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的第十年,我发现男友手上的红绳消失了。
我问他红绳呢,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丢了。」
他忘了,这是他当时生病,我一个人爬了九百多重石阶,向上天许愿求来的。
我把手上的红绳摘下。
他捏了捏眉心,「如果你想要分手,我没有意见。」
我笑了,原来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啊。
1
我的 28 岁生日宴上,请来了好多老同学。
江随忙里忙外地点单、招呼客人,而我只需要坐在一边。
「念念,真羡慕你跟江随,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那么好。都说有七年之痒,你们俩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老同学笑着打趣我。
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扭头看向忙里忙外的江随。
或许他早就已经没那么爱我了,这一切都出于一种习惯。
在一起十年,我们早就把下意识地照顾刻入骨髓,即使不爱了,也依旧会做。
江随点好了菜,一桌子人落座,祝我生日快乐。
我笑着向大家道谢。
我们班里的感情向来很好,过生日的时候,往往邀请小半个班的同学。
班长笑呵呵地打开了话茬,「今年是苏念 28 岁生日,我记得某人当年怎么说来着?」
周围的同学立刻起哄,「苏念 18 岁和他在一起,他当时说 28 岁一定要给苏念一个家,我们可都记着呢。」
「估计在准备了吧?」
「什么时候能吃上你们的喜酒?」
周围七嘴八舌的讨论让我嘴角的笑意越发苦涩。
十年之约,十年的承诺他曾经在 18 岁向我做出承诺,如今 28 岁的他,却对此事缄口不言。
他没忘,只是不想做了。
生日宴前的一个星期,我看着他翻出了高中时期的备忘录,上面记录的每一件事情我们都去做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结婚」。
他夜里起来了十几次,最后在结婚后面画了个叉,把那一页的备忘录扔进垃圾桶里。
我看到了,但我什么都没说。
周围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彻底安静。
江随才把剥好的虾放进我的碗里,淡淡地说,「不急,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
我一愣,然后低头看向碗里的虾。
曾经着急的人是他,现在不急的人也是他。
一顿生日宴在班长的暖场下变得没那么尴尬了。
江随没再多说,低头玩着手机。
我随意地一瞥,看见我的备注变成了「苏念」,置顶也不再是我,落在了聊天界面的下面。
我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给我的备注从「念念」变成了「苏念」,置顶也不再是我。
而我手机里的他依旧在最上面,备注是「他」。
多么隐晦而又特殊的备注,早就该变了,就像我们的感情一样。
江随把手机背了过去,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不虞。
我假装没看见,指甲却嵌入掌心,疼得钻心。
吃完饭以后,同学们陆续离开。
今天下雨,我的膝盖隐隐作痛,正想让江随扶我一下。
他的椅子却猛地推开,站起身大步走了。
我愣了几秒,然后扶起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我的腿从小就有些不太灵敏,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也没有看过,就落下了这样的毛病。
再加上那年冬天,江随出车祸昏迷不醒。
我顶着漫天大雪,一个人边跪边爬地上了山,为他祈福,求来了护命护情的红绳。
「祝你们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寺庙里的人给我们祝福。
我捂着疼到钻心的膝盖,依旧甜蜜地笑着,「谢谢,我们会的。」
想到这里,膝盖越发地疼痛,是那年冬天落下的老毛病了。
又下雪了。
我看向窗外,江随的背影在雪里显得越发萧瑟冷峻。
而我追逐他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了。
2
我和江随一路相顾无言地到了家。
外面的雪下得好大,只有一把伞,江随将伞稳稳地中立着。
我们两个的肩膀都湿了。
我恍然想起之前去山上还愿,他跪着上山不肯打伞,却让我在旁边给自己撑伞。
「你的腿这样的天气会不舒服,你忘记了?」
「早知道不让你跟我来了,回去又得疼上几天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的心里却满是甜意,那时的我们都太固执,固执到他一定要走一遍我走过的路,固执到我一定要陪着他再取一根红绳。
红绳系到手腕的瞬间,我以为我们是永远。
终于回到家,江随拍了拍肩膀上的雪,皱了皱眉,准备去洗澡。
我却一下子喊住了他,「江随。」
他扭头看向我。
我捂着膝盖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来,平静地问,「红绳呢?」
他愣了一下,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估计是丢在哪里了吧,忘记了。」
他波澜不惊的语气让我梗了一下,我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绳越发刺眼。
然后将红绳取了下来,放在茶几上。
他看着我微微皱眉。
我听见自己微不可察的声音,「我们分开吧。」
他愣住,然后点头说好。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犹豫了这么久。
让他等了这么久。
「关于两个人财产的事情,我会让王助理联系你的。」
他思索了半晌,才终于找到话说。
我笑了,笑容苦涩,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呢?
明明那么多细节都告诉我我们不再相爱了,你却没有注意到。
人心不是一天变凉的,失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再热情的人都会选择离开。
我想我们是时候分开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要走。
关门前江随抓了抓头发,看着我说,「苏念,人怎么可能对着一件事情,十年如一日?」
「这本来就是反人类的事情。」
我没有回他,只是在关上门的瞬间叹了口气,「我以为我们会躲过新鲜感,固执地爱你。」
「原来,你早就腻了啊。」
我拖着行李箱到了租住好的公寓,漫天大雪,路上行人很少,我就这样缓缓地走着,一瘸一拐,孤独又痛苦。
3
闺蜜火急火燎地到了我住的地方。
「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分开了?」
「念念,你想清楚了吗?这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而是整整十年。」
「十年的感情,早就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吧。」
闺蜜一顿输出,我的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十年的感情又怎么样呢?
总是面对一个人,会腻的。
我一边哭,一边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江随他不爱了,我们已经不再相爱了。即使十年,我们也依旧会分开。」
闺蜜抱着我,眼里满是心疼与安慰。
第一天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是很难入睡的。
我躺在公寓的大床房上,却丝毫没有睡意。
不适应的地方太多,比如没有江随身上的木质香,没有他看书上昏暗的灯光,没有他环抱我时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我这才惊觉,原来很多事情都已经融入生活当中,才会让我在分开时,那样的狼狈与痛苦。
我不习惯,不习惯将爱人从身体里面抽丝剥茧般地去除。
我翻了个身,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了江随的朋友圈。
朋友圈只有一条横线。
我愣了两秒,刷新了一下。
闺蜜看我一眼,有些犹豫,「我还能看到。」
我看她伸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的和我有关的动态全部删除,只留下一些风景照。
我愣住,眼眶蓦然红了。
闺蜜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反倒是我笑着对闺蜜说,「这样挺好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向来分得清。
我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奋斗了这么多年,手边有点积蓄。
再加上我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我想一个人消化,消化这十年的感情。
闺蜜在我家待了几天,后面临时要出差,才不得不走。
「放心吧,我没事。」
我安慰闺蜜。
身体却越发的柔弱,大概是这几天太冷了,忙的事情太多,又是找房子又是辞职,我觉得自己真应当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热又冷,恍惚间回到了高中的课间。
醒来却是在医院。
「你好,请问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喊住了要离开的护士。
护士想了想,「是你丈夫把你抱来的吧,临走前还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呢。」
我一愣,放在被子下面的手蜷缩了一下。
护士一说,我就反应过来是江随。
打开手机,闺蜜给我打了无数通电话。
我实在是烧的厉害,关于发烧时的记忆已经记不清楚了。
「念念,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闺蜜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没接,我快急死了。但就江随和你离得近,我就让他去看一下你。这么多年感情,他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吧。」
我笑了一下,「不至于,他送我来医院了。」
「你们,见面了?」
闺蜜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愣了两秒,「没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一个故意躲着你的人,你是见不到的。
4
在医院休息了几天,我就出院了。
「要不要跟江随道个谢?」
闺蜜问我。
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念念,你也说了,江随没有出轨,你们两个之间没有第三者和外界的插入,问题的本身在你们自己。」
「是人总会犯错,你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否定过去的所有吧。我看到你们这十年走的有多难,所以才惋惜。」
闺蜜的话让我有些感慨和心酸。
我拿出手机,斟酌了好久,最后才找到聊天界面,发了个「谢谢」过去。
手机屏幕上瞬间出现巨大的感叹号。
我把手机伸给闺蜜看,自嘲一笑,「没有外界的插入,不爱就是不爱了,该放下了。」
我将头靠在闺蜜肩上,泪水滑落到衣服上,冰凉的触觉,心里也有些发寒。
离了江随的生活似乎比以前要更加惬意。
我和闺蜜本来就是兴趣相仿、爱好相投,吃的也一样。
冬天我们两个人买了一大堆食材,在公寓里面煮火锅。
我放了一大袋辣酱,吃得直擤鼻涕。
「唔,好吃好吃。」
我眯了眯眼,久违地感觉全身都热起来了。
之前和江随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喜欢吃口味重的,更不能吃辣。
于是在家的时候,我也很少吃辣。
他不喜欢火锅的味道,除了偶尔到外面吃吃,我是从不会在家吃的。
现在想想,真是太憋屈了。
两个喜好习惯相去甚远的人,扯在一起生活,本来就是一方迁就着另一方。
直到生活把爱意消磨殆尽,迁就的人不愿意再迁就,一段感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肉丸子,念念!」
闺蜜盛了几个肉丸子到我的碗里。
我咬开,鲜嫩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这样的天在家吃火锅简直太爽了!」
闺蜜不由得感叹一声。
我也连连点头,负面的情绪一扫而空。
何以解忧?
唯有火锅!
5
在家休息了快一个星期,我跟闺蜜说要去一趟福泽寺。
闺蜜拿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事。」
闺蜜笑笑,「你要不要过几天再去?」
我有些奇怪。
好在闺蜜只是随口一说,并未过多阻拦。
我坐飞机来到了深山里的这座寺庙。
依旧是大雪纷飞的季节,依旧是一个人上山。
只是心境比当时平和了很多。
上山的人不多,这并不是福泽寺香火最旺盛的时候,我一边走,一边看沿途的风景。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动物的鸣叫,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
「施主。」
寺庙里的师父冲我行了个礼。
我微微俯身,「师父。」
「施主是不是来过?」
我有些惊讶,距离我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六年。
没想到师父居然还记得。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师父叹了口气,「施主这次来是想求什么?」
我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没想到要求什么。
大抵是为了走一遍过去走的路,然后好好地道别吧。
「不求什么,只是上来看一看。」
我笑了笑。
师父看我手上的红绳不见了,微微思索,「施主稍等片刻。」
我点点头。
不一会儿师父从树上开始取下一枚红绳。
我有些愣住,树上的多是别人许愿的东西,而且这根红绳,看起来并不新了。
师父客气地将红绳递给我,「这根红绳,愿施主未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能与挚爱之人相守一生。」
我看着这根不新的红绳,到底是师父的心意,于是伸出手接过来。
「多少钱,师父?」我问。
师父摇摇头,「有人把他挂上去的时候,这根红绳的价钱,就已经付过了。」
我微微皱眉,今天师父的话,每一句都让人费解。
「施主,天色不早了,早点下山吧。晚了的话,恐怕路不好走。」
师父催促我离开。
我微微颔首,「师父,这根红绳,有什么寓意吗?」
师父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抵是爱你的人,对你的最后一点祝福。」
爱我的人?
我愣住,然后将想法抛诸脑后,现在这世上爱我的人,大概只有我的闺蜜了吧,而她还在另一座城市上班。
况且,她并不知道这里。
佛法难以参悟,师父讲的话也晦涩难懂。
我是一个俗人,上山只为解自己的心结,不要再徒增烦恼了。
我向师父行了个礼,然后下山。
师父的叹息声悠远绵长,「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把一件事情看得太重,势必要被他伤的更深。」
「施主,下山吧。」
6
我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一间民宿,拍了拍肩上的雪,「老板,还有空房吗?」
老板头也不抬,「没有了,刚刚最后一间房,已经被人预定了。」
我点点头,撑起伞准备离开。
老板却又猛地喊住我,「哎,等一下。」
「还有最后一间房。」
我愣住,「刚刚不是还说没有吗?」
「额,刚刚那个房的人突然打电话来说不要了,所以这里就空了一间房,你要入住吗?」
老板问我。
我点点头,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腿确实有些吃不消。
我点点头,在这里住下。
快要 9 点的时候,我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江随的家属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是。」
「这位先生晕倒了,我看他手机的紧急联系人是你,我就打了过来。」
「你知道怎么联系上病人的家属吗?」
我愣了两秒,随即摇摇头说不知道。
江随的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妈妈前几年刚去世,确实联系不上家属了。
我思索片刻,「他病得很严重吗?」
护士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却被另一个人夺了过去。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知道是江随。
「我没事。」
他说。
「噢。」
我应了一声,江随迟迟没有说话,我不由得有些烦躁,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民宿的老板送来热水和膏药。
「看你这腿跟我一样,一看就是老毛病了。这样的天气,估计更不好受了,泡泡脚,贴会儿膏药,然后好好休息休息。」
我看着老板一瘸一拐的腿,不由得有些心酸,眨巴了几下眼睛,将眼眶的湿意忍了回去。
「谢谢老板。」
她摆摆手,「没事,你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暖。
晚上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发呆。
江随的医院,是在 S 市?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应该在 A 市吗?
我揉了揉脑袋,想不明白的事,干脆不想。
7
第二天雪停了。
我打算在这里逛一逛,散散心,然后再回 A 市找工作。
路过一个环境很好的咖啡厅,我推开门走进去。
「你好,请问需要些什么?」服务员喊了一声。
我接过菜单,点了一份牛排和一杯咖啡,「就这么多吧。」
服务员点头说好。
我看着窗外放晴的天,犹豫要不要拍一些照片。
「我已经听王叔介绍过你的情况了,我觉得我们两个无论是家庭条件还是婚姻观都挺相似的,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希望今年 6 月前最好能完婚。不然后面太热了。」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孩子。
现在相亲居然都这么迅速吗?
我有些失笑。
「好,我没意见。」
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我的大脑宕机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是江随。
「呲啦——」
叉子在瓷盘上滑出尖锐的声音,我愣了好半晌。
然后回过头来,他在相亲?
我们分手才不过一个月,他居然已经要结婚了?
我的大脑空了一瞬,然后又恢复过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着急结婚,也是正常的。
昨天我还在疑惑他为什么在 S 市,现在看来,是因为相亲对象吧。
亏我昨天还自恋得睡不着,真是想太多了。
他已经快 30 了,急着结婚,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我想起来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他说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我们会结婚,会一直在一起。」
他眼里有光,说着信誓旦旦的承诺。
可能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能做到吧,现在看来,其实是做不到的。
十年如一日地对着一个人,说不腻是不可能的。
人都是会变的,何必对彼此要求太高呢?
就像十几岁的江随,会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步伐,停下来等我,放慢脚步送我回家。
可是 28 岁的他,却看不到这双腿背后的落寞与孤独。
时间变了,我们也变了。
我淡笑着抿了口咖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心里却有些空。
不要纠结于过去了,我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8
我在 S 市待了几天,闺蜜问我要不要来陪我。
我走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桥,热闹非凡的街市,融化了的雪人,还有浓浓的阖家团圆的氛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用了,我在这里玩的很开心。」
「过几天就回去了。」
我说的是实话。
比起 A 市快节奏的生活,这里朴素的风俗与古朴的建筑,更能让人静下心来,感受这座城市的温情。
一座发展太快的城市,缺少的就是人情味。
这里却都有。
「小姑娘,买根糖葫芦吗?」
大爷举着很一大串糖葫芦。
我看着上面七彩的糖葫芦,指了指,「我要那个,谢谢。」
大爷把糖葫芦取下递给我,「新年快乐,小姑娘。」
然后转头去吆喝别的路人。
我笑了笑,剥开糖葫芦,轻轻咬开,「新年快乐。」
糖葫芦又酸又甜,像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时候给我买糖葫芦的爸爸,在我 5 岁时在工地上摔了下来。
那时候的我只知道哭,不知道有些人的离开,是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
因为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即使在梦里,都是哭着的。
再后来妈妈在我 16 岁的时候离开,死于车祸。
我只觉得天崩地裂,仿佛整个人都埋进了土里。
那时候的我想过:要是我也死了,是不是就好了,是不是我们一家人就能团圆了,是不是我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但我没有死。
我害怕。
村子里的人总爱说闲话,说我爸妈就是生了我这么个丫头,才克死了他们。
要是没有我,爸妈也不会去世。
我想要假装听不见这些声音,可敏感的我,对这些声音早就有了超人的敏感。
我厌弃自己,和我有关的人,似乎都不会有好下场。
外婆没有怪我,她用了自己剩下来的半生的积蓄,供我上学读书。
可惜的是,她对我并不亲近。
她没读过书,封建的思想仍旧束缚着她。
村子里的那些言论,她听到了,也是怨我的。
怨我害死了她的女儿。
可是我是她女儿唯一的骨肉,她又不能完全不管。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却又无力改变。
她不愿意亲近我,不得不抚养我。
我也难以从她身上,找到一个长辈的疼爱。
她尽力了,我也尽力了。
后来我成人了,有了自己的收入。
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好好孝顺她。
但她却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始一病不起。
我脑袋发懵,带着她走遍了 A 室最好的医院,医生都说无力回天。
「早就该这样了。」
躺在病床上的她气若游丝。
我哭得像个泪人,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垮了?
她依旧不肯看我,从我妈去世以后,她就再也对我亲近不起来了。
「人活着,就靠着一股劲。」
「从你妈走了以后,这股劲就没了。不过她还留了你这么个拖油瓶,我怎么样也得把你养大,然后再去找你妈。」
「不然她会怨我的。」
外婆眼角的泪浸湿了枕头。
我从未见她哭过,就连妈死的时候,她也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关了几天,出来时依旧一副刀枪不入的模样。
我差点忘了,她失去了自己最亲的女儿,怎么可能刀枪不入呢?
女儿是她最柔软的血肉。
她吊着一口气,看着我的生活步入正轨,然后放心离开。
我哭到几乎失声。
从我看到她生病,到她去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快到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梦醒了,外婆的骨灰也就跟着下葬了。
我哭不出来,只是一直问江随,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克星?
「爱我的、保护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我哽咽到不能自已。
在送走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过后,我有了轻生的念头。
第一次划破手腕的时候,江随吓得不轻。
他把我抱去医院,整个人的手抖得像筛子,眼里的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我愣住,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迷茫。
想要安慰他,却自己哭了出来。
每一个亲人,都是我送走的。
我有多痛苦,多想挽留住他们呢?
但我做不到。
就像佛家说的,太执着的东西,都会落空。
我的生命,就是以一场又一场离别为代价的。
我习惯了别人的离开,因为我什么都留不住。
我看着手上的糖葫芦走了好久的神,从爸妈死后,我不敢吃这些东西,更不敢想。
因为这些都会告诉我,看,你也曾经幸福过。
过去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9
我收拾好东西回了 A 市,寺庙里给的红绳我随身戴着。
长命百岁,这大抵是对我最好的祝福了。
我现在,只想也只能,好好活着了。
我回 A 市找了份工作,比原来的工作工资低一些,但却更加轻松。
忙碌了快十年,后面没有压力的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尽管没有刻意关注江随,他的消息却依旧不停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比如他已经和哪个女孩相亲了,两人领了证,准备挑一个暖和的日子结婚。
他的消息像是一块石头砸入了平静的水面,周围的很多同学都替我打抱不平。
有高中的,还有大学的,甚至还有工作后的同事,都跑过来安慰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告诉他们我没事。
江随也没有找小三,我们两个之间,纯粹是因为感情淡了。
没有小三插足,也没有劈腿。
和平分手,让大家别担心。
我看着手机上的消息,悠悠地叹了口气,「谈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周围人都默认我们会结婚,一看到江随要跟别人结婚了,一个个都气死了。」
我躺在沙发上,语气随意。
闺蜜把提子塞进我嘴里,「你真放下了?我们都以为你们会结婚的,谁知道天不遂人愿。」
我被她惋惜的语气逗笑了,「一开始分手你不是还支持我吗?还说下一个更好呢。」
闺蜜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话是这么说,多少有些感慨嘛。」
我靠在她身上,「别感慨了,我是真放下了。」
「真的?」
闺蜜明显不信,「我谈了四年的恋爱,分手的时候,感觉像是抽筋剥皮一样的痛苦,你怎么这么快就放下了?」
「太强了,以后叫你小强强吧。」
「少来,」我一巴掌呼在她的腿上,「这种人,往往是倒霉惯了的。」
「等你像我这么倒霉的时候,你就懂了。哭和痛苦都只能自己消化,消化完了,生活还得继续。」
我拿起桌上的哈密瓜。
闺蜜伸手抢过来,「那要不,相个亲试试?」
我愣住,「别,我不想。」
闺蜜气得放下了哈密瓜,「刚刚不是说已经放下了吗?你也不小了,江随都能相亲结婚,你难道还要单身一辈子吗?」
我想想确实有道理,「要不试试?」
闺蜜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把我和相亲对象安排在了一个餐厅里。
「吃点什么?」
我和面前的相亲对象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么尴尬。
「随便,你点吧。」
我尴尬地直搓手。
暗处的闺蜜拼命地朝我使眼色,使眼色也没用,很明显,这个人,我对他并不来电。
剩下的半个小时里,我们两个基本不怎么说话。
因为我一开口,就感受到了阵阵绝望。
「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看书,我喜欢看和天体方面有关的书。」
他抬起头看我,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紧随其后就是一番长篇大论,和物理天文学有关的一大堆理论。
我听不懂,更别提和他对话了。
「是不是很有趣?」他兴冲冲地问我。
我硬着头皮点头,「嗯。」
他更激动了,「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可以带几本书给你看,都是我平时看得比较多的,适合入门。」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一顿饭在我的坐立难安中结束,这比我上班还痛苦。
相亲真的是,自讨苦吃。
10
终于到了分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挥挥手和相亲对象再见,却没注意到地上的阶梯,差点踩空。
好在一只手拉住了我。
「谢谢。」
我真心道谢,回头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随。
我的手一下子像触电了一般收回。
他身后跟着他的相亲对象。
我猛地站直身子,尴尬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他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回头对他的相亲对象说,「走了。」
他的相亲对象「噢」了一声,挽着手离开了。
我愣住,看着他们离开的地方出神。
想起来高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一瘸一拐地站上讲台,给大家做自我介绍,尴尬地头都不敢抬。
台下只有他一个人鼓掌。
就连班里的男生学我走路的样子,他也会不爽。
「你妈生你的时候没给你生脑子?知道什么叫尊重吗?」
他眉眼冷峻,看着那群哄堂大笑的男生生气。
男生们自知理亏,埋怨了几句就没再说话。
后面再有人学我走路,江随将那人揍了一顿。
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学过我走路了。
我永远记得自己在哄堂大笑中抬起头看向的第一个人。
他以一个守护者的姿态,守护住了一个青春期女孩脆弱而又敏感的心。
即使大雪纷飞的时候,他也会冒着雪送来膏药。
「贴着吧,不然膝盖会不舒服。」
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我心里空了一块,然后接过来,「谢谢你。」
明明是冬天,却让人心里充斥着暖意。
但是距离过去,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
往事如烟,早就该散了。
我回过神来,闺蜜正看着我,神色复杂。
我看到远处灯光下的一对璧人,江随弯下腰,他的未婚妻给他戴上帽子。
那一瞬间,所有的过往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阵悲叹的余音。
「走吧。」
我挽起闺蜜的胳膊,笑得淡然。
11
后面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听说江随和他的相亲对象已经结婚了,有人说他们打算定居国外,婚礼好像还没有举办。
不过这些消息,我并不是很关心。
一段已经被放弃的感情,不值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
我最后一次见江随,是在高中的校园里。
高中的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希望我来分享经验。
我想了想,没找到理由拒绝,却正好见到了江随。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在树下的背影显得孤独又萧瑟。
他比从前更加瘦削,脸颊都凹了进去,一脸憔悴。
我只看一眼,就匆匆移开视线。
老师招呼我们进班。
直到分享结束,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看窗外。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年都会有新的学生来,在这所校园里,延续着新的故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趴在旧时的桌子上,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江随站在走廊的尽头,平静地注视着我。
我低下头,却猛然瞥到桌子下面的几个字母。
「JS」和「SN」。
是我和江随的字迹。
因为时间的流逝,字迹已经变得不太清楚。
我的目光一下子顿住,整个人呆愣愣地看着。
过去了快十年,竟然在同一个地方,看到了当时我和江随一起记的桌子。
上天真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么不可思议的巧合,让人的心,都不由得震颤了两秒。
江随走到窗边,循着我的目光看下去。
他的嘴唇嗫嚅两秒,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没吭声。
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听说当天下午,他就坐上了飞往 M 国的飞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江随。
他可能去了国外,也可能结婚生子。
而我在大洋的另一边,过着平淡却幸福的生活。
我没再执着于相亲,而是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很有责任心,也不会乱发脾气和冷暴力。
相处了几年,我们终于结婚了。
婚礼上,闺蜜妆都哭花了,哽咽着对我说,「念念,你一定要幸福,你一辈子,都要像现在这么幸福。」
她紧紧地抱着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只是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我知道了,我会幸福的。我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你放心。」
我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肿的像核桃,「那就好。」
「嗯。」
我的眼眶有些湿。
闺蜜看着我手上的红绳落泪。
结婚前,她让我一定要戴上这根红绳。
我嗔笑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封建迷信,但还是由着她的性子,把那根红绳戴在了手上。
「满意了?」
我笑着望向她。
她哽咽一声,「嗯。」
「你要长命百岁,永远幸福。」
她之前说过了,现在又说了一遍。
我擦去她的泪水,「我会的。」
「我要长命百岁,永远幸福。」
闺蜜番外
江随和念念分手的时候,我是怎么样都不愿意相信的。
我看着他们两个从校服走到今天,已经十年了。
在我心里,哪怕地球爆炸,这样相爱的人都不会分开。
直到念念在大雪天和江随分了手,我才感觉到不对劲。
念念告诉我,他们没有第三者插足,只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会分手。
看着念念肿胀的膝盖,我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果然,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和前男友谈了四年,结婚的时候居然因为彩礼闹掰了。
他爸妈觉得我已经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彩礼自然能少些。
但是为什么呢?
我的嫁妆不少,彩礼却要的少?
我不愿意,前男友也不愿意。
于是四年的感情,就因为钱没谈拢就分手了。
我以为江随也是这样的人。
直到我在医院看到了江随,他靠在医院的走廊里抽烟。
我看着他,转身想走。
直到他问我,「念念,怎么样了?」
我毫不客气地回怼,「你自己伤了她,现在又问她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他看我的眼神很平静,像是一堆死灰,让我有些不自在。
「我活不长了。」
他平平淡淡地一句话让我如遭雷击,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
他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大脑还是空白一片,震惊到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好半天,江随的烟快要抽尽。
我才喊住他,「念念知道吗?」
「她不知道。」
「所以麻烦你好好照顾她了。」
「我会给你一笔钱,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她。」
江随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我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这个年纪的我,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偶然听到江随的消息,大脑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告诉念念。」
他看着我。
我一时间有些生气,「你就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才逼着念念跟你分手吗?你这样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意见,她万一……」
江随转过身来,身体靠在墙上,淡淡地说,「她或许会愿意,但是很痛苦。」
「她送走了三个她最亲的亲人,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送走第四个吗?」
我说不出话,眼圈红了。
江随声音低哑,「之前她外婆去世的时候,她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别告诉她,自责会把她压垮的。」
江随从口袋里拿出烟,最后停了片刻,又收了回去。
我看着他,他的眼里似乎有泪水。
对啊,如果江随真的跟念念结婚了,如果他真的去世了,那念念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她还怎么活下去?
我大脑一团乱麻,理智告诉我江随的做法是对的,可是这样对念念来说,又太不公平。
「别告诉她,如果你知道她送外婆走时候的反应,你就知道,不告诉她,是对她最好的决定。」
江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我看见他的手上,分明挂着两根红绳,一根是念念的,一根是他自己的。
念念说他把红绳丢了。
他没丢。
我的眼眶有些发酸,一低头,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到了家,我看着念念努力从江随的生活里淡出去,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同学一场,我觉得这样可惜。
于是出差的时候,我联系不上念念时,第一个把电话打给了江随。
凌晨 1 点,江随几乎是秒接,然后把苏念送到医院。
我想给他们制造更多的相处机会,江随却坚定地要和苏念分开。
我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
直到苏念告诉我,她想去福泽寺。
我才慌张了起来,因为我知道,江随也去了福泽寺。
他说他想替念念祈福,希望老天能让她长命百岁。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随。
他回我,「没关系,她需要时间来解开自己的心结。」
我盯着屏幕,眼睛酸涩,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们是最般配的一对人,偏偏情深,奈何缘浅。
不知道念念在 S 市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放下。
我既高兴,又难过。
因为同学们都在传江随要结婚的消息,我知道那是假的。
他只是在逼着念念,往前走罢了。
我催着念念相亲,念念试了一个,却正好碰见江随。
那一刻,我还是觉得他们俩才是最般配的人。
他会在高中时期照顾念念的自尊心,托我给念念一双过冬的鞋;会在念念受伤时抱着她回家;也会记得雨天她会膝盖不舒服,让我常备一些膏药。
他明明没有变心,却不能和她一起走下去了。
我想给他们俩一个机会,却发现念念似乎已经放下了。
我默默咽下心里的秘密,两个人,能有一个人往前走,已经很幸运了。
就像江随说的,念念这一生最渴望的就是有一个家,过上平淡且幸福的生活,既然他给不了,就不能再拖累念念了。
关于江随要结婚的消息愈演愈烈,不少人都感到唏嘘。
念念却不甚在意。
我给江随发去信息,「念念好像是真的放下了。」
那边很快回过来消息,「嗯。」
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快要高考前,他问我在哪里能找到学校以前的旧桌子。
我愣住,托班长问了问,说大概是在修理厂,或者早就扔了。
毕竟已经十年了。
找不到也正常。
我想劝江随,找不到就不用找了。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找到了,还让班主任瞒着所有人,把那个桌子搬到了曾经的地方。
念念告诉我,她觉得有些事情很奇妙。
明明十年前随手写的一些话,十年后居然依旧摆在那里。
「十年了,我觉得有些时候,天意真是很难解释。」
念念对着我感慨。
我不知道怎么说,那不是天意。
那是江随找了好久,找到的最后一点羁绊。
但我不能说。
因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从今往后,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江随去了国外,说是去接受治疗,但他已经不抱希望。
化疗延长寿命, 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在去往国外的第三个月, 我收到了江随发来的消息, 「谢谢。」
还有一笔转账。
念念也收到了, 她只当是这么多年共有财产的一半。
江随不敢给多,他怕念念会找他。
江随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是手腕上系的一根红绳。
「希望我爱的人,无病无灾, 长命百岁, 永远幸福。」
他静悄悄地死了。
没有人知道, 他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念念也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个很好的人,谈了几年, 他们打算结婚了。
结婚前,我无意间看到念念包里有一根红绳。
我猛地顿住, 问念念, 「红绳是哪里来的?」
念念不甚在意, 「山上的师父送的, 祝我长命百岁, 永远幸福呢。」
「不过好像有点旧。」
她嘀咕一声。
我险些落下泪来。
旧的红绳, 江随死前手上只有一根红绳,这根在念念这里,真好。
我有些激动。
念念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按耐住情绪,「念念, 你结婚的时候, 能不能戴着这根红绳?好歹是一个美丽的祝福。」
我忍住泪水。
念念看看包里的红绳, 点点头。
婚礼那天, 我看着念念手腕上的红绳,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什么是爱呢?
爱到不需要在一起, 只要她幸福健康就好了。
江随, 你看到了吗?
念念她现在,很幸福。
她没有被过去困住, 她在坚定地往前走。
你看到了吗?
只有你留在原地了。
我突然想起高中某次放假前,念念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错愕地发现江随用书本给她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你在干什么?」
她脸颊发烫。
江随一下子收回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坐在后排跟着同桌起哄。
那时候的我们, 似乎是最纯粹的, 我们只谈爱, 不谈分开, 也不会分开。
现在的我们, 想见的和怀念的, 都在过去。
在过去的夏日,在声声的蝉鸣,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在一声又一声的心跳里。
就像 18 岁的苏念不知道, 江随曾在晚自习放学后跟着她送她回家,28 岁的苏念也不会知道,她以为自己被分手的时候,江随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却不敢靠近。
爱是什么?
是克制,是只要你能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