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合欢宗倒数第一。

好不容易捡到一个满身是伤的漂亮剑修。

趁他虚弱,我赶紧霸王硬上弓。

后来,听说练无情道的剑尊不但飞升失败。

还被人糟蹋了。

整个剑宗都在追杀那个登徒子。

我越听越瑟瑟发抖。

天塌了。

那个登徒子,好像是我。

1

临近毕业,隔壁剑修都被师姐们薅完了。

连根毛都没给我剩下。

整个合欢宗只剩下我,战绩为零。

我只好到后山蹲守采仙草的丹修。

刚在竹林里埋伏好。

几道惊雷骤然劈下。

大雨瓢泼。

我虎躯一震,抱头鼠窜。

刚窜进一个山洞。

一低头,地上居然躺着个人。

2

地上的男人宽肩细腰,湿透的玄色衣袍紧贴着胸膛,更显得身材俊朗。

只是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我猫着腰缓缓靠近。

借着洞外断断续续的闪电。

男人的五官逐渐清晰。

剑眉如峰,挺鼻薄唇,流畅的下颌线比我的生命线都清晰。

虽然脸色苍白如纸。

但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我吞了吞口水。

老天终于开眼,居然给我发了这样绝色的男人。

我生了火堆,铺了干草。

将地上的男人扶到自己怀里。

假惺惺地问道:

「道友,你还好吗?

「道友,你看起来伤得很重啊!

「道友,你可知我们合欢宗双修能疗伤?」

男人漂亮的眉眼紧闭,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我一边解开他的衣袍,一边此地无银三百两:

「哎,我这是救你一条狗命,可不是为了占便宜啊!」

3

他的身体冷得像冰。

我啃啃啃。

他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宛如月光。

我啃啃啃。

他漂亮的喉结忽的滚动了一下。

我啃啃啃。

从未开过荤的合欢宗是这样的。

一旦啃上就啃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连身下的人醒了都不知道。

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

倏然收紧了力道。

在我的一声惊呼里,上下姿势陡然调转。

眼眸如寒潭封冰。

红宝石般的瞳仁吓得我瑟缩了一下。

「嘶——」男人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深深注视着我。

我被看得又羞又恼。

「你不知道亲亲要闭眼睛吗?

「要是不会的话,还是换我来——」

剩下的话被悉数撞碎。

灼热的气息自下而上贯穿整具身体。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双赤色瞳仁里。

然后我就晕了。

4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师妹宁秀焦急的大脸。

「祖宗你终于醒了,这都睡了两天了!」

「哎?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应该在山洞里吗?」

「什么山洞,两天前你就晕倒在山门口啊。」

记忆逐渐回笼。

我从床上一下跳起来。

「秀儿!我可以毕业啦!」

宁秀摸了摸我的额头。

「不会是想毕业想疯了吧,怎么净说胡话呢?」

「真的真的!」我激动地握住宁秀的手。

「我那晚去后山,没蹲到落单的丹修,却让我捡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漂亮小道友!

「双修也是修,这下既救了人,我还能毕个业。

「秀儿,你说是不是天助我也?」

宁秀谨慎地眯起眼。

「不对啊,双修过后,我们合欢宗都会内力大增。

「你怎么还睡了整整两天?是哪里受伤了?」

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没受伤啊。说起来,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

「慢着慢着——」

宁秀摸摸下巴,沉吟道:

「不知道怎么回来的……那就是说,是有人送你回来的。」

宁秀忽然开窍般合掌一击。

然后流露出洞悉一切的神情:

「宝宝,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5

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压根没注意到宁秀的表情。

只是一味地呲着个大牙,拉着她问:「有啥好消息?」

「好消息是,咱合欢宗的死对头——凌霄剑宗那位修无情道的师尊飞升失败了。

「而且,他飞升失败那晚还被人给糟蹋了。

「无情道红鸾星动了,这跟我们合欢宗剃度出家有什么区别?」

「卧槽!」

我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儿大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哈那不是丢脸死了!」

「谁说不是呢?整个剑修都要为他们师尊讨说法,到处追杀那个登徒子呢。」

「哈哈哈哈哈我们也去看热闹!」

我拉起宁秀就要往外走,「师父最喜欢看无情道倒霉了。」

宁秀撇开我的手。

「你先别笑,宝宝。」

「怎?」

宁秀一本正经地端坐下,道:

「还没说坏消息呢。

「咱合欢宗的,一般二般的情况,双修怎么会晕呢,你还一晕晕了两天。

「除非对方是个元婴期的大能,你的身体吸收不了,所以才晕过去。」

我眨巴了两下清澈而愚蠢的大眼睛,「秀儿,啥意思?ṱŭ̀ₛ」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捡到的那位道友,是不是银发……」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赤瞳?」

「这也知道?」

宁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

「小的再斗胆猜一句,那人眉间是不是有一颗朱砂痣?」

「……」

「宝宝,你喜欢哪家棺材铺子的纹样?我先给ŧŭₓ你准备起来。」

6

塌天大祸!

怎么可能?

我上的怎么可能是隔壁剑宗的师尊啊?

我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

我一直以为这种上千岁的老祖宗,该是仙风道骨的老头模样。

那个小道友肤如凝脂,皮肤比我还滑,头发比我还柔顺。

除了睁眼的时候吓我一跳。

闭眼躺着的那会儿看上去比我还小几岁呢。

我平滑的大脑皮层,Ŧùⁱ忽的灵光一闪。

「等等!等等!」

我抓住宁秀,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颗朱砂痣后来没有了呀。一开始还有的,后来就消失了。

「所以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位剑尊!」

宁秀扯起嘴角,苦涩一笑。

「傻孩子,那颗痣就跟守宫砂似的,你把人糟蹋了当然就消失了。」

我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魂吓飞了一半。

宁秀拍拍我的肩:

「恭喜你啊姐妹,修真界第一老处男被你给破了。」

7

还以为老天开眼给我发漂亮男人来了。

结果是老天收我来了。

我立马开始准备跑路。

平日里好吃懒做,也没剩下多少钱。

宁秀把她的攒下来的灵石全给了我。

还抢了她那位丹修道侣的百宝袋给我做盘缠。

「他们丹修钱多,随便搓搓丹药就能换钱了。

「你拿着,人家都说穷家富路。你这一跑出去,还不知道要跑多久……」

说着说着,宁秀就哽咽了。

我的眼睛也尿尿了。

不愧是合欢宗倒数第一第二的好姐妹。

有事儿她真肯为了我掏道侣的钱袋子啊!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

我背上小包袱,一步三回头。

准备从此浪迹天涯。

一推开门。

乌泱泱的剑修站满了整个山头。

靠,合欢宗被围了!

一个丝滑的大退步。

我又重新合上了门。

剑宗好快的速度啊!

这就要取我狗命来了?

此时折剑谷集合钟声也恰时响起。

师姐们个个手持法器,行色匆匆地往大殿赶。

我和宁秀被推搡着挤进大部队。

人群中不乏蛐蛐声:

「修了千年的无情道心就这么碎了,凌霄剑宗这下真是颜面尽失。」

「谁说不是呢?那可是他们祖宗爷爷,谁家太祖被糟蹋了能不发火?」

「哎,那怎么就找到我们这里来啊?我们合欢宗从来不虐待老人啊。」

「啧啧,也不知道哪个狂徒,一千多岁的都不放过。」

狂徒本人,跟在她们身后缩了缩脖子。

8

大殿内。

合欢宗大掌门、折剑谷谷主、世上最魅惑众生的女人、我们美丽的师父——裴如音。

正歪着身子,倚在水晶榻上修指甲。

对面站着凌霄剑宗的掌门——谢思邈。

剑已出鞘,剑锋直指榻上那位。

「阿音,把人交出来,我还能留她一具全尸。

「要是等到我们师尊亲自动手,那可是尸骨无存的。」

凌渊剑尊的无情道修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九州四海谁不知道他的心狠手辣。

而他的斩灵剑是出了名的干净。

这干净就干净在……

一剑下去人死了,尸骨也会在顷刻间化为齑粉。

真是贴心,都省了火化这一步了。

我怕得要死。

一边抖一边藏进人群之中。

师父闻言,眼皮都不抬一下。

只是轻飘飘道:「你做梦。」

「裴如音,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你冲我来啊!居然算计到我师尊头上!」

师父嗤笑道:

「算不到你师尊头上,顶多骑到他身上。」

殿内响起一阵哄笑。

谢思邈差点气晕。

一抬手,从袖子里抛出一颗验灵石。

「不交人,那我自己找!」

验灵石飘向空中。

这石头能探出每个人的灵力高低。

得到剑尊的元阳之人,短时间内灵力必定暴涨。

我暗叫不好。

受这破石头勾引,体内澎湃汹涌的纯阳真气就要压不住。

眼见着那破石头朝我这边飞来。

宁秀抓着我就往外跑,「快溜!」

一转身,跟一位师姐撞了个正着。

「跑什么,你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这事儿跟你们能有什么干系……」

话音未落,那石头像是有感应般照了过来。

霎时间。

金光四射,把整座大殿照了个透亮。

闪瞎所有人的狗眼。

9

等我反应过来时。

我师父和剑宗掌门已经一左一右,一人扯住了我一条胳膊。

「把人给我!」谢思淼说。

师父啐了谢思邈一口。

「让我交出自己的弟子那是不可能的,有本事你们凌霄派就打上来。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剑宗五千弟子,怕是有一半在我们合欢宗当狗。」

谢思邈气得不行,猛掐自己人中。

师姐们为师父撑腰。

在一声声娇嗔的「相公」、「宝宝」、「心肝肝」里。

剑修们一个接一个地红了耳根。

谢思邈默了默,绝望地闭上了眼。

「拔剑!」

剑修们一个个磨磨蹭蹭的。

果然,女人是会影响拔剑速度的。

但男人,不会影响女人抽鞭子的速度。

大殿内乱成了一锅粥。

好一个大型训狗现场。

我在混乱的正中央。

不知被踩了多少脚,踢了多少下。

我抱着头大吼一声:「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滞。

是被我强大的内力震慑住了吗?

慢慢睁开眼。

一柄猩红色长剑闪耀着光焰,插在我正前方。

它的强大剑气震倒了一片弟子。

10

殿门之外。

一人身着玄色长袍缓缓踱步而来。

目下无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令人望而生畏。

刚才还乱糟糟的大殿。

顷刻间落针可闻。

凌渊弯腰俯身,赤色瞳仁注视着我:

「好久不见。」

我瘫坐在地上,愣愣道:

「不久啊,两日前刚见过。」

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声。

凌渊在我身旁站定。

剑宗掌门也不打了。

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痛定思痛道:

「师尊受辱,是我等无能。」

斩灵剑忽然拔地而起。

咻的一下,过去给了谢思邈两个耳刮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内只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这下谢思邈头也不敢抬了,匍匐在地,猛猛磕头。

「弟子必将那妖女斩杀,以正师尊道心!」

话落,握着剑就直直刺向我。

「妖女,拿命来!」

斩灵剑一跃而起。

挡在我身前,将谢思邈的剑拦腰劈成了两截。

接着又是啪啪两个耳刮子。

谢思邈看着断成两段的宝贝剑,被彻底打懵了。

清冷如谪仙的剑尊,皱了皱眉。

然后淡淡骂出一句脏话:

「关你屁事。」

谢思邈整个人都不好了。

嘴唇嗫嚅着,说不出半句话。

他的偶像冷冷瞥了他一眼。

说出了令谢思邈道心破碎的话:

「谁是你师尊?」

后来听说谢思邈哭晕在大殿之上。

是我们裴掌门亲自抱着哄了半天才肯起来。

11

而已经吓傻的我,被凌渊像抓小鸡一样拎走了。

斩灵剑的剑气逼人。

殿内所有人无一敢动。

纵然是师父,这次也怕是护不住我了。

我要变成骨灰了,呜呜呜。

师父,还有秀儿,你们的恩情我来生再报!

凌渊拎着我一路往山上飞。

耳旁的风呼呼的。

我的眼泪嗖嗖的。

忽然,咻的一声,我收到一则千里传音:

【宝宝,我在你口袋里塞了迷魂散,找机会迷晕剑尊跑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永远爱你的秀儿。】

我伸手摸着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包药粉。

好秀儿,你的手可真快呀。

凌渊住在铸剑峰最上头。

海拔巨高。

宫殿大得吓人,空旷得感受不到一点人气。

我站在寝殿中央。

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不是,大哥你嫦娥啊?

这冷得跟广寒宫似的。

凌渊看了一眼抖成筛子的我,淡淡道:「运行真气。」

我运了一下。

不中。

哭丧着脸道:「我、我的真气好像被冻住了。」

凌渊微掀眼皮:

「到本座身边来。」

我狗狗祟祟地挪到他身边。

一股纯阳真气瞬间将我整个包围。

哇,这就是顶级无情道的浓郁阳气吗?

暖融融的,从天灵盖到尾巴骨都要酥掉了。

正舒服得昏昏欲睡之时。

猛然瞥见——凌渊正在我旁边慢悠悠地擦着剑。

12

醒了。

完全醒了。

这就是准备杀我了呀。

先用真气麻痹我,然后一击斩杀。

蝼蚁尚且偷生。

死之前我肯定要挣扎一下的。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剑尊,您喝茶吗?我可会泡茶了。」

凌渊擦剑的动作没有停。

只道:「好啊。」

我一溜烟跑去煮茶。

沏了满满一盏茶,然后小心翼翼摸出迷魂散。

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手一抖,一包药粉全下去了。

茶汤变得异常浑浊。

天杀的。

我也没有更多药可以再泡一杯了啊!

心一横,端着茶盘,哆哆嗦嗦走向凌渊。

「剑、剑尊,您喝茶。」

我脑袋埋得极低,不敢直视他。

凌渊盯着杯子里的不明液体,挑了挑眉,问:「这是?」

「奶、奶茶。」

我也不管这奶从何来了。

一口咬死:「剑尊,这是奶茶,可好喝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你希望我喝这个?」

废话,我不想死啊。

我猛猛点头。

凌渊冰冷淡漠的眼底浮起笑意。

他盯着我,缓缓举起茶杯……

一饮而尽。

他喝了!

我内心狂喜。

与此同时,宁秀的千里传音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宝宝宝宝!你还没下药吧?我搞错了!给你的是迷情散,不是迷魂散!你真要下的话,酌情使用啊,我这一包是五十人的剂量。】

13

卧槽!

我伸手去拦。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滴不剩的茶盏应声落地。

全、全喝完了?

那双赤瞳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凌渊脸颊绯红,双目迷离,喉结不住地滚动着。

「你……你还好吗?」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后挪。

五十人剂量的迷情散。

用猪脑子想都知道完蛋了啊!

禁欲系的玄色衣袍已经被他自己扯开。

露出涩气的锁骨和喉结。

凌渊甩了甩头,像在努力克制着药劲。

「好热,你给我的茶里下了什么?」

我都快哭了。

原本迷情散没什么的,中了就解呗。

可这人是元婴期的大佬啊!

他奄奄一息那晚都能把我折腾到晕了两日。

现在我还给他下了五十人份的迷情散……

凌渊衣衫凌乱,银发散落。

宛如谪仙跌入凡尘。

原本淡漠冰冷的眼里现在满是欲色。

「剑尊,你、你冷静点昂!

「您练得可是无情道,上次是被我捡漏占了便宜,这次可千万不能再犯错了!

「我这样的小卡拉米怎敢亵渎您老人家,您就饶我一条狗命……」

我一边说一边往外爬。

没爬出两步,就被人扣住了脚踝。

用力一拉,我被牢牢禁锢在凌渊身下。

「谁告诉你我修无情道?」

赤红的眼睛越来越近。

双手被摁在头顶,唇舌被侵占。

身体里的空气好像都被人席卷而走。

炙热的吻贴上我的脖颈。

晕晕乎乎中听到有人说:

「这次,你休想再撇下我。」

14

这回晕了一个月有余。

我醒过来时,外头已经变天了。

宁秀不知道给我发了多少千里传音。

打开一听。

大量的「卧槽」里,掺杂着少量信息。

先是凌渊宣布自己从未修过无情道。

众人哗然:

「不修无情道怎么会一千多年没有一个道侣?」

「不修无情道怎么杀人跟收麦子似的?」

「不修无情道怎么独来独往,活像一座行走的大冰山?」

凌渊:「刻板印象。」

谢思邈的天塌了。

「那我苦苦追寻的大道无情究竟是什么啊!」

凌渊耸耸肩:「未曾听过。」

转头就修改了自己的情感状态:【已婚,勿扰。】

我:「?」

宁秀兴奋得不行。

俨然磕 cp 磕上头的状态。

【你家那位现在算是跳过恋爱脑的环节,直接进入妻管严状态了!】

我又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宁秀形容得绘声绘色:

【剑尊现在到哪都恨不得把「我有老婆了」这句话挂在嘴边。

【前两日,修真界几位元婴期的大能交流飞升心得,你家那位也去了。

【聚会嘛,总要喝点酒,谁知剑尊摆摆手道:「不喝了,家中夫人不喜酒味。」

【又聊到怎么抵挡天雷,早日实现长生。剑尊又说话了:「谢邀,吾妻忘性大,还得等她先飞升了,我才放心。」

【其他几位单身狗满脸写着:谁问你了?】

不是,这人怎么还造谣呢?

我结结实实晕了一个多月。

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

【姜离,你现在可是合欢宗之荣啊!师父恨不得把你照片贴在宗门成就榜上!】

我看着宁秀传来的图像:

合欢宗张灯结彩,山门口挂着红绸缎横幅。

【热烈祝贺本届毕业生姜离同学,成功拿下剑尊元阳!】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15

就在我被这些消息震惊得两眼放空时。

凌渊回来了。

一改平日只穿玄色衣衫的作风。

今日的他一身白衣胜雪,衣袂飘飘。

腰带束起,更显得此人腰细肩宽腿长。

这是要勾引谁啊?

像这种不落凡尘的高岭之花ṱű₉,是我们合欢宗最爱亵渎的。

我吞了吞口水。

凌渊在床榻边坐下。

「大婚之日定在三日后,你觉得如何?」

这一句话把我的想入非非全吓没了。

我从床上滚下来。

「不行不行!」

凌渊不解:

「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你爱我。也是你亲口叫的夫君。

「做都做了,叫也叫了,哪有不成婚的道理?」

隐隐是有些记忆。

应该是被折腾得实在受不了了。

一边哭一边求饶,凌渊让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我红着脸否认:「那些话怎么作数……」

「不作数吗?」凌渊步步逼近,「夫人健忘,那我们再来回忆一遍。」

「饶了我吧,我不想再晕过去!」

下意识推了眼前人一把。

没想到这一掌把凌渊击飞出去两丈远。

他重重摔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了?」我赶紧上前。

又看看自己的手掌,「我、我这是又怎么了……」

凌渊按着胸口,虚弱地笑道:

「现在你的修为已至元婴,而我还得再恢复一阵子……」

我不敢相信。

这人居然把八成修为都渡给了我?

什么时候渡的?

那晚凌渊掐着我的腰不放的回忆忽然闪现。

我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呜呜呜,不行了,好像要撑坏了。」

凌渊会哄但不停:「阿离乖,再坚持一下,你吃得下。」

所以怪不得我这次昏睡了这么久。

原来是因为被灌注了太多灵力?

「你你、你那个时候居然还……」我脸颊发烫,说话都结巴了。

「一举两得。」

凌渊淡然笑道:「只要夫人以后不再给我喝那种奶茶,就不用担心会晕过去了。」

「那茶有问题你也知道?」我瞳孔地震。

「阿离,我不瞎。」

「知道你还喝得一滴不剩?」

凌渊垂眸,耳尖泛起粉红。

「我以为是夫人对我第一晚不满意。」

16

说实话。

有这么一位万中无一的高手帅哥爱惨了我。

还不求回报地渡我修为。

我应该像中了彩票一样高兴才对。

但大婚在即。

我总隐隐感到不安。

秀儿说我这是没走过大运,看啥都像杀猪盘。

「放心吧,人家的修为可是实打实渡给了你。

「他能图你什么呀?图你年轻,还是图你功课差?

「宝宝,差三十岁那是年龄差距太大,差上一千岁,那叫刚刚好。」

宁秀替我梳妆,换嫁衣。

最后给我盖好红盖头。

「祝我最最亲爱的姜离宝贝,新婚快乐,恩爱永不离。」

接下来,只剩我一个人在寝殿等凌渊。

那种忐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我扯下盖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试图消解内心的不安。

东摸摸,西瞧ẗṻ₍瞧。

不小心碰倒了一只插画卷的瓶子。

伸手去扶,更多的瓶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下去。

成千上万张画卷散落一地。

17

卷轴散开。

这所有的画卷,画的都是同一个年轻女子。

画像中的女子有七八分像我,但肯定不是我。

因为还有那女子小时候的画像。

我小时候风餐露宿,哪有画像里那样娇俏可爱?

画中的人栩栩如生。

一颦一蹙,一嗔一笑,都惟妙惟肖。

每一个眼神都是看着画外的人。

只是这样跟画里的女子对视,我都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爱意。

可见作画之人有多用心。

他该是将无处诉说的爱全部都画了进去。

没有落款。

但每一张画像下都提了字:吾妻。

原来这才是凌渊的妻子。

好老套的替身文学。

怪不得凌渊对我这样自来熟,仿佛早就认识一般。

怪不得凌渊说妻子不喜欢酒味,忘性大。

我一度以为是他爱我爱得无法自拔。

原来说的都不是我。

心里栓栓的。

脸上湿湿的。

伸手抹去眼泪。

其实我们修合欢宗的,第一课就是无情。

师父说,最忌讳和自己的课题产生真感情。

可我这个学渣,连第一课都没学会。

新娘的喜服被我留在床榻上。

所幸我现在已经是元婴期大佬。

可以离开得神不知鬼不觉。

18

三个月,我谁的千里传音都没回。

免得暴露了我的坐标。

一心沉迷于美食,山下几个镇子一路吃过来。

关于修真界的消息倒是一个不落。

因为我的好姐妹宁秀一个无情的八卦转发机器。

自我逃婚之后。

九州四海都知道剑尊被合欢宗倒数第一名狠狠抛弃了。

合欢宗一跃成为修真界大热门,生源滚滚来。

凌渊一直在找我。

原本他渡我修为之后,应该闭关修炼。

他偏偏拖着没恢复好的身子,四处找我。

宁秀说起码已经有三波仇家找上门,凌渊一次比一次伤得重。

大家都在说剑尊这个情劫怕是过不去了。

谢思邈哭晕在家里好几回。

「苦肉计。」

我深呼吸了一下。

招手让小二再上半只片皮烤鸭。

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死掉。

这种招数合欢宗都用烂了。

别听,别信,专心吃烤鸭。

可卷面皮的手止不住地微颤,心脏也跟着莫名发紧。

宁秀的新消息适时发来:

【卧槽!昨晚魔修围堵了剑尊,现在剑尊生死未卜!】

手里的烤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三个月来,我第一次回复了消息:

【他在哪?】

19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桌上的烤鸭已经完全凉透了。

没有等来宁秀的回复。

却等到了凌渊。

「阿离,我在这。」

酒楼外,站着一袭白衣的他。

我飞身而下,与凌渊面对面站着。

刚才那消息果然是诈我的。

「剑尊已有妻子,还同我结什么婚?」

「如果我说那人就是你呢?」

我轻嗤了一声:

「别用前世今生来糊弄我。

「我们合欢宗都不用这样老掉牙的理由诓骗良家妇男了。

「没有记忆的前世,与我何干?」

凌渊踉跄了两步,朝我靠近。

我抽出小藤鞭。

一鞭挥在我和他之间,破空声乍起。

不起眼的法器被赋上了内力,也是威力无穷的。

凌渊戚戚然笑道:「阿离现在好法力。」

我现在内力可高过他,完全没再怕的。

「你、你别过来了!不然我抽你啊!」

凌渊全然无视我的警告,一步一顿,缓缓走来。

「人总是有私心的,原本觉得你记不起来也好。

「记不起来,你便只有我。」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我道心。

扬起鞭子再一次抽了下去。

凌渊结结实实挨了我一鞭子。

白衣上立刻显现一道血痕。

力道太强,衣襟都被我劈开。

凌渊散发披襟,面色苍白如纸,仿佛摇摇欲坠。

我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怎么不抗揍。

凌渊咳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倒去。

身体比脑子快。

我一把抱住了即将破碎的美人。

凌渊倒在我怀里,气若游丝:

「阿离,离我近些,我有话跟你说。」

我这才发现他浑身是伤,白衣之下都在渗血。

看来被魔修围堵不假。

这人来见我之前特地换了一身衣服?

苦肉计有必要做到这份上吗?

鼻子发酸,我靠近凌渊:

「你不是要交代后事吧?」

话音刚落,后颈就被人扣住。

刚刚还气息奄奄的男人吻了上来。

靠,还是中招了!

眼前白光乍现,顷刻间现实和虚幻交融缠绕。

20

十岁的凌渊。

缩在破庙里等死,又冷又饿。

头顶落满了白雪的女孩忽然闯了进来。

怀里的冷馒头掰了一半,塞到凌渊嘴里。

然后自说自话地缩进他怀里。

「哎,我这是救你一条狗命,可不是为了占便宜哈!」

两人抱在一起,果然更暖和了。

这一个冬天,他们谁都没有冻死。

后来一起长大,一起浪迹天涯。

一起对着九州四海,跟摆家家酒一样,拜了天地。

……

二十岁的Ŧū́⁺凌渊没能护住她。

路遇土匪。

肉体凡身的女孩飞扑向他,挡住了致命一刀。

临死前,女孩编了瞎话。

「等我。

「你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多久,我都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好好练剑,等你变得好厉害好厉害了。下一次,一定要好好保护我。」

……

一百岁、两百岁、三百岁。

报仇之后的凌渊独自上了铸剑峰。

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打坐、练剑、想她。

下山、漂泊、寻她。

青丝变华发。

三千丈银丝,根根都是用思念织成的。

只有容颜未改。

怕他的小妻子回来不认得他。

要是变成老头的话,他那个以貌取人的妻子,怕是会撇下他而去吧?

……

四百岁、五百岁、六百岁。

世界好大,空荡且无聊。

凌渊因杀人如割草而闻名修真界。

恃强凌弱者,杀。

欺男霸女者,杀。

以众暴寡者,杀。

所有人只当是千年难遇的剑修奇才横空出世。

将他当作无情道的榜样。

胸怀大爱,心济苍生。

而他,不过想找回自己的妻子罢了。

21

八百岁的凌渊。

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走遍九洲。

哪里都没有她。

又好像哪里都有她。

随手搭救了一个为情所困的穷剑修。

他说他愿意追随剑尊,此生誓将无情剑道发扬光大。

无情剑道?

凌渊没听说过。

他的一招一式都是打出来的。

也没人说怎么教人啊。

小剑修眨巴着崇拜的星星眼,扑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只好随手画了一本鬼画符般的剑招给他。

谢思邈如获至宝,连磕几个响头。

从此便有了凌霄剑宗。

……

不记得是妻子离开的第几年。

怕是一千多岁了吧?

凌霄剑宗已是天下第一剑宗。

在铸剑锋上造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凌渊像一尊大佛般住在里头。

离飞升成神也不差多久了。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忽然意识到。

若是不死不灭。

就将永生永世活在没有妻子的世界里。

不行。

那他得死。

引来天雷,却丢掉了手中的剑。

千年的孤独,就要终结了。

坏心眼的妻子,两句谎话诓了他一千年。

黄泉若是能相聚,他定要让她好好哄上几天才会好。

惊雷落下。

却没有如愿以偿地死去。

窸窸窣窣地被人弄醒。

骑在他身上的女孩说了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哎,我这是救你一条狗命,可不是为了占便宜哈!」

22

恍然如梦。

从识海中恢复清醒时,脑袋里被塞进了十几世的记忆。

刚刚那些是凌渊的。

而我的……

一次又一次进入轮回,我却把凌渊忘了。

做过樵夫的妻子。

嫁过清贫的书生。

也当过女侠客。

有一回运气不好,刚出生就没了。

运气好的那一世,我是女帝,后宫男宠三千。

「我的天呐!」我掩唇惊呼。

「我居然还当过皇帝,后宫的美人儿成天斗得跟乌眼鸡一样。」

一抬眼,正对上凌渊怨怼的冷眼。

「阿离,你再多说几句……我没被魔修打死,也会被你气死。」

我即刻收声。

乖巧地架着伤痕累累的凌渊回家。

世事无常。

两级反转。

现在不但认证了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还大概因为孟婆汤喝猛了,莫名其妙多了一堆前男友。

一路无言。

我打破沉默:

「那个……如果我说那几世找的男人都对我挺好的,过得也蛮幸福的,这样会不会安慰到你一点?」

凌渊闻言又咳出一口鲜血。

「完全没有,谢谢。」

「好的,了解。」

小嘴巴还是闭起来吧。

23

说出来应该没有人信。

清冷剑尊私底下其实是粘人阴湿小狗。

成婚之后,凌渊还是没有安全感。

因为我有逃婚的劣迹,加上前十几世的前男友。

我这位新晋相公,动不动就要酸上几句。

新学了桂花茶糕,做给凌渊吃。

他说:「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前几世的相公也都有?」

我夸他长得好看, 眉如山水,眼似星辰。

他又说:「我哪里比得了他们,后宫佳丽三千人,娘子的胃口真大。」

受不了这茶言茶语了。

我抬手给了他一掌:「哎呀,你有完没完了!」

凌渊吃痛捂住心口:

「咳咳, 阿离现在内力深厚,是为夫这具陈旧的身体不中用了。」

我吓了个半死,劝他说:

「要不还是闭关修炼吧, 我会等你的,你放心。」

凌渊歪头轻蹭我的掌心, 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闭关总要个三年五载, 我现在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心头一软。

他这副模样实在像是好不容易找到家的狗狗。

谁知凌渊下一句:

「阿离第一次给我疗伤的效果就甚好, 天雷劈的伤都能好呢。」

我:「……」

行叭。

体谅人家等了我一千年。

疗就疗呗。

疗完我气喘吁吁地刚准备下来。

又被一把掐住了腰, 重新拽了回去。

灼热的气息烫得我耳尖发麻。

「别走,还不够。」

白天还病怏怏的身体现在又中用了?

24

第二日,剑宗的小弟子送新鲜的时令瓜果上来。

我笑着说了句谢谢。

那小弟子脸皮薄, 红着脸跑走了。

只听身后有人幽幽道:

「谢思邈这些小徒弟还指望修无情道?我看送去你们合欢宗当毕业论文刚刚好。」

谁说不是呢?

自古无情道就是要合欢宗来修的。

谢思邈还在给我们掌门当狗呢。

一转身。

我的大狗狗正耷拉着一张冷脸。

好嘛, 醋坛子又翻了。

这一哄, 又哄了整整一夜。

我躺在床上想。

还好铸剑锋是这种只有鸟才拉屎的地方。

鲜有人打扰。

Ťù⁰要不然纵使我一个堂堂合欢宗毕业生,腰也受不了这强度啊。

可谁知这大醋包发展到连剑的醋都吃。

凌渊这上千年来性情冷漠, 可把斩灵剑寂寞坏了。

所以它喜欢跟我玩。

劈柴、下棋、画画, 甚至还能捉迷藏。

「宝宝剑,我在这里!」

斩灵剑就咻的一下飞过来。

抓到我之后,就用剑柄挠我痒痒。

「哎呀哎呀,我认输了, 宝宝别挠, 好痒啊!」

一人一剑, 每天玩得不亦乐乎。

完全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被我们落下了。

25

当晚,破天荒的,凌渊居然没有缠着我给他疗伤。

披上外衣出去找人。

发现凌渊正坐在屋外擦剑。

剑声嗡鸣不断, 剧烈抖动。

显然是想从他手中挣脱。

月光下, 一人一剑, 正在较劲。

我不解地问:「这是在干什么啊?」

凌渊淡淡道:「在考虑要不要熔了他重新铸。」

我:「?」

实在是无法想象一千多岁的人还要吃一把剑的醋。

我补偿了凌渊几十声「宝宝」才把斩灵剑救下来。

回到屋里, 我殷勤地帮凌渊梳头。

他的银发特别柔顺,就像披着月光。

铜镜里倒映出的模样, 一如第一次爱上他Ŧű̂₇时。

「有灵力让容颜永驻, 怎么头发还是白了?」

「想你想的。」

我抿唇浅笑。

「那眼睛呢,从前也不是红色的呀?」

这次凌渊不语,偏过头去不看镜子里的我。

「不会是哭红的吧?

「像现在这般模样?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 哭唧唧地思念自己的小妻子?

「然后眼睛越哭越肿, 越哭越红,最后就变成赤瞳啦?」

凌渊不睬我。

又偏向了另一边, 我追过去逼他和我对视。

「是不是嘛?是不是这样?」

脸没红, 脖子倒是先红了。

还是跟从前一样经不起挑逗。

最终败下阵来, 他别扭道:「你说是, 那便是吧。」

「啊哈哈哈哈哈!剑尊是个小哭包!」

我笑得直不起腰。

世人都以为剑尊的赤瞳是杀红了眼。

杀意太甚, 才连瞳孔都变了色。

可谁会知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剑尊,其实是只流泪小狗呢?

得意不过顷刻。

整个人被凌渊一把扛起。

屁股上还挨了一巴掌。

「这么得意,等下看来也有力气哭。」

我伏在他肩上嗷嗷叫:

「昨日是谁说心口疼呢, 现在装都不装了是吧?」

「嗯,不装了。」

凌渊扛着我往床的方向走去。

「反正日后天长地久,我们都不会再分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