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蔺况是商业联姻关系。

但,不熟。

确切来说,我们一次面都没见过。

偶然在宴会上遇到,他正拿我当借口拒绝投怀送抱者:

「抱歉,我家那位狗鼻子,对别的 omega 信息素过敏,你离我那么近,我回去得跪着把自己搓干净,搓累了就没力气在贵司合同上签字了。」

我大为震惊,正要为他败坏我名声讨个说法,就见他对我蹙起眉,退避三舍:

「你也一样,请自重。」

我:?

1

我讨厌春天。

本花粉过敏患者几乎没几天呼吸顺畅的日子。

本来就头昏脑胀,加上发热期,能清醒站着已是奇迹。

按理说这种特殊时期,我应该在家好好待着,而不是去参加什么狗屁宴会。

但我还是去了。

前面戴着两层口罩,后面贴着两层抑制贴。

新时代事业型 Omega,没人能比我更拼。

「那个该不会就是谢家小少爷吧,看着挺像。」

「我记得他结婚了?还来干吗啊……在家躺着等钱进账不就行了?」

我瞥了一眼在一旁小声蛐蛐的这两人。

刚回国没多久,认识的人不多,叫不出名字的应该都不重要。

我只想纠正他们,是联姻。

联姻和结婚是有区别的。

前者是俩工具人,后者才是真正相爱的人。

我并没有爱人,只有一个工具人同伙。

还有,如果结了婚就得变成他口中那种废人……那婚姻契约真是比破产清算还让人恐惧的东西。

刚准备和他好好掰扯掰扯,他忽然朝我身后看去。

我下意识跟着扭头,缓慢地眨了下眼。

工艺细密的西装肩线,熨帖笔挺的衬衫衣领,再往上是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近在咫尺,下一瞬,擦肩而过。

咦,这个人……

我愣了愣,看着他目不斜视地经过我,在迎宾前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蔺况。

婚姻契约上和我名字并列的人。

2

联姻两个月,我和他并没有真正相处过。

他原本的联姻对象是我姐。

我姐……一个放纵不羁爱自由的 S 级 omega,在登记前一天,用和别人永久标记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于是,家里找了我救急。

当天我和蔺况都没到场,我在国外参加毕业典礼,他不知咋了也没去,所有手续都是双方助理代办的。

眼下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打个招呼。

呃……

这招呼打不了一点。

他被一群 omega 包围了。

口罩很厚闻不到味道,但光看到他们凑一堆,就感觉有点熏眼睛。

在包围圈中心的蔺况面不改色,沉静地一个个婉拒搭讪。

游刃有余的姿态,看起来早已习惯。

好不容易等人散去大半,我终于挤到了他跟前。

就听到他对一旁不死心的 omega 说:「抱歉,我家那位狗鼻子,对别的 omega 信息素过敏,你离我那么近,我回去得跪着把自己搓干净,搓累了就没力气在贵司合同上签字了。」



我靠他还有别的伴侣?

不对,助理给我发过调查报告,蔺况洁身自好,从无半点桃色新闻。

那么狗鼻子……是我?

这是污蔑!诽谤!我鼻子堵着呢!

打招呼立刻变成讨要说法,我刚开口,他正好侧过头,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还有你也一样。」

他微微蹙眉。

「请自重。」

??

我蒙逼了。

蒙逼了两秒反应过来,戴着口罩,可能没认出来。

快速扯下,他无动于衷。

噢,还有一层。

再次扯下,他还是无动于衷。

「蔺况。」我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脸,「你不认……」

「我看得到,但请不要把姿色用在这种地方。」

他义正词严。

我彻底傻眼。

蔺况不知道他的联姻对象长什么样。

――这个事实震惊了我。

震惊过后,又冷静下来。

这说明他并不在意对方本人,只看中对方家族,以及与对方联姻能带来的利益。

很有工具人的自觉,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

我的眼里一定流露出了欣赏,他的眉头却更紧锁了。

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抬手用手背抵着鼻尖,迅速后退好几步。

他的从容呢?他的体面呢?

真想看到他知道我身份后的表情,可惜没看到,我的助理手上的监测手环突然发出爆鸣。

这代表着,我的信息素浓度正在飙升,区区两张抑制贴,已经不够用了。

3

「会场里可能有和少爷匹配度极高的 alpha 在,就算闻不到,身体也能感知到,所以抑制贴失效了。」

助理给我扎了两针,身体里腾起的燥热慢慢偃旗息鼓。

但今晚的宴会,是没办法继续了。

这个状态待下去,对在场的其他 alpha 太过冒犯。

啧,和我这么有道德的人一对比,那个大庭广众随意散发信息素的 alpha 简直恶心。

我暗暗咒骂。

刚要打道回府,通讯器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今天的宾客名单上有你,你来了吗?】

看着最上方的蔺况二字,我有些怔然。

【你在找我?】

那头正在输入一番,跳出一大行。

【嗯,想借这机会见你一面。不过刚才遇到点状况,得先离场了,接下来会很忙,下次家宴见吧。】

我很意外,但他想见我这件事得暂时按下不表,成年人出于礼节应该先问:【你出什么事了吗,要不要紧?】

【没什么大事。】

蔺况隔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回:

【被一个信息素很恶心的 omega 纠缠了一下,身体反应有点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摆脱他了。】

噢噢,看来我们都挺不容易……

等等。

额角神经突突直跳,我看向助理,他眨了眨眼:「少爷,应该就是那么回事。」

天杀的!

什么东西!

他居然说我的信息素恶心!

琥珀调,很高级的,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

还有,恶心怎么反应还那么大?

助理适时插嘴:「S 级 alpha 能抵抗一般 omega 的信息素干扰,但对高匹配的没辙。」

我和蔺况没来得及做匹配度测试,反正不打算生继承人,根本没顾得上这一茬。

我咬牙切齿,憋着一肚子火在休息间来回踱步。

「你去安排一下和蔺况的会见,不管用什么方式插进他的行程,总之尽快。」

「收到。」

「对了,用我留学时创办的那家公司名义,不要暴露我身份。」

那家公司是我和前男友许鹤共同经营的,如今只剩一个空壳。

不是说我恶心吗?

老子恶心死你。

4

再次见到蔺况已是一周后。

他刚结束长途飞行,肉眼可见地疲惫,听到接下来还有一场商务会见,松领带的动作顿住,侧首向他的助理确认。

他的助理瞄瞄他,支支吾吾道:「可能不小心排错时间了,目前来不及取消,对方已经在会客室等您。」

「知道了。」

蔺况将领带重新推紧,大步流星往这边来。

我赶紧把门掩好,戳戳身旁的小助理:「你怎么做到的?」

他嘿嘿一笑:「本来想直接黑进系统,但是被发现了,我想着对方助理和我见过面,普通理由可能糊弄不过去,我就……」

「就怎么?」

「我就说这是你俩的情趣 play,让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话音落下,蔺况正好推门进来。

视线落在我身上,眸光微不可察地暗下两分。

两个演技很差的助理挤眉弄眼一番,火速退出房间,只留下我和蔺况。

他客套地对我颔首:「许先生是吧,我需要一点时间看一下材料,你先坐。」

材料是好久以前的版本,数据很旧,账也一团乱,但他还是翻阅得很认真。

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和那日会场见到的判若两人,翻到某几页时敛目思索,骨节分明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纸张边缘。

我忍不住夸:「你的手很性感。」

和他本人一样。

「戴戒指一定很漂亮。」

蔺况愣了愣,很快面无表情地将材料合上,语气倒是委婉。

「贵司的经营理念我很有兴趣,但就发展前景来看……」

话音猛地顿住,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两下,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他察觉到了。

在他仔细看报告时,我悄悄将后颈的抑制贴撕开了一角,偷偷摸摸释放了不少信息素。

蔺况将材料往桌上一丢,按下内线通话。

「把空气净化速率调高。」

我明知故问:「怎么了蔺总,您的脸色有些差呢。」

蔺况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眉眼冷厉。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咦,合作不谈了吗?」

「我并没有看到你们的诚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空气净化器的效果微乎其微,蔺况的呼吸明显重了很多,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我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颇有成就感地起身……坐到了他身边。

他的身体猝然一僵。

「不谈合作,那谈谈别的。」

我含着笑,倾身凑过去在他耳边用气音一字一顿,「蔺总,您长那么帅又这么优秀,情史一定很丰富吧?」

他猛地站起身,耳尖通红,眼底却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许先生,我结婚了。虽然没有在媒体公开,但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噢~」

我拖了长音,「我听说只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吧。」

「不劳你费心,我和我爱人关系很好。」

爱人,有点搞笑了。

我轻嗤一声,跟着站起来。

他退一步,我便进一步,直把他逼到墙边,用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目光打量他。

宽肩窄腰,真养眼。

小腹随着呼吸起落,皮带处的衬衫有些褶皱。

我饶有兴致地抬手,想帮他抚平。

伸到一半,手腕被大力扼住。

「你想干什么?」

声线很冷,体温很烫。

「别紧张啊蔺总。」我面不改色,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指腹贴着脉搏,忍不住笑起来,「你心跳得好快。」

在他忍无可忍甩开我之前,我率先松开手,无辜地朝他弯起眼睫。

「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关系究竟有多好。衬衫是您爱人熨的吗?今天的搭配是他选的吗?」

「他有自己的事业,我并不需要他为我做这些。」

我微微愣了下,有点意外。

还以为他会顺着我的话继续扯谎呢。

蔺况应该是不耐烦到了极致,调出通讯器,冷声道:「林助,进来送客。」

嚯,直接赶人了。

林助没能进来。

「蔺总,门的识别系统好像坏了,现在打不开。」

5

蔺况拧了两次,只得到「错误,非登记人员」的语音提示。

这大概就是太依赖科技的弊端,一扇破门连自己老板都不认识了。

我偷摸给小机灵鬼助理发消息:【回去给你涨工资。】

好戏刚开始,我还没耍够呢。

没亲耳听见蔺况承认他败给被自己盖章恶心的信息素,我都对不起来之前注射的三针强效抑制剂。

「蔺总,您别着急。」

我温温柔柔地凑过去,「哎呀呀呀,怎么青筋都暴起了。」

他闭了闭眼,并没有搭理我:「修复需要多久?」

那头有些为难:「目前还在定位原因,没有确切的时间。」

「……最多给你五分钟。」

最后几个字有咬牙克制住,但还是带了颤音。

他的反应确实来得又快又猛。

嘿嘿,那就再加把火。

我直接把抑制贴撕了。

蔺况注意到我的动作,瞳孔一颤,双眸迅速染上薄红。

「离我远点!」

好凶,吓我一跳。

「噢……那我乖乖听话有什么奖励?」

他喘息着不语,我只能佯装遗憾地叹气:「没奖励吗?我可比你大方多了。」

说着,我将自己的衣领往下一拽,主动往前送。

「要咬吗?会让你很舒服的。」

他的呼吸一顿,迅速急促起来。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酥酥痒痒,我不禁轻微打了个颤。

奇怪,怎么感觉痒到骨头缝里去了。

甩了甩脑袋,不妙地感觉到了一点晕眩。

蔺况胸腔剧烈起伏,强撑着调出电子支票界面。

「你要多少,说个数字。」

我听到了牙齿间的碾磨声。

欲望的声音。

作为一个 Alpha,他本能地想咬我,想狠狠标记我。

看他状态,大概想得快发疯。

但他个人意志还在负隅顽抗。

真顽强啊……

要是我狮子大开口,他还能这么顽强吗?

联姻的好处就是知根知底,我对他家有多少资金一清二楚。

准确说出那个数字后,他果不其然一怔,本就阴沉的脸愈发森寒。

「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不舍得?换我也不舍得,不过标记我是免费的噢,不需要你出一分钱,你看看你,忍得这么辛苦,承认自己败给我有那么难么?」

「我只能给你一半。」

蔺况打断我,「伴侣那部分我无权处置。」

我呆住了。

他艰难地控制着身体,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

「但你也要想清楚,我有大把时间赚回来,你却没有青春享受了。」

穿过表面迷离的欲色,他的眸底是坚定的狠戾。

我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不会放过我,身败名裂,官司缠身,他有的是手段玩死我。

心突突直跳,突然感觉自己玩脱了。

得趁早溜。

噩耗总是接踵而至。

小助理发来消息:【完蛋啦少爷,bug 修复不回去,你现在还好吗?监测手环在狂叫啊!】

6

醒来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我呆滞了好一会儿,转过头确认,是自己的房间。

摸了摸后颈,腺体是完好的,手腕却火辣辣地疼。

记忆出现了断片,我努力回想了好久,只想起来一些破碎的片段。

好像是抑制剂效果消失,我的信息素失控,然后……

捧着脑袋想了半天,噢,想起来了。

然后蔺况用领带把我绑在了桌脚,意识模糊时听到了一声巨响,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动静,应该是暴力破门了。

……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他说的家宴见面,我就想拿被子闷死自己。

闷了半分钟,通讯器响了。

闭眼摸索着按下接通,蔺况的声音在被子里响起来。

「谢桥。」

声音很哑。

我赶紧把手拿出来,讷讷地「啊」了一声。

更哑。

那头默了默,语气满含关切:「你怎么了?」

我心虚调节声音参数:「没事。」

「嗯……」

又陷入默然。

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些许慌张,该不会已经查到我了吧?

苍天啊我该怎么解释……

「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他又停顿了下。

看来是了。

我在心里叹口气。

「你和你前男友,是被迫分手的吗?」

「对,是我。」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愣住了。

我迟疑起来,试探问:「你问的是我和前男友?」

「嗯……我想知道,你和我结婚是不是家里逼的,无奈之举?」

确实是家里逼的,我和许鹤也不是和平分手,但我听得出,他意不在此。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还记得我上周提到有个 omega 纠缠我吗?今天他又来了,以许鹤的身份来的,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所以我找私家侦探调查了一下,才知道许鹤是你的前男友,是个 alpha。」

我紧张起来。

「啊……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是不是我拆散了你们,他才找了一个和我匹配度很高的 omega,用他的名义报复我。」

……

该说不说,他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我很好奇:「如果是的话,你要怎么办?」

那头没出声。

算了,这种三观笔直道德感极强的男人,绝对会成全「有情人」,拱手把我让回去。

「好啦,骗你……」

「我不会放手。」

我怔住。

说好的道德标兵呢?

「他可以光明正大和我竞争,但是他没有,还选择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我不认为这种人是你良配。目前我们感情的确不深,忙完手中的项目我会减少工作安排,下个月搬去和你一起住。」

他当真了。

眼瞅着误会越来越多,我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刚才开玩笑的。和许鹤分手是因为他劈腿别人,不是你的原因。和你联姻确实在计划之外,但我没有勉强。」

「噢……这样。」

能感觉到那头松了口气。

话题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了,蔺况却迟迟不肯挂断。

「你还有什么事吗?」

「嗯。」

行吧,我耐心等着。

最糟糕不过他发现讨厌恶心的 omega 就是我本人。

聪明如我,刚才已经想到了对策。

确切来说,是我的小助理想到的。

我只是想玩情趣 play,作为伴侣总不能过多怪罪吧?

等了好久,结果他说:「谢桥,我想买对戒指。」

「戒指?」

「那个 omega 嘲讽我手上光秃秃的,不像已婚。」



老天爷,我什么时候嘲讽过他?

我那不是夸奖吗?

一天天的,不造谣我不舒服是吧?!

「当然,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语气幽幽,细品一下,还有点委屈。

内心微妙复杂。

我举起左手看向传说中离心脏最近的手指。

对戒啊……

虽然还没戴上,但大脑已经在幻想它慢慢滑过指节,圈在指腹的感觉。

莫名有了种结婚的实感。

「可以,我把尺码发你。」

7

说完就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答应,只是后悔把这么重要的选择权交给他。

万一他审美完蛋,那我戴出去不得被狠狠嘲笑。

我立刻联系做珠宝设计的朋友,让他给我找点漂亮新款。

「直接去店里试试呗,我陪你一起。」

稍微思索一番,确实这样更高效。

喊来家庭医生紧急降低身体信息素浓度,确认无恙后赶去了朋友发来的定位。

没想到刚下车,就在门口遇到了蔺况。

四目相对,两顾无言。

……

在他露出厌恶表情之前,我紧急声明:「我没有跟踪你!」

「你到啦~」

正巧朋友看见了我,走过来亲亲热热揽住我的手臂。

「我挑了几款,快来看看。」

蔺况扫了一眼我俩,眉间缓和不少。

「你也买戒指?」

「对……」

闻声朋友扭过头,这才看到一旁的蔺况,面露讶异。

「咦,你们不是……」

我火速捂住他的嘴。

动作有点大,手腕上的红痕露了出来。

蔺况大概想到了不愿回忆的什么,眸光一暗。

薄唇抿得紧紧的,良久才开口:「还痛吗?那时候我捆得有点紧。」

朋友目露精光:「!」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这是我能听的吗?

他不能。

太丢人了。

于是我将他推进店里:「你先选着,我待会儿来。」

转过身,蔺况还站在原地,脸色不太好,看着有点不对劲。

「你没事吧?」

他捏了捏眉心,反问:

「他是 beta?」

我愣愣点头:「是。」

「挺好的。」蔺况将手放进大衣口袋,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以后和你爱人好好生活,不要再接那种任务了,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这次不会追究。」



啊……他还认为我是被许鹤雇佣,用来报复他的工具人。

刚才只澄清了我和许鹤的分手原因,没澄清这一茬。

朋友狗狗祟祟探出个脑袋:「你们进来说呗,我不听。」

蔺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你还好吗?看起来很难受。」

见我要上前,蔺况仓皇后退两步。

「我没事。」

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心里咯噔一下,泛起丝丝缕缕酸胀。

就这么讨厌我?

我垂下眼,视线落在他的大衣上。

挺括布料有一团突兀鼓起。

慢吞吞反应了好一会儿,明白过来――他在拼命忍耐。

口袋里的手紧紧攥成拳了吧,仔细看身体也有些颤抖。

而我,就是让他难受的源头。

我主动撤开一点距离,目送他的车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

「嘶……是我的错觉吗?你俩好奇怪啊,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么……谢桥?」

视野里有只手晃了晃,我回过神。

「你说什么?」

「啧,我说你俩,怎么这么不……呃,相敬如宾?」

「我知道你想说不熟。」

「这不是怕说错了,惹你生气嘛。」

他没说错,确实不熟。

但以后呢?

等不到家宴了,想现在就和他坦白。

正想着,蔺况的语音通话突然弹了出来。

「可能有点难以启齿。」

他压抑着喘息,声音断断续续,「能不能给我一件你的衣服,要穿过的,我让助理去拿。」

蔺况竟然被我的信息素刺激得直接进入易感期了。

8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是你的伴侣。」

蔺况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默了几秒。

「担心你在忙。」

「我不忙。」我朝朋友挥挥手道别,坐进车里,「你现在住哪里?我过来。」

成年人都心知肚明这代表什么。

那头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紧张到有点磕巴:「发给你。」

其实我也很紧张。

同时也知道,不能再拖了。

豪门是没有自由的,我还是个 omega,不和蔺况联姻,就得和别人联姻。

理性上来说,蔺况算最优选择。

至于感性……

我个人觉得蔺况很好。

强大自持,能力出众,身材很好,喘得很性感,喘得很性感,喘得很性感……

被通讯器里的声音干扰着,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我知道他此刻很难受,尽力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是怎么度过的?」

「高压氧舱,抽信息素,打抑制剂。」

他艰难地维持着声线不抖,「最近……哈啊……抑制剂不太起效……」

靠,喘息……

落在鼓膜,头皮发麻。

脸噌地烫了起来。

「我我我快到了。」

「好……我让管家来接你……抱歉,第一次见面……是这种场景……」

「其实不是第一次见了。」

蔺况的反应有点慢。

等他问出「我们什么时候见过」的时候,我已经下车,一只脚迈进了门。

半靠在床边的蔺况脱去了大衣,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露着的肌肤一片潮红。

看到我,他愣了下,迅速拢住敞开的衣领。

「你怎么跟到这里了?我说不追究不是在纵容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管家呢,谁让你放进……」

话音猝然滞住。

他缓慢睁大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管家就在我身后。

易感期的 alpha 本就情绪不稳定,此刻他胸腔剧烈起伏着,满脸不可置信中,还夹杂着一种我无法忽视,不敢面对,也不知所措的情绪。

愤怒。

他生气了。

「谢桥。

「耍我很好玩吗?」

9

「我之后会和你解释。」

我靠近几步,伸手想帮他把衬衫脱下换上居家服。

手毫不意外地被拍开了。

「满意了?」

他从床头柜里抽出抑制剂,眼神极冷,「我的确被你耍得团团转。」

「别用这个了,不是不起效了吗?」

「用不着你管。」

「我为什么不能管,我是你合法爱人。」

「呵。」

他嗤笑。

「用假身份欺瞒,就想看对方出尽洋相的合法爱人?」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我不合时宜地好奇:「你怎么突然不喘了?现在说话怪流利的。」

……

蔺况不再搭理我,拔开针头套就要往手上扎。

我握住他的手腕,他猛地一个瑟缩,差点扎到我。

「你疯了!」

他立刻丢开针管,抓起我的手查看,「alpha 抑制剂是你能用的吗?」

呃,谁想被扎 alpha 抑制剂了,明明是他反应太大。

手腕的勒痕被蹭到,我忍不住哼唧一声。

蔺况触电般收回手,隐忍着怒火,喊来管家。

「把谢先生带回去。」

叫上谢先生了,真完了。

管家看看我,又看看蔺况,一脸为难。

「蔺况,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易感期把伴侣赶走,是不是想解除契约?」

他的身形明显一顿,眸光微闪。

很快又扭过头,僵硬地别开视线。

「我们没发生过实质关系,合作也没深入,可以解除。」

我承认,我脾气其实挺不好的。

此刻嗓门忍不住飙升:

「这是你他妈想解除就能解除的?

「老子整那一出还不是因为你瞎比比?

「什么狗鼻子,什么信息素恶心,你信口雌黄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

蔺况沉默了。

几度想张嘴,最后又咽下。

我气冲冲给助理发语音:「送半个月的换洗衣服过来。」

「你要住下来?」

「对啊。」我一脸理所当然,「你不是下个月要搬去和我一起住么?我提前适应一下同居生活不行?」

10

契约还处于生效期,蔺况自然不能反抗我的决定。

他的管家火速带人整理出房间,笑眯眯地指指一侧:「夫人,那道门可以打开。」

我走过去拧开,一眼看到了蔺况的床。

哦豁,两个房间是通的,省事。

蔺况冷呵:「把门封了。」

没人听他的。

晚上洗完澡,我裹上浴袍去找他。

他现在看起来相当不好受,喘得情真意挚。

「让他们把抑制剂给我拿回来。」

「他们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在床边坐下,「再打就废了。」

他态度冷硬地别过头,看向另一侧:「不用你操心。」

「我当然要操心,你废了我怎么办?守活寡吗?」

家庭医生为我做的稀释处理还有效,不过再待下去,失控是迟早的事。

失控后的本能行为可能让我们关系更进一步。

也可能……直接恶化到无法挽回。

有些事,得趁理智尚在时做,才有意义。

我翻身上床,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他一脸震惊,条件反射地推我的腰:「你……下去!」

「还命令我?」

我毫不客气地将双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捏了捏。

「你!」

「你什么你,讲讲道理好吧,这一切归根究底,不是因为你认不出我吗?是蔺总对我太放心,还是压根不在意,随便是个人就行?」

「不是。」他垂下眼,薄唇抿了抿,「我在意的。」

「那就是蔺家无能,一张我的照片都找不到。」

「……也不是。」

「那为什么?」

「……」

气血上涌,脑子嗡嗡的。

问个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理由究竟多难以启齿的啊?

我拼命给自己洗脑。

不行,不行的谢桥,谋杀亲夫犯法……

抓狂边缘,他出声了:

「比起会让我有先入为主印象的资料,我更想自己认识你。」

这个回答倒让我有些意外。

我微微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自己认识了,什么印象?」

蔺况不吭声,只有身体温度默默攀升。

我蹭蹭他的腹肌催了好几遍,他才幽幽吐出两个字。

「骗子。」

「骗子?」

我一愣,气笑了。

「我确实骗了你一次。那么你呢,骗了多少人?」我模仿他那时的表情,阴阳怪气重复,「我和我爱~人~关系很~好~」

结果正在把「关系很好的爱人」赶下床。

「你骗人都不会心虚呢。」

蔺况沉默。

以为他憋半天,能憋出什么回怼,结果嘴一张:

「对不起。

「摆脱那些人,这个理由最有效。」

声音低低的,态度还算诚恳。

气焰顿时灭了。

「行了行了,扯平。」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审时度势,见好就收是基本素养。

「今天重新认识一下……哎你干吗?想家暴?」

蔺况正掐着我的腰将我往床下带,力气极大。

「我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红着眼,重重喘了一下,「你先回去。」

合着我讲这么多白讲?

我被他带到那扇门前,在他伸手开门时,抢先握住门把手。

「蔺况,你要想好。」

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身体和尊严。

都快到极限了。

「你把我推回去,我马上找人拟定解除婚约协议。」

身后的呼吸一声比一声重,直往我心里钻。

痒得要命。

「蔺况,老实说我现在很难受,你要是还有作为伴侣的自知之明,就标记我。」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半晌我才听清。

「不要。」

「不要?」

心凉了半截。

狗蔺况,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身体那么重还压我身上,老子腰都直不起来了。

「不要就滚。」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没能挣扎开蔺况,反而把浴袍挣扎开了。

身上顿时寸丝不挂。

想蹲下身捡起,双手被大掌攥住,按在头顶。

炙热的气息在皮肤上游走,缓缓地,不容抗拒地,停在了腺体上。

「不要解除。」

11

后知后觉,那扇门其实是保护我的。

蔺况又在敲门,我悲愤地裹紧被子。

「你打点抑制剂行不行?」

当然,保护作用不值一提。

「不行,老婆。」

他轻松打开门,把我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浓烈的皮革味道瞬间将我裹挟。

被蔺况标记后,我的花粉过敏症状突然缓解,能闻到信息素了。

真通了我反而宁愿鼻子堵着。

「你信息素味道好恶心。」

「嗯嗯恶心。」蔺况毫不在意,「马上就不恶心了。」

「腰很痛!」

「那这样。」

他换了个姿势。

「膝盖也很痛!」

「噢……那这样。」

他又换了个姿势。

「站不住!」

蔺况圈住我的腰,在我耳边吹气。

「老婆,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是许鹤么?」

我顿时噤声。

以为蔺况睡得沉,没想到他听到了。

许鹤劈腿小学弟后,又被狠狠甩了。

最近事业也一蹶不振, 被谁针对似的, 处处碰壁,导致许家有意扶他的弟弟上位。

被抛弃的许鹤想起了我,辗转得到我的联系方式,哭着追悔不已。

那时候我刚身体爽完, 听他哭号, 精神也挺爽得一批。

这就导致我嘴角含笑听他号了半个小时没挂断。

「老婆人缘真好啊,alpha 前任惦记,beta 朋友随叫随到……不像我, 只有老婆。」

……

「……你他妈是狗吗?轻点。」

12

我的爱人蔺况, 是个死绿茶。

这是婚后两年我才顿悟的事。

「什么?每晚都有晚安吻?」

他略带讶异地提高了音量, 对面是对新婚夫妻, 谈个合作都要甜甜蜜蜜依偎在一起。

见我不搭腔, 蔺况又低低叹息一声。

「其实吻不吻的,也无所谓。只要谢桥睡在我身边, 就算不给我晚安吻,我也睡得很好。」

我面无表情地把意向书递回去。

「恭喜二位, 要不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利润提到十个点怎么样?」

回去后, 蔺况还在有意无意地比比。

我冷眼扫他一眼, 他乖乖闭嘴,洗完澡,安静地坐在我身边看我工作。

呵, 以退为进, 放低姿态, 偷媚取容……

绿茶!

我看透他了!

「啧, 突然有点冷。」

他拽拽快掉到手肘的领口。

我瞄了一眼他紧实光洁的胸肌,「冷可以先去睡。」

「没有老婆的被窝更冷。」

「……看完这页就来。」

我还是相当心软的。

漫长的睡前运动结束后, 我凑过去在他嘴上啵一口。

「晚安。」

一秒,两秒……

蔺况没有动。

傻了?

我睁开眼, 猝不及防撞上他晦涩的眼神。

心里一咯噔。

……完了。

「老婆, 没法晚安。

「这他妈精神氮泵。」

13

蔺况父母关系很好, 婚后几十年还和新婚似的。

耳濡目染,他从小就对婚姻有所向往。

和谢家定下婚约, 最高兴的人是他:

「嘿嘿,有老婆了。」

谢桥毕业典礼那天, 蔺况推掉工作安排去了。

两人并没有见上,他只在包厢外看到了谢桥的背影。

谢桥似乎喝多了, 靠在别人肩头呜咽。

「谁能比我更惨, 一脚从象牙塔踏入婚姻坟墓呜呜。「希望这个狗屁蔺况识相点, 别打扰老子搞事业。」

蔺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没有进去打扰, 把花放在门口就走了。

他很听话,没有介入谢桥的生活。

但时刻关注着谢桥的动向。

听说他力压众多 alpha,谈判拿下了大单子。

听说他的新公司一跃跻身 S 城前十。

……

真厉害, 不愧是我的老婆。

其实他对谢桥撒了谎, 他调查了谢桥,也得到了照片,但他没有点开。

并不是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很了解自己, 一旦性幻想对象有了脸……

按他的德行,他绝对会把照片打印出来,夜深人静打在谢桥脸上。

蔺况时不时会感到委屈。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父母那样有段亲密的婚姻呢。

委屈感在那个 omega 来到自己身边后爆棚。

他不想这样下去了。

他要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