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流落民间的真公主。
回到宫中后,假公主一嘤嘤嘤。
母后便让我向假公主道歉。
皇兄甩了我一巴掌:「孤的皇妹只有她一个!」
父皇让我和亲。
我并不在意,乖巧答应去和亲。
到达北凉后,北凉王含笑问:
「越将军,这几个月在南朝玩得开心吗?」
我咧嘴一笑:「还行,朕甚是喜欢那个皇宫。
「只是天冷了,南朝该灭了。」
后来,父皇、母后、皇兄,甚至假公主,都哭天喊地地求我原谅他们。
他们不知道的是,求也没用。
1
被侍卫从大街上压入皇宫时,我还挺蒙圈的。
藏在暗处的暗卫本想上前解救。
我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退了回去。
南朝的皇宫红墙绿瓦,绕过重重小道,冗长的宫道似看不到头。
领路的太监在路上大概说明了一下情况。
「公主,您手背上的月牙胎记,咱家是不会看错的。
「当初您被人掠去,皇后娘娘伤心之余,在路边瞧见一女婴啼哭,模样跟您相似,便带回宫养在身边,那就是现在的安阳公主。
「这十多年,皇上和皇后娘娘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您,今日总算是找到您了。」
我看了一眼左手,那儿确实有个印记。
原来我是流落在民间的真公主。
走进某个宫殿,里面的几人见到我,神色各异。
我一一扫过他们,这些便是我的亲人吗?
2
坐在最中央的人开口道:「朕是你的父皇,皇儿受苦了。」
我点头:「你好,父皇。」
美艳妇人握住我的手,看到我的衣衫破旧,皮肤黝黑,手中有厚厚的茧子。
忍不住红了双眼:「本宫是你的母后,我儿在民间恐怕是受了不少苦吧。」
我继续点头:「你好,母后。」
有个娇俏美人,双目盈盈:「皇姐,都是我不好,占了你那么多年的位置,我这就出宫,还给属于你的公主之位。」
我颔首:「哦,那快出宫吧,天色已晚,就不留你吃晚饭了。」
假公主顿住,立马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我疑惑:「哭啥呢?难不成你想留在宫里?」
假公主用哭音说:「呜呜呜,可是我舍不得父皇母后和皇兄。
「皇姐,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不会跟你抢父皇母后和皇兄的。」
母后松开了我的手,脸色沉了下来:「安阳是你的皇妹,不得胡说,快给她道歉。」
我更加疑惑:「不是她自己说要走的吗?」
她身边的俊俏男子拥她入怀,小声安慰几句。
眼神却凶狠地瞪我:「你算什么!安阳的去留轮不到你做主。」
我瞥了一眼他:「那你又是谁?」
他站直了背:「孤是南朝太子。」
「哦,我当你是她未婚夫呢,这么护着她!」
太子身形僵了一瞬。
紧接着一巴掌就朝我甩了过来,清脆的巴掌声自大殿响起。
「粗鄙不堪,你,根本不配当孤的皇妹!
「孤的皇妹只有安阳一个!」
窝在他怀里的安阳闻言勾唇,对我挑衅地笑了笑。
我摸着红肿的脸颊,不是,他怎么说打就打。
大意了,忘交闪了。
本想还手。
父皇咳一声,和稀泥似的道:「好了,你如今也回宫了,也该跟着宫内嬷嬷学习一下规矩。
「不然以后嫁到北凉,让北凉人看了笑话,有失体面。」
这皇宫我还没有待满一时三刻,就着急把我嫁了?
如今的北凉王六十有余,谁家好人会把女儿嫁给他?
父皇见我许久不回答,皱了皱眉:「你不愿意嫁到北凉?」
「儿臣听父皇安排。」我乖巧地跪下回道。
听见我这样回答,母后松了一口气。
正好,嫁到北凉啊,那才是我的地盘。
3
父皇赐封号「静和」,寓意嘛,自然想让我安静平和地接受命运,嫁到北凉。
我觉着这封号取得太随便了,有点像女尼姑的称号。
母后安排了一个偏远宫殿让我住,听宫人说隔壁宫殿就是冷宫。
这是让我别出来晃悠,就待在宫殿里就行。
殿内几个宫女太监歪歪扭扭朝我行了个礼。
我没当回事,让他们挨个说自己的名字。
晚上沐浴时,春桃使劲擦拭我的皮肤,皮肤表面传来刺痛,竟是有血珠冒出。
我皱眉缩了一下,她不在意地扯过我的手说:「公主,你皮肤上泥垢太深,不这样,擦不干净。」
夏荷把我的头按进水里,拉起后,又按下水里。
「公主,你的头发太干枯,要多浸泡水才行呢!」
我抓住她的手,赤裸地站起身。
春桃低呼了声:「公主怎可起身?澡还没洗完呢!」
「洗澡?还是洗我这一身皮?」
我冷笑,一手把夏荷的头按进水里。
「本宫看你脑子里的水太少了,该多补点水才行呢。」
挣扎力气逐渐变弱,我才拉起她。
夏荷吐了一大口水,不停咳嗽。
而春桃早就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了。
我走出浴桶,拿上华丽的衣袍一件件穿上。
穿好后,我转身低头睥睨两人。
「是谁派你们来折磨本宫?」
她们声音颤抖:「是……安阳公主。」
我猜也是,白天在大殿上她的态度就有点奇怪。
她们猛磕头:「求公主饶命。」
我摆了摆手,没有再为难她们。
经此一遭,宫人们不敢再作妖。
御膳房送的饭食只有稀饭和干瘪冷硬的馒头。
送饭的小太监尖着嗓音说:
「公主,想必你在民间吃惯了这些饭菜,若是换成山珍海味,一时消化不了,可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其实馒头也还好。
我以前有段日子每天只能喝河水,啃树皮,嘴里时刻冒着酸水。
也有过与野狗争食半块馒头。
只是我想不通偌大的皇宫,给公主的吃食竟是这个?
4
接下来几天里,我像是被人遗忘在这宁和宫。
只有安阳约我今日去御花园赏花,我欣然赴约。
安阳头上朱钗,脖颈项链,手腕镯子,都是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
随着安阳的一举一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我虽然得了些赏赐,但一看就是些寻常货色,比不得她的。
其实我不懂安阳的敌意来自何处。
从进宫到现在,众人都是站在她那边的,想必她也备受宠爱。
可她眼底的恶意,太过明显了。
「安阳,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她理了理身上华丽的裙摆,漫不经心回:「有没有可能,你的存在,就惹到了我。
「静和,你猜,如果我们同时掉进湖里,皇兄会先救谁呢?」
安阳笑靥如花。
身边的湖像一面镜子,反射出的光刺得人虚起了眼睛。
我想,她不会这么癫吧。
正想着,她便拉着我跳下了湖。
确实有这么癫。
她扑腾着双手,大喊救命。
我也扑腾着双手,使劲把她的头往水下按。
真不巧了吗,前几天才压过人的头。
一回生二回熟。
宫人们在湖边干着急,而太子闻讯赶来,跳了下来。
他直冲着安阳而来,很快就到了我们身边,一把推开了我,把安阳拥在怀里。
我呛了一口水。
曾几何时,我也期盼若是我有个哥哥该多好,他能护我,爱我,做我的靠山。
可如今,我这皇兄,看也不看我一眼。
没关系,一个是压,两个也是压,顺手的事。
于是安阳和太子被我一手一个压在水下,呛了满口的水。
岸边的侍卫终究是怕惹事,跳下了湖,把我们三人都救了上去。
太子气得不行:「大胆,你竟敢谋杀孤!来人,给孤抓住她!」
安阳在旁边哭:「呜呜呜,皇姐,若是你不喜欢安阳,那安阳出宫便是。
「何必要推安阳入湖,置安阳于死地?」
侍卫上前把我反手压跪到地上。
5
此时还不宜暴露我的武功,我顺从地跪下。
安阳见状,小声跟太子说了几句。
太子点头后说:「来人,把她扔进湖里,在孤允许她上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救她!」
于是「扑通」一声,我被人丢下了水。
初秋的湖水,还是有点冰冷。
我在水里不慌不忙开始浮水,接着仰头漂荡在水面上,安稳如浮尸。
岸边的太子和安阳见我如此祥和,又开始生气,在小声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便有人拿来了几条花花绿绿的蛇,一看就有五彩斑斓的毒。
「静和,只要你向安阳跪下道歉,并发誓再也不欺负安阳了,孤就不放这几条蛇入湖。」
安阳开口一股白莲味:「呜呜呜,皇姐你就别犟了,皇兄也是为了你好,你只是低一次头而已,又要不了你的命。」
原本应当这样的道理是没错的。
可我从小到大学到的经验是,低一次头,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欺负。
他们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挑战你的底线。
我漾起了笑:「皇兄,我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你忘了吗,我可是要去北凉和亲的。」
所以用毒蛇来威胁我,根本不成立。
我的命,他不能动。
太子双目沉沉,脸色很黑,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此时一阵风吹过,湖边柳叶翩翩起舞。
安阳淡淡说:「皇兄,宫内太医那么多,蛇毒而已,他们肯定会解。」
事情闹得太久,此时皇后也来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开口阻止。
只静静在不远处观望。
她可能也认为我的性子该磨一磨。
太子思索片刻,终究想给我一个下马威,抬手吩咐宫人:
「放蛇入湖!」
6
我被蛇咬后,安阳怕真要了我的命,立马叫了太医。
太医摸着我的脉,皱起了眉。
「怎么样,这毒能解吗?」
皇后这会儿倒是开始关心起来了。
太医跪下回话:「静和公主早年中过奇毒,所以这蛇毒并不碍事,稍加休息几日便好。」
这太医是有两把刷子,这都被他知道了。
安阳问:「那为何她还不醒呢?」
那还用问,我不想睁开眼看见你们这些糟心人呗。
太子哼了一声:「许是觉得想借此逃脱罪责,蓄意伤害南朝储君和公主,她有几条命都不够的。」
我悠悠转醒:「那就搭上九族的命够不够?
「噢,我忘了,我的九族里,就有你呀。」
「你!!」太子噎住。
皇后打着圆场:「好了好了,这件事情就不追究谁对谁错了,双方都有错,各退一步。」
这偏心,都偏到北凉了吧。
明明是安阳先拉我入湖,太子放毒蛇咬人。
这次是没事,若是我中蛇毒而亡呢?
我的心沉了沉,原来皇后真的不在乎我的性命。
皇后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静和,你,之前中了毒?」
噢,那是十岁时,被人抓去做了药童,那个人喂了我十多种毒药,再配药解毒。
有时会让蜈蚣啃食我的手指,或者蝎子。
也曾把我丢进满是蛇的桶里。
不过后来我也把那人划开了数百道伤口,再把蜂蜜涂满他全身,让蚂蚁啃噬。
打平了。
想想当时他那副哀号的样子,我嘴角微弯:「小时候是中过毒。」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可马上就被安阳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母后,我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湖水,着了凉。」
皇后紧张地摸了摸安阳的头:「哎呀,是有点烫,快,回昭阳宫躺着。」
又转头看我,甩了一句:「那母后改日再来看你。」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走了。
临走到门口时,安阳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回望过去,面无表情。
高兴得太早了,安阳。
7
夜晚睡不着觉时,我便在皇宫四处闲逛,听宫人墙角。
无意间得知了许多皇室秘辛。
原来我刚出生时,钦天监五字预言:「月女天选人。」
因为我有月牙胎记,大家都认为月女是我。
众人不解「天选人」三个词,钦天监解释了一番,大概是此人将来会登上皇位,成为天子。
三年后皇上和皇后带着尚且年幼的我出宫游玩,却遇上贼人把我掳去。
至此杳无音信十几年。
听完后,我终于懂了。
难怪他们看向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忌惮与疏离。
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人问我这些年是如何在民间长大的。
我看向左手的印记,暗自思索着。
也许,他们本就不期盼我活着。
8
又过了几日,皇后开办宴席,准备把我的身份公诸天下。
宴席上,几个世家公子在我背后大声蛐蛐。
「这静和公主在民间多年,谁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有这等相貌,谁敢相信她还是清白身呀。」
「小声点,这事我们知道就行,听说她曾被人卖去风月楼,谁知道她伺候过多少男子?」
「能活着回到皇宫,说明人家那方面是有点本事的。可惜她要嫁给一个老头子,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寂寞难耐。」
对于女子的名声,造谣是最简单的。
我内心没有半点波澜。
别人的话,目光,若是能让我在意,那我必定活不到今日。
没想到的是,一个清脆悦耳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调笑。
「静和公主为南朝去北凉和亲,本是大义,尔等有何脸面在此谈论此事。
「至于她在民间发生什么事,我不知,但你们在亲眼见过她流落风尘么?
「什么都不知道,拿两个词『听说』,就编造一系列臆想,若是皇上知道你们这么编排公主,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我回头,看见了眉眼精致的苏烬,他一身正气呵斥那些世家公子。
他抬眸看向我,忽然呆愣在原地。
9
苏烬是南朝大将军,我曾与他对过数几十战。
他输时偏多。
「越离?」
我只装作不认识他,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烬紧盯着我的脸,像是不可置信,我居然会在南朝皇宫。
当皇后介绍我就是静和公主时,他更是打翻了酒杯。
宴会喧哗,他那边的动静,我只轻轻一瞥,便移开视线。
可我和苏烬这点小动静,却入了安阳的眼。
她起身靠近我:「皇姐,你是看上苏烬了吗?也是,苏大将军,京城女郎都想嫁给他,可惜,他早已与我定亲。
「不过,跟他定亲的人,本该是你。」
我微微一笑。
听宫人墙角时,这件事略有所闻。
战事结束时,苏家有三十万兵,皇上很忌惮,于是赐婚公主,顺势剥夺苏烬兵权。
很典型的卸磨杀驴。
「你回来的时机很不凑巧,错过了苏烬,就只能嫁给北凉王那糟老头子了。」
安阳忽然凑到我耳边低语道:「皇姐,你是不是很想嫁给苏烬?我可以帮你呀。」
正想问她怎么帮我时,她不小心把酒洒到了我身上。
她身旁的宫女主动带我回就近的宫殿更换衣裙。
更换到一半,苏烬就推门而入。
「安阳公主找我何事?」
见着是我,且露出半边香肩,立马转过身,耳尖瞬间红透:「你……怎么……会在此?」
我立刻就懂了,原是如此。
她设局让我勾引苏烬,若是成了,我自然不会去北凉和亲,也可以嫁给苏烬。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我走近他:「苏将军,我的心忽然好乱,你能摸摸么?」
苏烬的身子僵住。
……
一刻钟过去了,安阳带着人前来捉奸,大声吼道:
「皇姐,你和苏烬竟在此私会!秽乱宫闱!」
她气势汹汹地推开宫殿门,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10
回到宴会上,我安安静静地吃着菜肴,苏烬在和官员们喝酒。
岁月一片静好。
安阳恶狠狠剜了我一眼。
母后和一些官宦夫人则是来来回回在我和苏烬身上看个不停。
最终摇了摇头。
安阳不会真觉得我会去跟苏烬勾搭在一起吧?
我可是被选作去北凉和亲的公主。
这时候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是会被老百姓唾沫星子淹死的。
什么嫁给苏烬,怎么可能。
最有可能我会被处死,以此来宽慰北凉的心。
安阳见这计不成,又来一计。
我端起酒杯,就闻到了催情散的味道。
我浅笑喝下,她眉眼舒展开来,嗤笑了一声。
紧接着,我红着脸再一次离开了宴席。
她也又一次带人来捉奸。
这次,她成功地捉到了人。
殿内传来了男子沉沉的喘息声。
安阳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大胆静和,你居然……」
11
怒骂声戛然而止。
映入眼前的画面是太子殿下楚旭和一个老太监衣衫不整厮混在一起。
她瞬间破防了。
「太子哥哥!你和他??不不不,这不可能!」
楚旭一边惊慌失措地穿着裤子,一边着急辩解:「安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发现不止安阳一人时,便停止了话。
众人议论纷纷,「成何体统」四字声音重重叠叠在一起。
老太监攥着破烂的衣衫跪在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楚旭瞬间就做下了决定。
他凶狠地抽出一把剑,刺进了太监胸膛,一剑不解恨,又刺了几剑。
我在人群后面看着,不由得啧啧啧起来。
不愧是储君,第一时间就选择杀情人证道。
我选的这老太监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平日里爱好折磨宫女,这下场也是他应得的。
议论声逐渐减弱,大家都被眼前这一幕血腥的场面给镇住了。
安阳眼眶红红,身形摇摆,似乎是受到了重创,很快成串的眼泪落了下来。
12
我听墙角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个八卦。
太子殿下和安阳公主暧昧不清,安阳更是时常留宿于东宫。
对外只说是兄妹情深,但宫人曾听到过暧昧的声音传出。
安阳转过头来,目光与我对视,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是我做的。
她咬紧了牙,走过来扬起手,想打我一巴掌。
这次,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高声道:「安阳,这就是你对皇姐的态度?」
皇后此时斥责道:「安阳,你今天闹够了没有!还不快回宫思过!」
皇后虽疼爱安阳,可涉及自己的亲儿太子,自然是更关心他。
若不是安阳将众人引来,刚刚太子的丑事,怎会被这么多人看到!
这简直就是太子人生的一大污点。
皇后对她这次鲁莽行事感到不满。
而我向安阳低声讽刺道:「妹妹啊,看来皇兄也不是很喜欢你呢,路边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他都能接受。
「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啊。」
她心神大震,一脸悲痛欲绝,只恨恨地瞪着我。
13
宴席结束后,看了一场好戏的大臣夫人们愉快乘车归去。
而我回到宁和宫后,换了一身夜行衣,黑布半遮面就飞出了宫门。
在宴席上蛐蛐的那几名世家公子,结伴而行,去风月楼继续饮酒。
当他们走进一个小巷时,我出现了。
他们身旁的小厮见我来者不善,上前来保护他们。
但很快就被我打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些个公子,酒醒了大半,纷纷跪地磕头:「大侠饶命,我们身上的玉佩银两,您可以随意拿去。」
我没说话。
抓住其中一人,卸掉他的下巴,然后扯出他的舌头,轻轻一割。
他立刻捂住嘴哀号起来,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余人见此场景,转身就跑。
我像猫捉老鼠般,一个个捉住,再一个个割舌。
他们疼得在地上翻滚,像一群蠕动的蛆。
乱造黄谣的人,割掉舌头是最便宜他们的一种方式了。
我还是太仁慈了。
14
趁着这次出宫,我联系了暗卫。
「越将军,八皇子传来消息,说北凉王时日无多,问你这边什么时候回去?」
我皱了皱眉:「形势很严峻吗?望舒自己能处理得好吗?要不我现在就回去?」
暗卫摇头:「八皇子说一切都在他掌握之内,只是有点想你了。」
我眉间舒展开来。?
「告诉他,很快我就回去了,让他万事小心。」
望舒跟我一样,自小流落民间,只不过他知道他是北凉的八皇子。
只是自小被北凉皇后追杀,不敢回到北凉皇宫。
我们同为试药的药童,他身体差,留下病根,而我一直保护他。
逃出去后又落入了山匪窝里,再一步步从小喽啰变成山匪头子。
直到名气渐大,北凉向我们山头招安,望舒顺势答应了。
他恢复了皇子身份,而我成为北凉将军。
我望着左手的月牙印记出神。
其实我也有点想他了。
15
第二天,那些公子的家族以万金悬赏捉拿凶手。
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官府那边下令关闭城门,挨家挨户排查。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朝中官员以此为鉴,开始谨言慎行起来。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追查,也想不到我的头上来。
宫内也不太平。
太子楚旭突然跪求皇上,想要迎娶安阳公主为太子妃。
嗯,虽然有点癫得像是传闻,可事就是这么个事。
世人皆知安阳公主不是皇室血脉,但名义上她也是个公主。
而公主,怎么可以和太子在一起呢?
皇上盛怒,罚太子禁闭于东宫,无诏不得出。
安阳被罚抄女戒百遍。
不过,她倒是来我面前,骄傲得像只孔雀。
「看到了吧,皇兄是真心爱我的。
「上次那件事,只不过是他喝了催情酒,才做下错事。
「他心里,当然是我重要。」
我钦佩地鼓起了掌。
「安阳,太子这么爱你,真羡慕你啊。
「希望你们能终成眷属。」
她以为我在说反话,不假思索回:「我当然会和皇兄在一起。」
16
接下来,楚旭和安阳各种寻死觅活,闹绝食。
甚至说出了自请贬为庶人的话。
皇上有那么多妃嫔,可皇子只得一个太子。
所以太子再离经叛道,皇上也不会废太子。
最终皇上妥协了,给他们赐婚。
圣上赐婚,无人再敢置喙。
只不过苏家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之前的和安阳的订婚只有取消了。
当天,皇后召我去凤栖宫,让我跪在宫门外。
冰凉的地板刺得我膝盖生疼。
宫内皇后和安阳的嬉笑声传出。
皇后这是在替太子和安阳出气,这一系列事情,她应该猜到都出自我手了。
跪了两个时辰后,皇后终于派人叫我进去问话。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路也走不稳了。
却没有宫人敢上前来扶。
皇后冰冷地开口:「静和,你可知错?」
17
室内火龙燃得正旺,甚是温暖,比起外面好太多。
冰冷的身躯正在变暖。
「静和有何错?」
我抬眼望皇后。
安阳在一旁嗑着瓜子,语毕她扔了一把瓜子壳到我身上。
「还嘴硬?你敢说上次皇兄中药之事与你无关?」
瓜子壳碎屑挂满了我头发和脸上。
我轻轻拂去,冷冷看了安阳一眼。
「母后,你看看她这是什么眼神!分明就不安好心!」
皇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眼神凉凉地看我:
「静和,你过几天就出发去北凉吧,早点嫁过去,也好。
「皇宫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正合我意。
我点头说好。
谁知,没过几天,北凉那边传来消息。
北凉王突然病逝,众皇子争斗起来,开始内乱。
18
第二日朝会时便有大臣向皇上提议:「皇上,北凉大乱,此乃良机,应趁此时进攻北凉。」
又有大臣反对:「和亲已定,此时进攻就是撕破脸皮。」
「可和亲本就是我南朝被迫妥协,北凉现在争斗不断,定不会对外御敌,这时打仗,他们必定自顾不暇。」
大臣们吵着皇上头疼。
「苏将军,你觉得呢?」
苏烬微笑回:「臣听皇上决策。」
19
最终皇上还是决定让苏烬带兵打仗,兵权还给了他。
我不用去北凉联姻了。
可皇上转头又将我赐给了苏烬。
待他得胜归朝,就能迎娶我回家。
安阳知道这个消息后,打碎了一地的花瓶。
太子知道了,跑去跟她大吵了一架,质问她是不是还念着苏烬。
安阳连忙否认,可太子不信,冷落了她几天。
我和苏烬在御花园单独见了一面,当作是为他送行。
「公主,我知道你就是之前的北凉大将军越离,为什么你没有对皇上皇后提起你从前的事?」
他踌躇道,「若是你请命当主帅,肯定赢面更大。」
我莞尔一笑:「不会的,你带才是最合适的。
「南朝兵将我不熟悉,怎么带他们打赢呢?再加上,他们不一定会服我。
「谢谢你替我保密这件事。」
花园里梅花开得正盛,我别下一枝递给了他:「希望将军平安归来。」
他是个好人,应当有个好结果。
苏烬俊朗的脸上飘起了两朵红云,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声说:
「公主,等我回来。」
20
一月后,北凉内乱平息,新王上位。
这期间北凉军大胜南朝军。
新王指定要静和公主去和亲。
皇上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我又换了一个未婚夫。
皇后召我去她宫里:「静和,北凉王指定要你,三天后你就出发去北凉吧。
「为了南朝子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他们对我的态度要好很多。
因为是指定,也怕我出什么事,时时来宽慰我,说北凉王长相英俊,年轻有为。
只有安阳私下里笑嘻嘻跟我说:
「皇姐,你还不知道吧。
「北凉新晋的王,是曾流落人间的八皇子萧望舒。
「他一路杀完所有的兄弟,才登上了那个宝座。
「北凉人都说他嗜血残暴,六亲不认,甚至还当众把其中一皇子扒皮抽骨。
「还把反对他登位的大臣悬挂于城墙上,鲜血流干而死。
「你嫁过去,必定会受到各种折磨。」
我瞥了安阳一眼,淡淡回道:「哦。」
21
望舒啊,他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在当山匪时,我和他日渐长大,大当家某天突然看中了我,让我三天后去他房内。
望舒让我别怕。
可怎么能不怕呢,我们只是小喽啰,为了防止我逃跑,已经派人监管我了。
大当家看中的人,折磨半死后,会赏给其他人,紧接着染病而死。
我和望舒一直用黑泥掩盖本来的长相。
可那天跟着他们外出时,刚好下了雨。
望舒随即下了山,带回来一个碗和筷子。
大当家吃饭时,就用的这碗和筷子,第二天他就起了无数红痘,大夫看过后说是得了天花。
二当家和三当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办。
望舒站出来道:「天花易传染,老家都是把得了病的人给烧了,以绝后患。」
于是第三天,大当家和他的所有衣物都一起烧了。
没人在意过那换掉的碗和筷子,除了我和他。
后来我以越来越出色的身手,和他的聪明才智,当上的山匪头子。
他处事狠戾残暴。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安阳见我态度平淡,又有点气急败坏。
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22
出发去北凉那天,正巧碰到苏烬回城。
他不顾将士阻拦,来到我的马车前,抓住车轴。
我撩开窗帘,自上而下地看他。
「公主……是我没用。」
他满脸颓废,低声哀求:「公主,要不跟我走吧?」
我悲悯地望着他,随即叹了一口气。
「苏烬,若是我跟你走了,苏家怎么办呢?」
只一句,便让他的手松开。
没有想好后续的提议,那便是心血来潮,注定夭折。
苏烬垂下了头,看不清神色。
天空忽然飘了雪,我抬手,一粒雪落入掌心,融化成水。
「走吧。」我吩咐随行的侍卫。
马车继续行驶,直到走到城外三十里时,马车停了。
春桃突然抖着手倒了一杯茶:「公主,喝点茶解解渴吧。」
我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
她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公主,要下车走走吗?」
我点头。
一下车,那些侍卫的眼神便黏腻在我身上,不像是什么正经侍卫。
寒风阵阵,吹起了我的绯红色披风,他们紧紧盯着这一幕。
我微微勾唇,正闲得无聊呢。
这一笑,顿时让一个侍卫忍不住上前,猥琐笑道:「公主,可冷?需要我等来暖和身子吗?」
我缓缓解开披风,递给春桃,漾起笑容:
「需要呀。」
片刻后,侍卫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而我满脸是血,犹如魔煞降临,从其中一人身上拔出剑,带出的血溅到了裙摆上。
马车旁的春桃连忙跪下疯狂磕头。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23
「又是安阳吗?」?
我摸着下巴思索。
春桃涕泗流涟,点头称是。
我摇头:「不对,这是陪嫁侍卫,安阳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那是太子、母后?还是父皇?
「一个失身的公主,去嫁给敌国王上,下场只有一个。」
想起那个「月女天选人」的预言。
看来他们都不想让我得到北凉王的宠爱。
最好是死在北凉。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我会武功,这些侍卫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下了药,但那些药对自小是药童的我根本形不成威胁。
我从春桃手中接过披风,翻身上马:「回去告诉皇上他们,这段时日多谢他们的照料。
「我将来必会加倍奉还。」
接着马不停蹄地奔向北凉。
望舒得了消息,早早便在我府上等了。
他于雪中伫立,肤如凝脂,唇似红梅,深邃的眼睛带着笑意:「阿越,你终于回来了。
「这几个月在南朝玩得开心么?」
无论见多少次,还是会被他的美貌惊艳到。
我咧嘴一笑:「还行,我挺喜欢那个皇宫的。
「天冷了,南朝该灭了。」
和望舒闲谈到三更,门外太监提醒道:「王上,该去上早朝了。」
我这才觉得口有点渴,喝了一口水。
望舒拍了拍我的头:「那你先睡吧,醒了来找我。」
谁知睡到一半,副将大力推开门:「将军,德仪太后联合禁军首领,把王上和众朝臣困在皇宫了。」
24
睡意顿无。
我匆匆召集府兵和城外巡防营的兵,冲进皇宫。
一进大殿便看到太后端坐在高台上,大臣们有些被捆起来,有些则站到旁边围观。
而望舒被人压在地上,头被人踩着。
「望舒!」
我瞬间血气上涌,搭弓满弦,就要射出。
太后却是轻轻一笑:「越离,别激动,你动一下,哀家可保不准萧望舒会少了点什么。
「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实施计划了。」
我停止了动作,静静看她,像看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她不在意地拍了拍手,一个老嬷嬷出现了。
「萧望舒,她是谁?」
侍卫扯起望舒的头,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答不出来!你来说吧,你是谁。」
老嬷嬷挺直了身躯:「奴婢是从前八皇子殿下的奶娘,自幼抚养八皇子。」
这句话像冷水滴进热油里,瞬间炸开了锅。
众臣子一阵哗然。
萧望舒不认识这个老嬷嬷,说明他根本不是八皇子。
老嬷嬷继续说:「三年前,八皇子曾写信给奴婢,说他已找到此生最爱,不会回宫。
「他告知了此人他的真实身份,那人支持他的想法,愿意跟他在一起在乡野共度余生。」
「想必那人,就是假冒八皇子的他吧!」
说着老嬷嬷把手指向萧望舒。
群臣又是一阵哗然,瞪大眼睛,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
当初萧望舒回来时,带着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
且他长相,确实与幼时的八皇子有六分相似,就没有人起疑。
太后冷冷开口:「此人假冒八皇子身份,杀害众多皇子,胆大包天!
「越离,你带领北凉军多次取胜,若你肯归降哀家,哀家许你异姓王封号!
「选冒牌货还是选异姓王,你仔细斟酌吧。」
25
在我成为山匪大当家时,真八皇子萧望舒被手下抓进匪窝,把他献给我当压寨夫君。
我一看他那长相,确实很俊俏。
心念一动,转头问阿树的意见,收还是不收。
他打量了一下萧望舒,低声说:「此人气质出众,恐怕来历不简单,切莫招惹。」
于是我忍痛放他下山。
谁知他后来竟日日在山门外守着,总是送各种各样的东西给阿树。
阿树不胜其烦。
直到有天,他突然接受了萧望舒。
我大为震撼。
阿树为人冷冷清清,除了我,谁也没有给过好脸色。
「阿树,你真喜欢他?」
阿树垂下眼眸,模棱两可回:「也许吧。」
又过了半月后,北凉朝中来人招安。
我想拒绝。
入朝为官,哪有当山匪头子逍遥快活。
可当晚阿树当着我的面,杀了萧望舒。
月光下他只擦了擦刀上的血,再伸手盖住了萧望舒死不瞑目的眼睛。
「阿越,我们不能一直当山匪。
「山匪看似逍遥,实际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没有来日可言。
「以后我当北凉八皇子萧望舒,你当北凉大将军可好?」
我那时才知道,他杀的人是八皇子。
之后他带着玉佩,书信,以及之前萧望舒跟他说过的北凉皇宫内大大小小的事。
鸠占鹊巢,成为八皇子。
而我后来也确实成为北凉大将军。
26
太后不耐烦地开口:「还没有想好吗?哀家以为这是一个很好选的问题。」
我点头笑着:「确实是一个很好选的问题。
「因为我永远会选阿树。」
阿树冲我笑了笑。
笑得我又一阵恍惚,确实长得太过妖孽了。
太后哼了一声:「那就跟他一起去死吧。」
她拍了拍手,门外却没有任何动静。
又紧张地使劲拍了拍。
阿树从怀里掏出匕首,快速抹了身旁人的脖子,血飚了他一脸。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太后,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朕杀了那么多皇子,却留你一个祸患?」
她立刻白了脸,手不安地攥紧衣摆。
「什么意思?」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微微勾唇。
「因为朕想弄清楚,朝中哪些大臣仍有异心,想知道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动摇朕的皇位。」
站着的大臣被他扫了一眼,吓得后退了一步。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随便找个老嬷嬷来诋毁朕的身份,你们就真相信了?
「朕是北凉八皇子萧望舒,是北凉唯一的王。
「放下兵器,归顺朕,朕可以饶你们一命。」
众人一时静默,不敢出声。
带甲的侍卫涌了进来,兵器相撞发出「砰砰」声。
见大势已去,太后颓然地倒在椅子上,用手指着望舒:
「你个冒牌货,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的郢儿,我诅咒你断子绝孙!
「哀家死了也会变成厉鬼,回来找你报仇!」
望舒走近她,小声地说了什么。
她突然大笑起来,随即被望舒用匕首刺进了胸膛,渐渐没了生机。
27
等一切都解决好了,我才气呼呼地跟望舒算账。
「当初你让我去南朝玩,你是故意的。
「我不在你身边,那些个皇子轻视你,不把你当对手。
「所以你成为麻雀,成为渔翁。
「你让我回来,好让太后安心出招兵变。
「阿树,你算计我!」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的错,你打我吧,阿越。
「夺嫡之路凶险,我不愿让你受伤。」
当初他冒领八皇子身份,让我褪去山匪身份。
我只当他是想洗白上岸。
没想到他是想当北凉王。
但以他那副弱柳扶风的身体,怎么来挡住我沙包似的拳头。
「算了,下不为例,阿树,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
「若是你在北凉死去,我在南朝又该怎么办呢?」
望舒立马乖巧道:「没有下次!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
接着,他心虚地转移了话题:「北凉这边安定下来了,南朝那边什么时候出兵?」
我又想起了那个预言,「月女天选人」。
深深看了望舒一眼。
「若是我攻打下来南朝,就做南朝的女帝如何?」
望舒闻言笑了。
「可以,就算是北凉的王,你想当,我便让位给你。」
话语真挚,不似作假。
我嘿嘿一笑:「你先管着北凉吧,等我把南朝拿下再说。」
28
我带领着北凉军开战。
一路从云州、周县攻打到了拜关府,再来到了南朝皇都。
不是北凉军很强,而是南朝军太弱了。
这些年来,南朝经历了太多天灾人祸。
先是干旱,炎炎烈日烧裂开了土地。
路边衣衫不整的疯女人抱着早已死去的孩子终日在街角游荡。
再是涝灾,连绵不绝的污水漂着浮肿的尸体。
幸存下来的人总带着阴霉味。
若是君王有作为,这些灾难有办法度过的。
偏偏,君王只顾享乐,不理朝政。
南朝就是个空架子,内里早就被贪官污吏掏空了。
在南都城门口,苏烬有心无力地看着我:「公主,你本是南朝公主,为何帮着北凉来攻打自己母国?」
我举起长枪,指向他:「我只是来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一切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让出一条道:「那臣便助公主尽点微薄之力吧。」
苏家早就对皇上不满,毕竟谁也不想一直被当作驴。
本以为会和苏烬来场恶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进了城。
我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皇宫墙外,中途百姓看见了,纷纷躲避。
见士兵们都规规矩矩地行军,他们露出了头,眼睛好奇地盯着我。
副将高呼:「越将军是南朝公主,此番只为清君侧,太子昏庸,宠幸佞臣,不配为君。」
联想到前不久民间疯传的那桩太子和太监的二三事,百姓立刻懂了。
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围观。
结局已定,皇上、皇后、太子和安阳于宫墙上看我,神色各异。
但眼下都挂着乌青,想来已经几夜没有睡过好觉了。
29
皇后先开口:「静和,你这孩子,也不说自己曾在北凉当将军。
「早说呀,你父皇就封你为南朝兵马大将军了。
「这事闹得,都怪我们不知情。」
我抬眸看她,没有说话。
一阵风吹过,她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唇。
皇上紧接着开口:「我儿,之前都是父皇的错,轻视你良久。
「你看上了南朝哪一块封地,朕都赐给你。」
我嗤笑出声:「那儿臣想要南朝所有的地,赐给儿臣吧,父皇。」
皇上噎住。
太子倒是嘴硬:「越离!你这乱臣贼子!竟敢联合外敌谋权篡位!」
皇后立刻一巴掌打过去:「住嘴!」
我冷冷道:「本公主只是清君侧而已,太子昏庸无道,竟想加害父皇。
「还请父皇废黜太子,传位于我!」
身后的将士们重复着我最后那句话:「请皇上废黜太子,传位于公主!」
这一套说辞还是望舒临出发前教我的。
「阿越,师出无名,你要找一个理由才行。
「至于这理由是真是假,后记的史书,总是胜者编著。」
城墙上四人,一瞬间黑了脸。
他们心里肯定不停在骂我。
可那又如何。
我开始有点不耐烦。
「还不开宫门?」
语毕,皇上抬起手,底下的宫门缓缓打开。
我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去,宫人们垂头跪拜。
30
皇上压着安阳朝我跪下:「静和,之前是不是安阳欺负过你?朕让她给你赔罪!」
安阳不情不愿小声道:「皇姐,之前是我错了。」
皇后抬手给了她两巴掌。
「大点声!」
太子不高兴地吼了句:「母后!」
皇上转手也给了太子两巴掌:「喊什么喊。」
真是好一幅狗咬狗的场景呢。
我啧了一声。
「现在,你们先全部跪下。
「自己扇自己五十个巴掌吧!」
我坐到龙椅上,跷着二郎腿,玩味地看着底下这四人。
他们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我手指敲了敲:「谁最后完成,就丢进满是蛇的桶里。」
身边的太监从善如流地吩咐下去。
「准备蛇桶!」
我满意地点点头:「赏!眼力见不错,以后你就是总管大太监了。」
太监欣喜地朝我跪地磕了个头:「谢谢皇上!」
确实没看错人。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蛇桶已经准备好了。
皇上是最先开始扇巴掌,刚开始还慢悠悠,但很快速度就变快了。
接下来便是安阳,她看见那蛇桶就瑟瑟发抖,扇自己巴掌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最终还是太子扇得最慢。
他朝我磕头:「皇妹,饶皇兄一命吧,那些蛇一看就有毒,求求你了。」
我不为所动。
「没关系的,宫内有太医,区区蛇毒而已,他们肯定能解。」
侍卫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扔进蛇桶里,铺天盖地的辱骂开始响起来。
皇后流着泪捂住耳朵,安阳缩在角落低语着什么。
31
太医来时,太子只剩一口气了。
他看了一眼嘴唇发黑,眼睛翻白眼的太子,摇了摇头。
「看来,宫里的太医,并不是什么毒都能解的啊。
「你说呢,安阳?」
我笑嘻嘻道。
安阳这下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都是你的错!
「要是没有你,我何至于此!
「你既然走丢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凭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知道,我,安阳,只是你走丢后带回宫的替身。
「凭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公主,而我只是个替身!
「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
我敛起笑容,她的逻辑,很难理解。
那边皇上和皇后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
我转头问他们:
「当初真公主不是走丢,而是皇室故意丢弃,对吗?
「就像我出嫁去北凉的护送侍卫,是受了你们指示的,对吗?」
他们回过神,下意识摇头。
可转瞬变得惊恐起来。
这是变相承认了。
皇上艰难苦涩地开口:
「静和,我们毕竟是你父皇、母后,血浓于水。
「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是亲人,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静和,你出生时,你母后难产,我在门外等了一天一夜,我们都坚持要太医保你,我们之前的疼爱是做不了假的。」
那之后呢,因为一则「月女天选人」的预言,便要丢弃真公主?
我松开二郎腿,换了一个姿势,手托着下巴,一脸天真地看着底下四人:
「倘若我说,我不是真公主呢?」
32
太子垂死病中惊坐起。
皇上、皇后、安阳同时瞪大眼睛。
这幅画面实在是过于好笑。
令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皇后颤抖着说:「静和,别开玩笑了,你左手上有月形胎记,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举起左手:「啊,这个啊,这个是我当药童时被恶人印下的标记,所有的药童都有这个。
「但,有一个人是先天就有的。
「也因为她,那恶人才突发奇想,把所有药童都印上月牙标记。」
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们知道真相。
「『月女天选人』确实是真的,你们的亲生女儿现在过得很好。
「她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成了北凉的王。
「不过来之前,她便跟我说此生不想见到你们,也不想知道你们的消息。」
望舒如此聪慧的一个人,恐怕早就知道南朝是什么样的情况。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选择鸠占鹊巢去了北凉。
四人一脸震惊,不可置信,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殿内都是我自己人,所以也不怕他们知道这个内情。
况且,迟早有一天,望舒会公布天下自己的身份。
她可不想一直做别人的替身。
33
之后,我把安阳赶出了宫。
我想,她最怕的,其实是自己本来的身份。
一直对真假那么执着,实际上最怕的,是成为芸芸百姓中的一员。
不再有荣华富贵,不再有皇室光环。
一切都要靠自己活命。
而先皇上和皇后,我派人把他们幽禁到老死。
吃食自然是每天一个馒头,一小碟酸菜,一如当初我进宫时,安排的那样。
我没有成为南朝的女皇。
那之后,我给望舒去了一封信。
【阿树,想了想,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
【我愿意永远守护你的大好河山,为你开疆辟土。
【月亮只需要把光照到漆黑的大地,而我会驱散所有遮挡你的乌云。】
后来,望舒把南朝和北凉合并了,两国统一。
她取了一个新的国号「越」。
五年后,所有朝政都稳定下来了,朝臣不断催促她开后宫,要把女儿送进后宫。
「皇上,臣知道你一直心系越大将军,可越将军长期在边疆,国不能无后,得立太子啊!
「皇后之位就留给越将军,其他的妃嫔您也选选吧,至少留一个后!
「皇上!若是您今日不开口答应,臣等便跪死在这金銮殿上!」
望舒嘴角带笑。
所有的大臣心凉了一半,害怕得低下头。
这位君王已经许久没有大开杀戒了,这笑容实在令人胆寒。
她只轻轻开口:「怎么办呢,你们就算跪死在这金銮殿上,朕也娶不了你们的女儿。
「不过你们的儿子,倒是可以安排进宫。」
说着, 她摘下发帽,褪去玉束,青丝垂下, 令她的脸瞬间柔和了百倍。
众大臣纷纷瞠目结舌, 一时间大殿上落针可闻。
北凉的大臣们不久便反应过来。
「你真的不是八皇子萧望舒!」
但南朝的大臣们似乎早就得了信, 直直盯着望舒的左手月牙印记。
「你真的是我们前朝公主!」
一时之间大殿上的大臣们互相吵了起来。
片刻后, 望舒只微微抬手,大臣们便住了口。
无论她是谁, 现在她都是越国唯一的皇上。
这几年望舒治理朝政的能力,也有目共睹。
见臣子们都垂下眼眸, 嘴唇紧闭。
望舒莞尔一笑:「明日便开始选秀, 如何?」
一瞬间,所有臣子都跪了下去:「臣遵旨!」
番外 越离
我才不是什么真公主。
虽然我被爹醉酒后毒打时, 很想自己有另外的厉害身份。
可, 终究是没有的。
娘很早便跑了,爹赌输了, 便拿我去赔偿赌债。
我逃了出去, 可南朝之大,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是从一个贼窝到了另外一个贼窝而已。
那毒师养了十几个孩童,最终活下来的只有我和阿树。
阿树说希望她像树一样, 即使在风雨中依然能够稳固站立, 不断向上生长。
所以给自己取名阿树。
她也漂泊了很久很久。
我们联手杀了毒师,再手牵着手继续漂泊。
女子不容易生存乱世,我们便一直黑炭抹面, 剪短头发。
我从小做农活,力气大,很会打架。
而阿树瘦弱但很聪明,会给我出主意, 有些架可以不用打就可以赢。
弱小亦很难生存,我们见证了很多跟我们一样大的孩童死在饥荒里。
南朝太难生存了。
于是我们去了北凉。
那边稍微好一些。
我们做了山匪的小喽啰, 然后一步步升级。
大当家看上我那天, 她下山后, 我独自坐了很久很久。
说实在的,她跟我非亲非故的,也没有人看管她, 她如果逃走了, 也不会有人追究。
我也不会怪她。
人性本能。
可她当晚就回来了,带着碗和筷子。
她狠辣决绝, 不似凡人。
我很钦佩她。
「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像你一样聪明又冷酷?」
她笑着说了句:
「每朵花都会盛开, 只是在不同的季节。」
我似懂非懂。
后来,我终于能像她一样强大了。
她成了北凉八皇子, 我成了北凉将军。
我每当生死一线时,我便想起了她。
她在北凉皇宫,会不会过得很艰难。
我要活下去,用我自己的力量, 来保护她。
有人说我是南朝真公主, 仅仅是凭着那个印记。
那我便替阿树闯一闯南朝皇宫吧。
幸亏阿树没去,以她那个弱小的身子板,去了肯定遭罪得很。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皇帝, 也不是那块料。
使出的计策,都是阿树之前教过我的。
后来,我在边关接到了阿树恢复女儿身的消息。
她开始选妃了。
我看着眼前她赏赐的这十八名俊俏男子微微皱眉。
给她回信:
【倒也不必如此。
【八个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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