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出国前,我很认真地喜欢过顾砚修。

被送出国后的第二年,我出了场车祸,只记得有顾砚修这个人。

不记得我曾经很喜欢他的事。

回国后我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直到后来我去接喝醉酒的未婚夫,见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顾砚修。

隔着人群,我轻轻拍着未婚夫的后背:「还难受吗?」

后来再见面,顾砚修猩红着眼睛盯着我,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陈星柚,你…怎么可以忘记喜欢过我这件事?」

01

北城的天气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刚刚我出来时还没有半点要下雨的征兆。

等我扶着喝得摇摇欲坠的凌柏舟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一群穿着打扮时尚的富家子弟和千金被挡在大堂,估计都在等着自家司机来接。

我扶着凌柏舟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一部电梯下来,金黄色的电梯打开,出来一群人。

走在中间的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面容清冷,眼底满是冷漠。

隔着人群,我看了一眼,随后低头轻轻拍着未婚夫的后背:「好受点了吗?」

他趴在我的肩上,估计我来的时候都吐得差不多了,这会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那群人停在了大堂。

此刻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前方颇具西方美学的建筑物亮起昏黄的光。

照射在俱乐部透明的玻璃上。

前方的那群人中,不知道谁突然低头看着手机说起:「诶,婉清,陈星柚是不是回国了?」

我坐在沙发上,虽然和他们有些距离,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我的名字。

也听到了陈婉清的名字。

穿着银色修身晚礼服的女人,外面裹着灰白色的大貂。

她微微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不经意地扫过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轻笑:「好像是,前几天妈妈好像和我说过,怎么突然提起姐姐?」

说话的男人一副有好戏看的样子看向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顾砚修:「哦哟,陈星柚回来了,某人可就遭老罪喽。」

「哈哈哈,砚修的私生饭要回来了。」

「这词好贴切啊,太可怕了,阿砚,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

我闻言,心里没什么波澜,脑子里更没有什么画面。

因为出国的第二年,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没忘记什么人,但就是忘记了一些事。

都快过去两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对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和凌柏舟认识也是在那场车祸中,他和我一样都是中国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他照顾着我直到我出院。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风声卷着雷声,大堂里却很热闹。

不一会,凌柏舟的电话响起来了,是他家的司机到了。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我送你回家了。」

叫了几声后,本来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凌柏舟迷迷糊糊地ẗü₁睁开眼,轻轻地「嗯」了声。

凌柏舟一米八几,幸好他这时候酒已经醒了一大半了,我才能勉强扶稳他。

穿过重重人群,路过一个女人时,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我思索,随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陈星柚,你怎么在这?」

我确实不知道我出国前的名声到底是多大,他们这群人闻言后,脸色都变了变。

我停住脚步,问她:「有事吗?」

女人涂着红唇的嘴勾了勾,目光看向一只手放在我腰上的凌柏舟,抬了抬眼,看向一侧的男人,淡淡地笑道:「没事,这么多年不见了,和你打声招呼。」

「嗯…你身边的这位是?」

本来眯着眼的凌柏舟听到女人问起他,立马来了精神,大方地自我介绍:「你们都是星柚的朋友是吧,你们好,我叫凌柏舟,是星柚的未婚夫。」

话落,众人脸色大变。

陈婉清更是不可思议地站出来:「姐姐,你什么时候订婚了,怎么不通知爸妈?」

我轻轻笑了笑:「我们在国外订的婚,订婚爸妈没参加,结婚可以参加。」

有人惊讶:「你们要结婚了?」

闻言,凌柏舟笑出了浅浅的梨涡:「是,婚期还在商定,到时候给大家发请帖啊。」

我嘴角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微微抬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

他紧绷着下颚线,下三白的眼睛微微发红,死死地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什么。

我礼貌性地对着他笑了笑,便挪开了视线。

随后,凌柏舟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向外面。

后来的日子,我每天还是照常上班下班,交上去的提案还是会被打回来。

晚上从公司出来,我踩着高跟鞋,走着走着,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

以前的陈星柚是怎么样的,那天我抽空回了趟陈家,把我之前的一些物品带走。

却发现有个木箱,里面有几本厚厚的日记本,而日记本里面贴满了关于一个少年每个瞬间的照片。

十几岁的陈星柚用着五颜六色的马克笔写下,今天也很喜欢顾砚修。

明天顾砚修就要喜欢上陈星柚啦。

临走前我将那几本笔记全部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我仰头望着黑黑的天,终于知道我忘了什么事了。

我忘了我喜欢过顾砚修的这件事。

星期六的时候凌柏舟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走进包厢,里面的人大多都是熟面孔。

凌柏舟牵着我走进去,带着我走向台球桌的方向,然后笑着对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道:「哥,这是星星,我的未婚妻,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真不巧,他叫哥的这个人叫凌鹤,我认识,他和顾砚修是朋友。

凌鹤抱着台球杆靠着柱子,眉毛往上挑,身后传来台球相撞进洞的声音。

转过身,顾砚修眉眼压得很低,稍稍直起身,昏暗的光线下,他拿过放在台球桌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回过神时,就对上凌鹤带着探究的目光:「陈小姐真的喜欢我弟吗?还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呢?」

闻言,我轻轻地摇头:「没有。」

话落,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和玻璃碎掉的声音。

我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还不如我在家里补觉。

忽然一个倩影款款走到我身边,是上次那个叫住我的女人,叫杨万茜,今天她烫了一个大波浪,勾着唇朝对我点了点牌桌的方向:「陈大小姐,好久不见啊,来一把吧。」

我笑了笑:「不了,我运气一向不好。」

她勾了勾头发:「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去吧去吧,你好不容易出来玩,就试试,没事的,有我给你兜底,输的全部算我的。」

凌柏舟推着我往牌桌那边走,身后台球桌的动静早就被我抛之脑后。

……

我的手气似乎和我的运气一样,总是倒霉得一塌糊涂。

输了两把,到第三把的时候,我已经放弃了,我轻轻叹了声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一个人。

到我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点了点我的红桃三,声音沙哑:「出这个。」

「诶诶,顾大公子这行为可不是一个合格的观众哦。」

杨万茜努着嘴摇头轻笑。

她这话一出,牌桌上的女人也跟着打趣。

「对啊对啊顾总,这可不行,这局算顾总的。」

「对对对,算顾总的。」

男人轻笑一声:「嗯。」

我沉默着没说话,过了一会要重新开始一局,我找了个借口出去,其实是要走。

我拿着包刚出了包厢不远,穿着黑色西裤的顾砚修大跨步拦在我面前。

他垂眸看着我说:「要走了吗?」

「嗯。」

「我送你。」

我脸上带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我可以让我的未婚夫送我回去。」

「陈星柚…」他低声喊我。

我疑惑地抬起头。

天花板的吊灯微微有些晃眼,顾砚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上扬的丹凤眼颤了颤:「这算什么…」

「是你先说的喜欢我,凭什么你说要订婚就订婚,要结婚就结婚。」

我微微后退几步,因为我看到从顾砚修外套的遮挡下,男人的眼神带着偏执和疯狂,几滴血顺着他的中指滴落在地上。

「你…」我深深吸了几口气,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你先去处理伤口吧。」

把这句话说完,我只想立马离开这里。

他没有回我,只是垂眸看着我,脸色有点发白。

我转身疾步走出大门,走到繁华的大街上,想要放下的心在眼角的余光看见紧抿着惨白的唇跟在我身后的顾砚修,彻底悬起来了。

几分钟后,我把从药店买的消毒水用棉签给他擦上。

他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给他上药。

长长的长椅,空气有点安静,我低头只想把这个麻烦解决掉,然后回家。

把绷带给他绑好,我将其余东西放到袋子里:「如果你要就拿走,不要就扔掉。」

说完,我起身要离开。

结果刚站起来,男人就起身抱住我。

顾砚修抱得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血骨里,他将头放在我的肩上,侧过头。

「顾先生,我订婚了,你放开我。」

他鼻子碰了碰我的耳朵,声音哑然,低声轻喃:「陈星柚…」

「你和他订婚了,那我算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我费力地将他推开,他眸色暗淡地看着我:「顾先生,你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我和你朋友凌鹤的弟弟订婚了,我希望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顾砚修伸手拦住我,惨白的唇动了动:「星柚,别这么对我好不好?」

他带着低声下气的意味:「求你了。」

「那我也求你了,放开我。」

我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低垂的眉眼颤了颤,半响拦住我的手垂下。

02

杨万茜来找我是我没想到的,这个大小姐以前的性子比我还横。

如今收敛倒是收敛了,但也多了几分捉摸不透。

她指尖燃着一抹猩红,见我出来扬了扬眉,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将烟摁灭,放进去。

「你看,我还记得你不爱闻烟味。」

我问:「有事?」

她踩着细高跟,摇曳生姿,笑得跟个好看的妖精似的:「大事。」

随后她从将手里被牛皮纸袋包裹的合同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居然是股权协议。

「这个协议对你只有好处完全没有害处,你不需要投资一分钱,如果公司到时候真能做大做强,你的分红只多不少。」

我将协议放进去,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你为了什么?」

她微微抬手,看着在光下闪烁的美甲:「嗯…顾砚修…」

我皱眉:「什么?」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我知道她指的是顾砚修背后的顾氏,会因为我投资她这个初创公司。

我一下有点看不懂了,那天雨夜,从众人的表情里,我能知道从前的我很烦人,很惹顾砚修讨厌。

而那天星期六,男人眼底带着病态的偏执。

她本来就高,这会踩着高跟漫不经心朝我又进了一步,画着上挑眼线的眼睛笑着:「诶,你在和我装傻呢,明明猜出来了。」

「我可不是那群傻子,真的以为顾砚修讨厌你。」

我摇摇头,把东西递给她:「不了。」

「为什么呢?我自认为你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才对啊?」她歪着头,似乎真的很不解。

我抿着唇沉默不语,只是执拗地把合同递向她。

她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围着我转了一圈,小区下面这会有老人在遛弯,小孩在在前面的广场嬉戏。

热闹的声音中,我听见她说:「你别和我说是因为凌柏舟。」

她猜错了,我只是不想和他们,和顾砚修扯上一点关系。

我轻轻点头:「嗯。」

闻言,她愣了一瞬:「你们之间有感情吗?」

话落,我又毫不犹豫地点头:「有。」

随着这句话落下,杨万茜笑了,是那种看好戏的笑容:「那你对顾砚修呢?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吗?」

我说:「没有,我也已经订婚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接过那个合同,只是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随后惋惜地叹了声气:「那行吧。」

我礼貌地笑了笑:「没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行。」她笑着点头。

杨万茜站在原地看着陈星柚走上去,举起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

「顾总,你都听到了,我尽力了,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哦。」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才传来男人低声的「嗯」。

电话挂断后,杨万茜扯了扯嘴角,又抬头看向陈星柚上去的方向,低头看着熄灭的屏幕幸灾乐祸道:「活该。」

顾家这边,顾砚修坐在书房的沙发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失神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全是陈星柚刚刚的话。

她说她和凌柏舟有感情,她说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了。

他回过神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心口处像被挖空了那般,风吹进来,后知后觉地疼,疼得痛彻心扉。

「顾砚修,我今天也学会了弹钢琴,你来听听好不好?」

那天陈星柚兴高采烈地跑来找他,想让他去听听她学的钢琴。

而那时候他家里有点事,可他还是和往常那样,脚步丝毫没有停留。

而那天的陈星柚没有跟上来,却突然在他身后说:「顾砚修,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为我停住一秒,哪怕一秒。」

从陈星柚出现在他生命里开始,从她每天都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开始,顾砚修没想过她会离开,又潜意识地自认为她离开了他也不会伤心。

可是现在,陈星柚好像真的不喜欢他了,她订婚了,马上就要和别人结婚了。

以后她的人生不会再有他。

他望着手机里女生明媚的笑容,眼眸湿润:「陈星柚,我后悔了。」

能不能再喜欢他一次。

03

北城的夏天是寂静的,两旁高大无比的树枝相连,形成天然的遮阳伞。

凌柏舟被他爸硬塞进了一个项目组里,他励志当一个有闲又有钱富三代的梦想终究破灭。

公司的楼下新开了一家东北麻辣烫,这天没有加班,我下得早,刚好赶上学生放学的时候。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从外面灌进来,在这片都是写字楼的地方,里面坐的大多都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些忽然闯进这里的学生们。

比起奔走于工作被磨平了心性的我们,他们背着书包,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吃完之后,我沿着长长的街道想走回小区。

这会傍晚,路两边有许多相扶散步的爷爷奶奶,风轻轻吹来,浮躁中带着热气。

前方走来两个说说笑笑的女学生,一个女生书包上面的挂件忽然掉落。

我连忙捡起来去叫她们:「同学,你的挂件掉了。」

两个学生听到后,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看着我手里的挂件,摸了摸自己书包,连忙接过道谢:「谢谢你姐姐。」

等她们走后,我看到了站在后面的顾砚修。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跟在后面的了。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 polo 衫,夕阳余晖投射的光线被切割成几缕金丝投射进来。

我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我们学校的北门出去,也有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边种着紫荆花,一到紫荆花盛开的季节。

头顶上方开着紫色的花,街道上掉落着紫色花瓣。

像落进了一片梦幻的紫色花海。

我初中时成绩非常不好,这所学校的高中部录取分数线很高。

顾砚修比我大两届,我初三时,他已经高二了。

那时临近中考,比起陈婉清连跳两级的智商,我的显然不够用。

这天把书本都搬回家,我站在校门口等着顾砚修放学Ŧū́ⁿ。

那天他没有坐车直接离开,只是直直往前走。

我窃喜地跟在后面,街边的商店的风铃时不时被风吹响「叮叮叮」清脆的声音。

跟着他一直走,穿过马路,他往着一个方向走着。

在那个方向的终点,有个女生穿着高级定制的礼服站在外面等着他。

是陈婉清。

她Ṫű⁶仰头对着男生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隔着距离有点远,我没听清顾砚修说了什么。

只看到他们一起走了进Ṱüₔ去。

等他们进去后,我从墙后走出来,看着面前的音乐厅。

我的手紧了紧,怎么从陈婉清来到我家后,什么都变了。

曾经只属于我的爸妈,只属于我的爱稍稍发生了转移。

从来不会为任何事耽搁浪费时间的顾砚修也会来参加她的钢琴比赛。

我走过去买了门票,坐在最后排,看着坐在前排少年的背影,听完了所有的钢琴表演。

思绪回转,耳边蝉鸣依旧。

在我的记忆里,高高在上的顾砚修永远都走在我前面,让我触及不到。

后来我也学会了钢琴,想让少年为我停留片刻,但仿佛东施效颦般,自取其辱。

「铃铃铃…」

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看,是凌柏舟。

一接通,他就在那边嗷嗷叫:「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捂着耳朵把手机拿远:「你被鬼追吗,好好说话。」

「啊啊啊,你根本不知道本少爷这几个星期遭遇了什么,你知道我现在肚子里装了多少尘,多少土吗?你知道我原来白花花的皮肤现在变得多么粗糙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忍不住笑着问:「你被发配荒漠了啊。」

「老子现在就在荒漠,你要不要看看这漫天飞舞的沙土美…呸呸呸…呕…」

我张着嘴不可思议听着电话那头凌柏舟干呕的声音,虽然没良心,但是还是有点想笑。

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都快要笑死了,艰难地开口:「你先吐,吐干净我再打给你。」

「死…柚子…叶…不准…呕…」

「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把电话挂断,刚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衣服。

在抬头,顾砚修紧绷着下颚线,眼底泛红,我嘴边的笑意僵住,随后消失。

我抿了抿嘴,往后退了一步,在心里微不可察地叹口气。

「请问有事吗?」

顾砚修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陈星柚,你…怎么可以忘记喜欢过我这件事?」

闻言,我脑袋一空,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就被拉入温热的怀抱,男人嗓音迫切又带着欣喜:「你不喜欢凌柏舟的,你喜欢的人是我,陈星柚,你喜欢的是我。」

我咬着牙用尽力气推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顾砚修,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是见到人就会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欢喜,可是我对你没有了。」

「你一直耿耿于怀的不过是从前我那么喜欢你,回国后就不喜欢了。可是我在国外四年了,那份喜欢早就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和一个人纠缠,是两个人对彼此都还是喜欢的。

我不想和他纠缠不清,也是因为不喜欢。

「顾砚修,你喜欢我吗?」

当我这句话问出口,他几乎没有一丝犹豫脱口而出:「喜欢,我是喜欢你的。」

「可是喜欢怎么会没有回应呢?」

我看着他,看着他笃定的神色变得呆滞:「你是知道我为什么被送出国的。」

豪门之间总是想靠强强联合将江山永固,但也有想和顾家这种产业庞大的家族扯上关系。

那时候是杨万茜的十八岁生日宴,办得盛大,这俨然是大人们用来笼络关系的宴会。

也就是那时候,小说里的老套路出现了,顾砚修被下了药,我是第一个发现他被一个侍者扶进了房间。

我提着裙摆等着那人走之后,进去就看到顾砚修面色潮红地躺在床上。

男人的领口被他自己扯掉一半,露出结实的胸膛。

我站在原地看得有些不自在,也看出了不对劲,转身Ṫùₕ想出去找人帮忙。

转身之际却被男人扯住了手腕,跌进男人滚烫的怀抱里,随后男人的吻落了下来,又重又急。

我睁着大眼睛,脑袋顿时宕机,忘记了反应。

结果是等他反应过来,用刀将手掌割破,冷着眼睛对想要解释的我说:「陈星柚,用这种手段…真让人恶心。」

这一刻,我所有的解释都被逼在了嘴边,小时候总是不理解那些女主为什么不解释。

现实中,他的助理进来,身后还跟着我的父母,他最后一眼都没看我,丢下一句话:「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他的一句话,我的父母着急忙慌地把我送走,就像是扔一个染着病毒的被套。

顾砚修挺直的脊背顷刻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他动了动惨白的唇:「星柚,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解释就说那样的话,对不起。」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没关系」如果那么能容易从口中说出,那曾经受到的伤害算什么。

「可不可以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他上扬的桃花眼泛着红,抬眼时,一滴泪从眼里滑落。

「我做不到,陈星柚。」

他声音沙哑:「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摇头:「不可能。」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小区。

04

凌家来陈家商量婚礼的那天,凌父笑着说:「听说亲家收养的养女现在是基本全面接管公司了?」

我父亲脸上的笑意不减,但也没猜到凌父想说什么。

可ƭúₜ是陈婉清坐在旁边,微微低垂的头,眸色一下子就不对劲了。

「到底是谁把这么大谣言传到凌伯父的耳朵里,我现在在公司只是给爸爸打下手的存在,真的是太高看我了。」

凌伯父轻轻笑着看陈婉清,随后说道:「怎么会高看,好歹是北城大学经管系出来的,又哪里会差到哪里去呢。」

随后他又看着我爸说:「柏舟现在手里是有凌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我们以东郊区的项目相赠,陈兄,你觉得如何呢?」

东郊区的项目,那么大的肥肉,我的父亲又怎么会不要呢。

凌伯父的话几乎是摆到台面上来了,我的儿子有我家公司的股份,我又拿东郊区这么大的项目给你,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啊。

所以当天,在书房,在陈婉清阴沉的脸色下,我的父亲把他手中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给了我。

在他快要签下自己的名字时,我问他:ṭű̂ⁿ「你有后悔不听我的解释把我送出国吗?」

他冷哼一声:「婉清比你优秀多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还能指望你帮我管理公司吗?」

我拿着股权转让协走出去时,路过陈婉清,她的不甘心毫不掩饰。

以后就为我打工吧,陈婉清。

走出陈家的别墅,我最后回头看,我的母亲站在门口目送我,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我起初是恨她的,我也不打算原谅她,反正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

回到公司把我的东西拿回家,凌柏舟给我发信息:「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我给他发:「嗯。」

早在回国前,我就已经拿到了国外研究生的 offer。

我不甘心将陈氏留给陈婉清,刚好凌柏舟这个公子哥胸无大志,回国也是和别人联姻,倒不如帮我一把。

豪门的联姻因利益驱使,商人讲利,谁也不会让谁得了便宜。

陈氏近几年因为投资失败,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凌氏和顾氏早就有了想要吞下这头病危大象的心思。

所以,我和凌伯父达成了共识,项目给陈氏集团又怎样,反正都是凌氏集团的。

凌氏近几年的发展方向和顾氏几乎一样,日益壮大的凌氏不知道顾氏能不能招架的住。

我将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市场价格卖给了凌鹤,凌鹤凭着近几年收的散股和一些股东的股份,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股东。

在我临走的那晚,外面下起了雨。

外面的门被敲响,顾砚修头发滴着水,看着我手中推的行李箱。

挪动着僵硬的视线:「你…要走了吗?」

「嗯。」

「你和凌柏舟不是真的对不对?」

「在一起怎么样,不在一起又怎样?」

他笑容惨淡地看着我:「陈星柚,不管你信不信,我…比我自己意识到喜欢上时,就已经喜欢你了。」

我摁下电梯键,没有回应。

就像曾经在青春期那个女孩热烈的喜欢终究在那时没有得到回应一般。

05

顾砚修番外

从我出生起,我就被条条框框束缚住,做任何事情都好像有标准答案来对我评分。

所以我事事都要做到一百分。

可是后来我看到一个很糟糕的女生,如果给她评分,将会是 0 分,还要扣分。

她喜欢没有节制地吃甜食,一天吃三个蛋糕,吃到她腻为止。

她的成绩非常的不好,但还是天天和同学笑哈哈。

应该是在初二那年,我在琴房练琴,她和同学咬着冰激凌从窗口经过。

她睁着大眼睛停下来,旁边的同学催她:「这节课不行,这节是班主任的课。」

她大手一挥:「你先走吧。」

她一脸稀奇地趴在窗边看着我,我因为这道不加掩饰的目光停下,冷淡地看着她:「有事吗同学。」

那时候阳光跳进窗台,她逆着光撑着脸朝我笑:「同学你好啊,我叫陈星柚,耳东陈,星光的星,柚子的柚,你可以叫我星星。」

在我的世界里,陈星柚于我而言就像个离经叛道的存在。

她可以为了看一本小说熬一整晚的夜,然后在课上睡大觉,她可以为了看一个组合的演唱会,不惜请假也要不远万里过去。

我记得我有次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她眼睛亮亮地对我说:「因为喜欢啊,就像我喜欢你一样,你看你对我这么冷漠,我还天天追着你。」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又傻又蠢,我应该喜欢想陈婉清那样的女生,聪明懂实务。

只有这样才能当顾家的女主人。

后来在杨万茜的生日会上,我被下了药,那时候我吻下去时,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想的是谁。

是她陈星柚,可是我逃避了。

后来她出国的很长时间,北城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

但好像我的人生没有一丝亮光。

我忍着不去看她, 没想到第四年在看到她,是一个男的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那一刻, 心中好像有什么要冲出来,我看着她, 她好像看到我了, 但只是对我轻轻地笑了笑。

一个很礼貌的微笑, 很疏离。

我的心很慌, 又很难受, 我想拼命地抓住什么, 却想沙子一样, 从手中流失。

她的眼里不再有我,没有像之前一样笑嘻嘻地背着手,走过来, 探头喊我:「顾砚修。」

我希望她是恨我的, 有恨就代表着还有爱, 可是没有。

当我查到她当初在国外出了车祸失忆,我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 又迫不及待地去找她。

一定是她忘记了和我的记忆, 只要记起来,记起来我们还能重新在一起。

我那天看到她从店里出来,我慢慢的跟在她后面, 就像从前很多次她静静地跟在我后面, 怕我赶她一样。

她发现我后, 表情很平淡。

可是后面她接了一个电话,笑得很开心, 说话的语气和从前一样。

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酸, 那是嫉妒。

现在,我坐在被搬空的办公室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出现决策失误,导致公司损失重大, 我被董事会免去了总裁一职。

凌氏吞并陈氏集团后,几次先公司上市新产品,抢占了市场份额, 因为极具性价比,公司即使上架, 投入宣传有事一大笔支出, 这条生产线就损了公司的元气。

我那些我为数不多的东西走出集团的大门,这一刻是我前几十年从未有过的轻松ṭų₆。

我想去找她了, 所以我去了。

在 M 国下机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很大。

我走进她的学校里面,看着那些建筑物,心想,这里就是她读书的学校,也是她生活的城市。

我站在学校门口等她,等啊等啊。

她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眉眼弯弯地对旁边的男生说什么。

男生是凌鹤的弟弟凌柏舟。

凌柏舟把她的手放进衣兜里,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我僵在原地,忽然想起杨万茜曾经对我说的话:像陈星柚这样的女孩子,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幸福的,不一定和你顾砚修在一起才幸福。

我握紧僵住的手, 忍不住红了眼睛。

当天我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在云层中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朝我奔过来的女生, 鬼灵精怪地歪着头对我说:「我也学会了弹钢琴, 我邀请你来听啊。」

我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掉落,喉间哽塞。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