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意外身死,我恨不得陪她而去。
然而,她却在关键时刻将我推向了另一段姻缘。
诡异的事情也随之发生。
每晚四点四十四分亮起的白蜡烛……
似人非人的保姆……
无不在提醒着我,我的秘密藏不住了……
01
三个月前,妻子面目全非的尸体从邻县的深山老林里抬了出来。
警察说,深山老林里多野兽,妻子不慎落入崖下的水流里,之后又被冲上荒谷……
更绝望的是奄奄一息之际,妻子非但没有等来救援,而是被野兽活活咬死的。
悲伤像涨潮的海水将我彻底吞没。
没等办完妻子的后事,我就晕倒在了灵堂。
高烧四十度,生命垂危。
整整住了一周的院,岳父日夜不辍地照顾我。
出院后。
我时常能在家里看到妻子的身影,甚至空气里徘徊的都是她常炖的莲藕排骨汤的味道。
岳父看在我多年对妻子好的份上,一直开导我走出来。
可是毫无效果,我的精神状况依旧每况愈下,夜夜不能安睡。
岳父甚至给我介绍心理咨询师,企图用催眠唤醒我的意识――没用。
每晚按照医嘱睡前一杯的安神茶也没用。
又是一个凌晨三点,我再次被一个声音唤醒。
老公,老公,老公……
我噌噌从床上弹起,冷汗蠕蠕而下。
那个声音还在喊,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不休不止。
妻子……
是妻子回来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在近乎死寂的走廊里循声狂奔。
老公……老公……我好冷……
妻子还在喊。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欣喜近乎冲破了我的喉咙,在经过岳父房间时,我狂敲他的房门。
「爸!爸!小媛回来了!」
岳父睡眼惺忪打开门,慌忙中我连是扯住他的手还是衣袖都不知道就直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迈步。
他被我拖拽得几欲倒地,不断想要推开我的桎梏。
可我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一味地接受妻子的召唤。
神志不清地向着大开的落地窗而去。
02
心理咨询室的门缓缓推开。
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跃进我的视线。
头顶的白炽灯过亮,她的脸,模糊一片。
她在我对面坐下,从模糊的肌肉运动里,我大致判断出她在笑。
她递给我一杯温热茶。
「喝点水润润喉,莫文卿,你还能认出我吗?」
我把脸整个埋在惨白灯光中,我已经想起我究竟在昨晚做了多荒唐的事情。
「我又产生幻觉了,还差点害死我爸。」
高秀道:「莫文卿,你现在已经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了,从你妻子去世后,你因为幻觉和幻听的干扰,企图拉着你的岳父跳楼去找所谓楼下等着的妻子,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七次了。」
我将脸埋进掌心,双肩剧烈颤抖。
自责和愧疚疯狂啃噬着我的心,那种无法言说的疼痛,锯子一样割着我每一寸骨头。
「你先冷静一下,不要太过自责了。我出去给你续点热茶。」
高秀出门去,和在外面等候的岳父打招呼:
「昨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您可能就推下楼了,莫文卿他该走出来了。」
「你要知道我多次建议你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他情况已经严重到没有办法只靠心理干预来解决了,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毕竟他还对你的女儿做出过那种事。」
听到这里,一股不能名状的悲伤冲进我的心脏,撞击着我每一块肌肉,我的心疼到颤抖。
我知道我对比起小媛,我都恨过是不是自己曾经出过轨所以报应降临到了小媛身上!
但是我也从未想过,曾经因为这事恨我入骨的岳父如今会这么真心待我……
我哭得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懦弱啊!竟然差点害死爸啊!」
一只手轻拍我的背,我抬起头,一张秀丽温柔的笑脸。
我心狠狠一颤,她的笑霎时如阳光照亮了我。
高秀轻声道:「只要你内心不再产生抵抗,完全信任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03
不得不说,高秀是一名优秀的心理医生,更是一个优秀到发光的女人。
半年了,我没再见到过赵媛,而我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清晨的日光挤进厚窗帘的缝隙,瞳仁中间亮出了一个光斑。
我刚起身,厕所里持续不断的呕吐声就驱散了残余的迷糊。
我几乎弹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风似的往卫生间冲。
「秀秀,你怎么了?难受吗?我带你去医院?」
马桶前,高秀冲洗掉秽物,仰头冲我笑。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两粒小梨涡深深凹下去。
她搂住我的脖子:「文卿,我,怀孕了,这算不算我们结婚一个月最好的礼物?」
我怔愣在原地,目光发直。
「你说,你说你……」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高秀的笑则越来越明朗。
04
该怎么说我和高秀的开始呢?
也许该说成是亡妻赵媛的期许吧。
我永远记得,治疗结束后的一周,我捧着九百九十九朵白玫瑰站在高秀楼下。
当她羞怯如少女般地问我,做什么时,是岳父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僵成木头的我。
我和高秀没有举办婚礼。
毕竟咨询师和病患相恋是心理咨询行业最大的禁忌,高秀被吊销了心理师资格证,婚礼在她的坚持下也一推再推。
其实我后悔过,是不是毁了两个女人。
心内长久除却不了若隐若现的对赵媛的背叛感。
出乎意料地,在我想要趁结婚的事情无人知晓前和高秀一刀两断时。
居然是岳父主动找到我,他说他理解我。
「文卿,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媛媛跟过你是她的福气,够了,你该开始新的人生,我相信媛媛在天上也会祝福你的。」
那一刻,我深深知道,赵媛再也不会出现了,一切都结束了。
05
我欣喜若狂地拦腰抱起高秀,刚走出卫生间。
一张突然出现的脸即刻砍去了刚冒芽的兴奋。
一张,蜡黄枯瘦的死人脸。
那是,一个月前,高秀喊着不会做家务特意在保姆市场找来的阿姨。
我后退了一两步,侧过头,避开了那双三白眼里射出来的目光。
「刘婶,你去给秀秀熬一碗党参红枣鸡汤,秀秀怀孕了,吃喝上都得注意些。」
「知道了先生。」
我侧身挤出去往卧室走,一秒钟也不想和她相处在同一逼仄空间。
回到卧室,门刚锁好,我就立即再次向高秀提起那个事情。
「秀秀,要不还是把刘婶辞了,换一个保姆吧?」
高秀从我怀里退出来,不解又烦躁的眼神扫向我。
「又提!莫文卿!为什么啊,刘婶人心细又认真,价钱还低,我和她相处就和母女似的,你也知道我从小没有妈妈疼,好不容易,你究竟为什么啊!」
面对高秀的疯狂输出,我根本无法向她说出实情,尤其她现在又怀了孕,要是有个好歹……
而且我知道,高秀根本不会相信我那些所谓无神论者嘴里莫须有的东西。
我只好又拿出那套耳里起茧的说辞。
「我就是面对她一直不自在,为什么那么多中年保姆,你非得挑她啊?」
高秀坐起来,凝视我的双眼。
「不自在?莫文卿,你就想找个年轻的小保姆对不对?」
我读出了她目光中的另一层含义。
「不是,怎么会,我心里就装着你,难道你不清楚?」
高秀道:「我清楚,可是莫文卿,你最开始对刘婶不是这个态度的,你一开始对刘婶明明很好啊,还说刘婶给你一种熟悉感,为什么才好了半个月,你就一直叫嚷着换人啊!我反反复复问你,可你又给不出像样的理由!」
我烦躁地抓了下头,高秀和我之间就像是筑起了一道空气墙,她交抱双臂,凝视我的眼睛。
「莫文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口气闷我嗓子眼,越看高秀我心越虚,连带那份得知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我吐出一句算了,下床走人,门刚打开。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06
阴影里,一个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
走动间,裤腿上星星点点的血渍像是红外线。
刘婶走出阴影,手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三白眼里死气沉沉,她凑近我,那股血腥味更加刺鼻浓郁。
她分明在冲我友好地笑,可我却忍不住想要躲她更远。
「先生,太太的汤熬好了。」
喑哑,粗粝。
宛如垂死挣扎的人喉咙里才会有的。
曾经,我也在某个人嘴里听到过这种类似的声音。
「你去吧,我先去上班,照顾好太太。」
高秀还在背后充满怒火地喊我,我急速往家门口走,临开门前,刘婶的声音传进了我耳朵里。
「太太,都是我长相吓人弄的,要是先生真不愿意,我还是走吧?」
高秀却不以为意:「刘婶,这事儿啊我还就和莫文卿杠上了!你安心待着,我看他一天天疑神疑鬼能出什么幺蛾子。」
刘婶只是惯常地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我的眼前却出现了她隐匿在黑暗里,充满怨毒的一张脸。
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刘婶有些眼熟,却从未往其他方向考虑过。
直到那天夜晚……
我有凌晨起夜的习惯,时间不定,但自从刘婶来之后,总是莫名固定在了 4 点 44 分。
我信点有神论的东西,所以对这个数字颇有忌讳,平时总会在床上憋个十分钟左右才下床过去,而那天,隐隐地,竟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等,多等一秒。
就会死!
而这时我突然发现,刘婶是通过岳父介绍,才来到我家做工的。
07
厕所里,竟然有光。
不是白炽灯。
而是,蜡烛。
白蜡烛。
心脏一瞬骤停,惊吼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像是有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低头,那只手竟戴了一只血淋淋的银镯。
再抬头,厕所虚掩的门内,一个身影虚虚实实。
我看到刘婶佝偻着脊柱,而镜子里那个……
直立着身,一袭熟悉的白裙。
头扭向我,我听到了骨头咯哒咯哒地响。
我在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汗如雨下,可我硬是拼着一股好奇,把头探了过去。
强忍下恐惧看清楚后,我才发现,镜子里的白裙女人只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影楼照片。
但刘婶手里却的的确确有一只沾满血污的银镯。
那只银镯……
我屏息凝神,又把耳朵凑过去,却只听到刘婶低低细语着:
「负心汉,都说拜镜神只要足够诚心就能完成一个愿望,我只要坚持下去,求镜神勾了你的魂,你就等着下去陪我女儿吧。」
紧接着,刘婶嘴里断断续续念叨奇怪得如同咒语的话,而我的头竟然跟着昏昏沉沉起来。
她的手指沾了鸡血,在镜子上写写画画。
我绷紧最后一根神经才看清,那是我的生辰八字,以及,刘爱玲的。
猛然间两人的侧脸在我眼前交叠闪现,我恍然惊醒,原来,原来如此。
刘婶给我的熟悉感,居然是因为这个。
那么,也就是说,她到我家是为了……报仇?
不行,我必须立马去确认一件事!
08
编织一个出差不回家过夜的理由很简单。
我敷衍完高秀,车已经下了高速,拐进了一座荒山。
月朗星稀,成群荒山隐匿在一层雾气里,只模糊留个波澜起伏的轮廓。
前面没路,只能靠腿走上去。
我嘴里叼着手电筒,拉开后备箱,取了一把铁锹。
周边还留着施工的痕迹。
几年前,一个富商承包了这里的土地,计划建个游乐场。
投了几十亿,谁知道,施工刚开始没几个月,挖土机掘出来一个女人的头。
发生了碎尸案,富商嫌晦气,工程便彻底停了。
走了半小时,我停在一个断树桩前。
有哪里不对劲。
一铁锹下去,我后背刹那间一阵恶寒。
土,果然被人动过了。
09
腋下划下一行湿凉,后背遭风一吹,浑身连带脸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咽下一口唾沫,扬起了铁锹。
土坑里,却只有一个瘪了的行李箱。
我跌坐在地。
突然,我感到了一束冰冷的视线,就在我的身后,静静地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再次咽了一口唾沫。
脖颈扭动,骨头咯吱响,像是下一秒就会成为推土机里那个断掉的人头。
看到来物,提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一只肥硕的黑老鼠。
眼珠滴溜溜盯着我转。
「滚!」
我扔过去一粒石头,老鼠吱吱叫着窜进了另一处黑暗里。
心口依旧发悸,仔细想来,打从刘婶来的第一天,我就老感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黏附在我的脊背。
即便每次转过身,看到的都是高秀和刘婶其乐融融的气氛,以及刘婶和蔼的笑脸。
所以,她来做保姆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和高秀,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和高秀会在结婚的第二天去家政市场,并准时出现在那里?还清楚了解到高秀容易爱心泛滥的弱点的呢?
这些问题一个个砸过来,我不禁头皮发麻。
细思极恐。
也许,更早的时候,我就被刘婶盯上了,那她会不会知道……
我倒抽一口凉气,黑漆漆的土坑瞬间像成了一个黑洞,吸走了我全部理智。
刘婶,不能留了。
10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根本没有下手机会。
高秀对刘婶的喜爱程度简直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
半个月的相处,高秀完全将刘婶当作了母亲般的存在。
近乎整日黏在一起。
而我也完全提不了类似辞退的话,一旦开个头,高秀就会摆出要和我争个子丑乙卯的架势来。
更可怕的是。
我依旧每晚都会准时在四点四十四分醒来,每晚如出一辙地心慌发悸,即便喝了高秀准备的双倍浓度的安神茶都没用。
也许,刘婶口中的勾魂大法真的生效了。
我越发心慌,在网上却怎么也找不到类似的解决术法。
一日日下去,就连岳父都看出了我精神状态不对,叫我多保重身体,不要年纪轻轻就透支。
而我却在这句话里终于揪住了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爸,你上次给我和秀秀算八字的神婆,她的联系方式还有吗?」
我双眼失神,双手紧箍着岳丈的手腕,岳丈目光一凛,反问我:「文卿,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心口发梗,舔了下嘴唇,并没说实话:「没,就上次您说神婆算出,我和秀秀是天定姻缘,会在结婚一个月后有个孩子,这不,秀秀真怀孕了,我想着去感谢一下,顺便给孩子提前算个名字来。」
岳丈并未怀疑半分,喜滋滋告诉我,这个神婆很灵很灵,她说的话,八九不离十。
11
站在一栋苏式筒子楼下,我再次核实了一遍手里岳丈给的地址。
凤凰南路七百三十九号,六楼 601。
门两边春联已揭下来一个角,防盗门上的福字中间扣出一个洞。
猫眼的凸镜就从洞里冒出来。
门打开,我吃了一惊。
岳丈口里的神婆居然是个十分年轻且漂亮的女人。
我简单和她简述了来龙去脉,她的脸色愈发阴沉。
我感到情况不太妙。
「你可是遇到大灾了,有脏东西在联合人害你啊。」
我头皮一紧,凑近她。
神婆继续眯眼掐手。
「有一种秘法,已经很多人不知道了,得亏我祖奶奶用过,你遇上我也算是命不该绝。」
「这种方法很恶毒,我想你听过国外有种灵异游戏叫――血腥玛丽吧?这种方法利用灵魂的频率,通过镜子的反射使其被带出躯体。这种和血腥玛丽很像,只不过它的主要目的是通过生前的信物,通常最好实施的时间就是凌晨的四点四十四分。」
我感到腮上肌肉在颤抖。
神婆一笑,说道:
「只是这种就算人死了,也会被归于意外,一般被勾魂的人大多是心脏骤停而死的。在咒术行使过程中,被下咒的人往往会高频感到心悸难受盗汗。」
大脑嗡鸣,我急忙追问:「这个咒要下多久才最终生效?」
神婆笑得讳莫如深:「七七四十九天。」
七七四十九天?给我剩下逃生的时间居然只有半个月左右了!
我额头冒出虚汗,嘴唇都在打颤。
「可有破解之法?」
神婆高深莫测地吐出一句:「惟有一法,断源。」
12
车外艳阳高照,车内空调已经开到了三十七度。
可我一双手依旧冷汗涔涔。
断源……
断源……
难道是……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膨胀。
我眼前发花,头皮里像钻了虫似的痒到极致,痒到我恨不得把头皮整个撕下来!
忽然,后视镜背面,红光一闪。
我咽下一口唾沫,将手转到后方,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口红……
我的车上怎么会有口红?
居然还是赵媛最爱的阿玛尼 405……
这不是全新未拆封,口红斜切面上明显有用过的痕迹。
高秀的?
不会,不会,高秀梳妆台上都是一溜的裸色或者豆沙。
难道……
我再次想起岳丈说的那句,神婆的话八九不离十。
一切真被神婆说中了?
刘爱玲的事情竟是赵媛告诉刘婶的?
她们合伙来害我?
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老公,刘婶说,再等几个月我这肚子就大得不好走了,我想着趁现在身子轻,天气又好,不如我们明天去爬山吧?」
「而且,山上好像还修了一个凉亭,就砌在悬崖边,想想都刺激!刚好还能在那里野炊呢!」
高秀话里话外都透着难言的兴奋。
爬山,凉亭……
断源……
我旋紧口红,应了一句:「好,叫上刘婶。」
我不管你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灵异,只要你死了,就别想和我作对。
13
凉亭果然已经建好了。
还是一个绝佳的位置。
悬崖峭壁,一方小亭,很容易,出事啊。
爬山的人,依旧寥寥无几,放眼望去,看不到几个明显的人影。
我牵着高秀一路走到凉亭,已经是中午,刘婶麻溜地开始摆午餐用的东西。
坐了没一会,高秀提出要去解决一下三急。
「我陪你去吧,这都是山,太危险了。」
我屁股没离开座位,高秀已经用一瓶水堵住了我的拒绝。
「你都累成什么样了,喝点水,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瓶盖已经旋开,微凉的水,喝起来竟和每晚的安神茶味道有些相似。
刘婶还在忙碌。
只有我们两个了。
「刘婶,先别弄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先放松一下看看风景吧。」
刘婶难得没拒绝。
我看着站在我旁边的老女人,呼吸渐渐放慢,脚步慢慢挪移到了她的背后。
等等,我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刘婶低着头,整个身子趴在凉亭边沿往下看,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明晃晃地显露出来。
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怎么会有年轻人一样的肌肤?
我想仔细看清楚。
可,那股心悸又涌上来,甚至眼前都开始发花。
我得快一点。
1!
2!
3!
去死吧!陪你女儿下地狱吧!
我没想到的是,坠入悬崖的人是我。
脑海里走马观花而过的一生,我看到了刘爱玲的身影,我们几个人的故事也越发清晰。
14
刘爱玲!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婊子!
最开始的时候,赵媛明明那么爱我,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轻飘飘,大不了再委屈和她上个床。
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被那臭婊子一条蠢到家的短信毁了!
我的恶念也是因她出现的,起初我并不想杀她的。
我做了什么?
我只记得刘爱玲当时正吃着饭,猝不及防遭我一把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饭粒喷得我满脸都是,她拍打着我的手臂。
整张脸充血发胀,双腿垂死踢踹着我。
「你为什么要给赵媛发短信说我早就动了离婚的念头,想把她扫地出门?你不知道我都快要成功了吗!一切都被你这个蠢货毁了!」
我又加上一只手,发了疯似的,往死里抽她的脸。
直到她口鼻喷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我才松开手。
「咳咳咳。」
刘爱玲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被放进水里,捂着喉咙大口喘息。
「你……你不是早就想离婚了……难道你在床上和我说的都是假话?」
「莫文卿,你个死渣男!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骗了我的身子,狗东西!」
刘爱玲扑上来抓挠。
我侧身躲过,反手把她的头摁在了一叠酸菜肉末里,使劲揉搓。
「刘爱玲,你真是个十足的蠢货,男人床上说的话你也信?赵媛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公司老总的女人,你配得上吗!」
刘爱玲挣扎着:「公司老总!我呸!你一个快要破产,玩股票把自己玩脱的人也配叫自己老总!你……」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蓦地斜眼看我,目光里是掩不去的兴奋。
「不对,你有一句话是真的,莫文卿,你的小辫子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你睡了我这么多天,总该有点报酬吧,你不给,我想,赵媛也很乐意给我的。」
……
我看不清记忆了,只记得当时的我疯狂地想杀掉她。
紧接着,记忆又翻开下一页。
15
「约我来这里做什么?想毁尸灭迹?」
刘爱玲一身白裙,倚在废弃工地三楼墙上,玩着手指。
「怎么会?」
我呢,则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银镯子。
笑容一如当初哄她上床时一样。
刘爱玲暗自欣喜的神情落在我脑海里一直保存到现在。
奇怪,我还能感受到当时的一丝自嘲。
我问她:「喜欢吗?」
刘爱玲故作傲娇:「怎么?一个银镯子就想封我的口?」
「我想了很久,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也是一下子被赵媛气昏头了,怎么能打你呢。」
我倏然软下的语气让刘爱玲一愣。
她的眼眶蓦地红了一圈,似乎有万千委屈说不出口。
「爱玲,我坦诚地问了我的内心,我还是爱你,离不开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这个镯子是我用最后的积蓄买的,和赵媛离了婚,我就一无所有了,你还愿意陪我吗?」
我双眼泛红,语气颤抖,半跪在刘爱玲跟前,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要抽第二下的时候,刘爱玲迅即握住了我的手,连带身子都靠进了我的怀里。
刘爱玲环抱住我的腰。
「莫哥,你终于明白我的好了,其实不管你有钱没钱,我爱的就是你这人,就算赵媛让你净身出户,可我愿意陪你从头再来,再苦再难我也愿意!」
「我也可以不要婚礼,就要你就好了,只要你和那老女人离婚,好吗?」
我紧紧环抱住她,抽噎着在她额前重重一吻,抱着她慢慢走到了三楼边沿。
「爱玲啊,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你看那里是什么……」
我伸出手指指过去。
她嘴角高高扬起,许是期待着某种浪漫场景的出现。
可她一扭头……
「哪?啊!」
黑暗浓稠如墨,那个白影消失得很快。
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工地有很多碎石和废弃建材,摔下去会很疼吧……
我蹲到边沿,回答了她的问题:「可是爱玲啊,我不愿意从头再来。」
「刚刚你看到那个地方了吗,那里有一座荒山,里面有个深坑,是我为你选好的坟。」
……
记忆结束,我也闭上了眼睛。
16
赵媛视角#
警察担心高秀孕妇情绪影响胎儿,没有过多问话,还特意开车送她回小区。
电梯门开,正对门脸的门虚掩着。
有暖黄色的灯光从屋内溢落,一片温馨。
空气里,是我炖的藕排骨汤的味道。
故事该从哪里说起呢?
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情绪实在过于激动。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你好,有缘人。
我叫,赵媛。
故事源于一场无意撞破的出轨。
我和莫文卿是大学校友,一次社团活动认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是我听过最多的形容词。
我一度以为我的婚姻会一辈子幸福下去,其实只要装傻的话也是可以的。
那天,是莫文卿三十一岁的生日。
我提前结束工作,一路马不停蹄从千里之外的出差地赶回来,还特意排了两小时的队给他买他最爱的烤鸭。
只想着能看到他兴奋到扭曲的脸。
人算不如天算,最先扭曲的,竟是我的脸。
八点半的客厅里,没有点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奇怪,还没下班?」
极度的黑暗几乎剥夺了视力,但与之而来的,是格外灵敏的听觉。
弯腰换鞋的动作一顿,我听到了一声嘤咛。
以及,皮肉的撞击。
心口收紧。
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持续不断的撞击,压抑又透着兴奋的嘤咛。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我赤脚在黑暗里横冲直撞,膝盖撞上了电视柜的尖角。
似乎,有一股热辣辣的暖流从裤子里淌下来。
越来越近,恶心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们好投入,好认真,投入认真到我都快要坐到床头柜上了,都没人发现。
「莫文卿。」
「莫文卿!」
撞击,停了。
我拉开床头灯。
暗淡的灯光里,莫文卿满脸是汗,潮红散都散不去,他怔怔瞪大了一双眼睛。
他的身下,那个女人。
居然还是我找来的。
我再也止不住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
「莫文卿,你真够可以的啊,刘爱玲是什么人?我是看她可怜才给她一个来我们家做保姆的机会的!你当初不是很看不上她吗!怎么?这会儿,睡得舒服了!」
我看向缩进莫文卿身下的刘爱玲,笑了。
「刘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对保姆的工作不满意了?想坐坐我的位置?」
莫文卿要来拉我,被我一巴掌扇回床上。
「别用那只恶心的手碰我!莫文卿,我们,离婚!」
我躲开莫文卿的拉扯,摔上门的当刻,一句话飘进了耳朵里。
「莫哥,你不是早就计划着离婚了吗?干脆就离,爱玲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17
不出我所料,没出三天,收到法院传票的莫文卿像条狗一样跑到了我的公司。
他一进办公室门,扑通跪下。
低哑抽泣着,膝行到我跟前。
哭得涕泪横流。
「老婆,是我错了,是我不对,都是我鬼迷心窍,我已经把那个婊子给辞退了,以后我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那次都是她勾引我,我又喝了酒,实在是醉了,把她当成你了!」
他不停扇着自己耳光,甚至哭到咳嗽。
「所以你想怎么样?」
我问。
他像是见到了曙光:「老婆,我们不离婚,我以后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啊?」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我点开一看,笑了。
「好啊。」
我轻飘飘一句,他咧开嘴笑得和个傻子一样。
不愿意离开我还是不愿意离开我的钱?
出轨离婚,他得净身出户,这是我们一早签订的婚前协议。
相处将近十年,我才看清这男人的真面目。
莫文卿刚要站起,就被我一脚压在脊背,整个人再次躬下去匍匐在地。
他从腿缝间抬头看我:「老婆……」
我将手机甩给他:「莫文卿,没有谁是傻子,你有手有脚再创业很简单,我会在顶层看着底层的你一步步爬上来的。」
18
察觉到莫文卿对我的杀意,是一个意外。
此刻,我的手指卡在马桶盖边沿,微微发抖。
浓郁的刺鼻气体似乎有了实质,顺着口罩往眼睛里爬。
大量生理性泪水抑制不住,滑进口罩。
我迅即打开排风扇,摁下马桶抽水键。
拨打了小广告上马桶疏通清理的电话。
「哎哟,你这也太……」
来的中年男人嘴巴掩在口罩下,但一双眼睛藏不住对我的鄙夷。
「怎么?马桶里是不是有什么堵住了?好大的怪味。」
「你这是把 84 消毒液和洁厕灵混合一起洗马桶了吧,新闻报道过多次了,这么洗会吸入过量毒气的,弄不好死人啊,我已经清理好了,下次注意哈。」
我的衬衫里,一背的冷汗。
手都控制不住地筛糠。
我家里……从来没有 84 消毒液和洁厕灵……
能够买来东西并不留痕迹进入家里的,只有一个人。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
「您好,xxx 保险有限公司很高兴为您服务,您需要了解什么业务呢?」
下颚汇聚了一线冷汗,浑身像是爬满了虫一样的瘙痒。
「我想查一下我名下办理了哪些保险?」
听着电话里客服人员的回答,我的心逐渐坠到冰窟。
我扶住墙壁,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老公,莫文卿先生名下有没有受益人是我的保险?」
「没有,莫文卿先生没有办理任何保险业务。」
莫文卿以我的名义办理了一个大额人身意外险,在出轨被曝第二天提升保额到三百万。
这份保险单,我是有印象的。
当时莫文卿和我说的是,天有不测风云,两人一起办,一人一张,互为受益人。
保额,一百万。
他果真一早就动了杀我的心思。
19
夜被一串震动铃声打破。
来电人,居然是刘爱玲。
我刚想挂断却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
仔细想来,冥冥之中我命不该绝。
「赵……赵……赵姐……救……救我……」
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接近于气音。
更像是喉管剖开一道血口,气体疯狂倾泻。
「你怎么了?」
我隐隐后背发寒。
「莫,莫,莫文卿,要杀了我,把……把我……扔下了三楼,现在我被埋在……埋在一个地方……」
「莫文卿要杀你?!」
我咽下一口唾沫,蜷紧四肢,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你确定?你和莫文卿的花花肠子可不是一点点少,他怎么会杀你?」
「我……我知道他预备用你的死……赚钱来……救公司……的秘密……」
「赵姐,求……求你……救我……我快窒息了……我不想死……」
她在哭,出的气明显比进气更多。
「你那里有信号吗?给我发个位置。」
20
一片荒山,路中央和四周到处都是废弃的建筑材料。
刘爱玲发的位置是一片很大的区域。
无法直接锁定,我想继续给她打电话获取更多线索。
但:「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
她或许……
我甩甩头,用手电筒照着地下,一点点寻找可疑痕迹。
汗流浃背,天已破晓。
就当我想要放弃时,一个断裂的树桩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里的土……不久前翻动过。
可是,我来晚了。
等我拉开那个 30 寸的行李箱,刘爱玲蜷缩在其中,脸色已经灰白。
手里还紧紧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手机。
意外地,手机并没有上锁。
我看到了刘爱玲留给我的最后的遗言。
一封加密的备忘录。
「赵姐,我如果死了,就是被莫文卿害死的,求你替我报仇,只要能杀了莫文卿,就算我死无葬身之地也没有怨言,他是个没有心的男人,他公司快垮了,为了钱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杀了你,你要小心。」
我不知道我瘫坐在刘爱玲的尸体旁有多久,又是一个艳阳天。
热气扑面蒸腾着身体里的水分。
可我仍旧觉得寒冷刺骨。
大脑像是盘古开天地前的混沌球体,纷纷杂杂,寻不到一点光。
直到……
「媛媛,我想了很久,虽然我舍不得,但还是应该尊重你的决定,我犯了错,不为自己辩驳,我愿意净身出户,只是,在离婚之前,我们能不能最后一起爬个山?你还记得吗,我们最初认识就是在登山社团,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吧,好吗?」
电话里,莫文卿的声音满是诚恳。
那点光,我似乎寻到了。
「好啊,不过山,我选。」
21
次夜凌晨我拖着行李箱,敲响了父亲家的门。
父亲见到行李箱里的刘爱玲时,浑浊的眼珠震颤不止。
「爸,这是莫文卿杀的第一个人,接下来就是我了。」
父亲欲言,我伸手阻止:「爸你听我说,过几天我会以意外坠崖的方式死在莫文卿的世界里,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和你解释,明天,我给你发信息后,你拖着尸体来找我。」
我拆掉冰箱里的三层隔板,父亲抬头,我抬脚,将刘爱玲塞进了保鲜区。
莫文卿,就等你了。
22
莫文卿依旧一如往常,甚至可笑地穿上了初见的同款登山服。
我也不多说,一路往上爬。
耳边,隆隆的水流声掩去了我渐重的呼吸。
蝉声嬉闹,水流潺潺,好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却是用来杀人的。
一路无言爬上山顶,西侧面的汹涌瀑布狂流而下。
混着水珠,风更显冰冷。
「媛媛,可不可以不离婚?」
莫文卿要来抱我,我后退到山崖边。
「你别碰我,我嫌恶心,怕染病。」
莫文卿无奈一笑:「你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你要是没这么强势,我会去找别人?算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儿,就算离婚,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净身出户?」
他在我毫无波澜的目光里得到了回答。
我背过身,紧绷住了四肢和脊背,眼下,水流汹涌澎湃。
「我,爱过你,深深爱过,可你永远高高在上,这让我很头疼,我想你也爱过我。」
他,在逼近。
我,血管里的血逐渐升温,两颊边淌下汗来。
「既然彼此爱过,那你就帮我最后一个忙吧,亲爱的老婆!」
脊背几乎被他推断。
声音在风中消散,我受力跌下山崖,耳边呼呼不断,心脏狂跳到几乎骤停。
身体撞过树枝缝隙,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狰狞的血口。
瞳孔里的水分彻底蒸发前一秒,我撞进了河水里。
幸亏没有撞上礁石。
我尽量沉入水底,顺水向着荒谷慢慢游去。
23
九死一生。
我瘫坐在荒谷河滩边,顾不得手臂上纵横交错的血口。
掏出封在真空袋中的手机,给爸打了一个电话。
爸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快。
「他把你推下来的?」
爸边说边拉开行李箱。
手微微发着抖。
我叹口气,对刚刚的一切仍旧心有余悸。
我转头看向行李箱。
保鲜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刘爱玲身上几乎没有明显的尸斑和尸僵形成。
我拿过石头在刘爱玲手臂上复刻出和我同样的伤痕。
将手机的指纹解锁改成她的后,便将身份证和手机一起塞进了她的口袋。
最后。
毁了她的脸。
意外和机遇,其实分不出哪个才是优先来的。
我刚拉好行李箱,预备原地埋好。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赵媛?」
神经冰冻。
我听到了脖子扭动间骨骼的嘎吱响。
那个一身登山服、扎着马尾的女人,不是我的高中同学高秀又是谁呢?
她的视线落在刘爱玲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父亲要挡住我和刘爱玲的脚步终究晚了一步。
「高秀, 这件事,我是有原因的,你……」
高秀走过来,眉眼依旧熟悉, 却带了一份曾经未有的坚韧。
24
「真没想到会遇到你, 不过还好有你。」
我凝视高秀日渐圆润的脸, 莲藕排骨汤的雾气里,她的美,像是出水芙蓉。
爸附和道:「是啊, 多亏了秀秀,才能那么顺利处理了那个人渣, 不过媛媛啊,你可知道,爸第一次见到你那副打扮真是吓了一大跳。」
高秀笑得合不拢嘴:「媛媛你不当化妆师真是屈才,你的样子我看了都害怕哈哈哈。」
「吃完这顿饭,事情就彻底结束了。」
「秀秀, 媛媛, 你们俩呀, 也该重获新生了,乖……爸爸陪你们啊!」
爸爸的眼睛闪过泪光。
高秀牵住我的手,昏黄的光让我们的脸一半暗一半亮。
她绒绒的汗毛, 在熹微光线里, 泛着乳白。
「小媛,你害怕吗?」
我反问:「那你呢?害怕吗?」
高秀道:「不知道,但是一想到能帮到你就值得了。」
「秀秀, 其实, 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你本不该参与进来的。」
「赵媛。」
高秀坐起身子,脸彻底暴露在灯光之下,眉眼柔和得快要融化。
「十年前, 要不是你在所有人孤立我、在所有人都指责我有个杀人犯的父亲、在所有人都叫嚣着要我也给死者陪葬的时候, 挺身而出, 义无反顾站在我身边,也许, 十年后,就没有我了。」
「赵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也是救了我命的人,当初我被你拉下天台, 一时胆怯,连句谢谢都没有勇气和你说就匆匆逃走,十年后,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说这句谢谢的时候终于到了。」
「秀秀, 谢谢你。」
说完,警察就进来了。
那是我叫来的警察,我已经向警方自首了。
戴上手铐的瞬间, 我们三个相视一笑,彼此都知道,这场闹剧终于画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