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贺天骄的前 99 个任务者都失败了。
她们都死了。
我是第 100 个，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个。
因为——拖延。
我和他素未谋面。
没有开始，哪来失败？
我卡 bug 一样活着，每天醉生梦死，挥金如土。
直到第十年，他终于找到我，忍无可忍地问我：「你怎么还不来攻略我？」
01
作为一名攻略者，我活得既成功，又很失败。
成功是因为，前 99 个攻略者都死了，而我还活着，还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苟了整整十年。
失败是因为，整整十年了，我都还没和贺天骄正式打过一个照面，不因为别的，只是我真的很喜欢拖延……
前几年，系统还天天致命三连问：
「你怎么还不攻略贺天骄？」
「你打算什么时候攻略贺天骄？」
「你是不是现在该去攻略贺天骄了？」
我每次都不紧不慢地回答说：
「快了快了。」
「这次一定。」
「现在马上。」
但只要系统一不留神，我就会迅速开始磨蹭，并找各种借口，将计划留给明天。
后几年，系统也不问我了，因为我的座右铭是——希望永远在明天。
02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贺天骄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传说，他样貌极其俊美，气质破碎，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不少攻略者被他反攻略了，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传说，他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双眼堪比最新型测谎仪，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说谎，骗过他的攻略者都死得难看。
……
听完了各式各样的传说，我总结他是个长的好看，智商很高，又很能打，还心狠手辣的男魅魔。
在现实世界，我连帅点的男生都攻略不了。
在这里，就能攻略像贺天骄这样的啦？
简直做梦！
03
于是，作为一个洗澡都能拖延几个小时的人，攻略这么难的人，我轻轻松松就拖了十年。
在我当攻略者之前，系统没遇到过像我这样的人，便没有设置任务时间。
我每天卡 bug 一样活着，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只是系统每天都很上火，我不开始就不会死，下一个攻略者也就进不来，这个世界迟早会被我拖死。
于是，在我的努（tuo）力（yan）下，系统终于忍无可忍，推出了任务时限的改革。
【主线任务：攻略贺天骄。】
【任务剩余时间：1 年。】
【任务失败代价：扣除全部生命值。】
说实话，看着最新出现的任务面板，我内心有点波动，但是不多。
想努力挣扎的想法不过一秒。
下一秒，我还是死了算了。
死又懒得死，还是先躺躺，将希望交给明天。
04
只是我没想到，明天会来得那么快。
半夜，我睡得正香，突然房间变得诡异又阴凉。
我以为我没关好窗。
有点冷，但动又懒得动。
于是我眼皮挣扎了一下，又沉沉睡去。
「姜曼曼。」
一道低沉华丽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在梦里，我最爱的乙游男人，努力冲破次元，来到我面前喊我名字。
我闭着眼睛，微笑着说：「嗯，沈乖乖，老公，我爱你~」
一道冷蛇般触感，爬上了我的手腕。
紧接着，我被一股巨力，从床上扯了起来。
「你，竟然敢结婚了？」男人咬牙切齿道。
我顿时被吓得清醒，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黑色利落碎发，眼皮清冷，眼尾上扬，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浅褐色瞳孔还渗着幽冷的杀意。
怪……吓人的，还怪……好看的。
但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起这是哪位乙游老公，冲破次元见我，还听到我叫别人老公，这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冥场面。
于是我试探着叫他：
「李甜甜？」
「艾喵喵？」
「柳君？」
……
每叫一个名字，他的脸色便越黑一分。
「看来，我不在的这么多年，你过得很精彩。」
他仔细打量我，目光危险地游离，一字一句道：
「姜曼曼，我是贺天骄。」
我倒抽一口冷气。
05
「十年了，你怎么还不来攻略我？」
他望着我说，语气稀疏平常，像老友叙旧。
但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更吓人了。
类似于 AI 觉醒文字恐怖谷效应……
我被吓得哆哆嗦嗦，完全不敢看他，说：「还……还没来得及。」
其实我想过，要是没有时间限制，说不定等我苟到七老八十，会去试试攻略贺天骄。
到时候他也七老八十了，有可能打不过我，那我就强上他，就算他把我弄死了，在这个世界爽了那么多年，我也不亏。
「是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攻略我？」
「要不……明天？」
「嗯，那我拭目以待。」
贺天骄笑着说，笑意冷冷浮在表面，不及眼底。
当时他还不知道，对我来说，「明天」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名词，专门用来形容一个，将要到来而永远不会到来的时间。
06
第二天一早，我和平时一样，醒了，但还闭着眼睛和床贴贴。
「姜曼曼。」
谁？一大早扰人清梦？
我拿被子蒙住脑袋，又接着睡。
下一秒，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掀开了我被窝，把我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发出一声尖叫。
「闭嘴。」男人冷冷出声，表情不耐烦，「如果你不想被毒哑的话。」
这个男人，我丝毫不怀疑，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只是我不懂——
为什么贺天骄真的在我家啊啊啊啊？
我昨晚不是在做梦吗吗吗吗？
而贺天骄，像是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嗤笑一声，语气懒散：「哦？难怪那么冷静，原来以为在做梦。」
我瞪圆了眼睛。
终于想起很多年前，背过的资料第一页。
贺天骄，男，十六岁，会读心术。
十年前，系统还给我安排过思维控制课程，预防我在他面前变成行走的弹幕机。
……我一直拖着没上，现在上还来得及吗？
贺天骄嘴角一扯，奚落道：「晚了，弹幕机。」
说罢，他扯松了领带，慢慢走到我面前，眸色渐深，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攻略者。」
07
我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脖颈。
他气质冷淡，穿着随意，却莫名很有性张力。
白色衬衣扣子只解开了第一颗，包裹更为苍白的肤色，骨子里透出冷淡寂灭的涩气。
我咽了咽口水。
想起一句名言——隐藏即是未知的裸露风景。
这样的人，既让人害怕未知，又让人不由探寻。
「大白天的，这样不好吧。」我欲迎还拒。
「什么不好？」他欲拒还迎。
外面是阴天，室内一片昏暗。
我鼓起勇气，跪坐在床上，起身抓住他的领口。
他冷冷地看我，目光逼人，有审视的意味。
最后还是任由我，将他拉向我。
我轻轻地抱住他。
他这个人，连怀抱都是冷的，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清淡白茶毫香。
好茶，好茶。
我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将他抱得更紧。
他没推开我，正当我以为这样可以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冷酷无情的电子音——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50。】
我猛地将他推开，不可置信。
他是人？
不涨好感就算了，还扣那么多！
贺天骄低头看了眼衬衫被我抱过的地方，多了几道褶皱，他拍了拍肉眼不可见的灰尘，语气轻蔑道：「攻略我，恐怕这样还不够。」
08
哦。
不够就不够，反正我也不是很想攻略。
像他这么难搞的人，-50 到+100 之间的好感度，150 个我的小命都填不上。
实在不行，死了算了。
我很没有求生欲地躺回床上，还想拉起被子蒙头，给自己风光大葬。
他扯住了我的被子，语气森冷：「你想死？」
我点了点头，摆烂道：「是啊，你要送我一程吗？」
他没有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爬上我的脖颈。
然后，不断收紧。
他掐我脖子的时候，面无表情，像踩一只蚂蚁。
我无法呼吸，直至被掠夺最后一丝空气。
眼前逐渐模糊，变成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
正当我以为自己要成为第 100 位下线的攻略者时，耳边再次传来系统冷酷无情的声音：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5，目前好感度：-45。】
「可惜，我不想你如愿。」
贺天骄放开了我。
我控制不住生理反应，猛烈咳嗽，还有发喘，像一条渴水且濒死的鱼。
他还在一旁轻笑，漫不经心道：
「不过，你该不会以为，在这个世界死了，你就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吧？」
09
真是个抖 S。
把我掐得半死，还涨了 5 点好感。
我瞪着他，恨不得对他酱酱晾晾。
但被他说对了。
我之前以为，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真是愚蠢的天真。
「你现在唯一的生路，是攻略我。
「成功，回你原来的世界；失败，我再教你死字怎么写。」
10
于是，来到这个世界第十年。
我终于正式开始攻略贺天骄。
第一天，下雨了，出不了门。
第二天，太晒了，不想出门。
第三天，睡过了，没有出门。
……
大半个月过去，我还被门封印在家里。
贺天骄还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问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行动。
害得我每次提心吊胆，疯狂焦虑，越焦虑越拖延，越拖延越焦虑，实现完美的死循环。
这天，我正在床上躺着，思考攻略大计。
手机铃响了，我拖了五分钟没接，最后还是熬不过贺天骄的连环夺命 Call。
我接通了电话，垂死挣扎地说：
「怎么说呢？其实按照原本计划，我现在应该开始行动了，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暂时搁置了，但是呢我现在正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下一步行动……」
他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
我甚至可以想象他的表情，一定是眼神凉薄，嘴边还挂着讥讽的笑。
「姜曼曼。」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如果今天见不到你，你就等着破产吧。」他毫不留情地说。
嘶，好狠！
我在这个世界躺得那么舒服，主要因为我有花不完Ţüₘ的钱，每天都可以混吃等死。
让我破产，比杀了我更难受！
11
凌晨三点四十分。
我全副武装，出现在贺天骄家门口。
他大半夜被我吵醒，一脸想杀人的表情。
我装作没看到杀气，举Ţų₉起保温饭盒，说：
「我来给你送外卖了。」
「大晚上给我送外卖，姜曼曼，你故意的？」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粉色饭盒，脸上杀气越浓。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下降 10，目前好感度：-55。】
饭，下午就做好了。
我也不想那么晚才来送。
这一切都是因为出门前，我多看了一眼贺天骄之前的那些攻略者的案例记录。
十年前，贺天骄还是个面黄肌瘦的高中生。
没爹没娘，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第 19 位攻略者，他的同桌，曾经靠天天给他带饭，把他的好感刷到了 30。
这是在攻略贺天骄这条路上，走得最远的一个。
我本来想用莞莞类卿这招，蹭点好感度。
但猛然想起，像贺天骄这种病娇，要是给他送饭这件事，让他回想起自己弱小的时候，说不定我会遭殃。
于是我临时抱佛脚，紧急翻阅案例。
越看越心惊。
贺天骄的雷点，多得就像坏脾气小猫的敏感点。
我的前辈们，总会以各种方式精准踩中贺天骄遍布全身的雷点。
我笑得比哭还难看，说：「这是晚饭，好吃的……」
我是来送饭的吗？
不，我是来送死的。
12
「你怕我？」
贺天骄突然凑近，与我平视。
浅褐色的瞳孔，还跃动着清浅笑意，恶劣的，漫不经心的。像动物世界里的捕猎者，饱食过后，漫不经心地逗弄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被他盯得害怕，便在心里唱歌……
【去吗～配吗～这褴褛的披风～】
【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
贺天骄黑着脸道：「闭嘴。」
我满眼无辜地看着他。
……我明明没张嘴呀。
他哼笑道：「在心里唱歌还能跑调。」
我才没跑调！
但我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继续高歌。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他语气发凉：「你再唱一句试试？」
我怕逝世，没敢试试。
便乖乖站在门口，目送他转身回屋。
大冬天的，他连拖鞋都不穿，光脚踩在地板上。
不怕得老寒腿啊……
他回头瞟了我一眼。
懂了，我的心理活动吵到他了。
我封心锁话。
他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远远又看了我一眼，语气不悦道：「还傻站着？不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13
在贺天骄冷得渗人的目光中，我拿着我的粉色饭盒慢慢走过去，然后在他面前打开。
他看着饭盒里的菜，皱了皱眉头。
我硬着头皮介绍：「这是青椒炒牛肉，我的拿手好菜，贺总可以尝尝看……」
他沉默片刻，道：「我的资料，你都看过了？」
「当、当然。」我说。
当然没看过！
那种东西根本不是人看的，比英语四级第一个单词更让人想放弃。
什么他的生日生肖血型星座爱好禁忌兴趣特长特短，大到他的童年阴影，小到哪天他划伤一只手指，傻子才会看呢……
贺天骄表情有点嫌弃。
但还是拿起粉色爱心勺子，将饭菜送进嘴里。
他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好像吃的不是青椒炒牛肉，而是品尝一顿法式大餐。
我在旁边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不好吃。」他说。
不好吃还吃得那么享受！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15，目前好感度：-40。】
啧啧啧，今天的贺天骄怎么那么好攻略？
而且，他的脸居然还红了！
贺天骄平时十分清冷冻人，脸这么一红，倒有种禁欲又涩气、高冷又纯情的反差感。
不对！
我擦了擦眼睛，才发现他不仅脸红了，脖子、手臂都红了一大片。
而且那一片红，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我指着他身上，惊恐道：
「贺总，你身上出了好多红疹！
「我、我没给你下毒。」
贺天骄看了我一眼，十分平静道：
「我知道，我对牛肉过敏。」
？
？？
？？？
14
凌晨五点四十分，医院。
医生们轮流对我进行思想教育。
「过敏是能开玩笑的？严重起来能要人命，你们这些小年轻，整天只顾着情情爱爱，一点都不把生命当回事……」
而这，主要因为贺天骄说了一句：「过敏又怎样？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给我做饭。」
要不是我是故事里的女主角，恐怕也要被他满眼深情的目光给骗了。
医生教育完我，脸色稍缓了些，出病房时还在跟护士吐槽：「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谈个恋爱连命都不要了。」
病房，只剩我们两个。
贺天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
整个人散发着病态、凄美的破碎感。
但我没忘记，他最擅长伪装。
十年前，他曾靠装可怜这一套，引得无数攻略者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历史以血的教训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心疼男人。
贺天骄哑声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撇了撇嘴，说：「你不是都能听到吗？」
他顿了顿，神色晦暗不明道：「不想听，我现在只想听你说。」
我有点生气，但又不太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你明明知道自己牛肉过敏，为什么还……」
我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贺天骄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那双浅褐色瞳孔，向来藏着最深的恶意，此刻却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我，倒映在眼底。
「因为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不把我当成攻略对象的攻略者。」
15
被贺天骄这么认真地盯着，真的要命。
那眼神，好像是，全世界只有我。
又像是黑洞，连光都也无法逃逸。
更别说，他的脸还有致命吸引力。
好看到恐怖，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贺天骄是攻略者，我是攻略对象。
我可能撑不过三秒。
突然，贺天骄招了招手，让我在他床边坐下。
我连忙摆手，惶恐道：「我站着就行！」
他一声不吭地抓住我的手。
我暗暗使劲，没抽回来。
他眼皮轻颤，哑声问我：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认真攻略我？
「不是攻略对象，只是贺天骄。」
他说话的时候，还蹭了蹭我的手指，轻得像撒娇。
神情认真，语气又漫不经心。
动作亲昵，眼神又按行自抑。
真的好犯规！
正当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的时候。
贺天骄松开了我的手，眼皮一撩，语气轻慢道：「啧，姜曼曼，你还真是好攻略。」
啊啊啊啊啊——
这个男人，我搞又搞不懂，招又招架不住，打又打不过！
气死我了！
贺天骄恶劣的地方，远不止于此。
出院以后，他更是天天使唤我，把我变成他随叫随到的奴仆。
迟到一分钟，我的股票就变绿。
我拖是不拖延了，但每天都在焦虑，唯恐哪天人没死，钱没了。
更过分的是，让我当牛做马就算了，好感度还不给我涨，大半个月过去，他的好感度勉强升到了-30，我还倒欠他三十。
这天一早，他又把我叫到他的公司。
我没迟到。
他人却不在。
「姜小姐，我们贺总正在开会，麻烦您在这里稍等一下。」
秘书将我送到休息室，又是倒水又是送零食。
走的时候还贴心把门关上，隔绝门外八卦的目光。
我叹了口气。
最近，贺天骄公司传出非常可怕的谣言。
「哎，你知不知道，最近贺总交女朋友了。」
「我知道，听说他女朋友还天天查岗，一天来几趟，贺总也不嫌烦，对她温柔得不得了。」
「什么人这么厉害？」
「不认识，长相也一般，还不如之前追求贺总的小明星呢……」
「如果贺小姐知道了，肯定又要闹了吧？话说，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贺小姐了。」
「贺总已经不让她来公司了，你不知道吗？」
以上对话还是我某天上厕所，不小心听到的。
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很快就不是什么「贺总女朋友」，而是变成「贺夫人」了。
16
我吃着小零食，百无聊赖地等着贺天骄传召。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一道嚣张跋扈的年轻女声，尤为清晰。
「她是不是在里面？让我进去。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拦我？
「小心我告诉天骄，让他把你们全都给开了！」
有瓜？
我立马竖起耳朵。
贺娇娇闯进休息室的时候，正好和趴在窗边吃瓜的我四目相对。
我吐出咬崩了的瓜子壳，冲她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娇娇，好久不见。」
十年前，我是贺娇娇的同桌。
那时候，我因为性格温吞，总是被人欺负。
但贺娇娇说我只能被她欺负，不准别人欺负我。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她的专属小受气包。
她不想写的作业，都会丢给我写。
但我每次替她写完作业，她都会丢一大包零食到我桌面，命令我全部吃掉。
虽然她总是骂我，但由于她总是言行不一，总会给我一种，大小姐在狠狠宠我的错觉。
「……是你？」
她的眼神从愤怒，到迷茫，最后又变回了愤怒。
「就是你这个贱人，把我哥勾引走？
「我告诉你，贺天骄，是我的！
「谁也不能夺走！」
她满脸怒火，一步步朝我走近。
我刚想跟她解释，却见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妈耶！
我立马拔腿就跑。
17
贺娇娇疯了一样扑上来。
把我堵在墙角。
膝盖抵着我的腿，手压住我的肩膀。
她漂亮的脸蛋，离我最近时，只有十公分。
要不是她的匕首正抵在我脸上。
恐怕我也要惊叹一句，妹妹盛世美颜。
她眼神迷乱，语气癫狂：
「你这张脸，明明长得没我好看，为什么他却只肯看你，不肯多看我一眼。
「既然这样，我干脆毁了你这张脸好了……」
说罢，她便高高举起匕首，就要朝我的脸划来。
千钧一发之际。
我抱着她的腰，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用力将她扑倒在地。
匕首弹飞到角落。
贺娇娇摔在地上，我压在贺娇娇身上。
她眉头紧皱，一声不吭，我哭丧着脸大声喊疼。
手好痛呜呜呜。
刚刚我一只手抱着她的腰，给她做人肉缓冲。
另一只手，还下意识给她后脑垫了下。
两只手，都疼得不像自己的。
「闭嘴。」贺娇娇冷声呵斥道。
好凶……
早知道就不给她垫了。
「你起来。」她说。
我说什么，都不肯从贺娇娇身上下来。
还偷偷把她压得更紧了。
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万一我起来了，她又要拿刀子捅我怎么办？
贺娇娇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精致漂亮的脸上，呈现出迷茫、痛苦、纠结等一系列神色，最后不得不问我：「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好家伙，可能摔失忆了。
我灵机一动，抱着她的腰说：「娇娇，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同桌，姜曼曼呀～」
她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问：「小乌龟？」
18
我和贺娇娇，两个人，小声说话大声笑。
我还拉着她的小手，跟她聊过去聊现在聊梦想。
这样欢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男人走进休息室。
贺天骄冷沉着脸，压抑着怒气道：「贺娇娇，说过多少次，没我的允许，不准在我面前出现。」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我们三个人里，他才是那个突然闯入的第三者，多少女孩子的友谊，都是被这些心里没点数的臭男人搞坏的！
「……哥？」贺娇娇一下子红了眼眶。
我挡在贺娇娇面前，说：「不许对娇娇凶！」
贺天骄眼神沉得几乎要滴水，讥笑道：「我不许对她凶，那就许你对我凶了？」
就算我没有读心术。
也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贺天骄每朝我走近一步，我的头低一分，最后快低到了地上去。
「我、我才没有凶。」我声音变得很小。
「姜曼曼，蹲下！」贺天骄突然说。
余光里，我突然看见贺娇娇抓起地上匕首，朝我冲来，喃喃道：「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我连忙抱头蹲下。
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Ŧůₙ道怎么会这样……」
当我再次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贺娇娇失魂落魄地丢下刀，哭着冲出了休息室。
只剩下贺天骄站在原地，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神色晦暗不明。
纠结了片刻，我还是鼓起勇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娇娇这里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贺天骄瞟了我一眼，冷嘲道：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刚刚是谁说，三个人里，我才是第三者？」
我心虚低头。
差点忘了，他有读心术，又变成弹幕机了。
19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
贺娇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里，她虽然刁蛮任性，但十分维护女孩子。
高中时期，班上总有一些无聊的男生，爱拿女孩子开玩笑。
体育课，贺娇娇的死对头，生理期姨妈侧漏，染红了裤子，一群男生拿她来取笑。
笑声传țŭ₁到贺娇娇耳朵里。
她直接拿起滚到脚边的篮球，重重朝那群男生砸了过去，暴躁道：「笑屁，你妈不来月经？」
我永远难以忘记贺娇娇那一刻的英姿。
更难以忘记，她走到死对头面前，脱下外套，系在对方腰间，两个向来心高气傲小姑娘，脸涨得通红，没有一个人先开口，但谁都知道，这两个女生此时站在一起。
我无论如何都不理解为什么贺娇娇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了一个男人，向她曾经最维护的女生挥刀子。
贺天骄轻笑一声，浅褐色瞳孔里，是人心看尽的凉薄，嘲讽道：
「不理解就对了。
「因为这是你们的游戏世界。」
我又一次感觉到，那种强烈的违和。
类似于 AI 觉醒文字恐怖谷效应……
我拼命想转移话题，指着他的伤口说：「你血流了好多，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贺天骄脸色苍白，恶鬼般的，毫无血色，唇色却红润，淡淡道：「不用，暂时死不了。
「姜曼曼，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怎么来到这个世界？」
我，当然记得。
十年前，我事业爱情双丢。
没日没夜把自己关在家里，疯狂地在游戏世界里玩男人，什么国乙日乙白的黑的年少的年长的纯爱的禁忌的霸道的可爱的温柔的冷漠的叛逆的白发的黑发的……能玩的我几乎都玩了一遍。
直到某天，我收到了一封神秘邀请函。
乙游总爱搞这种破次元信件，没过多犹豫我就直接拆开黑色信封，掉出一张信纸和一张小卡。
粉色信纸，黑色鎏金字体，上面写了几句话——
【你愿不愿意，教会一个从来不被爱的人，什么是爱？】
【你愿不愿意，陪我探索一场，爱的冒险又或是人性实验？】
【你愿不愿意，教会我理性与科学以外，那些无法推演的真理？】
我当时没太注意到文案，因为我的注意力，被小卡上的黑发少年完全吸引走。
少年身子瘦弱，满身伤痕，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还被人踩在脚底下。
但他仍高高仰着头，五官精致漂亮却丝毫不带女气，眼底的不甘与挣扎几乎要冲破卡片，一刻都不肯认输。
我单方面宣布，与他一见钟情。
翻转小卡，背面还有一行漂亮手写字——
【你要不要，跨次元与我相见？】
见见见！
没有乙游人能抵抗破次元壁的诱惑。
没有过多犹豫，我就签下了那封神秘测试协议，以及相应的保密协议。
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20
十年后，贺天骄站在我面前。
他眉眼冷淡，语气平淡地问我：
「姜曼曼，我是不是你们的玩具？」
我心脏猛地抽疼了一下。
因为我恍惚看见，十年前跪在地上的少年。
他仿佛，仍然被困在小卡里，一刻不肯认输般，弱小地反击。
「我……」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无法否认，我最初来到这里，只是以为这是场游戏。
ţū⁻
但是，他怎么会是玩具？
我当初是因为爱他，才来到这个世界……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30，目前好感度：0。】
系统音突兀地响起。
我看着贺天骄，眨了眨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终于不是负数了！
而且，他笑了。
不是冷笑，嘲笑和假笑。
尽管那抹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但我没错过，几乎称得上雪霁初晴，一洗天地清的绝色。
「你居然会笑？」
我不小心说出内心 os。
贺天骄嘴角笑意淡了些，但眼里笑意加深。
【姜曼曼，以后别拖了，好好攻略我。】他说。
【贺天骄，你也别拖了，咱先去医院。】我回。
说完，我便连忙把他送到医院。
急诊科还是那个医生。
一见到我们就气得吹胡子瞪眼，中气十足发飙道：「小年轻，今天不玩过敏，改玩刀子了？」
21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天骄对我卸下心防了。
最近好感度节节上升。
打招呼+1。
发消息+1。
打电话+1。
看电影+1。
一起吃饭+1。
陪他散步+1。
接他下班+1。
街上偶遇+1。
……
他的好感度，涨得极其有规律。
甚至给我一种，乙游的感觉。
经过我三个月的不懈努力，贺天骄的好感度终于被我刷到了+32。
没办法，他的好感度涨得有规律，但扣好感却扣得毫无道理。
如果有折线图，就能直观看到，他的好感度变化起伏伏伏伏起起伏伏伏伏伏——
我总是一不小心就踩到他的雷点。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下降 5，目前好感度：27。】
这天，我什么都还没做，只是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又生气了。
小气鬼！我没忍住在心里吐槽。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下降 10，目前好感度：17。】
听到系统音，我两眼一黑。
好家伙，一个多月的努力白费了。
而贺天骄本人，正戴着眼镜坐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地敲键盘，从我进门到现在，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给我扣那么多好感！
我越想越气，大步走到他旁边，不满地问：「你为什么要扣我那么多好感？」
他头也不抬，依然敲着键盘，对我视而不见。
我伸手挡住他的屏幕。
他顿了顿，修长洁白的十指，依然在黑色键盘，飞快敲出一行行代码。
我越发气不过，直接一屁股坐在他办公桌上，试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他的屏幕。
还恶狠狠威胁他：「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别想工作了。」
贺天骄坐在办公椅上，平静的目光，透过金丝眼镜，落在我身上。
室内还开着空调，我却莫名有点热。
贺天骄戴着眼镜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眼镜疯批，斯文败类。
特别是，他一身正装，整个人散发着，禁欲的冷气。
……显得穿着小短裙的我很不得体。
我连忙扯了扯跑到大腿以上的裙子。
贺天骄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不是蜻蜓带水般地掠过，而是在脸、脖子、大腿处游离。
正当我以为，将要有什么发生时，他对我，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嗤笑。
22
啊啊啊啊啊……
我生气了！
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容易做出平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一气之下，我抓住他的领带，质问：
「你，为什么无缘无故生气？
「还无端端地笑我？」
他脸冷了下去，漂亮狭长的双眼，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危险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哑声说：「姜曼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缠紧了他的领带，胆大包天道：「谁叫你的小命，现在在我手上。」
贺天骄冷不丁地问我：「谁是肖某人？」
我目瞪狗呆：「什么肖某人？」
先别说他这一连串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主要我也不认识姓肖的啊！
贺天骄眼神更冷了，幽幽问道：「昨天 12：45 分，谁想着如果肖肖在就好了……」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
昨天中午，我和贺天骄吃完饭，走在路上刚好看到一家漫画店，于是想起某个爱看漫画的乙游男主。
我慢慢将目光，转回贺天骄身上。
贺天骄一向骄傲自矜的脸上，呈现出不太自在的神色。
我心里突然浮现一个，荒谬又大胆的猜测。
贺天骄，他该不会是……
想和我别的乙游男人，争宠吧？
23
我忍着笑说：「贺总，您放心，我暂时只破了您这一个次元壁，别的乙游男人暂时威胁不到您的地位……」
话说到一半，我便没忍住笑了出声。
而且笑声，还越忍越大声。
不过，我忘了一件事——
我的手还缠着贺天骄的领带，一笑，便勒紧了他的脖子。
贺天骄呼吸一紧。
我连忙松手。
但已经来不及……
贺天骄一把扯掉了领带，涨红着脸，衣衫不整地背靠办公椅，眼里怒火闪烁，还有几点水光隐约其中。
我不禁想到一些乙游名场面。
办公室，西装衬衫，领带打结……
平日里高高在上、冷漠禁欲的男人，关上办公室门，任由我为所欲为。
如果能忽略贺天骄的性格和危险，他的脸和身子，真的很适合办公室 play。
一道冷酷无情的系统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5，目前好感度：22。】
要扣就扣！
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诶？不对！
我瞪圆了眼睛，刚刚系统好像说，他涨好感来着……
他怎么还是个抖 M 啊？
贺天骄轻笑一声，修长洁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领带，意味深长道：「姜曼曼，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24
他气场全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完全不敢说话。
「姜曼曼，平时他们也会对你这样吗？」
「啊？什么他们？」
「沈乖乖，李甜甜，艾喵喵，柳君……」
他每念一个名字，我的心便咯噔一下。
怎么他连我的老公们叫什么都记得啊？
还有，他现在的动作，也太不对劲了！
贺天骄将黑色领带，绑到了我手上。
然后不紧不慢地问我：「老公们？除了攻略我，你还有几个好老公？」
我看了看手腕上缠紧的领带。
他绑的是领带吗？
不，是我的小命。
我求生欲很强地说：
「没……没了。
「他们是纸片老公，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天骄抬眼，与坐在办公桌上，双手被绑的我，对视。
「纸片也不行。
「我这个人，不喜欢分享。
「想攻略我，只能真心换真心。」
他扯紧手中领带，将我扯向了他。
25
在这种时候，我当然不敢说，对每个纸片人老公，我都是真心的。
更何况，贺天骄近在咫尺的脸。
美色实在让人昏迷。
还有那双漂亮的浅褐色眼睛，既像审视，又像勾引。
于是我只能无措地胡言乱语。
「贺总，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你说呢？」
「我……我是个老实人，不、不搞暧昧。」
「那就不暧昧。」
他手一松，把我放开。
然后轻飘飘地与我拉开距离。
他身上那阵好闻的白茶香，也随之与我冷淡。
无由地，我一阵失落。
下一秒，他就换了个姿势，将我抱起，再次抵在办公桌上。
「做我女朋友。」他说。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被他吓得，几乎没命。
更别说，他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魂归故里。
「你不是总想着，怎么才能更快攻略我么？
「我教你。」
他炙热呼吸，玩笑语气，沿着敏感耳道，直达天灵。
激起我一阵又一阵的激灵。
他又恶作剧般，轻轻咬住我的后颈。
一道冷酷无情的系统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10，目前好感度：32。】
但很快，这道声音，我也只能弃之不理了。
因为贺天骄又在我耳边，恶魔低语。
「想要就抱紧我。」
没有人能逃得过恶魔的凝视。
更何况，他还有着不输天使的形体。
我挣扎不过两秒，便顺从了本意，将他轻轻抱紧。
他一向冷淡，此时却怀抱炙热。
外套有点硬，硌到我了。
耳边又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曼曼。」
他叫我的名字，像极了恶魔低语。
「帮我脱掉。」
我也只能像极了奴仆，替他宽衣解带，为他献上忠诚。
26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
正式攻略贺天骄的第两百零六天，我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说起来别人可能不信，我是贺天骄的初恋。
虽然他长了一张身经百战的脸，但他生疏吻技，偶尔还是会泄露一丝痕迹。
不过这种痕迹，也随着攻略教学实践深入，渐渐淡去。
越深入，我便越对他上瘾痴迷。
不光是外貌身体，还有他的一言一行。
贺天骄是个疯批，还是个很有耐心的疯批。
我拖延，他从来不会催促。
只是默默地盯着我，眼神无声洗礼，既像是审视，又像是勾引。
那样的目光，也总会让我想起……
他横冲又直撞过的，每一处，幽微之地。
在他无声的监督下，我的拖延症好了一大半。
而我也经常会忘记，攻略者的身份，只把他当成男朋友。
毕竟他说过，只能真心换真心。
更何况，他对我几乎算得上宠溺。
「你是我女朋友，不对你好对谁好？」
「哥哥这是奖励你。」
「想要什么，自己过来拿。」
「少想，多做。」
他总是予求予取，让我随心所欲。
当然，如果他的奖励，能再克制一点，就好了。
27
成为贺天骄女朋友的第一百零一天。
他的好感度，依然停留在+80。
这半个月以来，不管我做什么，哄他开心也好，惹他生气也好，他的好感度既不再增加，也不再减少。
这种感觉就像单机乙游最后一周目，但我还没打出男主关键线。
【主线任务：攻略贺天骄。】
【任务剩余时间：58 天。】
【任务失败代价：扣除全部生命值。】
系统仍然每天都在播报任务提醒。
看着越来越少的时间，我又开始逃避拖延了。
我不再每天定时在他面前出现，也不再费尽心思想他到底喜欢什么。
而是把自己关在小小房间里，整天整夜翻阅贺天骄的资料。
那些曾经我逃避的、拖延的、一直不曾直面的贺天骄的生平。
他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五岁的时候，妈妈死了，他开始在各个亲戚家里寄宿，被嫌弃被误解被虐待……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大型游戏，那么，他就是被所有恶意针对的主角。
同学欺凌，亲戚厌弃。
十六岁，认回的父亲带他去不同的地方验了六次 DNA，还指着他鼻子骂他野种。
成长于他而言，是一道又一道的槛，仿佛永远没有终点。
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微小的善意，大多都是攻略者的虚情假意。
看他的资料的时候，我经常在想一个问题。
要多好的结局，才配得上他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可是，系统从来没说过，攻略成功以后，他会怎样。
这些天，我连闭上眼睛，都是二十六岁的他，和我隔着次元壁，被困在小卡里。
28
我又把自己关在家里。
像一条咸鱼，躺得平平的。
什么都不干，ŧű⁹像一条废鱼。
我不想做的事情，就会一直拖延。
直到贺天骄来到我家，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
我瞪着一双死鱼眼，没有感情地盯着他。
「姜曼曼，你应该改名叫姜快快。」他说。
我还是瞪着一双死鱼眼，没有感情地盯着他。
他笑了，捏了捏我的脸，说：「可爱。」
我瞪着一双死鱼眼，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姜曼曼。」
他叫了我一声，语气认真，浅褐色瞳孔干干净净，没有揶揄没有算计，只有一个我，静静地躺在眼底。
「想为我留下来？」
他问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
我没说话。
但在零点一秒里，我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他应该听到了。
一道无情的系统音，顿时在脑海里响起。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1，目前好感度：+81。】
紧接着，是 82，83，84……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我。
脑海里，一个猜测了很久的念头，终于得到证实。
他果然，能控制自己的好感度。
强烈的失去感一阵阵袭来。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一起做呢……
「不许加好感！」我急得大吼大叫。
「姜曼曼，好感度上升 10，目前好感度 100。」他模仿系统声音，笑得很开心。
「你快停下来，求求你。」我哭得歇斯底里。
「曼曼，你说，你怎么那么喜欢我啊？」他语气轻松愉快，与我形成鲜明对比。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1，目前好感度：+99。】
29
我不要出去，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可惜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我就被送了出去。
攻略贺天骄的第三百二十一天。
我作为第一百个攻略者，任务圆满完成，成功攻略贺天骄。
眼前是一条漫长黑暗的隧道，耳边掌声如雷鸣，我使劲睁眼想看清，却只见一群身影模糊的人，穿着白大褂围在我周围。
接着，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以后，我安安静静地，听研究员跟我讲述目前的状况，她说我在攻略世界里的十年，现实里只过了一个月。
而他们这次对实验样品的研究，非常成功。
我眨了眨眼睛，才迟钝地意识到，他们说的实验样品是贺天骄。
我点了点头，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研究员的表情，突然变得惋惜，说：「没了。」
「什么没了？」
「你脱离任务世界以后，他就进行自我销毁了，不过没关系，我们这次试验已经观测到足够的数据，记录 AI 意识情感觉醒。我们全实验室的人都非常感激你对科学做出的贡献。」
我思考不了她说的话。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贺天骄没了。
大脑大面积空白。
我拔掉了留置针，飞快跑了出去。
实验室很大，到处都是人。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我即将冲出窗户，一跃而下之前，将我摁倒在地。
看起来像医生给我打针。
「攻略者情绪不稳，还需加强观测。」
一道年轻的冷冷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我眨了眨眼睛。
男人在我面前蹲下，漂亮的浅褐色瞳孔里，冷得没有一丝情绪。
这个人眼皮清冷，眼尾上扬，皮肤是近乎病态的苍白，明明长得跟贺天骄一模一样。
但他好像，不认识我了。
30
但我又猛然想起，脱离任务世界前，最后一秒。
贺天骄跟我说：「傻瓜，照顾好自己。」
然后是无声的口型，嘴唇一张一合，看起来像是「等我」。
我不知道那是真实，是幻觉，还是谎言。
只是终日昏昏沉沉，轮番在脑海里，播放贺天骄的画面。
特别是，脱离世界之前，他看我最后一个眼神。
深得就像，我是他的全世界。
我还是搞不懂，他为什么会把我送出任务世界。
按照之前我对他的理解，他肯定只会拉着我共沉沦。
怎么会做出这种送我出去的大义举动？
雪白病房，每天都有不同研究员和医生来看我。
他们说我抑郁，焦虑还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仍千方百计地想要出逃，逃出这个病房。
31
虽然不太清楚，AI 死后，会不会跟人类去到同一个世界。
但我总觉得，比现在要好。
我已经漠视自己很久了。
拖延，麻木，躺平。
好不容易，又当了一次人，怎么会甘心回到空心的世界？
当我即将翻出洗手间的窗户之际。
一只手，苍白冰凉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衣领。
「你想死？」
「是啊，你要送我一程吗？」
我几乎哽咽，因为眼前是很熟悉的脸庞。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伸出一只手，慢慢爬上了我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温柔得就像撒娇。
还有那双眼睛，浅褐色瞳孔，干干净净，只有一个我，乖乖躺在眼底。
「是要送你，不过是送你回去。」男人说。
32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更多细节，就被贺天骄带回了病房。
只是一个照面，我就能确认，男人就是贺天骄。而不是胸牌写着的「贺天应」研究员。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贺天骄确实没死，还从虚拟世界里来到了现实世界。
知道他没死以后，我又继续躺得平平。
像一条咸鱼。
无忧无虑，吃嘛嘛香。
研究所里的研究员，都在传我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他们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们看不穿。
按照我对贺天骄的了解，他来到这个世界，绝对会做些什么事情。
他越是安静，憋的事越大。
作为一个不精致咸鱼挂件，我只需要安安静静，每天好好吃饭，不让他担心，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当然，偶尔我也会有点小八卦，会私底下偷偷打听贺天应是谁。
研究员们对他讳莫如深，但又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是个精神状态很不好的病人，便不设防地跟我说了很多八卦。
贺天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脑科学和人工智能两个领域的专家，还是整个项目的发起人，贺天骄的相貌、体型、初始性格，包括生平，都是他手把手带团队编译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既是贺天骄的父亲，又是世界上另一个贺天骄。
知道这层内幕消息以后，我再看贺天骄，目光就复杂得多。
贺天应的身体，以及贺天骄的意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兄弟盖饭。
33
这个世界里，贺天骄没有读心术。
但仿佛还是一眼，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
他冷冷一笑道：「收好你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撇了撇嘴。
明明还没开始乱七八糟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有点怀念任务世界里他的读心术了。
要是现在，让他看到我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就算没有酱酱晾晾，也会有酱酱晾晾吧。
贺天骄伸手捏了捏我的脸。
「再等等，过了这一关，我再好好满足你。」
我还没问是哪种满足，一个缱绻温柔的吻，就几乎将我整个人带走。
「这段时间你很乖，这是奖励。」他说。
34
我曾问过，贺天骄是怎么破次元壁来到这个世界的。
每次他只是笑笑，故作高深道：「先不告诉你，省得你每天想破脑袋。」
可恶！
不告诉我，我才更想破脑袋。
但他又揉着我的耳朵，轻声说：
「不过，我能成功，还是多亏了曼曼。
「多亏了你，哭着说舍不得我，还想一辈子跟我在一起，我才有了动力。
「曼曼，人好，该奖励。」
他每次都这样，喜欢在我耳边说话，一这样，我就有点受不了了。
渐渐地，我又浮浮沉沉，放弃了思考。
35
两周后，一ţũ̂⁰把大火在研究院中烧起。
因为是半夜起的火，除了实验室里的数据付之一炬，没有人员伤亡。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我连忙跑向一旁的男人，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嗯。」
「你明明不在现场，怎么做到的？」
「秘密。」
不管我怎么好奇，怎么磨他，他都不肯告诉我。
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跟我温习任务世界里，我们做过的事情。
意识和感觉都在发软。
他突然问我：「你还记不记得贺娇娇？」
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气鼓鼓道：「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敢分心想别人？」
贺天骄恶劣一笑，道：「当然是为了逗你。」
我咬他咬得更用力。
在潮水涌来，直达天灵之际，他又说：「曼曼，从今以后，我们真正自由了。」
36
贺天骄番外
如果你知道你的一生，不过是别人编译的一段剧本，你会怎样？
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生长在透明玻璃瓶里，而外面，才是真实的世界。
正常人，会读心吗？
我只要看一眼，就能洞穿复杂至极的人性。
衣冠楚楚的男人，会偷偷在家打老婆。
德高望重的精英，脑子只有汲汲营营。
一无所有的流浪汉，还总想着做好事。
……
但各种各样的人性，又与我何关？
我只是看到了。
就连我自身的命运，我依然觉得跟我没多大关系。
更难以理解ƭű⁼的是，人类这种东西，难过了会哭，开心了会笑，被打一巴掌会生气，得到一颗糖会开心。
我研究模仿了很久，始终无法理解，各种行为之间的底层逻辑。
直到我见到了他，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男人。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我读不了心的人。
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好像对我很了解，对我的喜好、特长、性格都十分了解。
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说：「天骄，你是我的骄傲。」
五岁那年, 我失去了母亲。
他说：「天骄，为什么你不哭呢？」
十岁那年, 我养死了一只宠物。
他说：「天骄，这就是生命。」
十三岁那年，我丢失了唯一一个朋友。
他说：「天骄，为什么你是不难过？」
天知道, 我看见他有多烦。
恨不得见一次捅一次。
但我只是低头不语。
控制、忍耐, 是我人生第一课, 早就炉火纯青。
十六岁那年, 我见到了第一个攻略者。
他说：「贺天骄, 你一定要学会感情。」
她们总是表里不一, 装作想为我奉上一切，实际总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怎么还不涨好感度？」
「他明明很开心啊，为什么还扣好感了？」
她们口中的好感度, 是我怎么都玩不腻的玩具。
我喜欢看人类表里不一的样子。
这就是所谓的感情么？
我玩得乐此不疲。
第九十九位攻略者下线的时候，我仍然一点都不了解, 什么才是感情。
但没关系, 我也不是很好奇。
人类, 在这个世界, 不过我的玩具。
就这样, 我慢慢等待, 第一百位攻略者的出现。
可是没想到，这一等, 就等了十年。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出现。
直到某天, 我与一个女孩擦肩而过, 听见她脑海的声音。
「宿主，你该去攻略贺天骄了。」
「知道了, 明天一定~」
我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问那个男人。
「为什么我会读心术？」
「原因很复杂，你可以理解成，这个世界和你一同诞生的一个 bug。」
一个 bug。
这个女孩，和我一样, 也是一个 bug。
那天, 我仍不知道……我将和这个女孩发生什么故事, 我又将如何改变所谓的命运。
只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我想搞清。
于是命运，开始降临, 又悄然重启。
【系统检测攻略对象贺天骄好感度上升 1, 目前好感度：+100。】
【试验代号 1006, 贺天骄通过情感测试……】
在我启动自我销毁程序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满脸震惊、着急、欣喜。
不等他反应，我就入侵了他的意识体。
我仍然不知道, 这样的我，是否有资格称之为人。
但我只知道，我要快点，赶到姜曼曼身边。
毕竟她又怂又犟，还爱哭鼻子。
如果我死了, 她会很伤心。
更何况，我曾答应过她，我们会有很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