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那位祖宗周世钧身边,最乖的金丝雀。
直到后来,他生意场上遇到棘手的事,随手就将我送了人。
被拉上车时,我挣脱身边人,哭着跑回去求他。
可他只是冷漠地掰开我的手:「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央央?」
我终于明白,我以为的在意和尊重,不过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再后来,我跟的那人遭暗算重伤濒死。
周世钧亲自来接我回去:「央央,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笑着抬起手,给他看我无名指的婚戒,又低头轻轻吻了我的爱人。
「周先生你看,我已经嫁人了。」
1
二十二岁生日那晚。
周世钧在维多利亚港为我放了整夜的烟火。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也是他陪我过的第二个生日。
休息室里,几位平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名媛正一起喝茶闲聊。
房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赵亦斓穿一条香家的高定长裙,拎了个爱马仕手袋,
直接走进来坐在了我对面。
她曾差一点和周世钧订婚,因此对我敌意很深。
这两年遇到机会,赵亦斓总会借机刁难或是羞辱我一番。
今天周世钧豪掷万金为我庆生,赵亦斓自然是怨恨极深。
「斓斓姐,周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
有人担心她给我难堪,试图打圆场。
赵亦斓却勾唇一笑,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说了一句:「你今天这裙子还不错,衬你。」
2
我有些愕然地睁眸,众人也讶异不已。
赵亦斓眼底笑意更深,声音却越发和善:
「方才听人问周先生,他亲口说你们好事将近了。」
赵亦斓笑靥如花,从手袋里拿出个锦盒递给我。
「景小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礼貌接过道了谢。
她离开时,又含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哦对了,生日快乐啊景小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攥着盒子,尚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周世钧就亲自过来接我了。
他摘了自己的大衣亲自为我披上,拎了手袋,惹得身后几个名媛都捂嘴轻笑起来。
我心底雀跃欢喜,挽住他手臂往外走:「周先生,我们是要去哪儿?」
周世钧低头看我一眼,将我鬓边的头发拂开:「马上你就知道了。」
3
下了周世钧的私人游艇,我这才注意到码头上停了很多的豪车。
最招眼的是一辆挂三地牌照的劳斯莱斯。
隐约能看到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靠在车头处抽烟。
夜风吹来,我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攥紧了衣襟。
「周先生?」
这么多的人,却又鸦雀无声,我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周世钧垂眸,摸了摸我的头发。
「央央,今晚开不开心?」
「开心。」
周世钧笑了笑,手指轻拂过我的脸:「这两年,我疼不疼你?」
我点头,他待我是真的好,用心,专一,十分尊重。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件事?」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周世钧眼底的笑意敛去,他轻握住我的肩,要我转过身。
我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地任他动作。
「央央乖,看到那个男人没有?」
我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灯影下,隐约能看到男人英挺的侧脸。
我回头去看周世钧:「看到了,他是你的朋友吗?」
周世钧松开手,望着我的眸底再无一丝温和笑意。
「以后,你就跟着他了。」
我足足怔了三秒钟,「周先生?」
4
周世钧不再看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保镖却走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手臂:「景小姐,走吧。」
我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挣着。
周世钧似乎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两个保镖态度更冷:「景小姐,您别自讨苦吃。」
可我完全听不进去,像是疯了一样踢打撕咬,
他们大抵顾忌着什么,没敢下狠手。
我趁机挣开,哭着跑回去求周世钧。
周世钧垂眸望着我的手,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用尽了全力,指尖都捏的发白。
可他只是冷漠地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知道我为什么一直ŧůₓ不碰你吗央央?」
他声音淡漠,我耳边却像是轰然响起炸雷。
几乎被掰断的手指,疼得钻心,可我却好似感觉不到。
眼泪汹涌地往下落,却又没有半点声息。
原来如此,原来让我动容的那些在意,尊重,包容。
全都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我抬手把眼泪拂去,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双眼:「周世钧,你决定了是吗?」
5
「是。」
「没有转圜的余地?」
「是。」
「不会后悔?」
「当然。」他自负地轻笑了一声:「我周世钧这辈子做人做事,从不会后悔。」
我亦是笑了:「好。」
「周先生,你曾救过我一次。」
「这一次,就当我还了你的恩情了。」
周世钧微蹙眉,再次挥手让保镖过来。
「不用,我会自己走。」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抬手将身上的大衣脱掉。
周世钧眉宇蹙得更深。
夜深风冷,一条单薄的黑色吊带长裙,挡不住半点风寒。
可再冷,也及不上心底的寒意。
周世钧点了一支烟,看向我:「过段时间,我去接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转过身去时,正对上那个男人的视线。
他掐了烟,向我走来。
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露出一截笔挺的西裤。
男人身量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随后,他脱了大衣丢给我:「穿上。」
6
我抱着怀中的大衣,嗅到一股很浓烈的雪茄的味道。
随即,却乖顺安静地将大衣披在了身上。
男人似乎很满意于我的听话,伸手将我揽到怀中。
他动作有点重,我的鼻尖磕在他结实的胸前,疼得瞬间就飙了泪。
「周先生,之前那笔债,就此一笔勾销了。」
周世钧站在那儿,目光涔冷落在我脸上。
我也安静地望着他,乖巧地任那个男人将我搂在胸前。
我本就是乖巧安静的性子。
周世钧也曾数次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一点。
他还说过,每次我乖乖地看着他,软软地说「好」时,他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一直到这一刻,我仍是很乖。
他将我送人,我也只是哭了一声,问了一句。
就乖乖听话了。
可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好,如沈先生所说,一笔勾销。」
周世钧微颔首,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知何时攥得死紧。
「走了。」身侧的男人揽住我,转身往车子走去。
我随着他转身,一直到上车,都没有回头。
7
车子发动,我坐在温暖的车厢内,眼泪又掉ţũ̂⁻了下来。
实在鼻子疼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沈彦东看我一眼:「还难受?」
我低头抹泪,没吭声。
沈彦东嗤笑了一声:「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是啊,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我只是心疼过去的自己是个傻子而已。
眼泪不由掉得更凶。
沈彦东却好像有点恼了:「再哭,老子把你丢下去!」
我吓了一跳,忙抹掉眼泪。
顶着微红的鼻尖看向他:「不是的,是你刚才把我撞疼了,我才哭的……」
「老子什么时候撞疼你了?」
「就,就刚才你把我搂到怀里时,磕,磕到了。」我忙磕磕巴巴解释。
沈彦东一怔,旋即伸手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抬了起来。
鼻子尖果然红着,隐约还有点出血。
沈彦东沉默了数秒,拿了纸巾递给我:「娇气。」
「谢谢。」我接过纸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张脸倒是英俊,甚至在周世钧之上。
只是满身都带着戾气,有点凶,有点吓人。
我忍不住悄悄地往另一侧蹭了蹭,和他拉开了距离。
8
沈彦东在港城的住所是位于石澳半岛的独栋别墅。
进了门,我就被人带去洗澡换衣服Ŧůₖ。
然后送到了沈彦东的卧室。
一进门,沈彦东正从浴室出来,
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只在腰上随便系了条浴巾。
我霎时间慌乱得不知该往哪里看好。
沈彦东咬着烟,笑了一声,将毛巾扔给我:「给我吹头发。」
我乖顺地走到他背后,先用毛巾给他擦拭到半干,方才开了吹风。
只是刚吹了没几下,沈彦东忽然抬手拔掉了吹风的插头。
接着抱起我,直接扔在了床上。
「沈,沈先生……」
我吓得眼眸大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想要躲。
沈彦东却单膝压在床上,一手就摁住了我。
「景未央,胆子不小啊,敢勾引我。」
9
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我没有!」我气得瞪大了眼。
沈彦东失笑,粗粝的手指落在我单薄的丝质睡衣上。
「刚才站我背后,蹭来蹭去的不是你?」
我气噎,这睡衣是他的人逼我穿的,
而且根本没有给我内衣!
人在屋檐下,我有什么办法?
吹头发是他让我给他吹的。
他个子那么高,我踮着脚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吹到……
见我气得要哭,沈彦东却好像兴致更高了一些。
「景未央,招我的人是你,受着吧。」
睡衣被撕开时,我别过脸,紧紧咬住嘴唇,闭了眼。
周世钧没有碰过我,从前于我来说,是被珍视被在意的感动。
如今却更像是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
只是,我没有料到会那样疼。
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与汹涌的泪,就刺破了那可笑的伪装镇定。
沈彦东却更意外。
他停了动作,看着哭得发抖的我,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声:「艹。」
「景未央,你他妈是第一次?」
10
沈彦东俯下身,想要帮我擦眼泪。
可我的眼泪却决堤了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他擦得渐渐不耐烦,起身就要走,「行了行了,老子不做了。」
我哭得抽抽噎噎,却睁着红肿的眼看向他:「不要。」
「景未央?」
「已经疼过了,我不想再疼第二次。」
我想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痛楚,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别让我白疼一次。」
我哭得可怜又委屈,沈彦东却仿佛被我的话逗笑了。
他伸手又把我勾到怀里:「景未央,这种时候对男人说这种话,你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虽然话说的狠,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到。
接下来的过程中,他温柔了很多。
直到一切结束。
我伏在枕上不想动,沈彦东套了条睡裤去拿水。
又喂我喝了一杯。
「去洗澡?」
「好累,不想动。」
「娇气。」
沈彦东搁下杯子,转身把我抱了起来:「抱紧了,摔下去老子可不管你。」
我吓得忙勾住了他的脖子。
11
第二天睡醒时,床上早没了沈彦东的影子。
我起身,坐在床上怔忪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自己早已不在周公馆,而是在沈彦东的豪宅里。
周世钧把我送给了沈彦东。
就如同送出一件商品。
我自嘲地笑了笑,起身下床。
洗漱后下楼,却见楼下客厅不停有人出入,十分热闹。
「景小姐,您醒了?」
「这会儿要准备餐点吗?您喜欢西式还是中式?」
「沈先生让人给您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待会儿您用晚餐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买的东西?」
我望着几乎将偌大客厅堆满的纸盒和箱子,有些讶异。
「是,沈先生说了,您以后住在这里,很多东西都要置办。」
「沈先生也会住在这里吗?」
「当然,沈先生只要回港城,就会住在这里。」
我怔怔然站了一会儿,才道:「那劳烦帮我准备一份西式早餐,谢谢。」
「好的景小姐,您稍等。」
12
用完餐,工作人员还在等着我过目添置的物品。
简直囊括了日常所需要的一切。
沈彦东不是个细心温和的绅士。
譬如准备衣物,他或许懒得费时间挑选。
直接将所有大牌的当季和超季衣物一扫而空,塞满了楼上巨大的衣帽间。
护肤品和化妆品也是一水的顶级贵妇线。
包包更不用说,爱马仕都有一堆。
而最让我意外的就是珠宝。
琳琅满目的钻石根本数不清,
首饰盒里甚至还有两颗红钻。
要知道红钻简直罕见到了极致,全球也不过开采出了二三十颗。
最大的一颗也没有超过 6 克拉。
「景小姐,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已经够了。」
我有些五味杂陈:「替我对沈先生说一声谢谢。」
其实周世钧对我也极好,我的日常已经算奢靡。
但却也远远未到这样的地步。
我只能归结为男人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沈彦东也许是想要压周世钧一头,
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人这般大方。
13
十几个工人来回搬运了数趟。
方才将这些物品都归置妥当。
下午时,沈彦东打来电话,「晚上有个慈善宴,你跟我一起参加。」
「待会儿造型团队就过去了,打扮漂亮一点 BB。」
我坐在镜子前,感觉自己就像个任人打扮的芭比娃娃。
造型师和化妆师怎么夸赞,我的兴致都不大好。
哪怕身上的礼服是高定中的高定,价值数百万。
哪怕颈上那一串翡翠价值上亿。
但我还是有些神思恍惚。
昨天我还是周世钧的女友。
今天就成了沈彦东Ŧŭ₆的女人。
就算打扮得再怎样光鲜亮丽,在他人眼中,也只是笑柄而已。
我甚至已经可以想到,宴会上那些往昔对我和善的名媛贵妇和千金小姐。
此时会怎样对我避之不及,眼带嫌恶。
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14
六点的时候,沈彦东回来接我。
仍是那辆挂三牌的劳斯莱斯,高调张扬到了极致。
我坐上车,沈彦东就将我搂到了怀中,他捏捏我的脸:「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
「景未央,我不是瞎子。」
「沈先生,我能不去吗?」
沈彦东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我的耳垂:「怎么,怕见到姓周的?」
我垂了眼眸:「就是不太想参加,这种活动总是很无聊,又吃不饱。」
沈彦东闻言不由笑了:「有我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但是裙子很紧。」
我穿的是一条很显身材的鱼尾裙,多喝一口水都会凸显小肚腩。
沈彦东修长的手指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景未央,你这样活的累不累?」
我有些茫然。
周世钧对我极好,可谓宠爱到极致。
但我这两年,却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从头到脚都精致到一丝不苟。
「在我身边你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开心就好。」
沈彦东看我一眼:「比起漂亮,当然是吃饱更重要。」
15
到了宴会厅,很快就有人过来逢迎寒暄。
沈彦东叫了助理带我去休息区吃东西。
虽然他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
但我还是没多吃几口,就放下了叉子。
熟人挺多,但如我所想的一样,没人过来与我打招呼,
我也乐得清闲。
正玩手机的时候,赵亦斓却走了过来。
「景小姐。」赵亦斓居高临下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骄矜的笑。
我想到那日她反常的亲近,不过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我会被周世钧送人。
她是存了心,捧起我,又看我笑话。
「有事吗?」
赵亦斓在我对面坐下来,打量我几眼,才道:「景小姐好像过的还不错。」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
赵亦斓又道:「那位沈先生,听说十分不好相与,景小姐受委屈了吧。」
这倒是没有。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要提醒景小姐一句,你不会真ṱűₛ以为世钧还会接你回来吧。」
我平静看向她:「赵小姐,我不会回去的。」
赵亦斓有些意外:「怎么,你是铁了心跟沈彦东了?」
「景小姐,好心劝你一句,沈彦东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
「赵小姐,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我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过去了。」
「景未央。」
赵亦斓也跟着起身,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甘:「其实,世钧他心里很惦念你……」
我笑得很轻很释然:「是吗?那多谢周先生惦记了。」
「你真的放弃世钧了吗?」
我没有再回头:「赵小姐,是他先放弃我的。」
16
去找沈彦东的路上,我遇到了之前关系不大和睦的一位名媛。
「景未央,你挺有能耐啊,一次比一次攀得高。」
「蒙沈先生厚爱,我也不胜荣幸。」
「别得意太早。」
她挑眉讥诮看着我:「我等着看你下一个金主会是谁。」
我面容平静,心底却暗流汹涌。
那种命运不被自己操控的无奈和愤慨,几乎化作巨大的可怕的兽口,将我整个人吞噬。
是啊,沈彦东腻了,会怎么对我?
如赵亦斓所说,他是刀尖上行走的人。
他的手不干净,沾满了血。
整个东南亚的黑帮,他占了半壁江山。
这样的人,仇家无数,心狠手辣。
也许我的下场会更惨。
那一瞬间,我忍不住想。
周世钧如果对我有一星半点的情意,会将我送给沈彦东吗?
显然,并没有。
也许在他眼里,我的死活,根本轻如羽毛。
17
宴会到后半场,我越发提不起兴致。
站在沈彦东的身边,那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敬,
但一转身,眼底的轻薄与鄙视已经遮掩不住。
「是不是肚子饿了?」
沈彦东坐在沙发上,将我拉到他怀中。
暗淡的光线里,我摇摇头,安静望着他的脸。
年轻,英俊,狠戾,张扬,不可一世的狂傲。
他此时对我温柔,却也难保翻脸就不认人。
「沈先生。」
我决定触一次他的逆鳞。
仗着现在他对我还有兴趣。
就算惹了他,至少也不会当场丧命。
更也许,说不定还能谋划出一条后路来。
他这样的男人,最是一言九鼎。
「想说什么?」
「刚才有人说,等着看我下一个金主是谁。」
我话音还未落定,那原本摩挲着我腰间软肉的手指,蓦地就收紧了。
我疼得蹙眉,却还是继续问道:「沈先生,你会把我送人吗?」
「像周世钧把我送给您这样,也送给别人?」
沈彦东看着我,缓缓笑了。
他笑得很肆意,桀骜不驯,却又带着些不屑一顾。
「景未央,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用女人换利益的男人,在我眼里连废物都不如。」
「你把我和周世钧相提并论,确定不是在侮辱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哪天腻了……」
我看着他,眸中一点一点凝了泪。
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是漂亮好看招人疼。
我也知道,这样玩弄心机真的很让人不齿。
但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是想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18
「怕我腻?」
沈彦东玩味看着我,粗粝的大掌,不轻不重拍在我臀上。
「那就在床上乖一点,讨我欢心不就行了?」
「沈先生!」
我又气又羞,哀怨瞪他。
沈彦东似是心情不错,倒也纵着我:「放心,不会把你送人。」
「你生是我沈彦东的人,死了也得做我们沈家的鬼。」
我料定他这只是句玩笑话,
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更何况还有周世钧这个前车之鉴。
但沈彦东却好似不是在哄我。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枚大得差点把我手指头压断的钻戒。
沈彦东这人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
他的审美向来秉持的就是,最贵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但这样的戒指我真的没办法带出门。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妥协。
选了一对顶奢品牌最朴素的对戒。
「景未央,这枚戒指你要是敢摘下来,老子弄死你。」
「你能别一口一个老子的嘛,像个悍匪一样。」
我瞪他一眼,却还是乖顺地戴好了戒指。
又将那枚大的像冰糖块一样的钻戒,小心妥帖地收了起来。
沈彦东似乎心情很好:「下个月带你出门一趟。」
「去哪儿?」
「去看我爸妈。」
「那我要不要给叔叔阿姨准备礼物?」
沈彦东揉了一下我的头发:「不用,到时候跟我一起磕几个头就成。」
「磕头?」
「他们十年前已经去世了。」
沈彦东将我拉到怀里,「景未央,给我爸妈磕完头,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了。」
「沈先生?」
我万分意外,没想到沈彦东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怕被我送人?」
沈彦东捏了捏我的脸:「媳妇总不会送出去的,这下能放心了?」
19
跟沈彦东在一起后,我没想过再和周世钧碰面。
毕竟他是京城人,从前我们在一起时。
他多半时间也都是逗留京城的。
偏巧那天沈彦东没和我一起。
周世钧与人寒暄后,竟直接走到了我面前。
他拿了一个小盘子,装着精致的糕点。
「吃点蛋糕。」
他将盘子递给我:「记得你参加宴会总是说吃不饱。」
我没有接,只是展颜一笑:「谢谢周先生,只是我今天已经吃饱了。」
周世钧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身上的礼服是吊带款,但并不收腰,因此不大显身材。
在满场的衣香鬓影中,我的裙子不是最出彩的,也不是最贵的。
但却是我自己选的,最舒服的,最让我放松的。
「沈彦东就给你穿这样的便宜货?」
「是我自己挑选的。」
周世钧微挑眉,显然不信:「他若是对你好,这样的裙子也根本送不到你跟前。」
我懒怠和他解释什么。
沈彦东的审美都是以贵为好。
我的衣帽间塞满了高定,甚至很多条古董高定裙都是我如今的私藏。
但我现在是真的不爱穿。
就如沈彦东说的那样,开心最重要。
这条裙子是我自己逛街买的,确实不是什么大牌。
但沈彦东也说了,我就算穿 100 块的裙子,也没人敢小看我。
毕竟我男人的身份摆在这里。
「随便你怎么想吧。」
我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
周世钧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央央,你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我蹙眉,甩开他的手:「周先生,您自重。」
周世钧明显的有些不悦,但却仍是风度极佳地克制住了。
「央央,我说过的,我会接你回来。」
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回了一句:「周世钧,你有病吧?有病你去看病好吗?」
「景未央……」
「送出去的东西,都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何况是人。」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随手可以丢弃的物件?」
「你以为沈彦东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他不过是想要踩我的脸而已。」
「他对我怎样,我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清楚。」
「央央,你还真是天真幼稚。」
周世钧骄矜一笑:「总之,是我的,早晚都会回到我身边。」
「央央,包括你。」
20
我和周世钧见面的事,沈彦东很快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早。
一身的酒气,明显心情糟糕透顶。
我正在梳妆台前护肤,他推开门进来,
有些粗鲁地一把将我抱起扔在了床上。
「沈先生……」
我刚喊了一声,沈彦东就低头狠狠吻住了我。
精致繁复的蕾丝睡裙被他单手撕开,他的动作很强势很重。
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柔。
我大约能猜到点什么,因此也不再挣扎,乖顺地任他亲吻着。
「景未央。」
沈彦东攥住我的手腕,摁在头顶处。
他眼底带着一抹狠戾的狰狞之色,定定看着我:「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我没忘。」
我软软开口,尽力安抚他:「今天只是意外,我没想到会遇到他。」
「他说了会来带你走。」
「我不会走。」
「沈先生,我不会跟他走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极致,却反而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彦东的情绪明显平复了一些。
他松开我的手腕,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我的眉梢眼角:「心里还有没有他?」
我没有立刻回答,几秒种后,方才摇头:「没有了。」
是真的没有了,我就算再卑微,再不起眼。
却也不是全无自尊的。
不会自甘下贱到那种地步。
「有没有我?」
我有些讶异于他会这样问我。
甚至某一瞬间我在想,难道他是吃醋了?
「景未央,不许走神。」
沈彦东蓦地掐紧了我的腰。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眼底藏了薄怒,但更像是在恼恨自己。
恼恨自己怎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我不由莞尔,却仰起脸,轻轻亲了亲他:「你猜。」
他气得在我臀上重重拍了一掌,
却又一路吻下,到最后停在我小腹上那个小小的伤疤,缱绻亲吻。
「疼吗?」
「不疼的,只是一个微创的小手术。」
「而且,都一年多了。」
但沈彦东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摸了很久:「为什么会留疤?」
「我有点疤痕体质吧。」
说来也奇怪,这个伤口当时愈合得挺慢的,还感染了几次。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愈合,也因此留了疤。
「以后,我不会让你身上再有一个疤的。」
沈彦东忽然的一句,我却似被触到了心,不由动容。
「沈先生……」
沈彦东抚了抚我的鬓发,低了头吻在我颈侧:「景未央,这辈子都只能跟着我。」
「……好。」
21
我没想到周世钧的话会那么快应验。
沈彦东要带我去祭拜父母的事,原本只有我和他的几个心腹知道。
但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
我和他刚在墓前磕完头,就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声响。
沈彦东的父母都是出身书香世家,性子平和低调。
想来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独子,后来走上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路。
因此沈彦东每次回来,都轻车简行,从不张扬。
但也正因此,这一次他明显居于了劣势。
我披着他的外套藏在墓碑后。
从最初的惊恐尖叫,到最后,我已然平静到木然。
沈彦东那几个下属全都死了。
而他也被人逼到父母墓碑前,再无退路。
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衣,他靠着父母的墓碑,已然无法起身。
我从地上爬起来,将外套摘下,盖在他身上。
「沈彦东。」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满脸血污,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景未央。」
我抬起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
他却用尽全力握住了我的手:「害怕吗?」
我摇头。
沈彦东闭上眼,片刻后,他似有了些力气。
竟将我推开了一些。
「把戒指摘了。」
我不明所以,沈彦东的视线落在我的无名指上:「央央,把戒指摘了。」
他声音嘶哑,说完这Ŧúₖ句就剧烈咳嗽着吐出了几口血沫。
「沈彦东……」
我扑过去想要帮他擦,沈彦东却再一次推开了我。
「央央。」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周世钧的声音。
墓园里静寂得摄人。
我甚至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沈彦东不停地吐着血,已经濒临昏迷。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回头。
周世钧从直升机上下来,摘了墨镜递给身边人。
他高高在上,矜贵无比。
望着我,眼底的笑意都带着志在必得。
「央央,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走到我身边,对我伸出手。
他的手那样干净,一滴血都没有。
他看起来那样春风得意,不像是此时的沈彦东,狼狈不堪,满身血污。
但我没有伸出手。
我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周世钧的眉宇蹙了蹙:「央央,听话,过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半点的不耐。
可我摇了摇头。
我靠在沈彦东身边,轻轻将脸贴在了他被鲜血染透的手臂上。
22
周世钧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央央,沈彦东活不过今日。」
我笑了笑,抬起手,给他看我无名指上的婚戒,又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爱人。
「周先生你看,我已经嫁人了。」
「景未央!」
周世钧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你别犯蠢,沈彦东就要死了。」
「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值得吗?」
「你在他身边才多久?景未央,才几个月你就为他要死要活?」
「是啊,我们是夫妻,活着我是沈家的儿媳妇,死了,我也是沈家的鬼。」
我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周先生,您不知道,沈彦东他特别小心眼爱吃醋,我得让他放心。」
「景未央,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周先生,是你不懂。」
因为从小没有家,是孤儿,所以你不会懂我们这样的人多渴望能安定下来。
因为被欺骗过利用过,所以当有一个人对你字字句句都信守承诺时,你会有多么触动。
我和沈彦东确实只相处了几个月。
可他给了我家,给了我一个安定的,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ŧųₗ不用再从噩梦里惊醒,
不用再担心,我的爱人会把我当作货物送出去。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定更能打动我。
23
「央央,我只当你被他哄骗了。」
Ṭŭ̀ₚ
周世钧很快恢复了如常神色:「没关系,我有的时间和耐心让你改变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挥手,示意保镖上前将我带走。
我紧紧抱着沈彦东的手臂,不肯松手。
可历史好像再次重演了。
周世钧把我送人那一晚,我抓着他的衣袖求他。
他一根一根掰开了我的手指。
冷漠绝情到让人心寒齿冷。
如今我不想回到他身边,我想要和自己的丈夫死在一起。
他却又让人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强硬地将我带回了他的身边。
总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在他的眼里,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可我就算拼尽全力也挣不开。
哪怕到最后,我哭喊嘶吼到嗓子嘶哑,人也昏厥过去。
却仍是被周世钧强制带上了直升机。
我醒来时,周世钧很平和地对我说了几句话。
「央央,你何必这样执拗。」
「其实就算沈彦东没死,你们也没可能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快知道他的行踪,这么快动手吗?」
「是你立了大功啊央央。」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手指落在我的小腹那个伤疤上,轻抚了抚。
「当初给你做手术的时候,这里植入了微型追踪器。」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春风得意,志得意满,高高在上贵不可攀。
可在我的眼里,他却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央央,沈彦东是死在你手里的。」
「你还怎么跟他生死在一起?」
24
沈彦东被周世钧的保镖丢入了深海。
听说已经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他死之后,群龙无首,帮派乱成一团。
很快有新人上位,将他彻底取代。
也许再过不久,沈彦东这个名字会被人彻底遗忘。
周世钧将我带了回来,半软禁了起来。
我想过和他鱼死网破。
但我有了身孕。
宝宝刚刚两个月,我和沈彦东都不知道。
周世钧得知之后,第一时间逼我打掉孩子。
但我从厨房偷了一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也许是有点了解我的性子的。
知道没了孩子,我必定活不下去。
最终,竟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孩子满四个月的时候,周世钧深夜喝得烂醉回来,执意要进我的房间。
被我用那把剪刀刺伤了手臂。
「景未央。」
他捂住淌血的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你真的爱上沈彦东了,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着那把剪刀坐在地毯上,抱紧了自己的小腹。
「我对你不够好吗景未央?」
「我连沈彦东的孽种都容忍了!」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周世钧,你这样的畜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好,很好。」
周世钧怒极反笑:「景未央,你以为如今你这样,没有我的庇佑,你和孩子能活下去?」
「沈彦东生前树敌无数,多的是人想他死。」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凌辱折磨死了!」
「你以为我想活吗?」
我冷笑了一声:「周世钧,如果当初在墓地,你让我和沈彦东死在一起,我也许不会这么恨你。」
「你真的是疯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景未央!」
「因为我确定他不会把我送人,哪怕是他落魄了,到了绝境,他这样的男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当成物件送出去,好让自己苟活下去。」
周世钧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不会,没到那一步,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就是知道,沈彦东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是我景未央的丈夫,我就是知道他不会那样对我,他宁愿死都不会伤害我!」
我说到最后,终于哭了出来。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天在墓地,他快不行的时候,为什么逼着我摘掉戒指。
他是在给我谋一条生路。
他是想要,周世钧能对我和他的过去,少一分的介怀。
我未来的路,能因此更好走一点,委屈,能少受一点。
他到死还在担心我会被欺负。
可我真的不知道,沈彦东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
25
宝宝八个月的时候。
接任沈彦东帮派的那个男人忽然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一把年代久远的金锁。
小孩子戴的那一种。
「这是东哥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
「出事前他让我拿去寺庙开开光,后来……他没来得及去拿,所以一直在我手里。」
我不太明白。
他却将金锁给了我:「大嫂,这是您的,是您小时候给东哥的。」
我越发一头雾水。
「东哥小时候被人拐卖过,后来被解救后,在一个福利院短暂住过半个月。」
「您也是那个福利院的。」
「那时候他受了惊吓,天天做噩梦,是您一直陪在他身边。」
「后来他家人接他回去,走的时候他把自己戴在脖子上的玉坠给了您,而您把自己的小金锁给了他。」
「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攥着那把金锁,记忆里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沈彦东给我的玉坠,我更是全无印象。
「东哥说,他查过,您后来被人领养过,但领养您的人对你不好,常常打你。」
「有一次您高烧差点死掉,福利院的院长知道后,又把您接了回去。」
「可能玉坠就是在那个家里丢的,也因为那次高烧,你忘记了很多事。」
「后来东哥家里出事,他被逼得远走东南亚,一直到后来他报了父母的仇,坐上那个位子,足足用了十几年,所以,也耽搁了回去找您……」
「大嫂,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怔怔捧着金锁,泪如雨下。
物归原主了。
可是沈彦东呢,他再也不会回到我和孩子的身边了。
26
也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
拿到金锁不久,我见红早产生下了一个孱弱的女儿。
我怕周世钧会抢走我的孩子。
月子里身体虚弱无比,却还是执意日夜亲自照顾孩子。
女儿三个月的时候,周世钧带我回了港城一趟。
只是当晚,我们再一次不欢而散。
争吵后,周世钧带了人去澳门散心。
我和女儿留在了港城。
那晚,维多利亚港忽然燃放了烟花。
整整一个小时的纸醉金迷。
我哄睡女儿,站在邮轮甲板上,望着漫天烟花。
心里想的却是那年初遇沈彦东。
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烟花燃尽后落了满地的红。
周世钧为我披上大衣,将我推给了他。
那时候我心痛绝望到近乎崩溃。
却全然不知,不过数月我就会爱上他。
又不过数月,我们已然生死相隔。
夜风吹得我脸上一阵冰凉。
我抬起手,却摸到了一片湿痕。
「沈彦东……」
我忍不住低低呢喃,这个在我心里千回百转无数次的名字。
一双微凉的手,却自我身后而来,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尖叫推开。
可耳边却传来熟悉入骨的一把声音:「景未央,你男人回来了。」
27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
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心脏也不会再跳动。
就连风,好似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如果时间也可以被停止的话。
我真的希望就此变成永恒,
不用患得患失,不用惊喜再落空,
我永远可以期待着,和他即将重逢。
但那原本捂住我双眼的手指,却还是松开了。
我的视线里一片流光溢彩的灯影。
那双手落在我的腰上,又缓缓移到小腹,轻轻落在了上面。
「疼吗 BB?」
我用尽全力点头,眼泪无止境地落:「疼……」
「对不起。」
「你说过不让我再留一个伤疤的。」
「是我的错。」
「你说过给你爸妈磕完头,我就是沈家的儿媳妇了。」
「可我才刚做了沈家的儿媳妇,就开始守寡……」
我终于哭得嚎啕,用力捶打那环抱着我的手臂。
「沈彦东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哭得面目全非的脸,被他双手轻轻捧住。
熟悉的触感,落在我的眼角。
他为我擦眼泪,可我的眼泪却流不尽。
到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低了头吻住我。
「沈彦东……」
我颤着手,摸他额角,下颌处的伤疤。
扭曲的,凸出的,丑陋的,却又让我心疼得要死掉的伤疤。
「沈彦东……疼不疼,你疼不疼?」
我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重伤昏迷被扔入深海,到底要有多么强悍的意志力多大的幸运,才能重新回来, 站在我面前。
「景未央……」
沈彦东抱我抱得太紧, 紧到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但我却舍不得他松开。
好似他一松手, 我这场梦就醒了。
「伤口早就不疼了,可你一哭,我就心疼。」
沈彦东又低头吻我:「BB, 我带你回家了。」
我晕头转向地被他牵着向前走,
走出去几步, 忽然又想到什么:「女儿, 沈彦东,还有我们的女儿……」
「已经让人去抱她了。」
「那周世钧……」
沈彦东笑得很淡, 却冷入骨髓:「他今晚先祈祷自己有好运气下赌桌吧。」
28
其实从前周世钧就时不时去澳门小赌。
后来被他父亲狠狠敲打一场, 又接连出事,以至于把我送人, 才让沈彦东抬了贵手饶了他那一次后。
他倒是有段时间没再碰这玩意儿。
可从去年开始, 又逐渐变本加厉, 渐渐成瘾。
每次从我这里摔门离开后, 他总会去赌个昏天暗地。
但此刻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一切, 是不是有人幕后做推手?
但沈彦东并不愿意给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事。
我也不愿被这些恶心的人事占据心思,
只一心一意守着他和女儿。
年关将至的时候,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周世钧挪用了周氏几十亿的资金, 彻底惹怒了周家如今的掌权人。
听说他几乎算是被驱逐出了周家, 几乎穷途末路。
但却又不死心自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竟又拿着仅剩的钱去了澳门。
而这一次,周世钧没能从赌场离开。
不久后, 澳门街头多了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
再后来, 许是周家觉得他太过丢脸, 将他接了回去。
自此后, 再也没有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传来。
沈彦东没有再回帮派。
他那位生死兄弟将会继续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甚至还回了那个老旧的福利院。
他记得这里面的一草一木,甚至还记得房檐下的那个燕子窝。
可我忘得干干净净,前尘往事, 都如幻梦一般。
「我找到你时, 你正和那蠢货在一起。」
沈彦东的语调里带着很重的醋意。
我不由失笑:「当初他救过我一次。」
「可你也喜欢过他。」
「年少的时候, 很容易把恩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总之老子不爽他。」
「沈彦东……」
我转过身,抱住他:「我爱你。」
他怔了一下, 似有一些不自在, 轻咳了一声。
却又将我抱得更紧:「老子更爱你。」
「不许再说老子。」
沈彦东微挑眉,俯身吻我:「沈太太, 你老公很爱你。」
我忍不住笑, 踮起脚回应他的亲吻。
却又在最后,轻轻吻在了他的疤痕上。
沈彦东有一瞬的抗拒,想要推开我,但我握住了他的手。
阳光很好,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
我们的女儿摇摇晃晃跑过来, 又忽然停了脚步。
她抬起小胖手捂住眼, 又张开指缝偷看,笑得咯咯的,超级可爱。
我也笑,趴在沈彦东的胸前, 渐渐笑得和女儿一样大声。
这颗心落了地,生了根发了芽,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漂泊无依。
此生我已无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