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那位祖宗周世钧身边,最乖的金丝雀。



  直到后来,他生意场上遇到棘手的事,随手就将我送了人。



  被拉上车时,我挣脱身边人,哭着跑回去求他。



  可他只是冷漠地掰开我的手:「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碰你吗央央?」

  我终于明白,我以为的在意和尊重,不过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再后来,我跟的那人遭暗算重伤濒死。



  周世钧亲自来接我回去:「央央,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笑着抬起手,给他看我无名指的婚戒,又低头轻轻吻了我的爱人。



  「周先生你看,我已经嫁人了。」



  1



  二十二岁生日那晚。



  周世钧在维多利亚港为我放了整夜的烟火。

  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也是他陪我过的第二个生日。

  休息室里,几位平日关系还算不错的名媛正一起喝茶闲聊。

  房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赵亦斓穿一条香家的高定长裙,拎了个爱马仕手袋,



  直接走进来坐在了我对面。



  她曾差一点和周世钧订婚,因此对我敌意很深。



  这两年遇到机会,赵亦斓总会借机刁难或是羞辱我一番。



  今天周世钧豪掷万金为我庆生,赵亦斓自然是怨恨极深。

  「斓斓姐,周先生马上就要过来了……」

  有人担心她给我难堪,试图打圆场。



  赵亦斓却勾唇一笑,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说了一句:「你今天这裙子还不错,衬你。」



  2



  我有些愕然地睁眸,众人也讶异不已。

  赵亦斓眼底笑意更深,声音却越发和善:



  「方才听人问周先生,他亲口说你们好事将近了。」

  赵亦斓笑靥如花,从手袋里拿出个锦盒递给我。



  「景小姐,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不明所以,却还是礼貌接过道了谢。



  她离开时,又含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哦对了,生日快乐啊景小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攥着盒子,尚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周世钧就亲自过来接我了。



  他摘了自己的大衣亲自为我披上,拎了手袋,惹得身后几个名媛都捂嘴轻笑起来。



  我心底雀跃欢喜,挽住他手臂往外走:「周先生,我们是要去哪儿?」



  周世钧低头看我一眼,将我鬓边的头发拂开:「马上你就知道了。」



  3



  下了周世钧的私人游艇,我这才注意到码头上停了很多的豪车。



  最招眼的是一辆挂三地牌照的劳斯莱斯。

  隐约能看到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正靠在车头处抽烟。

  夜风吹来,我觉得有点冷,不由得攥紧了衣襟。

  「周先生?」



  这么多的人,却又鸦雀无声,我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害怕。



  周世钧垂眸,摸了摸我的头发。



  「央央,今晚开不开心?」



  「开心。」

  周世钧笑了笑,手指轻拂过我的脸:「这两年,我疼不疼你?」

  我点头,他待我是真的好,用心,专一,十分尊重。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件事?」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周世钧眼底的笑意敛去,他轻握住我的肩,要我转过身。



  我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地任他动作。

  「央央乖,看到那个男人没有?」



  我再次看向那个男人。



  灯影下,隐约能看到男人英挺的侧脸。

  我回头去看周世钧:「看到了,他是你的朋友吗?」



  周世钧松开手,望着我的眸底再无一丝温和笑意。



  「以后,你就跟着他了。」



  我足足怔了三秒钟,「周先生?」



  4



  周世钧不再看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保镖却走过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我的手臂:「景小姐,走吧。」

  我无法思考,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挣着。



  周世钧似乎不耐地皱了皱眉,转过身去。



  两个保镖态度更冷:「景小姐,您别自讨苦吃。」



  可我完全听不进去,像是疯了一样踢打撕咬,



  他们大抵顾忌着什么,没敢下狠手。

  我趁机挣开,哭着跑回去求周世钧。



  周世钧垂眸望着我的手,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用尽了全力,指尖都捏的发白。



  可他只是冷漠地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知道我为什么一直ŧůₓ不碰你吗央央?」



  他声音淡漠,我耳边却像是轰然响起炸雷。



  几乎被掰断的手指,疼得钻心,可我却好似感觉不到。



  眼泪汹涌地往下落,却又没有半点声息。



  原来如此,原来让我动容的那些在意,尊重,包容。



  全都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我抬手把眼泪拂去,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双眼:「周世钧,你决定了是吗?」

  5



  「是。」



  「没有转圜的余地?」



  「是。」



  「不会后悔?」



  「当然。」他自负地轻笑了一声:「我周世钧这辈子做人做事,从不会后悔。」

  我亦是笑了:「好。」



  「周先生,你曾救过我一次。」



  「这一次,就当我还了你的恩情了。」



  周世钧微蹙眉,再次挥手让保镖过来。



  「不用,我会自己走。」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抬手将身上的大衣脱掉。

  周世钧眉宇蹙得更深。

  夜深风冷,一条单薄的黑色吊带长裙,挡不住半点风寒。



  可再冷,也及不上心底的寒意。



  周世钧点了一支烟,看向我:「过段时间,我去接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转过身去时,正对上那个男人的视线。



  他掐了烟,向我走来。



  风卷起他大衣的下摆,露出一截笔挺的西裤。

  男人身量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我面前。



  随后,他脱了大衣丢给我:「穿上。」



  6



  我抱着怀中的大衣,嗅到一股很浓烈的雪茄的味道。



  随即,却乖顺安静地将大衣披在了身上。

  男人似乎很满意于我的听话,伸手将我揽到怀中。



  他动作有点重,我的鼻尖磕在他结实的胸前,疼得瞬间就飙了泪。

  「周先生,之前那笔债,就此一笔勾销了。」

  周世钧站在那儿,目光涔冷落在我脸上。



  我也安静地望着他,乖巧地任那个男人将我搂在胸前。



  我本就是乖巧安静的性子。



  周世钧也曾数次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一点。



  他还说过,每次我乖乖地看着他,软软地说「好」时,他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我。



  一直到这一刻,我仍是很乖。

  他将我送人,我也只是哭了一声,问了一句。

  就乖乖听话了。



  可他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



  「好,如沈先生所说,一笔勾销。」



  周世钧微颔首,垂在身侧的手,却不知何时攥得死紧。



  「走了。」身侧的男人揽住我,转身往车子走去。

  我随着他转身,一直到上车,都没有回头。



  7

  车子发动,我坐在温暖的车厢内,眼泪又掉ţũ̂⁻了下来。



  实在鼻子疼得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沈彦东看我一眼:「还难受?」



  我低头抹泪,没吭声。



  沈彦东嗤笑了一声:「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是啊,这种男人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我只是心疼过去的自己是个傻子而已。

  眼泪不由掉得更凶。



  沈彦东却好像有点恼了:「再哭,老子把你丢下去!」



  我吓了一跳,忙抹掉眼泪。



  顶着微红的鼻尖看向他:「不是的,是你刚才把我撞疼了,我才哭的……」

  「老子什么时候撞疼你了?」



  「就,就刚才你把我搂到怀里时,磕,磕到了。」我忙磕磕巴巴解释。

  沈彦东一怔,旋即伸手捏住我下巴,将我的脸抬了起来。

  鼻子尖果然红着,隐约还有点出血。



  沈彦东沉默了数秒,拿了纸巾递给我:「娇气。」



  「谢谢。」我接过纸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这张脸倒是英俊,甚至在周世钧之上。



  只是满身都带着戾气,有点凶,有点吓人。

  我忍不住悄悄地往另一侧蹭了蹭,和他拉开了距离。



  8

  沈彦东在港城的住所是位于石澳半岛的独栋别墅。



  进了门,我就被人带去洗澡换衣服Ŧůₖ。



  然后送到了沈彦东的卧室。



  一进门,沈彦东正从浴室出来,



  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只在腰上随便系了条浴巾。



  我霎时间慌乱得不知该往哪里看好。



  沈彦东咬着烟,笑了一声,将毛巾扔给我:「给我吹头发。」

  我乖顺地走到他背后,先用毛巾给他擦拭到半干,方才开了吹风。



  只是刚吹了没几下,沈彦东忽然抬手拔掉了吹风的插头。



  接着抱起我,直接扔在了床上。



  「沈,沈先生……」

  我吓得眼眸大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想要躲。



  沈彦东却单膝压在床上,一手就摁住了我。



  「景未央,胆子不小啊,敢勾引我。」

  9



  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我没有!」我气得瞪大了眼。



  沈彦东失笑,粗粝的手指落在我单薄的丝质睡衣上。

  「刚才站我背后,蹭来蹭去的不是你?」



  我气噎,这睡衣是他的人逼我穿的,

  而且根本没有给我内衣!



  人在屋檐下,我有什么办法?



  吹头发是他让我给他吹的。



  他个子那么高,我踮着脚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勉强吹到……



  见我气得要哭,沈彦东却好像兴致更高了一些。



  「景未央,招我的人是你,受着吧。」

  睡衣被撕开时,我别过脸,紧紧咬住嘴唇,闭了眼。



  周世钧没有碰过我,从前于我来说,是被珍视被在意的感动。

  如今却更像是一种难以启齿的耻辱。



  只是,我没有料到会那样疼。



  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与汹涌的泪,就刺破了那可笑的伪装镇定。



  沈彦东却更意外。

  他停了动作,看着哭得发抖的我,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声:「艹。」



  「景未央,你他妈是第一次?」



  10

  沈彦东俯下身,想要帮我擦眼泪。



  可我的眼泪却决堤了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他擦得渐渐不耐烦,起身就要走,「行了行了,老子不做了。」



  我哭得抽抽噎噎,却睁着红肿的眼看向他:「不要。」



  「景未央?」

  「已经疼过了,我不想再疼第二次。」

  我想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痛楚,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别让我白疼一次。」



  我哭得可怜又委屈,沈彦东却仿佛被我的话逗笑了。



  他伸手又把我勾到怀里:「景未央,这种时候对男人说这种话,你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他虽然话说的狠,但我还是明显感觉到。

  接下来的过程中,他温柔了很多。



  直到一切结束。

  我伏在枕上不想动,沈彦东套了条睡裤去拿水。



  又喂我喝了一杯。



  「去洗澡?」



  「好累,不想动。」



  「娇气。」

  沈彦东搁下杯子,转身把我抱了起来:「抱紧了,摔下去老子可不管你。」



  我吓得忙勾住了他的脖子。

  11



  第二天睡醒时,床上早没了沈彦东的影子。



  我起身,坐在床上怔忪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自己早已不在周公馆,而是在沈彦东的豪宅里。



  周世钧把我送给了沈彦东。



  就如同送出一件商品。

  我自嘲地笑了笑,起身下床。

  洗漱后下楼,却见楼下客厅不停有人出入,十分热闹。

  「景小姐,您醒了?」



  「这会儿要准备餐点吗?您喜欢西式还是中式?」



  「沈先生让人给您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待会儿您用晚餐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买的东西?」



  我望着几乎将偌大客厅堆满的纸盒和箱子,有些讶异。

  「是,沈先生说了,您以后住在这里,很多东西都要置办。」



  「沈先生也会住在这里吗?」

  「当然,沈先生只要回港城,就会住在这里。」



  我怔怔然站了一会儿,才道:「那劳烦帮我准备一份西式早餐,谢谢。」



  「好的景小姐,您稍等。」



  12

  用完餐,工作人员还在等着我过目添置的物品。



  简直囊括了日常所需要的一切。



  沈彦东不是个细心温和的绅士。



  譬如准备衣物,他或许懒得费时间挑选。

  直接将所有大牌的当季和超季衣物一扫而空,塞满了楼上巨大的衣帽间。

  护肤品和化妆品也是一水的顶级贵妇线。

  包包更不用说,爱马仕都有一堆。

  而最让我意外的就是珠宝。

  琳琅满目的钻石根本数不清,

  首饰盒里甚至还有两颗红钻。

  要知道红钻简直罕见到了极致,全球也不过开采出了二三十颗。

  最大的一颗也没有超过 6 克拉。

  「景小姐,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已经够了。」

  我有些五味杂陈:「替我对沈先生说一声谢谢。」

  其实周世钧对我也极好,我的日常已经算奢靡。

  但却也远远未到这样的地步。

  我只能归结为男人的征服欲和好胜心。

  沈彦东也许是想要压周世钧一头,

  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人这般大方。

  13

  十几个工人来回搬运了数趟。

  方才将这些物品都归置妥当。

  下午时,沈彦东打来电话,「晚上有个慈善宴,你跟我一起参加。」

  「待会儿造型团队就过去了,打扮漂亮一点 BB。」

  我坐在镜子前,感觉自己就像个任人打扮的芭比娃娃。

  造型师和化妆师怎么夸赞,我的兴致都不大好。

  哪怕身上的礼服是高定中的高定,价值数百万。

  哪怕颈上那一串翡翠价值上亿。

  但我还是有些神思恍惚。

  昨天我还是周世钧的女友。

  今天就成了沈彦东Ŧŭ₆的女人。

  就算打扮得再怎样光鲜亮丽,在他人眼中,也只是笑柄而已。

  我甚至已经可以想到,宴会上那些往昔对我和善的名媛贵妇和千金小姐。

  此时会怎样对我避之不及,眼带嫌恶。

  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14

  六点的时候,沈彦东回来接我。

  仍是那辆挂三牌的劳斯莱斯,高调张扬到了极致。

  我坐上车,沈彦东就将我搂到了怀中,他捏捏我的脸:「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

  「景未央,我不是瞎子。」

  「沈先生,我能不去吗?」

  沈彦东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我的耳垂:「怎么,怕见到姓周的?」

  我垂了眼眸:「就是不太想参加,这种活动总是很无聊,又吃不饱。」

  沈彦东闻言不由笑了:「有我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但是裙子很紧。」

  我穿的是一条很显身材的鱼尾裙,多喝一口水都会凸显小肚腩。

  沈彦东修长的手指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景未央,你这样活的累不累?」

  我有些茫然。

  周世钧对我极好,可谓宠爱到极致。

  但我这两年,却也不敢有半点松懈。

  从头到脚都精致到一丝不苟。

  「在我身边你不用考虑这些问题,开心就好。」

  沈彦东看我一眼:「比起漂亮,当然是吃饱更重要。」

  15

  到了宴会厅,很快就有人过来逢迎寒暄。

  沈彦东叫了助理带我去休息区吃东西。

  虽然他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开心就好。

  但我还是没多吃几口,就放下了叉子。

  熟人挺多,但如我所想的一样,没人过来与我打招呼,

  我也乐得清闲。

  正玩手机的时候,赵亦斓却走了过来。

  「景小姐。」赵亦斓居高临下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骄矜的笑。

  我想到那日她反常的亲近,不过是因为早就知道了我会被周世钧送人。

  她是存了心,捧起我,又看我笑话。

  「有事吗?」

  赵亦斓在我对面坐下来,打量我几眼,才道:「景小姐好像过的还不错。」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淡淡笑了笑。

  赵亦斓又道:「那位沈先生,听说十分不好相与,景小姐受委屈了吧。」

  这倒是没有。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要提醒景小姐一句,你不会真ṱűₛ以为世钧还会接你回来吧。」

  我平静看向她:「赵小姐,我不会回去的。」

  赵亦斓有些意外:「怎么,你是铁了心跟沈彦东了?」

  「景小姐,好心劝你一句,沈彦东是刀口上舔血的人,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

  「赵小姐,这是我自己的私事。」

  我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过去了。」

  「景未央。」

  赵亦斓也跟着起身,声音里却带了几分不甘:「其实,世钧他心里很惦念你……」

  我笑得很轻很释然:「是吗?那多谢周先生惦记了。」

  「你真的放弃世钧了吗?」

  我没有再回头:「赵小姐,是他先放弃我的。」

  16

  去找沈彦东的路上,我遇到了之前关系不大和睦的一位名媛。

  「景未央,你挺有能耐啊,一次比一次攀得高。」

  「蒙沈先生厚爱,我也不胜荣幸。」

  「别得意太早。」

  她挑眉讥诮看着我:「我等着看你下一个金主会是谁。」

  我面容平静,心底却暗流汹涌。

  那种命运不被自己操控的无奈和愤慨,几乎化作巨大的可怕的兽口,将我整个人吞噬。

  是啊,沈彦东腻了,会怎么对我?

  如赵亦斓所说,他是刀尖上行走的人。

  他的手不干净,沾满了血。

  整个东南亚的黑帮,他占了半壁江山。

  这样的人,仇家无数,心狠手辣。

  也许我的下场会更惨。

  那一瞬间,我忍不住想。

  周世钧如果对我有一星半点的情意,会将我送给沈彦东吗?

  显然,并没有。

  也许在他眼里,我的死活,根本轻如羽毛。

  17

  宴会到后半场,我越发提不起兴致。

  站在沈彦东的身边,那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敬,

  但一转身,眼底的轻薄与鄙视已经遮掩不住。

  「是不是肚子饿了?」

  沈彦东坐在沙发上,将我拉到他怀中。

  暗淡的光线里,我摇摇头,安静望着他的脸。

  年轻,英俊,狠戾,张扬,不可一世的狂傲。

  他此时对我温柔,却也难保翻脸就不认人。

  「沈先生。」

  我决定触一次他的逆鳞。

  仗着现在他对我还有兴趣。

  就算惹了他,至少也不会当场丧命。

  更也许,说不定还能谋划出一条后路来。

  他这样的男人,最是一言九鼎。

  「想说什么?」

  「刚才有人说,等着看我下一个金主是谁。」

  我话音还未落定,那原本摩挲着我腰间软肉的手指,蓦地就收紧了。

  我疼得蹙眉,却还是继续问道:「沈先生,你会把我送人吗?」

  「像周世钧把我送给您这样,也送给别人?」

  沈彦东看着我,缓缓笑了。

  他笑得很肆意,桀骜不驯,却又带着些不屑一顾。

  「景未央,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附属品。」

  「用女人换利益的男人,在我眼里连废物都不如。」

  「你把我和周世钧相提并论,确定不是在侮辱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哪天腻了……」

  我看着他,眸中一点一点凝了泪。

  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最是漂亮好看招人疼。

  我也知道,这样玩弄心机真的很让人不齿。

  但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只是想给自己谋一条生路。

  18

  「怕我腻?」

  沈彦东玩味看着我,粗粝的大掌,不轻不重拍在我臀上。

  「那就在床上乖一点,讨我欢心不就行了?」

  「沈先生!」

  我又气又羞,哀怨瞪他。

  沈彦东似是心情不错,倒也纵着我:「放心,不会把你送人。」

  「你生是我沈彦东的人,死了也得做我们沈家的鬼。」

  我料定他这只是句玩笑话,

  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更何况还有周世钧这个前车之鉴。

  但沈彦东却好似不是在哄我。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枚大得差点把我手指头压断的钻戒。

  沈彦东这人是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

  他的审美向来秉持的就是,最贵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但这样的戒指我真的没办法带出门。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妥协。

  选了一对顶奢品牌最朴素的对戒。

  「景未央,这枚戒指你要是敢摘下来,老子弄死你。」

  「你能别一口一个老子的嘛,像个悍匪一样。」

  我瞪他一眼,却还是乖顺地戴好了戒指。

  又将那枚大的像冰糖块一样的钻戒,小心妥帖地收了起来。

  沈彦东似乎心情很好:「下个月带你出门一趟。」

  「去哪儿?」

  「去看我爸妈。」

  「那我要不要给叔叔阿姨准备礼物?」

  沈彦东揉了一下我的头发:「不用,到时候跟我一起磕几个头就成。」

  「磕头?」

  「他们十年前已经去世了。」

  沈彦东将我拉到怀里,「景未央,给我爸妈磕完头,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儿媳妇了。」

  「沈先生?」

  我万分意外,没想到沈彦东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怕被我送人?」

  沈彦东捏了捏我的脸:「媳妇总不会送出去的,这下能放心了?」

  19

  跟沈彦东在一起后,我没想过再和周世钧碰面。

  毕竟他是京城人,从前我们在一起时。

  他多半时间也都是逗留京城的。

  偏巧那天沈彦东没和我一起。

  周世钧与人寒暄后,竟直接走到了我面前。

  他拿了一个小盘子,装着精致的糕点。

  「吃点蛋糕。」

  他将盘子递给我:「记得你参加宴会总是说吃不饱。」

  我没有接,只是展颜一笑:「谢谢周先生,只是我今天已经吃饱了。」

  周世钧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我身上的礼服是吊带款,但并不收腰,因此不大显身材。

  在满场的衣香鬓影中,我的裙子不是最出彩的,也不是最贵的。

  但却是我自己选的,最舒服的,最让我放松的。

  「沈彦东就给你穿这样的便宜货?」

  「是我自己挑选的。」

  周世钧微挑眉,显然不信:「他若是对你好,这样的裙子也根本送不到你跟前。」

  我懒怠和他解释什么。

  沈彦东的审美都是以贵为好。

  我的衣帽间塞满了高定,甚至很多条古董高定裙都是我如今的私藏。

  但我现在是真的不爱穿。

  就如沈彦东说的那样,开心最重要。

  这条裙子是我自己逛街买的,确实不是什么大牌。

  但沈彦东也说了,我就算穿 100 块的裙子,也没人敢小看我。

  毕竟我男人的身份摆在这里。

  「随便你怎么想吧。」

  我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

  周世钧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央央,你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我蹙眉,甩开他的手:「周先生,您自重。」

  周世钧明显的有些不悦,但却仍是风度极佳地克制住了。

  「央央,我说过的,我会接你回来。」

  我实在有些忍不住,回了一句:「周世钧,你有病吧?有病你去看病好吗?」

  「景未央……」

  「送出去的东西,都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何况是人。」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随手可以丢弃的物件?」

  「你以为沈彦东对你能有几分真心,他不过是想要踩我的脸而已。」

  「他对我怎样,我比天底下任何人都清楚。」

  「央央,你还真是天真幼稚。」

  周世钧骄矜一笑:「总之,是我的,早晚都会回到我身边。」

  「央央,包括你。」

  20

  我和周世钧见面的事,沈彦东很快就知道了。

  那天晚上他回来得很早。

  一身的酒气,明显心情糟糕透顶。

  我正在梳妆台前护肤,他推开门进来,

  有些粗鲁地一把将我抱起扔在了床上。

  「沈先生……」

  我刚喊了一声,沈彦东就低头狠狠吻住了我。

  精致繁复的蕾丝睡裙被他单手撕开,他的动作很强势很重。

  完全没有平日的温柔。

  我大约能猜到点什么,因此也不再挣扎,乖顺地任他亲吻着。

  「景未央。」

  沈彦东攥住我的手腕,摁在头顶处。

  他眼底带着一抹狠戾的狰狞之色,定定看着我:「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我没忘。」

  我软软开口,尽力安抚他:「今天只是意外,我没想到会遇到他。」

  「他说了会来带你走。」

  「我不会走。」

  「沈先生,我不会跟他走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极致,却反而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沈彦东的情绪明显平复了一些。

  他松开我的手腕,稍显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我的眉梢眼角:「心里还有没有他?」

  我没有立刻回答,几秒种后,方才摇头:「没有了。」

  是真的没有了,我就算再卑微,再不起眼。

  却也不是全无自尊的。

  不会自甘下贱到那种地步。

  「有没有我?」

  我有些讶异于他会这样问我。

  甚至某一瞬间我在想,难道他是吃醋了?

  「景未央,不许走神。」

  沈彦东蓦地掐紧了我的腰。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眼底藏了薄怒,但更像是在恼恨自己。

  恼恨自己怎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

  我不由莞尔,却仰起脸,轻轻亲了亲他:「你猜。」

  他气得在我臀上重重拍了一掌,

  却又一路吻下,到最后停在我小腹上那个小小的伤疤,缱绻亲吻。

  「疼吗?」

  「不疼的,只是一个微创的小手术。」

  「而且,都一年多了。」

  但沈彦东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摸了很久:「为什么会留疤?」

  「我有点疤痕体质吧。」

  说来也奇怪,这个伤口当时愈合得挺慢的,还感染了几次。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才彻底愈合,也因此留了疤。

  「以后,我不会让你身上再有一个疤的。」

  沈彦东忽然的一句,我却似被触到了心,不由动容。

  「沈先生……」

  沈彦东抚了抚我的鬓发,低了头吻在我颈侧:「景未央,这辈子都只能跟着我。」

  「……好。」

  21

  我没想到周世钧的话会那么快应验。

  沈彦东要带我去祭拜父母的事,原本只有我和他的几个心腹知道。

  但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

  我和他刚在墓前磕完头,就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声响。

  沈彦东的父母都是出身书香世家,性子平和低调。

  想来他们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独子,后来走上与他们截然不同的路。

  因此沈彦东每次回来,都轻车简行,从不张扬。

  但也正因此,这一次他明显居于了劣势。

  我披着他的外套藏在墓碑后。

  从最初的惊恐尖叫,到最后,我已然平静到木然。

  沈彦东那几个下属全都死了。

  而他也被人逼到父母墓碑前,再无退路。

  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衣,他靠着父母的墓碑,已然无法起身。

  我从地上爬起来,将外套摘下,盖在他身上。

  「沈彦东。」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满脸血污,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景未央。」

  我抬起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血。

  他却用尽全力握住了我的手:「害怕吗?」

  我摇头。

  沈彦东闭上眼,片刻后,他似有了些力气。

  竟将我推开了一些。

  「把戒指摘了。」

  我不明所以,沈彦东的视线落在我的无名指上:「央央,把戒指摘了。」

  他声音嘶哑,说完这Ŧúₖ句就剧烈咳嗽着吐出了几口血沫。

  「沈彦东……」

  我扑过去想要帮他擦,沈彦东却再一次推开了我。

  「央央。」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周世钧的声音。

  墓园里静寂得摄人。

  我甚至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沈彦东不停地吐着血,已经濒临昏迷。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回头。

  周世钧从直升机上下来,摘了墨镜递给身边人。

  他高高在上,矜贵无比。

  望着我,眼底的笑意都带着志在必得。

  「央央,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走到我身边,对我伸出手。

  他的手那样干净,一滴血都没有。

  他看起来那样春风得意,不像是此时的沈彦东,狼狈不堪,满身血污。

  但我没有伸出手。

  我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周世钧的眉宇蹙了蹙:「央央,听话,过来。」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半点的不耐。

  可我摇了摇头。

  我靠在沈彦东身边,轻轻将脸贴在了他被鲜血染透的手臂上。

  22

  周世钧的脸色瞬间阴沉无比:「央央,沈彦东活不过今日。」

  我笑了笑,抬起手,给他看我无名指上的婚戒,又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爱人。

  「周先生你看,我已经嫁人了。」

  「景未央!」

  周世钧上前一步攥住我的手腕:「你别犯蠢,沈彦东就要死了。」

  「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值得吗?」

  「你在他身边才多久?景未央,才几个月你就为他要死要活?」

  「是啊,我们是夫妻,活着我是沈家的儿媳妇,死了,我也是沈家的鬼。」

  我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周先生,您不知道,沈彦东他特别小心眼爱吃醋,我得让他放心。」

  「景未央,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周先生,是你不懂。」

  因为从小没有家,是孤儿,所以你不会懂我们这样的人多渴望能安定下来。

  因为被欺骗过利用过,所以当有一个人对你字字句句都信守承诺时,你会有多么触动。

  我和沈彦东确实只相处了几个月。

  可他给了我家,给了我一个安定的,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ŧųₗ不用再从噩梦里惊醒,

  不用再担心,我的爱人会把我当作货物送出去。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定更能打动我。

  23

  「央央,我只当你被他哄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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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钧很快恢复了如常神色:「没关系,我有的时间和耐心让你改变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挥手,示意保镖上前将我带走。

  我紧紧抱着沈彦东的手臂,不肯松手。

  可历史好像再次重演了。

  周世钧把我送人那一晚,我抓着他的衣袖求他。

  他一根一根掰开了我的手指。

  冷漠绝情到让人心寒齿冷。

  如今我不想回到他身边,我想要和自己的丈夫死在一起。

  他却又让人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强硬地将我带回了他的身边。

  总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在他的眼里,我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可我就算拼尽全力也挣不开。

  哪怕到最后,我哭喊嘶吼到嗓子嘶哑,人也昏厥过去。

  却仍是被周世钧强制带上了直升机。

  我醒来时,周世钧很平和地对我说了几句话。

  「央央,你何必这样执拗。」

  「其实就算沈彦东没死,你们也没可能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快知道他的行踪,这么快动手吗?」

  「是你立了大功啊央央。」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手指落在我的小腹那个伤疤上,轻抚了抚。

  「当初给你做手术的时候,这里植入了微型追踪器。」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春风得意,志得意满,高高在上贵不可攀。

  可在我的眼里,他却连畜生都不如。

  「所以,央央,沈彦东是死在你手里的。」

  「你还怎么跟他生死在一起?」

  24

  沈彦东被周世钧的保镖丢入了深海。

  听说已经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他死之后,群龙无首,帮派乱成一团。

  很快有新人上位,将他彻底取代。

  也许再过不久,沈彦东这个名字会被人彻底遗忘。

  周世钧将我带了回来,半软禁了起来。

  我想过和他鱼死网破。

  但我有了身孕。

  宝宝刚刚两个月,我和沈彦东都不知道。

  周世钧得知之后,第一时间逼我打掉孩子。

  但我从厨房偷了一把剪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他也许是有点了解我的性子的。

  知道没了孩子,我必定活不下去。

  最终,竟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孩子满四个月的时候,周世钧深夜喝得烂醉回来,执意要进我的房间。

  被我用那把剪刀刺伤了手臂。

  「景未央。」

  他捂住淌血的手臂,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你真的爱上沈彦东了,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着那把剪刀坐在地毯上,抱紧了自己的小腹。

  「我对你不够好吗景未央?」

  「我连沈彦东的孽种都容忍了!」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周世钧,你这样的畜生,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好,很好。」

  周世钧怒极反笑:「景未央,你以为如今你这样,没有我的庇佑,你和孩子能活下去?」

  「沈彦东生前树敌无数,多的是人想他死。」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凌辱折磨死了!」

  「你以为我想活吗?」

  我冷笑了一声:「周世钧,如果当初在墓地,你让我和沈彦东死在一起,我也许不会这么恨你。」

  「你真的是疯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景未央!」

  「因为我确定他不会把我送人,哪怕是他落魄了,到了绝境,他这样的男人,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当成物件送出去,好让自己苟活下去。」

  周世钧脸色铁青:「你怎么知道不会,没到那一步,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我就是知道,沈彦东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是我景未央的丈夫,我就是知道他不会那样对我,他宁愿死都不会伤害我!」

  我说到最后,终于哭了出来。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天在墓地,他快不行的时候,为什么逼着我摘掉戒指。

  他是在给我谋一条生路。

  他是想要,周世钧能对我和他的过去,少一分的介怀。

  我未来的路,能因此更好走一点,委屈,能少受一点。

  他到死还在担心我会被欺负。

  可我真的不知道,沈彦东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

  25

  宝宝八个月的时候。

  接任沈彦东帮派的那个男人忽然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一把年代久远的金锁。

  小孩子戴的那一种。

  「这是东哥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

  「出事前他让我拿去寺庙开开光,后来……他没来得及去拿,所以一直在我手里。」

  我不太明白。

  他却将金锁给了我:「大嫂,这是您的,是您小时候给东哥的。」

  我越发一头雾水。

  「东哥小时候被人拐卖过,后来被解救后,在一个福利院短暂住过半个月。」

  「您也是那个福利院的。」

  「那时候他受了惊吓,天天做噩梦,是您一直陪在他身边。」

  「后来他家人接他回去,走的时候他把自己戴在脖子上的玉坠给了您,而您把自己的小金锁给了他。」

  「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攥着那把金锁,记忆里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沈彦东给我的玉坠,我更是全无印象。

  「东哥说,他查过,您后来被人领养过,但领养您的人对你不好,常常打你。」

  「有一次您高烧差点死掉,福利院的院长知道后,又把您接了回去。」

  「可能玉坠就是在那个家里丢的,也因为那次高烧,你忘记了很多事。」

  「后来东哥家里出事,他被逼得远走东南亚,一直到后来他报了父母的仇,坐上那个位子,足足用了十几年,所以,也耽搁了回去找您……」

  「大嫂,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怔怔捧着金锁,泪如雨下。

  物归原主了。

  可是沈彦东呢,他再也不会回到我和孩子的身边了。

  26

  也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

  拿到金锁不久,我见红早产生下了一个孱弱的女儿。

  我怕周世钧会抢走我的孩子。

  月子里身体虚弱无比,却还是执意日夜亲自照顾孩子。

  女儿三个月的时候,周世钧带我回了港城一趟。

  只是当晚,我们再一次不欢而散。

  争吵后,周世钧带了人去澳门散心。

  我和女儿留在了港城。

  那晚,维多利亚港忽然燃放了烟花。

  整整一个小时的纸醉金迷。

  我哄睡女儿,站在邮轮甲板上,望着漫天烟花。

  心里想的却是那年初遇沈彦东。

  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烟花燃尽后落了满地的红。

  周世钧为我披上大衣,将我推给了他。

  那时候我心痛绝望到近乎崩溃。

  却全然不知,不过数月我就会爱上他。

  又不过数月,我们已然生死相隔。

  夜风吹得我脸上一阵冰凉。

  我抬起手,却摸到了一片湿痕。

  「沈彦东……」

  我忍不住低低呢喃,这个在我心里千回百转无数次的名字。

  一双微凉的手,却自我身后而来,轻轻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尖叫推开。

  可耳边却传来熟悉入骨的一把声音:「景未央,你男人回来了。」

  27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

  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心脏也不会再跳动。

  就连风,好似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如果时间也可以被停止的话。

  我真的希望就此变成永恒,

  不用患得患失,不用惊喜再落空,

  我永远可以期待着,和他即将重逢。

  但那原本捂住我双眼的手指,却还是松开了。

  我的视线里一片流光溢彩的灯影。

  那双手落在我的腰上,又缓缓移到小腹,轻轻落在了上面。

  「疼吗 BB?」

  我用尽全力点头,眼泪无止境地落:「疼……」

  「对不起。」

  「你说过不让我再留一个伤疤的。」

  「是我的错。」

  「你说过给你爸妈磕完头,我就是沈家的儿媳妇了。」

  「可我才刚做了沈家的儿媳妇,就开始守寡……」

  我终于哭得嚎啕,用力捶打那环抱着我的手臂。

  「沈彦东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哭得面目全非的脸,被他双手轻轻捧住。

  熟悉的触感,落在我的眼角。

  他为我擦眼泪,可我的眼泪却流不尽。

  到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低了头吻住我。

  「沈彦东……」

  我颤着手,摸他额角,下颌处的伤疤。

  扭曲的,凸出的,丑陋的,却又让我心疼得要死掉的伤疤。

  「沈彦东……疼不疼,你疼不疼?」

  我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重伤昏迷被扔入深海,到底要有多么强悍的意志力多大的幸运,才能重新回来, 站在我面前。

  「景未央……」

  沈彦东抱我抱得太紧, 紧到我快要无法呼吸了。

  但我却舍不得他松开。

  好似他一松手, 我这场梦就醒了。

  「伤口早就不疼了,可你一哭,我就心疼。」

  沈彦东又低头吻我:「BB, 我带你回家了。」

  我晕头转向地被他牵着向前走,

  走出去几步, 忽然又想到什么:「女儿, 沈彦东,还有我们的女儿……」

  「已经让人去抱她了。」

  「那周世钧……」

  沈彦东笑得很淡, 却冷入骨髓:「他今晚先祈祷自己有好运气下赌桌吧。」

  28

  其实从前周世钧就时不时去澳门小赌。

  后来被他父亲狠狠敲打一场, 又接连出事,以至于把我送人, 才让沈彦东抬了贵手饶了他那一次后。

  他倒是有段时间没再碰这玩意儿。

  可从去年开始, 又逐渐变本加厉, 渐渐成瘾。

  每次从我这里摔门离开后, 他总会去赌个昏天暗地。

  但此刻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一切, 是不是有人幕后做推手?

  但沈彦东并不愿意给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事。

  我也不愿被这些恶心的人事占据心思,

  只一心一意守着他和女儿。

  年关将至的时候,京城那边传来消息。

  周世钧挪用了周氏几十亿的资金, 彻底惹怒了周家如今的掌权人。

  听说他几乎算是被驱逐出了周家, 几乎穷途末路。

  但却又不死心自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竟又拿着仅剩的钱去了澳门。

  而这一次,周世钧没能从赌场离开。

  不久后, 澳门街头多了一个双腿残废的男人。

  再后来, 许是周家觉得他太过丢脸, 将他接了回去。

  自此后, 再也没有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传来。

  沈彦东没有再回帮派。

  他那位生死兄弟将会继续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

  我们甚至还回了那个老旧的福利院。

  他记得这里面的一草一木,甚至还记得房檐下的那个燕子窝。

  可我忘得干干净净,前尘往事, 都如幻梦一般。

  「我找到你时, 你正和那蠢货在一起。」

  沈彦东的语调里带着很重的醋意。

  我不由失笑:「当初他救过我一次。」

  「可你也喜欢过他。」

  「年少的时候, 很容易把恩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总之老子不爽他。」

  「沈彦东……」

  我转过身,抱住他:「我爱你。」

  他怔了一下, 似有一些不自在, 轻咳了一声。

  却又将我抱得更紧:「老子更爱你。」

  「不许再说老子。」

  沈彦东微挑眉,俯身吻我:「沈太太, 你老公很爱你。」

  我忍不住笑, 踮起脚回应他的亲吻。

  却又在最后,轻轻吻在了他的疤痕上。

  沈彦东有一瞬的抗拒,想要推开我,但我握住了他的手。

  阳光很好,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

  我们的女儿摇摇晃晃跑过来, 又忽然停了脚步。

  她抬起小胖手捂住眼, 又张开指缝偷看,笑得咯咯的,超级可爱。

  我也笑,趴在沈彦东的胸前, 渐渐笑得和女儿一样大声。

  这颗心落了地,生了根发了芽,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漂泊无依。

  此生我已无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