,小梨像只麻雀般一直在我耳边问「小姐,今日这又是去哪?去找姑爷吗?」

小梨是我的陪嫁丫鬟,年纪小我便也由着她的脾性,叹了口气纠正她「小梨,说了多少遍,现在你要称我为夫人。」

她挠挠脑袋,像做错事一般小声回我,「知道了,夫人。」

我掀起遮帘,让她也看看外边,毕竟我们之前都鲜少出府,她正值爱玩儿的年纪,整日拘着她,着实有些残忍。

可她东看看西看看,突地眼睛一亮,冲我喊着「夫人,你看!那不是姑...不对,老爷吗?」

我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当真是顾遥,忠叔不是说他在茶楼吗?怎会在这首饰店门口?

我心中疑惑,叫马夫停下,正欲开口唤他。

下一刻,他身旁那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侧过头与他交谈起来。

那侧脸和身量,分明是个女子。

我瞧着那张脸,越看越觉得眼熟。

心中也慢慢升起不好的预感来。

「是她。」我轻声说。

小梨没听清我说的什么,见我打算下马车,赶紧过来扶我。

显然他俩没注意到我的靠近,好似这一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人。

刚靠得更近些,便听到顾遥低低的轻笑声。

又看到那女子明媚的眼睛。

动人得好似这繁花盛开的暖春。

那双明眸注意到了我,在她提醒下,顾遥终于察觉到了我向他们走来。

然后,他先开口了,好像很惊讶。

「小春?」

我心中暗示自己拿出最得体的笑容,告诉他我正准备给他送些糕点。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了。

那女子带着些疑惑地看着他,顾遥眼中复杂,顿了顿才说:

「这是我夫人。」

那女子听了,再看我时,那目光里的暖意不复见,只透出了些薄凉。

她笑了,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冷。

「原来是顾夫人。」

闲聊后才知,她出门时忘带了银两,而顾遥碰巧路过,便替她解了围。

「今日多亏顾公子相帮,不然这镯子便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她感激地说着,抚向那盈绿如水的玉镯,青翠欲滴,是罕见的好货。

「顾夫人还请放心,这银两我已叫人归还至贵府了。」她赶紧补了一句,像生怕我找顾遥麻烦似的。

我笑笑,「顾郎一向有着热心肠,哪怕是街上的狗遭碾了,他都要救上一救。」

我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僵,那女子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顾遥拉着我匆匆告辞。

回府的路上,我才知道那女子是谁。

顾遥话里话外无不在暗示我刚刚的言语失态。

丝帕被我攥在手中不断收紧,我第一次选择了沉默。

你看,这就是白月光。

在她面前,我只会说什么都错。

6

在那之后我便每日呆在府内。

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娘的信。

我将她一并寄来的包裹拆开,拿出部分让小梨送去药房。

随后歇在美人榻上,将信看完。

可今日顾遥竟难得早早回了府。

他邀功似的,将一锦盒递给我。

「打开看看。」

我见他看向我的眼满是期待,心中有些欢喜,想着是不是他记起了之前我生辰的事。

揭开盒盖,便见一湖绿色的玉镯躺在里面。

我嘴角的笑淡了几分,可嘴上却说着喜欢。

「我就知道你定是喜欢的。昨日便见你一直盯着溪悦的镯子看,便也给你买了一对。」他口气轻松愉快,可一句却压得我心里喘不过气来。

原来他以为我是瞧上她手上的镯子,才耍气性。

可我哪是看那破镯子。

他走后,我立马将大我腕口一圈的玉镯取下,放了回去。

「西施效颦」系统冒了出来,凉凉地说。

「你也觉得?」

听它这么说,我也并未生气。

「看来道阻且长」系统居然还会叹气。

「还有二十天,你不着急吗?」它问我。

我透过着窗,看向外面盎然一片的景象。

想着之后可能再也不见这般好的艳阳天了。

「我当然急了。」

我淡淡说道。

「可看起来,有人比我还急。」

7

我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抹魂。

可娘并没有因为我占了她女儿的身体而愤怒,相反,她很庆幸我延续了她女儿的生命。

身体的主人是为救她二妹妹而死的。

也是个可怜人。

许是娘知道对她的亏欠,便将全心的爱都倾注到了我身上。

系统警告:任务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于是我对娘亲说,我想嫁给顾遥。

娘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说定要完成我的心愿。

她亲自将我送上喜轿时,在我身上埋下了子母蛊。

此时那金色的蛊虫正在我的腕间皮下游走,可我一点也不害怕。

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正兀自发呆时,便听见有人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江晚春,药怎么越来越苦了!你不会借此故意整我吧?」

顾鸢在我榻前叉腰质问,她身上实在看不到一丝顾遥的影子。

我懒懒开口:「良药苦口的道理,我已说了多次。」

「若是你能开出治好你自己的药,就请便。」

自我来这府上,顾鸢从未将我这个嫂嫂放在眼里。

倒也不能一直纵着她。

「你!」她见我难得端起了姿态,有些恼。

「哼,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她一边踱步观察着我的神色,一边问我:「想必,你也见到公主了吧。」

「是又如何?」我挑眉问。

「那你说,我哥后面到底是会选你,还是他的小青梅?」

8

不得不承认,昨日顾鸢走后,我的心便乱了。

脑子里满是她跟我说的他们曾经的往事。

年少的公主在皇家庭院撞见了太子的陪读。

他为她摘下了枝头高挂的风筝,二人久相识,促成相思意。

可我阻断了他们的缘分。

顾遥本该是恨我的吧。

可他总是淡淡的,偶尔对我的温柔,有时都会让我恍惚幻想,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

于是鬼使神差地。

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褪去了粉藕夹衫,换上了从未穿过的淡紫纱裙。略施粉黛,轻点唇脂。

行走间,衣裾飘飞。

我敲开书房的门后,顾遥正翻看着一本卷宗。

他看到我后,明显愣了一瞬。

我嘴角噙着笑,靠近,问他最近事情都忙得如何。

一边熟练地在他肩膀处力度得当地揉捏起来,他眯着眼,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良久,他搭上我的手,轻握住。

「最近忙,倒是冷落了你。府内的事,都辛苦你了。」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我有些欣喜。

他手心的灼热很快传递到了我脸上,我俯看他的眸子,里面满映着我的身影。

下一秒,他将我抱到了桌上。

鼻息相闻,他将唇印向了我的。

好柔软,我边亲边忍不住想。

不知是紧张还是石桌冰凉让我身子轻颤,我不自禁地嘤咛出声。

声音瞬间淹没在他的下一波攻势里。

唇齿相接,他身上的温度险些将我融化。在之后……他动作大了起来,我整个人都飘飘然,好似坠入了云端。

直到我身下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

眼前刚刚还陶醉其中的人,倏地惊醒将我推开,迅速捞起那幅画,细细检查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他脸上尚有红晕,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懊恼。

「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很明显的逐客令。

我了然,将半开的衣衫拢了拢便转身走了。

余光看到他小心翼翼将那幅画卷起收好,好似在对待什么宝贝。

回去的路上,银霜铺满脚下,可我已无意欣赏。

我知道,我又败了。

但我心中除了涩便是不甘,我自知古往今来都说那眼前人比不过心上人。

可我娘分明说过,要珍惜眼前人啊。

9

那夜后,我俩的关系并未突进多少。

反倒觉得,他更像若有似无地故意避开我。

小梨忙完了活,八卦地问我,沐春节马上就到了,老爷有没有带我出游的意思。

我笑着回她,都老夫老妻了,还过那劳什子少男少女才过的节日作甚。

我本也是没抱指望的。

可在节日当天,顾遥问我要不要同他去过节,恰好他今日无事。

虽说有些意外,可我还是答应了。

我带上了小梨一起。三人走在路上,周围全是出双入对的青年男女。小梨见状冲我挤眉弄眼,吵着给我买些零嘴,跑走了。

只剩下我和他面面相觑。

他清了清嗓子,很自然地牵过我的手。

更是在路边老人手中买了一束花。

我接过花,雀跃的心好似下一秒就要从胸膛中蹦出。

我们走了很久,聊着往事,像平常夫妻一般交诉着真心。

直到他刚刚看向我柔情似水的眼睛盯在了前方,步伐慢了下来,渐渐停住。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蓝衣女子。

手一松,花掉到了地上。

可我浑然未觉。

10

我本想拽着顾遥走的,可她回头了。

某人很没眼力地插到了我和顾遥之间,变成了三人行。

公主也不愧是自小养在深宫里的,民间的玩意儿各个都吸引她得很。她欢喜雀跃地到处乱逛,看到喜欢的便扯着顾遥的袖子央求他替她买下。

顾遥很吃这套,连带着平日淡漠的脸也染上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可他不知,我迈的每一步都艰难,平日出门少,刚刚又已走了许久,脚底早已磨得生疼。

眼见他还未察觉我的异样,我正忍不住上前开口。

可下一刻,便有匹匹疾驰的马自我们之间窜过,尘土飞扬,我不住掩鼻咳嗽,再起身时,前边正在挑选锦囊的那抹蓝色身影不见了。

换来的是我从未见过的,顾遥惊慌无措的模样。

「溪悦!」顾遥冲着马上之人吼道,抬步便准备追上去。

可他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我。

耳边不住传来丫鬟的哭诉声。

「顾公子,求你去救救我家公主吧!眼下除了你,没人救得了她了!」

哭声伴随着她跪地磕头的声音,如泣如诉。

「对不起,小春。」

他说完后,驭起轻功追了过去。

我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这可是公主,若是我们见死不救,皇帝大怒,指不定给我们诛九族的罪名。

我不想被砍头,我怕死。

可我想起来。

顾遥若是还不爱我……我也会死。

10

顾遥一整夜都没回府。

我便坐在房内,等了他一整晚。

直到午后,忠叔让人叫了全城最好的大夫,让我去前厅,我才知道他回来了。

他腰上受了伤,汩汩地冒出鲜血来。

见我前来,他难掩一脸疲态,只告诉我,公主救回来了,便没再说什么。

我也没追问。

谁也不知道这难熬的一晚,他们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红着眼睛,借口去为他煎药,跑到了一边。

脑子里却浮现昨日他走后,那溪悦公主在摊贩那儿落下的锦囊。

墨蓝色。

顾遥最中意的颜色。

我竭力扇着灶里的柴火,想让药快些煎好。

烟不住地往外冒,熏得我再也憋不住泪。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

可我怎么抓,也抓不住……

11

很快,皇宫内便传来了消息:

顾遥护驾公主有功,又抓住了敌国间谍。

一日之间,他不仅升了官职,还得到了一柄御赐的宝剑。

全府都笼罩在喜悦和激动的气氛里。

顾遥回府后也一改前几日的病容,满面春风。他抚着那一看就不是凡物的剑,告诉我,这曾是皇上亲征时所用的宝剑,专斩奸邪,更有免死金牌同等的效用。

我也为他感到高兴。

他将我拉至身边坐下,说公主的及笄大典可带家中女眷,是否愿与他同去。

我自然会给足他面子。

于是,大典当天,我难得地盛装出席。

对于众人惊艳的目光置若罔闻,我小鸟依人地坐在顾遥身边。

他侧头看我,夸我今日真美。

对于他的夸奖,我一向受用。

先是观了受封礼,眼前之铺张奢华,无不让人直观地感受到皇上对这个最小公主的喜爱。

之后便是席宴,皇上携皇后坐于主位,宴会才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各家献礼,明面上其乐融融,可也隐隐能窥见各势力的暗中较劲。

祝词说完,皇上终于有意点破。

他提起前几日公主遇袭的事,点名了顾遥。

众人的眼光霎时聚焦到了我们一桌,顾遥捏了捏我的手,暗暗安抚。

随即站了起来,伏礼受恩。

可我眉心,止不住地乱跳。

果然,那皇上语气含笑地好似谈论天气般说了一句。

「溪悦早就向朕表意,心仪于你。」

一句惊起千层浪。

顾遥愣了,我能感觉到他用余光看我的表情。

我懂他的犹豫。

于是我默然,脸上仍堆着得体的笑。

可那挺直的脊背仍止不住地发颤,我一遍遍在心里提醒自己绝不能当场失态。

直到我听到顾遥谢恩的声音。

我的心也才跟着沉了下去,正想借以喝茶掩盖我那难看的脸色。

才发现一抬手,手指不知何时已近乎透明。

12

赐婚的圣旨第二日便送到了府上。

可我已顾不上那些,将自己关在房内,问系统。

「昨日席上手指变透明,是因为我快消失了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它向我解释:「这是灵魂波动,说明时间快到了。」

可它也不知我到时候会以怎样的方式在这个世界消失。

知道后的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门外这时传来顾遥的声音,他说已向皇上和公主请命,不会让我为妾,公主嫁进来,只会是平妻。

我心中只觉得荒唐,忍不住笑出声,问他吉日是什么时候。

「宫中算了日子,选在了十日后。」

掐指算来,正是我所剩日子最后的那天。

我隔着门告诉他,「我知道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如此平静,许是歉疚感作祟,他不停地向我保证。

「就算她进府了,你也是顾家真正的主母。你的一切,地位也好,情意也罢,我不会让你觉得有丝毫的偏颇。」

「你在我心中,仍是不可替代的。」

一番话听完,我险些以为他在向我表白心意。

但又不完全是。

因为他字里行间,没有一句是爱我。

我靠在门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正常。

「可顾郎,有了另一个,便不再是唯一了。」

「你知道的,一颗心不可能分作两半。」

「也不再完整。」

就比如门内的我,和门外的他。

自始至终他的心房,都没真正向我敞开过。

13

不知道是不是我说了那些话的缘故。

顾遥好几日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反倒是那溪悦公主,隔三岔五前来,与顾鸢不知何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顾鸢本就因病深居简出,如今来了个待她极好的玩伴,便忍不住地四处炫耀。

她将公主送来的金银珠宝和各种稀罕物摆在我面前,说这才是嫂子该做到的程度。

我见她欣喜,也无力与她辩驳。

有日公主也来了,她挽着顾鸢,问我最近脸色怎么越来越差。她让顾鸢去将送给她的补药分我一半。

顾鸢自然不会拂她的面子,于是很不情愿地去了。

一时屋内只剩下我和她二人。

我知道,她是故意支走顾鸢。

顾鸢前脚刚走,眼前的女人便现出了原形。她不动声色地将我打量一番,摆出上位者的姿态,告诉我:「我知你用条件逼得阿遥娶你。」

「可如今三年已过也未见你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你还不懂吗?」

不愧是深宫里养出的女人,字字珠玑,敲在人心最软的地方。

可我不怕,淡然一笑回敬「那也未见得。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话说得轻巧,可心里却没底。

她也不恼,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走了。

「总之,我好话已说尽,往后之事也由不得你了。」

我目送着她以凛然的姿态走远,知道今日只是对我的警告。

可我从未想过她的手段。

晚上我正欲歇息时,却听到外面嘈杂,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时,便听到门被人撞开,顾遥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猩红着眼,看着榻上一脸迷茫的我,那眼神,好似在看仇人一般。

我正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他却狠狠吐出几句话来。

「你若气极,拿我泄气便罢了。」

「何至于要鸢儿的性命!」

我被他拽起身,踉跄着赤足踩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激灵。

他扼着我的手腕,凝视着我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还是说,你在怨我藏了那幅画?」

没想到他竟将那窗户纸戳破,看来真是怒到了极点。

可我被他捏住的地方已然通红,一时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我默认了。

一路将步伐凌乱的我,拽到了偏院。

我方才看到上午还好好的少女,此刻倒在床上止不住地抽搐,更是将头狠狠撞向各处,幸而身边的丫鬟拼了命地按着才不至于出事。

场面十分凄厉,我一时怔在原地。

转眼间,我看到纳兰溪悦站在一边,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时,她还有闲工夫端详起手上鲜红欲滴的丹蔻来,一片云淡风轻。

我一下就懂了。

14

我知道若是开口解释,不是我做的。

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众人皆知,府内管着顾鸢药的人是我。

顾遥更是坚信是我因爱生妒,妒生狠,方才痛下杀手。

于是连续三日,顾遥不吃不喝照顾着顾鸢。

兄妹二人脸上半丝血色也无。

他折磨自己,也深知这样能折磨我。

我知是公主动了手脚。也知道,顾鸢若是死了,顾遥失去了这唯一的亲人,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可我这些日子寄给娘的信,始终未得回音,顾鸢也撑不到药寄回的时候。

凭我之力,已无法挽回。

……

我找到纳兰溪悦的时候,她正在院里赏花。

那朵被她折下的桃花正开得艳,可眨眼间就被弃于脚下。

她见我来了,自是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玉足轻抬,碾过那粉红,她扬起一抹胜利的笑,说道:

「纵是迷眼,可桃花又怎能争得过牡丹呢?」

我听到自己极轻的语气,好似下一秒便要飘散:

「那便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二人。」

她没再说话。

当夜便有下人说找到了药,原是被野猫叼走了。

顾鸢得救了。

我洗清了嫌疑。

可失去了一切。

娘寄给我的信、药方和顾遥。

甚至是小梨,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再没回到我身边过。

15

药找到后,顾遥几次三番上门道歉。

可他心中单纯优雅的心上人,早已对我下了令。

「不许再接近阿遥。」

于是我只得闭门不见。

两天,三天……

直到再往后,他见好言相劝不成,终于动了些怒气,拂袖而去了。

他定以为我还在恼他。

可自始至终心疼他的人,都是我。

也只有我。

这些天我整日以泪洗面,连系统也看不下去了。

「这家伙平时那么聪明,却从不肯在你这多花些心思。」

「若非如此,你怎会被那公主钳制?」

也是,就如她所说的。

纵有百花争妍,唯有牡丹真国色。

我输得彻头彻尾。

说到底,我又能与她比什么呢?

出身?

她是众星捧月的皇室贵女,凡入她眼,皆唾手可得。

而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有万分不由己,苟延残喘方才活到现在。

连豁出一片真心相求的爱,也偏向了那人。

现下更是失了所有,被人踩踏如泥。

心灰意冷,只在眨眼间。

16

可我得找小梨,她是我身边唯一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但是我遍寻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正当我打算出府找时。

顾遥在院里拦住了我,他知道后,告诉我他会差人去帮我找,让我别担心。

多日未见,他望向我的眼里残存了些愧色。

「今日天气尚好,不如去风景好的地方走走,转换一下心情。」

语气颇有些讨好。

「没错,去吧。好姐姐,可不要辜负这好春光呀。」

不知何时,纳兰溪悦拉着顾鸢走了过来,冲我眨眨眼。

顾鸢不情不愿,但也还是开口邀请。

我点了点头。

只因我看到了纳兰溪悦眼里的警告。

我不知她心中又在打着什么算盘,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

掀开垂帘,瞥眼间才发现,大门的侍卫不知何时竟都是些生面孔。

身后的顾鸢见我停住,便开始催促我。

上车后才发现马车虽容纳了四人,却仍宽敞得很。

一路上,除了我和顾遥,其他二人显得格外兴奋。

我无视顾遥时不时落在我脸上的目光,如今我已无力再猜他的心思。

也幸好路程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我率先掀帘而出。

许是太久没有出游,只觉得眼前之景也太美了些。

碧绿嫣红,目不暇接,空谷幽山,雾缭绕。

恍若置身仙境。

就连顾遥走到我身边,也没发觉。

「我往常心绪不佳时,便会来这儿观景。总觉得能洗去尘间的许多烦恼。」

「小春,之前是我错了。往后我会好好待你,原谅我好吗?」

他表情真挚,真到我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叫做深情的情绪。

我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顾遥,你爱我吗?」

「若爱我的话,你不娶她,好不好?就我们二人,白首不离。」

在我的目光注视下,他移开眼,又马上向我保证说:「就算她进门,也不会分走我对你的爱的。」

「你惯来识大体,该是明白我的苦衷。我总不能拿府里上下几十口的性命去赌。」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说。

他知晓我一贯心软,已不知多少次用这种口气,让我做出退步。

明明两人近在咫尺。

可我却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

我多想告诉他,今日便是最后一天。

江晚春等不到了,等不到顾遥真正爱上她的那一天了。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纳兰溪悦走了过来,挽上顾遥的手说:「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顾遥立马变了脸色,说没什么。

任由她将我拉走。

她又叫过顾鸢,说一起去看那边开得正好的桃花。

见我们关系和睦,顾遥倒显得十分欣慰,便说去附近的村子找些吃食来。

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

顾鸢很快便倦了,四处逛时突然惊喜地向我们招手:

「快来看,这花我竟从未见过!」

我转身看去,却惊出一身冷汗。

顾鸢正俯身看向崖边。

再往前半寸,便是悬崖。

我冲上前正欲将她拉回。

可身后却猛地有人将我一推。

我身子像脱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身形交错间,我看到一晃而过的是顾鸢不可置信的表情。

17

耳边是不断呼啸而过的风,我整个人在不停地下坠。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像是走马灯一般,我脑子里晃过许多画面。

与顾遥的三年朝夕相处,又或是娘将我送上轿时握住我的手,那般温热。

可我却连她女儿的身体也保不住。

也不知娘会不会怨我。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系统出现了,它机械冰冷的嗓音缓缓说道:「攻略失败,将对灵魂进行回收。」

下一秒我便觉得身体轻盈了起来,往下看,那副身体透过层层云雾下坠,逐渐消失在眼前。

我竟感到意外的轻松。

死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我本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可系统告诉我:

灵魂有三日判定保留的时间。

想了想,还是回到了顾府。

我不知道纳兰溪悦说了什么,顾遥像是不知道我不见了的事。

我看到她牵着顾遥去了书房,看到了他为她做的画。

少女羞红了脸,娇嗔着让他再绘一幅。

她摆好姿势,日光下,女子肤如凝脂,透着两颊点点粉红,与那端坐执笔之人四目相对,顾遥画得极认真。

我站在他身边,看到那栩栩如生的肖像图。

第一次知道他会作画,也会对着一个人宠溺地笑。

我早该发现,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奈何我横刀夺爱。

我捂向心口,以为会像往日一般,那儿阵阵地泛疼。

可我后知后觉想起,我早已是一抹魂了。

身体都没了,哪还会心痛呢。

17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娘便来了。

显然,顾遥也没想到这位丈母娘怎么突然造访。

可我娘下一秒就问他,「你把晴儿怎么了?让她出来见我!」

顾遥说我去找小梨了,就在附近的村上。

原来纳兰溪悦是这么扯谎的。

可我娘这么精明,怎会信,语气极冷地问他,「那为何母蛊没了反应?」

听罢,我和顾遥的表情一样,有些茫然。

他问出口,「什么母蛊?」

于是娘一五一十地解释,我才知道,娘一直都有在保护我。

她担心顾府拿到好处后待我不好,甚至对我下手,才将能相互感应的子母蛊种下。

现在母蛊死了,说明子蛊也出了事。

一番话下,顾遥脸色也白了起来。

叫人把昨天在场的顾鸢叫了过来。

起初,顾鸢含糊其词,所说与那女人的口径相差无几。

可我娘见她眼神躲闪,正欲上前。

「夫人!!!」

小梨从门口连滚带爬地进来,抱住了我娘的腿。

小梨?

她怎会全身是伤,这些时日又跑到哪去了?

我急得蹲下问她,可她看不见我。

更不可能回答我。

她抽泣着,一番话好不容易才连贯。

「夫人,有人要害小姐!」

在她断断续续地叙述下,一切才真相大白。

18

原来那日小梨便已偷听到了。

公主拿钱收买了顾鸢身边的贴身丫鬟,将药偷偷藏了起来。

可她也被察觉,被公主叫人绑走。

难怪侍卫都换了一批。

原来都是纳兰溪悦一手操控。

小梨说完后才从我娘的口中知道我已凶多吉少。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娘见小梨哭得声嘶力竭,一贯坚强的她,也红了眼眶。

看到眼前最亲近的两人为我难过至此,我不忍再看。

将头撇过。

却听到娘的声音响起。

「小梨,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将小梨扶起,然后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那边呆愣住的兄妹二人。

她声音带了些颤意,娓娓说着。

「她早便说过,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宁愿相信,是她回去了。」

然而话锋一转,语调强硬了起来。

「但是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不带一丝感情地说着,「往后你妹妹便自求多福罢。」

然后又睨向顾遥,好似在看什么脏东西。

「若不是晚春为你求情,便不会只是一命抵一命这么简单了。」

顾鸢捂着嘴,像是失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她可能至今也没想到吧。

自己曾经视为好姐妹的人,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更是险些要了她的命。

19

一早,我看到顾遥带着那把剑进了宫。

之后皇帝便收回了成命,宣布婚约取消。更是直接将公主接进了宫。

昨日知道真相后,他便发了疯似的去找我。

可那山崖深不见底,怎会有活口。

崖下更是湍急的溪流,就算有尸体,也早被卷到不知何处去了。

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顾遥为我立了衣冠冢。

我正站在一边远远看着。

娘捧起衣冠冢前的一�g土,用绢布包好,小心地收入怀中。

「娘带你回家。」

我站在她的面前,想帮她擦眼泪,让她别哭了。

看得我心抽抽地疼。

可我伸向她的手径直穿过她的身体。

「下辈子记得还来做我的女儿。」她对着我站的方向笑着说,语气温柔。

我以为作为灵魂,是不会流泪的。

可眼里不断涌出的冰凉液体,好似在告诉我:

「哭吧。

「都结束了。」

20

娘走了,离开之前,她将一叠信砸到了顾遥身上。

她对他说,「最是平常的家书在她笔下却字字诀别。」

「顾遥,你当真是没有心的。」

那些都是我寄给娘的信。

顾遥像丢了魂一般,很久后才反应起来,将信捡起。

我站到他身边,偏头看过去。

他拿起了最早的那封,我还记得。

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

「见字如面,娘,我很想你。

今日成亲时,我很紧张,可好在他还算知礼,没让我太尴尬。

可是……他当晚没有歇在房内。虽然我早就料到了。

才第一天,我居然就有些丧气。

不行!

就算是冰山,想必也会被我热情地攻势拿下的!

娘,你说,顾遥之后会喜欢上我吗?」

我都忘了自己刚入府时有过如此有活力的样子。

可到底,什么时候一切变了呢?

看到他又打开了第二封。

我踮起脚,再次看了起来。

「娘,生辰快乐。

希望寄去的贺礼能合您的心意。

对了,顾鸢的药是否需要换了呢?

这丫头和二妹妹同岁,可也是个不亲近人的。

在这府里,除了小梨,连个说话的伴儿也没有。

晴儿好想您。

若是可以,我甚至不想嫁人,一辈子陪在您身边也好。」

他顿了顿,小心地将信叠好, 又迫不及待地看起了第三封。

「娘, 近来一切可好?

「我同您说, 有时候真怀疑顾遥是个木头!

「我一直主动,到了今日, 他才卸下心防了些, 终于肯抱抱我了。

「您也没想到吧。

「他的怀里竟同您一般暖。

「我还以为他那样冷的人, 温度也会比常人低一些呢。」

「不过这是不是说明他终于喜欢我一些了?」

依稀记得当日写这封信时,心中的悸动。

现在亲眼再回味一遍, 才发现有多么自作多情。

自嘲地笑了笑, 看向那个男人,可他许久未有动作。

我正想探头看看他面上的表情时,他却低下头又拆开一封。

我瞄到了信里的内容,一些不好的记忆席卷而来。

「娘, 您寄来的生辰礼物我收到了。

「不过可惜, 我准备的烛光晚餐没成功。

「最近顾郎很忙, 我作为妻子应该体谅他。不过您放心,他之后也给我补了礼物。

「虽然迟了些, 可我还是很高兴。那个玉镯很好看,我都有些舍不得戴。

「多半是有些喜欢的吧, 不然又怎么会给我送礼物呢?」

「不过他待我一向很好。」

这封信写的时间不久, 我仍能记起些细节。

才发现他盯着最后一行字看了许久。

我叹了口气。

最后一封, 我便没再看了。

因为,我看到眼前这个往日面对一切都云淡风轻的男人, 竟然哭了。

一滴滴泪浸透接连翻过的纸张,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微微佝偻着身体,嘴里絮絮说着什么。

我凑近了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一遍遍地念着。

是我的名字。

「小春……小春……」

他跪倒在我的衣冠冢前泣不成声,再不复往日挺拔的样子。

声声回响,可也泯灭在微风中。

他在期待我会突然出现,回应他。

这个男人到现在才察觉到自己的真心。

可是啊,顾郎……

世上再无江晚春。

20

今日是我真正要离开的日子。

可是顾遥却病了。

这两日他天天抚着锦盒中的镯子, 这算得上是我唯一留给他的遗物。

顾鸢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提了一嘴。

说这镯子她戴都有些大, 更何况瘦弱的我。

闻言,顾遥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透明了几分。

我倒是有些意外,这丫头竟难得地替我说话。

只是她大概没想到自己轻飘飘一句话。

是压倒她哥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 顾遥便吃不下任何东西。

可人是铁,饭是钢。

病来如山倒, 那顶梁柱一般撑过无数风雨的男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府内瞬间乱作一团。

看着他苍白惨淡的面容。

我也不会再觉得心疼。

反倒是系统看戏不嫌事多, 问我。

「你后悔爱上他吗?尽管他现在才真正爱上你。」

随后它又补了一句。

「我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说不定他见到你病也就大好了。」

我像看陌生人一样, 最后扫了他一眼。

「不必了。」几乎是秒答。「当然后悔, 现下想来,我与他本就是一对怨侣。」

「更何况迟来的爱,比草还轻贱。」我嗤笑道。

当下心念一动,眼前便换了景象。

仰起头看向天边那抹橘红,想将这最后的春色尽收眼底。

「那便走吧, 本来你也不属于这儿。」系统说道。

我笑着点头。

话音刚落,身体便逐渐透明。

也不知是谁的叹息。

「只可惜这春也渐晚,迟了暮色。」

「终归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