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和死对头滚了一夜。
他说他怀孕了。
孩子是我的。
我哂笑一声:
「你一个 Alpha,S 级。」
「谁怀呕……都轮不到呕……你怀呕——」
草。
我刚才发出的是什么亖动静……
01
市医院,生殖科。
主任医生从镜片底下翻着眼睛看我:
「你说……谁怀孕来着?」
「他。」
祁宴山竟然好意思指我?
明明我解释过了。
明明他也信了。
明明协商好了是我陪他来做检查!
怎么个事儿?耍我?
我瞪着他,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咳。」
主任医生扶了扶眼镜,递过来一张单子:
「拿着,去做检查。」
我瞅了眼单子上的姓名,顿时不干了:
「他也怀了!你给他也开一张!」
眼镜医生吸溜一口茶水,呸了片茶叶,「啪」的一下把单子拍我手上。
「他怀个鬼嘞,他要是能怀,我起来,你坐这儿。」
「……」
又吸溜一口热茶:「生理卫生课没告诉你们要做措施吗?唉——就急那十秒。现在好了,肚子鼓包知道急了……」
凭什么只说我?
祁宴山这厮还好意思捂着脸笑!
我把检查单拍他胸口:
「要去你自己去!」
祁宴山弯腰捡起单子,看向眼镜医生。
「舅舅啊,您少说两句吧,我这好不容易才把人哄来的,别回头您又给我说跑了……」
我咬牙切齿,拳头抵在桌面:「祁宴山你还要不要脸了……」
「咳——」
我转头,眼镜医生冲我微笑,撑着椅子扶手向后滑:
「这桌子跟了我十几年了,下手轻点儿。人嘛,随便。」
「……」
刚握紧的拳头骤然被包住。
祁宴山手下和我较着劲,面上端得一派云淡风轻。
「舅舅,我看您也挺忙的。我先带他去做检查,明儿个让人再给您送两盒茶叶。」
「行行行,赶紧去,」眼镜医生又瞅我一眼,挡着嘴,「你对象看着真想取代我……」
「我没……!」
祁宴山抓起单子,单手压着我肩膀往外带。
低头贴近。
「没记错的话,那晚我是进去了的。」
「算算时间也才一个月,不想要还来得及。」
「当然你想生下来也行,我养……」
我一巴掌呼开他。
「养你个大脑袋。」
越想越气,又上去补了一脚。
「都赖你!」
02
至今不愿回想那一夜。
他自己不小心喝了假酒。
却抓着不小心发情的我去开房泄火。
他说他能控制住。
说他不会进去。
全是骗人的鬼话。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出来。
我走到哪儿,祁宴山的眼神就跟到哪儿。
嘴角勾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我不爽地皱眉:「你笑什么?」
他坐到我旁边,低声:
「你那晚真的很辣。」
我侧头,微笑,伸指点在他上扬的嘴角。
「祁宴山。」
「嗯,怎么了?」
「嘴贱是病,早治早好。」
「那时医生给治治?」
正想对他进行精神疗法,工作电话响了。
于是我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物理疗法——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唇子。
留了一只手接电话。
效果显著。
祁宴山坐到我对面去了。
电话一个接一个,处理完三个工作信息。
刚收到助理的会议提醒。
听见对面的人说:
「就这么爱工作?」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时间。
又听见他说:「太要强的 Omega 是没有 Alpha 垂怜的。」
我冷笑一声:「关你屁事。」
收好平板准备离开,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你要去哪儿?」
「回公司,开会。」
刚迈一步,胳膊被一股大力钳住。
「就差这么点时间?工作比你身体重要?一个月前硬扛着发情期来临的风险去陪客户,结果差点把自己赔进去的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
眉头紧锁,胸膛起伏,看来气得还不轻。
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又是以什么样的立场。
「祁宴山,你弄痛我了。」
胳膊上的力道松了。
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绿檀香。
临时标记的作用还在。
挺直的脊背逐渐失了力气。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
抬眼迎上他冷峻的目光。
「不是人人都像祁总,一出生就拥有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
「我时尧,贱命一条,从来都只有靠自己,也从来不需要谁的垂怜。」
「检查结果我知道来拿,有了或者没有,都不劳祁总操心。」
祁宴山的长相其实带点痞气。
再加上 S 级 Alpha 天生自带的强大气场。
稍一沉脸,还挺唬人。
但在我眼里,也就那样。
勾唇冷笑,从他身侧绕过,径直往电梯口走。
这人还追过我。
怕个毛。
03
高二时祁宴山转来我就读的高中。
一来就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不仅是因为家世、长相、等级,还因为成绩。
而我,一个迟迟未分化、大概率会成为 beta 的普通人。
论家世,只有一个嗜赌酗酒还妄图把我卖了换钱的烂爹。
论成绩,祁宴山来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就把我从第一踢到了第二。
漂亮脸蛋于我而言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成绩了。
所以我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我就是要拿第一。
祁宴山也时常一副有我没他的做派。
班里的同学、老师都认为我和祁宴山不对付。
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直到我突然分化。
因为分化太晚,紧接着到来的第一次发情,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那时穷得周末打三份工。
医生建议我买强效抑制剂,我图便宜,买了最普通的那种。
一次性打了三支,还是感觉自己像被泡在了沸腾翻滚的岩浆里。
门窗紧闭的破旧小屋,我蜷在墙角,疼得一动也不能动。
自嘲地想,自己会不会被发情热活活烧死。
意识混沌之际,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有人蹲在了我面前。
我不用看也只知道来的是谁。
把头埋进臂弯,艰难吐息。
「……滚。」
「你会死的。」祁宴山平静地说。
下意识想回怼,鼻端却闻到了一丝 Alpha 的信息素味道。
清幽淡雅,逐渐浓郁醇厚。
「能接受吗?绿檀香。」
我抬起头,目光缓慢地扫过他的眉、眼、鼻、唇。
还是很欠揍。
「我死了你不应该高兴?」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伸手按在我肩头,缓慢滑向后颈。
「时尧。」
「老子为了考过你,眼睛都快熬瞎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我没动,任由他手指在我腺体周围摩挲试探。
「所以呢?」
「所以让我帮你。看不到你我上课都懒得听,马上就要二模考了,你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
我意识昏沉,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张合。
视线下移,顿了两秒。
轻扯嘴角:「祁宴山……你求我啊。」
耳边传来一声笑,祁宴山搂着我压向他的怀抱。
声音沉哑:
「求你,时尧。」
「让我标记你。」
04
临时标记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事实上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结束后,我问:
「多少钱?」
祁宴山好像被问懵了,半天没眨一下眼。
我解释道:「S 级 Alpha 的信息素,按照市场价……」
双颊陡然被捏住。
「老子不是出来卖的!」
我拨开他的手,继续道:「……按照市场价,我应该是给不起。你想要什么回报?」
祁宴山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你说真的?」
我好笑地看着他:「除了钱给不了你,其他的你说说看吧。」
「这样的话……」祁宴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想要你。」
「什么?」
「我想和你谈。」
「谈什么?谈数学还是谈物理?别谈语文,我语文不行……」
「谈恋爱。」
我ŧûₙ歪头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
「行啊,二模考你让让我,我就考虑考虑。」
祁宴山低声说了句「小骗子」。
凑近一些,说:「如果我不努力一点跑在你前面,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闭上眼,疲惫地笑了笑。
我最渴望得到的尊重和认可。
竟然在天之骄子的死对头身上得到了。
05
祁宴山说到做到。
一次都没让过我。
也在暗戳戳地追我。
人前斗得有多凶,人后追得就有多疯。
我不懂他看上我什么了,也没答应他的追求。
但情侣间能做的事,我都和他做了,很多次。
而争吵的次数,更多。
我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在打零工。
祁宴山觉得我在浪费自己的青春,质问我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帮助。
我笑了笑,反问他我凭什么接受他的帮助。
他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总是回避。
他邀请我去他家,我也总找借口。
次数多了,信任也就散了。
再多的热情也会被消磨殆尽。
在我的认知里。
爱情很难跨越阶级。
祁宴山站在山顶,而我在山脚,身上还背了个不定时炸弹。
我时常会恍惚,他给我的爱多一点还是可怜多一点,有时候吵架都没有底气。
我那时想,至少,等我爬到了半山腰,或ţŭ₂者至少,等我丢掉那个不定时炸弹。
Ţůₙ意识到祁宴山逐渐冷淡时,我明白了一点。
爱情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祁宴山凭什么会等我。
最后一次争吵时,他说我在玩弄他的感情。
我想反驳,但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像我这种拧巴又敏感的人。
再多的爱填进我心里,都像是进了无底洞。
连个响都听不见。
和玩弄也没什么差别ẗůₒ。
我本来也没答应他,连分手都不用说。
再后来,就是上大学了。
我和他不在一所大学,平时也不会联系。
偶尔一两次高中同学聚会,他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我喝了酒,也没闲着,句句有回应地怼了过去。
在众人的见证下,更坐实了我和他死对头的关系。
我自己也觉得对味了。
我和祁宴山还是适合互掐,不适合拥抱。
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保研,开始创业。
听说祁宴山出国了。
我没什么感觉,祁宴山已经不是我争名夺利的目的了。
他在或不在,我都要走跨阶级的那条路。
Omega 又怎么样,没有依靠又怎么样。
左右不过贱命一条,干就完了。
06
一个月前,公司和睿方药厂的合作历时两个月的洽谈,终于谈到了签合同这一步。
订好的商务宴请的日子,刚好是我三个月一次发情期的前一天。
和往常一样,我应该请假待在家里。
所以那天的宴请,原本该由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魏燃出面。
但他临时通知我,他老婆吃了顿火锅后,突然要生了。
而这次的合作涉及公司的出口药业,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不得不去。
睿方老总一见来的人是我,立马叫人又新开了几瓶酒。
我不想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睿方老总本人。
合同拖了两个月才签,其实也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做生意这么多年,这种情况遇到过不少。
刚创业那两年,还碰到过直接在酒桌上被开黄腔的情况,我都应付下来了。
那天本来也能全身而退的。
签完合同我去洗手间吐了一遭。
出来洗脸时感觉有人站在我身后。
我一抬头,镜中是满脸水渍的我。
还有眉头紧锁的祁宴山。
正抱臂打量着我。
我双手撑着洗手台,低下头,呼吸几度紊乱。
又捧了几ṭũₐ捧凉水扑在脸上。
从他身侧绕过。
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包厢,睿方老总继续给我满上。
一杯接着一杯,我好似意识不到自己在喝酒。
直到后颈发烫难耐,我才回过神来。
空气萦绕着刺鼻的 Alpha 信息素味道,一只肥腻的手往我腰上摸。
我强撑着说完场面话,和下属交代了几句,踉跄着往外走。
睿方老总说要送我,跟着我起身。
身后令人作呕的笑声越来越近。
即将摸到包厢门。
门突然从外打开了。
我猛地向前扑。
扑进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很奇怪,我顿时就不想动了。
熟悉的 S 级 Alpha 信息素味道很快盖过了另一种难闻的味道。
现场登时安静下来。
祁宴山单手扛我在肩上往外走。
坐进车里,我道了声谢。
「不接受口头道谢。」
我松了松领带,掀起眼皮,好笑地看他一眼。
微喘着问:「那你想我怎么样?」
「我被人下药了,你帮我。」
我闭上眼,边系安全带边嘲讽地笑:
「活该。」
Alpha 的气息陡然压了过来。
唇上被咬了一口。
「你帮不帮?」
我照着同样的位置咬了回去,推开他。
「开快点。」
07
再次见面就是一个月后的今天。
大清早的祁宴山就等在我小区门口堵我。
张口就说他怀孕了,要我负责。
我也是不争气。
没说两句就整出那种死动静。
于是莫名其妙地被他拐上车。
稀里糊涂地做了检查。
然后就是现在——
我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心绪不宁地想着检查结果,以及那张臭脸。
会议结束后我回办公室歇了十分钟。
正打算去医院拿报告。
手机响了。
一个我十年前就烂熟于胸的号码。
「干什么?」
「检查结果出来了。」
我没吭声。
「舅舅说,你现在怀孕时间有些短,过一周再去做个 B 超看看胎心胎芽的生长情况,开了一些补剂,我给你送来,还有你现在体内信息素不太稳定,需要我……」
「祁总,」我打断他,「你这操的是哪门子心?」
听筒里静默一片。
久到我以为他挂断了电话,听见他问:
「时尧,我们能当面谈谈吗?」
「谈什么?谈生意?谈我肚子那个还没成型的胚胎?谈……」
「谈谈你。」
「什么?」
「谈谈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不耐烦道:
「好得很。」
「我不信。」
「不信你问个屁。」
听筒里传来一声笑。
「舅舅说得没错,怀孕初期的 omega 通常都易躁易怒,你等着吧。」
我哼笑一声:
「等什么?终于忍不了了想收拾我?」
「等我晚上来安抚你。」
「……」
有病。
08
说到安抚。
魏燃老婆刚生完宝宝,作为一个负责任的 Alpťú⁵ha 他必须陪伴左右。
所以他刚收完我的红包,转头就让助理把他的工作全部转交给了我。
连着加了好几天班。
今天忙完回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本来就烦。
看到家门口放了个拉杆箱、箱子主人还摆着张臭脸时。
烦透顶了。
我绕过他,径直去按门锁。
「时尧。」
「说。」
「你就非得工作这么晚才回家?」
「工作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你就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吼我。
放弃输了一半的密码,转过身。
还瞪我。
「祁宴山。」
「等我半天就为了训我,有意思吗?」
「我又没求着你等我,凭什么给我摆臭脸!」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我连自己都没养好凭什么又要去养个小的!」
都说出来了。
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
瞬间什么力气都没了。
背抵着门,心脏剧烈跳动。
空气中只有呼吸声回荡。
鞋尖向前移动,温热手背蹭过我脸颊。
「哭什么?」
「不是说自己过得很好吗?」
我胡乱抹了把脸,背过身。
手指刚触到电子门锁。
后背覆上一片炙热,腰间环上两条手臂。
「放开。」
「你推我呀。」
「只要你现在推开我,我保证滚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你。」
我深呼吸几个来回。
克制着手抖。
扣住他虎口,掐了下去。
下一瞬,祁宴山扳过我的肩膀,从正面抱了上来。
声音细微颤抖,笑道:
「我就知道……时尧,我就知道……」
我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
「你知道个屁。」
讨厌死了。
09
祁宴山说要住下来。
住就住吧。
还非要和我挤一张床。
等他洗完澡出来,我找了一床新的四件套扔给他。
「你去客房睡,我最近睡眠不好。」
这是实话。
近一个星期都入睡困难,还容易醒。
「所以我来了嘛。」祁宴山转手又将四件套放回了柜子。
「如果没有 Alpha 信息素的抚慰,怀孕初期的 omega 会很辛苦的,包括但不限于失眠、焦虑、烦躁、食欲不振……」
哼。点我呢。
我满脸不屑:「你就那么确定我肚子里的是你的种?」
祁宴山闻言单挑了下眉,缓步朝我走来。
「几年不见——」拖长声调,「玩儿这么花?顶着我的标记去找别的男人?他能满足你吗?能让你舒服吗?能……」
我拍了他嘴一下。
「……」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祁宴山舔了下唇,微眯着眼扫视我。
「干什……」
手腕猛地被捉住,向前一拽,撞进了衣襟半敞的胸膛。
转眼间被握着腰半搂半抱地倒进了床里。
祁宴山的一只手还垫在我腰下,另一只手握着我肩头。
整个人离我不过一掌的距离。
我屈膝顶了他一下,立马被他抬腿压住了。
「你发什么疯?」
「是不是我的种,试试不就知道了?」
不待我反应,轻而易举将我翻了过来。
胸膛抵上我后背。
「……」
「放开。」
「马上你就舒服了。」
「放……」
后颈腺体陡然被一片湿热包裹。
舌尖绕着那一小点凸起轻轻舔弄。
我难耐地扭动,反手去推他。
换来后颈轻微刺痛。
祁宴山在咬我。
缓缓地释放信息素。
几乎是瞬间,绿檀香便勾出了我的青竹香。
突然想到高中生理课老师讲过的一些话——
相契合的信息素,一旦相遇,犹如香炉中燃起的两股烟。
袅袅升腾,追逐缠绕,渐渐融为一缕。
再弥散于血液,流经彼此的身体。
此刻,我感觉自己像泡在一池温水中。
全身毛孔都舒张开来。
放松,又不仅仅是放松。
还有连绵攀升的快意。
一只大掌顺着我后腰往下游走。
祁宴山使坏地在我耳边呵着热气。
我红了脸,埋首在枕头里。
摸到他手臂,狠狠掐了一把。
一声低笑过后。
我又被翻了过来。
祁宴山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剥光了。
还想伸手来剥我的。
「瞪我?你这会儿瞪我,」祁宴山勾唇,沉声,「和撒娇有什么区别?」
「……你想干嘛……」
他一手掀了被子盖在我俩身上,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干让你快乐的事。」
……
绿檀香和青竹香,勾缠交织,缱绻相融。
祁宴山的声音又低又蛊。
「还要?」
我抿着唇。
顺从本能地「嗯」了一声。
他抱我坐在怀里。
我攀着他的肩,自尾椎骨传来阵阵酥麻,不得不紧咬着唇。
身后的力度突然重了一些,我忍不住咬了他一口。
祁宴山用力把我往他怀里摁了一下。
声音沙哑得不行:
「老子忍得快爆了,再咬,就特么来真的。」
「……」
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
结束后,我趴他在腹前。
看得我很为难。
我缩着手,抬眼看他:
「你还是自己去卫生间解决一下吧。」
祁宴山幽怨地看我一眼,捏住我下颌。
狠狠在我嘴上拔了个罐儿。
翻身下了床。
「小没良心的。」
10
祁宴山裹着一身凉意进被窝时。
我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算他还有点用。
但现在硬要把我摇醒。
就很欠揍了。
巴掌刚扬起,祁宴山的脸就伸了过来。
「打一下,然后给我一点时间。」
「……」
「有些事必须趁热打铁说清楚,不然明早起来你又翻脸不认人了。」
我妥协道:
「十分钟。」
祁宴山捉了我的手攥进掌心:
「第一件事,承认孩子是我的吗?」
「……是。」
额头被亲了一下。
「很好。为了防止某人多想,在此特别说明,从今天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养好大的,小的只是顺带。」
「如果大的不想要小的,那只能……有缘再会了。同意的话亲我一下?」
祁宴山兀自拿手背在我嘴唇上挨了一下。
「……」
「很好。第二件事,当初为什么不肯接受我?」
为什么?
因为配不上。
因为怕拖累。
因为那一点可笑的自尊心。
我抽出被握着的手,望向天花板。
「祁宴山,你心里其实有答案的吧。」
右手被重新包裹住。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我重新追求你,成功概率会有 50% 吗?」
「不怕我又玩弄你感情?」
「这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不止。」
额头又被亲了一下。
「很好。这最后一件事,其实我十年前也问过你——」
「时尧,你能不能多依赖我一点?」
十年前,某次发情期结束后,我无力地趴在他身上。
他抚着我后背,问我能不能在别的事情上也依赖他一些。
我当时回答了两个字。
不会。
真的不会,没人教过我。
其实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个答案。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说不出口了。
我侧过身,背对着他。
「祁宴山,十分钟已经到了。」
耳边响起一声无奈的轻笑。
「行吧,至少没有一口回绝。」
又替我掖了掖被角。
「晚安,时尧。」
11
祁宴山搬过来后,我的生活确实有了一些变化。
早餐能吃上热乎的,晚上回家灯是亮着的。
睡眠质量大大提升。
今早上又迟到了。
被刚复工回来的魏燃抓了个正着。
端了杯咖啡在我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台风暴雨下冰雹都不带迟到的时总,听说这个月已经迟到三回了,怎么说?」
公司财务由他负责,我无所谓地笑了笑:
「该扣扣。」
刚翻开的文件被夺了去。
「我是那个意思吗尧儿?」
抬头看去,见他又换了副笑脸:
「瞧你这面色红润,身上还隐隐约约能闻到 Alpha 的味道,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算吧。」
「真的?」魏燃双手握着我肩膀,有些激动,「你终于想开了尧儿,这些年每次过节时你都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和你嫂子都想给你介绍个人,你倒好,张嘴就是拒绝。」
说着说着又抱上我了,轻拍了下我后背。
「不容易啊尧儿,能摘下你这朵高岭之花真不容易。就今晚吧,咱下个早班,你带上你对象,来我家吃饭,我和你嫂子替你把把关……」
我推开他,有点哭笑不得。
「还不是,你少操点心。」
我和祁宴山现在的关系,像一道半生不熟的菜。
差点火候。
当初我和他不欢而散,之后将近十年未见。
现在他重新走向我,我也在试着向他展示最原本的自己。
但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或许等他看清最真实的我,就不会再对我敞开怀抱了。
又或许。
现在的他,会比十年前的他,更早对我失去耐心。
12
当天下午刚过五点,魏燃就催着我下班。
尽管没有带「对象」,我还是去了他家。
魏燃和我是大学同班同学,他老婆苏霁是我俩直系学长。
魏燃第一次见人家就走不动道,追人也跟个棒槌似的,就知道蛮干。
他俩能成,我没少在中间递话。
一来二去的,我和苏霁倒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毕业后我和魏然合伙创业,苏霁在资金上帮过我们很多。
开公司头两年,经常忙到深夜。
苏霁为了能让魏燃回家吃到热乎饭,还专门去学了厨艺。
后来我每次去他们家蹭饭,也都是苏霁下厨。
但今天不同。
今天的晚饭是魏燃到家后现做的。
说实话,不如祁宴山做得好吃。
吃完饭去婴儿房看了一会儿宝宝。
临走时苏霁又给我装了一大兜吃的。
魏燃帮忙拎去我车上。
我陪着苏霁在后面慢慢走。
他突然揽上我肩膀,笑眯眯地问我:
「听魏燃说,你有情况了?咋认识的?什么时候带过来我们瞧瞧?」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来两种人。
我斟酌了一下,回道:「再等等吧。」
「行啊~不过我提醒你哈,没结婚前,那个啥记得做措施。」
「实不相瞒,今儿个见你第一面,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了。」
「……」
「哈哈哈哈,」苏霁伸手捏了我脸一下,「开个玩笑,可能我最近老跟宝宝待一块儿,感觉有点迷,别介意哈~」
直到我坐上了车,和他们道了别,苏霁的话还在我脑子里盘旋。
祁宴山住进来后,我没再呕吐过,能吃能睡,正常上班工作,甚至精神都比以前好了。
今晚苏霁要是不提那一嘴,我还真忘了自己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那天在电话里,祁宴山还提出一周后去做 B 超。
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他压根没提过去医院做检查的事。
他也忘了吗?
等红灯的间隙,手机里弹出一条消息。
【砂锅里煲了栗子乌鸡汤,我马上要开个视频会议,你回来后记得喝。】
昨晚快睡着时听见他问今天想喝什么汤。
我随口说了一句甜的。
红灯变绿,车流开始移动。
照顾得这么周到。
怎么可能忘呢。
13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书房里灯也亮着。
祁宴山坐在我平常工作的位置。
黑衬衫,金丝眼镜。
随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落在屏幕上的目光却是沉静专注的。
整个人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和自信。
还是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祁总」。
很帅。
其实他一直都很帅。
我透过半掩着的门缝看了一会儿。
察觉到他目光的移动,身体比脑子先反应。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两秒后,手机震了一下。
【看到你了,时尧同学。】
「……」
【快去尝尝今天煲的汤好不好喝。】
【哦。】
砂锅里的汤温度正好。
汤色清亮,入口甘甜清香。
魏燃的厨艺真的不如祁宴山。
我拿出手机。
【好喝。你要吃吗?给你盛一碗进来。】
【不用,你多吃些,我马上结束了。】
尝了一个板栗,细腻沙软,满口香甜。
当初和祁宴山分开后,我还暗自发誓再也不碰这玩意儿。
因为吃够了。
高三上期的那个冬天,我打完零工回家。
祁宴山总会带着一纸袋炒板栗来找我。
我忙着做题复习。
他就搬根凳子坐我旁边。
眼睛看着我那道题做没做错,手里剥着板栗。
剥一颗,就往我嘴里塞一颗。
味道嘛,大概和我现在嘴里嚼着的一样。
刚放下勺子,左肩被拍了一下。
我头也不回地往右挥了一掌。
祁宴山表情夸张地捂肚子。
我睨了他一眼。
也学他的样子捂肚子。
祁宴山瞬间蹲在我身前,眼底透着慌张:
「你怎么了?肚子痛吗?」
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一下。
「我没事,还以为你忘了。」
「什么?」
我指了指他身侧的凳子,示意他坐。
「祁宴山。」
「嗯?」还皱着眉呢。
「你其实,很想我留下 TA 吧。」
我不提做检查的事,他也不提。
时间越久,拿掉的风险越大。
我生下来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祁宴山微垂着眼,沉默不语。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既然这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早点结婚?想嫁你的人应该不少吧。」
「时尧,」祁宴山终于抬眼看我,「如果有了一个孩子,这辈子你和我都脱不开干系。」
我单手撑着脑袋,望进他眼里。
怎么会有人这么执着。
我笑了一声,喊他。
「祁宴山。」
「嗯。」
「明天我可以不用上班,你有空吗?」
「有,怎么了?」
「去趟医院,看看 TA 长得好不好。」
14
去医院的路上,我其实有些紧张。
因为那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祁宴山好像更紧张。
早上七点不到给他舅舅打了三个电话。
开车前系安全带,险些把锁扣插进副驾这边。
「至于吗你,要不我来开吧。」
「不行,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
「你困就睡一会儿。」
「……」
看着他驶上主干道,掀了兜帽戴着。
刚闭上眼,听见他问:
「时尧,你昨晚说过只要宝宝健康就把 TA 会生下来的对吧?可不允许反悔啊?」
「说过,不反悔。」
时隔一个月,再次踏进市医院。
上次来我还心不甘情不愿。
这次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做完所有检查,直到听见祁宴山舅舅说「一切正常」时ẗűₙ。
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舅舅医生放下茶杯,表情难得严肃:
「这就是确定要生下来了?」
我看了一眼正拿着彩超单看得入神的祁宴山,答道:「确定。」
「有个问题。」
「什么?」
「平时多笑一笑。」
「对胎儿发育有好处?」
「对你有好处。」
「……」
「还有个问题,你们——结婚了吗?」
「……」
祁宴山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说:
「舅舅,这你就别管了,我们有自己的节奏。」
「哼,节奏?」随即侧过身,竖起手掌遮住嘴,「孩子都有了还搞不定自己的 omega?Alpha 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家族耻辱!等哪天人家去父留子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咳了两声:「舅舅……医生,我听得见。」
「什么舅舅医生?叫舅舅就行了。」
「……」
左手突然被牵住,祁宴山拧着眉,问我:
「你会吗?」
「会什么?」
「去父留子。」
「……不会。」
「真的?那我需要一张结婚证来做保。」
我算是明白祁宴山今早打那三个电话的目的了。
刚想点头说「好」。
电话响了。
是助理小林打来的。
起身走到办公室外才接通。
「怎么了?」
「抱歉时总,打扰您休息了。」
「公司来了位女士非要见您,还说今天见不到您就不走了,魏总安排她去会客室了……」
「谁?」
「她说她是……您的妈妈。」
我妈妈。
多少年没听过这三个字了。
刚挂断电话。
祁宴山找了过来。
「时尧,舅舅刚刚开玩笑呢,你不用有压力,我说了要追求你就一定会追到你心甘情愿答应我那天。」
「那个……今天你不是休息嘛,我订了餐厅,吃完饭下午我带你去……」
「祁宴山。」
「怎么了?」
「我要回公司。」
祁宴山嘴角的笑容凝住了。
眼里的失落那么刺眼。
「现在吗?」
「对。」
「那……那我送你过去。」
我抽出手,淡声道:
「不用。」
15
我出生不久后,我爸丢了工作。
没过多久染上了赌博,一年不到家里让他败了个干净。
我妈受不了就和他离了。
她走后,我爸又开始酗酒,清醒的时候就赌,赌输了就喝。
喝醉了就开始打我的主意,好几次想把我卖了换钱。
前两年遭了报应。
喝醉了跑来找我要钱,回去的路上被车撞了。
好歹捡回一条命,现在住在疗养院,靠我每月两万养着。
至于我妈,上一次听见有关她的消息,还是高中时有次我爸喝醉了告诉我,她再嫁了,还生了个 Alpha 儿子。
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找过我。
突然说要见我。
现在的我能给她什么呢。
无非就是钱罢了。
没关系啊。
老子现在唯一有的就是钱。
「时总,您的妈妈正在会客室等您。」
「知道了。」
玻璃门一推开。
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闻声望过来。
双眼红肿,憔悴得我快认不出了。
「尧尧。」
我停在原地,看着她向我走来。
吞咽了好几下才喊出那声「妈」。
「哎,」她来拉我的手,「妈妈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你看你现在,这么有本事,妈妈当初、当初也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尧尧。」
说着就要落泪。
我带她去了我办公室。
「您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她为难地看着我,过了很久才开口:
「尧尧,妈妈除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和你一样懂事乖巧……可两个月前,他查出了白血病,家里能找的亲戚都做过配型了,没一个适配的……」
我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个图我钱,一个图我命。
「……尧尧,你是妈妈最后的希望,你帮帮妈妈好吗?」
我看着她眼睛,说:
「妈,我肚子里也有个孩子。」
她哀伤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怀孕了啊……你什么时候…你怎么能……」
我没说话,看着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过了一会儿,她向我走近。
「尧尧,怀孕了也可以做检查的,抽个血而已,没关系的……」
我沉默地望向落地窗外。
今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余光里,她突然跪下了。
大声哭喊:「时尧!妈求你……你就去做个检查吧……也好让妈死心……妈求你了时尧……」
「起来吧。」
「我不起!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时尧,你就忍心看妈妈……」
「你起来。」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避开她浑浊的双眼,泄气道:
「我跟你去。」
16
晚上回到家。
依旧闻到了饭菜香。
还有祁宴山抱怨的声音。
「我说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去你公司抢人……」
对视的一刹那,他突然顿住了话音。
「咋了这是?在公司受气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偏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公司就是我开的,谁能给我气受?」
去卫生间洗手,祁宴山还跟在后头说个不停。
「那谁说得准?万一就有极个别蛮不讲理的人来找你麻烦呢……」
洗完手,转身照着他脸弹了一下。
祁宴山咬牙切齿:「你完了时尧……」
在他把我抵在洗手台想往我脸上蹭时,我开口道:
「饿了,想吃饭。」
「……」
一碗饭快见底时,祁宴山突然开口:
「时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扯出一个笑:
「为什么这么问?」
「你今天的心情不对。」
「你没事儿研究我心情干吗?」
「研究?我高中就开始打你主意了,对你我还用研究?全凭感觉好吧。」
祁宴山的眼神里透着信心和认真,还有点臭屁。
看得我不由得放了筷子。
「祁宴山。」
「嗯?」
「你到底……图我什么呢?」
「图你什么?」他清了清嗓,笑得痞气:「可多了。」
「图你漂亮脸蛋,图你火辣身材;」
「图你拧巴敏感的性子只有我能哄好,图你不服输的犟种脾气;」
「图你嘴硬又心软,图你对我念念不忘;」
「当然了,现在多了一条——图你愿意给我生孩子。」
我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随意道:
「万一生不下来呢?」
「呸呸呸——」祁宴山突然反应很大,「别说这些不吉利Ťų⁴的话,好好的怎么会生不下来……」
见他着急,我配合地「呸」了几声。
又听见他说:「我跟你讲啊,孩子的名儿我都想好了。」
我重新拾了筷子,夹了几片炒苦瓜放进嘴里,配合地问:「叫什么?」
祁宴山笑得很得意:
「我俩的姓——祁时,恰逢其时!男宝女宝都能用,我在家翻了一下午字典……」
果然,苦瓜这种东西,怎么做都很苦。
导致我都没怎么注意听祁宴山的后半段话。
「……怎么样,不错吧?」
我咽下嘴里嚼碎的苦瓜。
垂眼看着碗里的白米饭,轻声道:
「很好。」
17
三天过后。
正在会议室开会。
助理小林很急地小跑过来,耳语道:
「时总,您母亲来公司了,说必须马上见到您,您看……」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玻璃门映出一个身影。
紧接着传来重重的拍打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我身上。
我深呼吸一口,给魏燃递了个眼神。
转身快步往外走。
徐玟一见到我,眼里迸发出异常兴奋的光。
我赶在她开口前说道:
「去我办公室说吧。」
合上门的瞬间,她双手抓上我手臂。
声音颤抖:
「尧尧,配上了!你和你弟弟,配型成功了!」
弟弟?
我冷笑。
抽出手,看向她,面无表情道:
「所以呢?」
她愣住了,像是不敢相信我会这么冷漠。
「所以……所以你弟弟有救了啊!尧尧,只有你能救他了。」
「妈,」我试图维持冷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错开视线,好一会儿,声音带上了哭腔:
「尧尧,你还这么年轻,孩子……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可是你弟弟,他等不及了啊,我没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他才 20 岁……」
她像是心痛极了,痛到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我忍不住退后一步。
喉头发紧,吞咽几次,问:
「妈……我不也是你孩子吗。」
她看向我,蒙着泪的眼里竟然出现了茫然。
下一瞬,她抓着我的手跪了下来。
「尧尧,时尧!妈妈当初拼了命地把你生下来,你就当、就当……」
就当什么?
空气里仿佛有刀子,每呼吸一次都割得人生疼。
我扯出一个悲凉的笑:
「就当还你一条命,对吗?」
她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哭。
泪水沾湿我的手背。
我深呼吸几个来回,才开口:
「……你起来。」
她又来抓我的手,嘶声哭喊:
「我不起!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尧尧,妈求你了……妈求你了……」
耳边痛哭声回荡不绝。
我抽出被抓得青白的手。
尽量平稳着声线:
「你起来,我……答应你。」
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了片刻,干枯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喃喃道:
「真的吗?尧尧,你真的答应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好吗?我们现在就……」
我咽下苦涩,笑:
「我刚还在开会呢,你总得让我把工作安排好。」
把她扶起来后。
走到窗边,拨了一个电话。
拨第一遍,没人接。
抖着手又拨了第二遍。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眼底的灼热再也压不住。
「怎么这个点儿打给我?想我了?刚有个合作商来公司……」
「祁宴山。」
「……时尧,你哭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你公司吗?别哭啊乖乖……」
我深呼吸几次,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祁宴山,我需要你。」
18
祁宴山在赶来的路上。
一直和我保持着通话。
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他没问的,我也说了。
关于我爸妈的事,他全都知道了。
「时尧啊时尧,我真是又想揍你又想抱你。」
「那你搞快一点。」
「快别催了祖宗,一直压着限速在跑呢……」
「那不催了,挂了。」
「诶别挂!不准挂!听不见你声儿我不放心。」
「我没话可讲了。」
「那你听我讲!我还没交代呢,你对我没来找你的那几年就一点不好奇?」
我盘腿坐在地上,透过窗户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
「那你讲吧。」
一声长长的呼吸声过后,听见他说:
「大学那会儿我其实还是想去追你的,去找你十次,九次都看见你和一个 Alpha 在一起,走得很近,有说有笑的。」
「我那时想,可能我压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我怎么追求都没用。」
我无奈地笑了一声:
「那是我现在公司的合伙人,叫魏燃,人家孩子都两个月了。」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
「我踏马……好没用。」
「……」
他接着道:
「大学毕业前夕,我外婆查出了癌症,晚期,要去国外治疗。我就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陪她一起出国。拖了三年,还是没能熬过。」
「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她孙媳妇长什么样子,我把你照片给她看了,她很满意,说我们很配,等她到了天上就替我守着你,让我抓紧。」
「送外婆回国安葬后,我去找过你一回,见你有了自己的事业,满脸的意气风发,身边还是那个 Alpha,我想自己终究是迟了一步。正好国外的公司缺人手,我就又去外面待了三年。」
「时尧,一共十年,我从未停止想你,很想很想。」
「所以那天晚上见到你,我是想控制的,但真的控制不了。」
「……能不提那晚吗?」
「好好好,不提。我到你公司楼下了,数十个数。」
「十、九、八、七——」
「慢点数啊祖宗……」
「那不数了。」
我挂了电话,走向门口。
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拉开门的瞬间,祁宴山出现在眼前。
微喘着气,伸手将我按进怀里。
直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才松开我。
将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还行,除了眼睛肿了点。」
「徐女士在哪儿呢?」
我带着他往里走了几步,伸手一指。
祁宴山牵着我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语气严肃得像在进行一场商务谈判:
「徐女士你好,我是时尧的 Alpha,孩子他爸,有什么事你跟我谈。」
19
场面一时沉默。
我看向徐玟:
「他没骗你,我也没骗你。我答应你的事,他会替我办到。」
「以后……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话至此,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剩下的就交给祁宴山。
刚走出办公室,被魏燃拦住了去路。
「啥情况啊尧儿?盛岷集团的当家人都让你给请来了,准备给咱公司拓展新业务?」
我想了想,决定坦白。
「我怀了。」
魏燃睁圆了眼。
「是他的。」
「我靠……」
「高中时追过我,两个月前重新联系上的。」
「……」
我抬手替他托了托下巴。
「借你办公室坐会儿。」
刚走两步,被他拉住胳膊。
「那那那你把他留你办公室, 你出来,算怎么个事儿?」
「我……妈, 也在里面。」
「……」
我边往魏燃办公室走, 边把配型的事大致和他说了一下。
合上门, 他伸手抱了我一下。
「你说这事儿闹得……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
这话题转得。
我拉下他的手,往沙发处走。
「不着急。」
「啧啧啧,孩子都有了还不肯给人祁总名分。行吧, 你休息会儿, 我去忙了。」
「……你赶紧去。」
刚躺了有十分钟。
电话响了。
「尧儿,听说你怀孕了?宝宝多大了?你们什么结婚啊?」
「……」
这两口子。
20
一个月后。
我正在办公室午休。
祁宴山跑来公司, 告诉我找到骨髓配型了。
还一并把所有费用都交了。
「就当还她的生育之恩,等她百年以后咱再去送一程, 看谁还敢说一句你的不是。」
我笑了一声:「想得还挺远。」
「那是——」祁宴山突然伸手捧着我的脸,
「时尧, 我靠谱吗?」
「……靠谱。」
「那你想嫁吗?」
「……你先放开我。」
祁宴山在我唇上啄了两下, 才松开。
「快说,不说的话你今天别想出这休息室了。」
我假装没听见他的威胁,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半卧姿势。
「祁宴山,问你个问题。」
「请讲。」
「你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从高中到现在, 我自己都数不清推开过他多少次。
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我。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么?」
祁宴山突然严肃道:
「你对我好像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因为信息素?」
「屁的信息素。虽然我俩的确很契合吧,但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你都还没分化。」
「……」
「所以,你是我见第一面就很喜欢的人,只要一想到我能成为那个让你放心依靠的人,我心里都美死了。」
「只可惜我很晚才明白, 你不愿做那攀缘的凌霄花,你想做一株和我齐肩的大树。所以我那时横冲直撞的爱,给你带来了负担, 对吗?」
我望进那双深黑的眸子。
莫名其妙的, 鼻头有些泛酸。
祁宴山又凑近了一点:
「时尧,我能感受到你给我的爱, 很多很多。」
忍不了了。
我抬手照着他胸口来了一拳。
「祁宴山,你故意的吧。」
他只盯着我笑。
笑够了又凑上来亲我。
亲得我都闻到了自己的青竹香。
祁宴山又搂着我躺倒在床上。
绿檀香也逐渐浓郁。
「还有没有问题要问?」
我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向后扯。
「有。」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前两天做的那个梦。
「祁宴山。」
「快问。」
「你会秃顶吗?」
「……」
「你会长啤酒肚吗?」
「……」
「你会一直……」
这么爱我吗。
祁宴山眯了眯眼:
「没了?」
我点了点头。
「听好了,时尧。」
「第一,我祖上四辈都没有秃头的, 旁系都没有!」
「第二,老子的腹肌一直都在,八块。」
「第三——」
他抬手捏着我的左耳垂。
「我会一直爱你, 很爱很爱你, 只爱你。」
「放心了吗?」
「……嗯。」
「那答应嫁给我吗?」
「……嫁。」
「听不见,大点儿声。」
「嫁!」
恰好定的午休闹铃响了。
起身起了一半。
又被按了回来。
「别动,再动宝宝该以为我们在干坏事了。」
「……」
「我觉得你这床还是有点小, 改天带你去我总裁办的休息室,我那床可大了,随便滚……」
眼见衬衣下摆被扯了出来。
我懒懒地推了他一下,好笑道:
「要点儿脸吧, 祁宴山。」
「不要,我要什么脸——」
他扣着我双手压在两侧,满脸得意:
「要脸我都追不到你。」
那确实。
我启唇迎接他的吻。
含混地笑:
「以后可以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