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在家挖土豆挖到崩溃,于是我把网恋对象忽悠来下地。
学弟白净,干点活就头晕。
我奶评价:「小妾做派。」
学长壮实,干得多吃得少,就是像块木头。
我奶简单明了:「长工。」
188 的教授推了推眼镜,给我奶递上细烟,斯文又讨好地问:
「那您看我像不像正房?」
我从此出名。
村里人说我比我奶当年还野。
隔壁刚失恋的小芳也追着我问:
「翠花,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的斩男秘籍?」
1
家里的二十亩土豆大丰收,正赶上我暑假在家。
我奶凌晨一点出酒吧,坐出租转骑摩托,两点半,轰鸣到家。
我穿着美羊羊棉绸睡衣,手里的夏侯惇正在喊:「独眼是男人的魅力。」
我奶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一脚踹开我房间门。
撩起粉色长发,扯下眼皮上的假睫毛,和我聊尊老。
「奶奶快入土了,精神头不好,干不动了。」
「二十亩地,你包十五,我包五亩。」
「谁也别赖谁。」
精神头不好的奶奶三点洗漱完躺下。
六点起床。
七点,点了根烟,脚踩在板凳上核对名单。
十多个小老头扛着锄头一一答到。
一天时间干完五亩地。
我呼哧干了一天,锄头坏了,皮肤晒伤,右脚拇指割出血,土豆也都身首异处。
一起长大的阿芳拉板车送我回家。
拉一半,扔下我说:
「到点了,野王哥哥找我双排。」
我呕出一口血。
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
2
小芳在峡谷搞网恋,我选择打瓦寻觅劳动力。
被队友喊妈妈,我不理解但也尊重,回:「?」
直到他说看脚。
我仔细辨别那个字不是腿,灰溜溜回峡谷,和主动找上门的玩瑶男生组成 cp,并成功把他忽悠来挖土豆。
我奶通宵喝酒,路过村口顺路帮我接人。
被造谣和小男生彻夜不归。
「以前就野,老公是抢的,儿媳妇也是抢的,作孽。」
「物极必反,孙女邋里邋遢,干什么都毛毛躁躁。」
「以后八成嫁不出去。」
我奶将摩托停在嚼舌根的刘奶奶面前。
长腿女人味十足地支在地上,喊刘爷爷晚上来家吃饭。
刘奶奶被气晕过去。
我奶也气,咬牙切齿地恐吓我:
「以后再敢蓬头垢面出去乱逛,老娘弄不死你!」
「弄死我十五亩土豆谁挖?」
谁挖?
看来还得我自己挖。
一锄头下去喊晕,两锄头下去峡谷瑶的嘴角开始渗血。
吓得我赶紧喊来小芳把人扛回家。
「挖土豆的苦大于直升飞机没地方停大于坐三蹦子进村。」
峡谷瑶叫姜子仔,哭着推开我递来的凉白开,说要喝依云、吃佛跳墙。
小芳也哭。
一米八的个头,短发,穿着背心蹲在门口像个黑皮男大。
「野王哥哥半天没理我了,我失恋了。」
我奶靠在门边,一手夹烟,一手提着沾有鸡血的刀。
先骂小芳:「没出息。」
「要是一次性谈十个,走一个你只会想走的是谁。」
又骂姜子仔: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求还多。」
「小妾做派,不能持家。」
骂完朝天吐了串烟圈。
我也哭。
我的十五亩土豆地怎么办?
没哭两声,听见刘奶奶又在门口造谣。
「蔡晓筠为老不尊,村口又有个被抛弃的年轻人找上门来了!」
3
我奶左手暴力拉扯刘奶奶的头皮。
右手拿下嘴里的烟,点了点烟蒂,一直不肯松手。
我眼冒金光蹬着三轮去到村头,载回的居然是研二师哥江冶。
我俩在恶魔教授沈斯叚手下共同工作过,不过他不太能和我共情。
为什么来?来干嘛?
一问三不知。
没关系。
我鸡贼地塞给他一把锄头,尽地主之谊,带他参观景区——十五亩土豆地。
忽悠:
「挖土豆是我们村的特色民俗活动。」
「来的客人都送伴手礼锄头一把。」
小芳骂我畜牲。
「人家连行李都还没放下!」
江冶不介意,掏出本子笔,写写画画完毕,扛起锄头,任劳任怨。
长相身材也一流,性格和小心超人类似。
我献殷勤,给他送西瓜。
江冶头也不抬,用食指点点手腕上的表盘:
「师妹,你这样会耽误我的工作进度。」
我奶『噗嗤』一声,言简意赅:
「木头,适合当长工,谈恋爱就算了。」
小芳和姜子仔兴致勃勃,让我奶讲情史。
我奶打电话约人晚上蹦迪。
打完说:
「我有什么情史?我这人保守专一了半辈子,就爱过她爷爷一个。」
我对着我奶叹气,又对着江冶叹。
「怪不得沈斯叚总是喜欢使唤江冶。」
「换我也喜欢,吃得少干得多,像头老黄牛。」
「哦?」
身后突如其来冒出句饶有兴味的疑问。
吓我一跳。
转过身,太阳正下山。
188 的沈斯叚一身白,立在落日余晖中,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问:
「把我的爱徒当老黄牛使唤?」
「问过我这个导师了?」
4
我讨厌沈斯叚。
像在四十度的天气底下挖土豆一样讨厌。
我更讨厌我自己。
因为挖土豆是我的宿命,讨好沈斯叚却不是。
但我却不得不跑到他面前假装热情:
「沈教授?您怎么来了呀?来干嘛呀?」
谄媚,恶心。
沈斯叚敛起眉目,好一会,严肃低下头,掠下一片阴影。
「你喜欢江冶?」
我听出压迫,不敢呼吸,就快点头时,沈斯叚又接:
「的能干?」
我呼出一口气,快速点头。
「对呀对呀,沈教授不也喜欢师兄的能干?」
「因为您喜欢,所以我才喜欢呀。」
沈斯叚人后嫌弃地骂我马屁精。
人前虚伪地夸我奶像克鲁鲁。
我奶:「谁?」
沈斯叚:「强悍又迷人的女王。」
我奶很满意,示意他坐上摩托车后座。
恋爱脑小芳哭:
「野王哥哥一天没理我了。」
空虚公子姜子仔也哭:
「挤三轮的苦大于挖土豆大于参加拍卖会被逼用八千万买下两件藏品。」
木头江冶理智地点表盘:
「家的距离是两公里,我们平均每十秒走一米,到家只需要到明天早上。」
但其实命苦的只有我一个。
我蹬着三轮,拉着三个行李箱,外加三个平均身高 180+的智障男女,累死累活往家赶。
经过刘奶ţŭ̀₋奶家还要听她造谣:
「一天之内有三个被抛弃的小年轻找上门。」
「不晓得蔡晓筠在外面还勾搭了多少。」
我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放屁。」
「他们都是我勾搭来的。」
「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
「我一天见的都不带重复的!」
5
这事在村里传开了。
村民说我比我奶年轻时还野。
爷爷是童养夫,受主家资助去外地上学,我奶骑着摩托追火车。
「你奶奶不眠不休骑了几天几夜,到校后直接霸王硬上弓。
「又疯狂杀猪攒钱,用三倍价格将你爷爷赎走领证。」
后来,她又在我爸十九岁那年,骑摩托拦婚车,将被逼嫁给老瘸子的我妈抢回家。
穿着婚纱坐在我奶的摩托车后座,我妈觉得自己像港片里的女主角。
今年是爷爷过世的第二十五年,我爸履行之前的承诺带我妈去香港旅行。
没人约束,我奶肆无忌惮地抽烟喝酒蹦迪打麻将。
姜子仔嫌弃屋里烟熏火燎。
江冶科普:「抽烟伤肺,会增加心脏病风险,降低生育能力。」
我奶冷哼:「一把年纪了,我还生个蛋。」
沈斯叚送我奶两条高档女士香烟当见面礼。
我奶说他像个人。
我以为是说沈斯叚戴眼镜的斯文表象很像爷爷。
我奶拆包装,沈斯叚主动点烟。
「抽完您跟我说。」
吸了一口,她说不错。
「你有点像我未来孙女婿。」
6
我让我奶快别瞎说。
捂她嘴的时候不小心被烟头烫伤手指。
姜子仔『嘶』地一声捏住小芳的胳膊,说看着就疼。
「还好烫的不是我。」
江冶研究我捂嘴的角度。
「如果再倾斜十五度完全可以躲开。」
沈斯叚将我抱起放到床上,脱掉我的鞋子,毒舌调侃:
「脚趾肿得跟土豆一样。」
「怕被我使唤?故意自残?」
我假笑:「教授,请尽情吩咐学生。」
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脚趾受伤?」
「朝我跑来的姿势不对。」
沈斯叚给我的脚趾涂完药又给手指涂。
和之前奴役我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奶抱胸倚靠在门框边笑。
我在心里暗骂他虚伪,喜欢在人前装关心学生,解释:
「我奶刚刚是开玩笑,她老糊涂了。」
老糊涂的我奶做好饭,骑上摩托往酒吧去。
走前姜子仔在挑剔鸡汤里没有冬虫夏草。
江冶在计算明天的工作量。
看到我自然地坐到沈斯叚旁边贴着他,思路断开,又习惯性点点表盘。
沈斯叚贱死了,捏住我的下巴,将我嘴里的虾夹走放到自己碗里。
管着我:
「虾是发物,发炎不能吃。」
我偷摸咒骂他。
把他给我夹的西兰花扔到他碗里。
完了抱怨:
「可我就想吃。」
「嗯,好了再说。」
我奶在轰鸣声中留下一句:
「老糊涂比榆木疙瘩强。」
刚走,刘爷爷来吃饭。
望着一桌菜,感慨:
「都是你爷爷爱吃的。」
惆怅离开。
刘爷爷是当年被我奶打改口的追求者之一。
如今孙子和我同岁,依旧贼心不死。
也导致我奶被刘奶奶针对了几十年。
小芳吃完饭也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弱女子和两个半男人。
我照镜子,自恋摸脸:
「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儿~」
我怕他们半夜兽性大发。
小芳嚎叫:
「野王哥哥还没上号。」
嚎一半让我放心。
「就算强了姜子仔他们也不会动你一根头发。」
7
我放下手机。
嗅了嗅头发,三天没洗,确实有点酸。
沈斯叚在一边将江冶训得抬不起头。
「我连锄头都扛不动,更别说蹬三轮。」
姜子仔心虚地躲进空调房。
江冶和我道歉:
「对不起,我以为蹬三轮是你的爱好。」
我笑得狡黠。
「那十五亩土豆地就是用来给师兄赎罪的。」
说完被沈斯叚放倒在腿上。
「手受伤,最好不要碰水。」
我脑袋发懵,愣愣地任由他给我洗发、吹发。
头轻了,脑子也被清洗干净,对着沈斯叚脱口而出:
「我奶都走了,你装给谁看?」
8
闷热的风和嘈杂蝉鸣霎时间静止。
沈斯叚脸色黑得像上次被我炸了的实验室。
江冶和姜子仔也都不敢说话。
我打嘴,赔笑扯开话题:
「时间还早,要不一起打把游戏?」
沈斯叚不打王者,绷着脸去洗澡。
江冶掏出个新手机却一直不登陆。
我催他快点,他说已经在线。
姜子仔少爷脾气发作,催我赶快。
我不耐烦:
「不是和你在一个队伍里呢吗?」
三人一对手机,我诧异惊呼:
「师兄你居然玩瑶?」
姜子仔也震惊:
「我靠,我老婆哪去了?」
9
姜子仔十八,准大一新生,之前和网恋女友一直在峡谷联系。
家里管得严,会查手机,令他窒息。
他答应女友帮忙挖土豆,为了脱离家族掌控,在上大学前拥有一次自由,也为了和女友奔现。
误打误撞被我奶接回家。
我真心想找人挖土豆,便也没确认。
「我就说她不至于这么没有女人味。」
很生气,但为了姐妹着想,我好心提醒他:
「你老婆应该是小芳。」
「应该是她喊你来帮我挖土豆。」
姜子仔偷吸我奶的烟,被呛得眼泪直流。
我问他怎么了?
他不说,接棒沈斯叚去洗澡冷静。
不会操作,先被烫,后又不小心把水浇到插线板上被电。
我怕他死家里,着急忙慌去救人,连累沈斯叚和江冶全部触电。
我们四个人像卡皮巴拉玩叠叠乐,压在一起,不能动弹。
正巧刘奶奶领着乌泱一群人进门。
她说我粗心大意,不可能有人喜欢。
「那三个小年轻八成就是来找蔡晓筠的。」
刘爷爷一直没回家,她认为是我奶缠着不让他回,带人来我家捉奸。
托她的福,我获救了。
一女战三男的事迹还在村子里广泛流传开来……
刘奶奶时髦地骂了句国粹。
「蔡晓筠这大孙女怎么比她年轻时吃得还好?
「还真有可能让她给嫁出去。」
10
姜子仔哭:
「被看光的苦大于挖土豆,大于升学礼物不知道选劳斯莱斯还是法拉利。」
沈斯叚批评我:
「下次别再这么毛毛躁躁。」
江冶古板:
「事已至此,结婚吧。」
这个家我一刻待不下。
去小芳家冷静。
接受江冶玩瑶和我是 cp 的事实。
猜不出沈斯叚空降的原因。
上大学两年,沈斯叚把我当净了身的小太监使唤,剥削了我所有空闲时间。
连他代课的选修课都要求我考到 90 才给过。
就因为开学第一天我说他穿得像野鸡,一定是个 gṬű⁹ay,还是下面那个,很短。
「岂止。」
小芳和我一起长大,一起进入 b 大读书,住同一间寝室。
举例我祸害沈斯叚的罪证时如数家珍,包括但不限于——
发烧送盐,电脑洒水,炸实验室,过生日吹蜡烛点燃沈斯叚头发,吃冰淇淋糊他一脸等等。
「原以为沈教授拥有无限容忍傻子的能力,没想到是喜欢你。」
小芳缠着我要斩男秘籍。
我反复跟她确认:
「这两年是我被他奴役得多,还是他包容迁就我比较多?」
反复得到肯定回答。
「还记得你感染新冠那次吗?」
「沈教授得了新冠加合胞病毒。」
「你一句想吃手擀面,他跑遍了老城区。」
「就快把你宠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想起来,那碗面,是他一口一口喂我吃进去的。
顿时心乱如麻。
胡乱转移话题:
「姜子仔还没给你发消息?」
小芳装睡没回话。
早上和我扛锄头下地干活,看我顶着双熊猫眼,被村民当做珍稀动物围观。
11
有人一夜之间建了个群。
拉了全村人进去,只为了夸我。
孝顺、高材生、追求者众多。
其中三个甚至追到家中,为了我争风吃醋。
这是部分村民眼见为实的事实。
全村女人也都信了。
小芳骂我不要脸。
「群主是不是你?」
我摇头。
灵光一闪,披马甲进群,造谣土豆地有灵气,挖土豆能增进个人魅力,吃土豆能变美,提高智商。
「但是有且只有蔡晓筠家的土豆地和土豆有这些功效。」
村民不信。
有人认识沈斯叚,知道他是 B 大最年轻的教授,找他求证。
我求他帮我。
他阴阳怪气:
「奶奶还没回家,我装给谁看?」
「还有……」
他拿出只小熊,上面贴着沈斯叚三个字,脸被我用彩笔涂得鼻青脸肿。
暑假在家没事,一想到沈斯叚,我就会给它两拳。
此刻却想哭哭不出,想笑不敢笑。
眼看村民脚步逼近,哈哈苦笑:
「我可以解释。」
然后急中生智,斩钉截铁拍马屁道:
「这都是因为想您——
「我伟大的、暑期也在研究学术的、无私奉献的沈教授。」
姜子仔骂我渣女。
「脚踏两只船。」
江冶持否认观点。
「想念有很多种。
「可以想念亲人、朋友、爱人,自然也可以想念老师。」
「哦?」
沈斯叚靠近一步,叫我的本名。
「那唐新晴同学对我是哪种想念?」
我幽怨地瞥江冶一眼。
低下头,不敢直视沈斯叚,支支吾吾。
「很复杂。
「您亦师亦友亦家人亦……」
我没说完,沈斯叚等了半晌,被我鸵鸟一样的怂样气笑,目光和语气都软下来,好像预备了很多时间,等着磨一个肯定答案。
「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骗他们好吗?」
「反正他们平时没少编排我和我奶。」
沈斯叚神色一凝。
在我的小声嘟囔中转头走向村民。
12
有了沈斯叚的点头肯定,十五亩土豆地被村民半天挖完,土豆也直接被抢购一空。
小芳举着锄头追着我夯。
「你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不给我留?」
我骂她智障,拿刀反追着给她开瓢。
「让我看看你的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屎。」
姜子仔在旁边放肆大笑,注意到小芳的注视,立即冷脸。
「我家公鸡要下鸭蛋,我回去看看。」
小芳闷闷不乐扔下锄头回家。
「她应该在逃避什么。」
江冶难得开窍。
「因为按理说鸡不可能下鸭蛋。」
但你可以,你的情商就是个大鸭蛋。
我在心里腹诽江冶。
把姜子仔骗到猪圈,指着一窝刚出生的小猪崽说是长不大的宠物小香猪,请他免费撸。
他嫌臭,被我推进去,脚崴,脸摔在母猪屁股上。
回家洗澡被我断水断电。
他一身汗满身臭,追着要杀我。
沈斯叚挡在我面前。
「她要是擦破块皮,我的实验室还缺个活体实验标本。」
姜子仔郁闷蹲到墙边,咬牙切齿:
「被威胁的苦大于洗不了澡大于上次被逼和英国王妃合照。」
我还要抓蛇吓他,沈斯叚纵容我,陪我闹。
我说:「稀奇。」
他一句:「我又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不?」
把我打得沉默不语。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我奶回家后夸我聪明,点子多,但是对感情一窍不通。
给我出主意,办轰趴,遍请年轻参加舞会。
「还是那句话,一次谈十个,走了一个,你只会思考走的是谁。」
我觉得在理,邀请小芳参加舞会,给她介绍对象。
她又找借口:
「家里的牛要生羊,去不了。」
江冶觉得有意思,要去围观。
「这很有可能是一项伟大的生物新发现。」
我先一步学他用食指点他的表盘。
请他围观完务必将小芳带来舞会。
13
但是舞会长什么样我不清楚。
姜子仔傲娇,不愿意帮忙。
沈斯叚把小熊洗干净,挂在肩头,陪我奶打麻将,腹黑说:
「今天心情一般,不想装。」
我谄媚地嘿嘿笑,问:
「那什么时候能好?」
沈斯叚打出一张三万。
「等小熊开口原谅你ťŭ̀ₒ。」
不想帮直接说,装什么童话里的王子。
我不开心。
我奶牌一推:「三万,糊了。」
心情良好地打电话喊ṱű̂²来一辆货车。
货车主人是奶奶常去的酒吧老板梁式一。
三十八岁,头发和奶奶一样是粉色,很高,一身腱子肉,见到我奶亲昵地喊:「宝宝。」
我叹为观止,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还是觉得不靠谱。
「奶奶,你五十八了,比他足足大了二十岁。」
我奶不以为然。
「所以,小沈才比你大十岁,你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
「说你的事情,扯到我身上干嘛?」
我小声反问,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片刻时间,舞会布置好。
我奶让梁式一帮忙摇人。
「只要帅的年轻的。」
Ŧùₓ人到齐,小芳家的牛刚好产下只畸形的四不像。
江冶鉴定半天,总结还是一头牛。
小芳继续找借口不去舞会。
「我家的鱼和猫今天结婚,我要去随份子。」
江冶直接否定:「不可能。」
罗里吧嗦讲了一堆生物学知识。
吵得小芳脑袋疼。
左思右想后,决心劝劝江冶。
14
「沈教授喜欢翠花,能看出来吧?」
「翠花当局者迷,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能看出来她也喜欢沈教授。」
「她看起来粗犷,其实自卑敏感,总觉得自己不够优秀。」
「等她明白过来自己完美到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你不会有机会的。」
江冶不说话,食指点表盘的频率越来越慢。
然后语气很随性。
「如果是老师的话,我也不是很介意。」
「时间上我建议是一三五、二四六这样分配。」
「蔡奶奶你错了,江冶不是木头,他就是一个冥顽不灵且上了锈的棒槌。」
管他是木头是棒槌,能把小芳带来舞会就是好的。
我把发狂的小芳推向舞会中心,四五个帅哥瞬间将她包围。
姜子仔「哎」了一声,明显急了,还要装无所谓。
我恶趣味地挥手,招呼更多帅哥围向小芳。
兴致上头,找奶奶商量,能不能请全村村民都来参加舞会。
奶奶说随我。
我在群里发邀请,没人冒泡。
萎靡又沮丧。
我奶见状在群里说话,一群老头出来接话。
十分钟后,他们吹着唢呐进屋。
燥热的摇滚乐被取代,平时熟悉的灰头土脸的爷爷们此刻身上有了灵魂。
斑驳沟壑、粗布麻衣、腰间别着的烟枪、凉拖……把舞会带上另一种高潮。
唢呐停下,奶奶们敲着锣鼓进场,欢腾得今天好像是一场大丰收。
我望着他们笑,异常喜欢现在这种氛围。
「傻样。」
沈斯叚盯着我,勾起嘴角。
我别扭地不看他,一杯一杯灌酒。
微醺后,坏心情一扫而空。
沈斯叚拉着我和小熊共舞,小拇指不停在我手背上摩挲。
夜空明明没有星星,却说今天星光不错。
我醉醺醺地说他真幼稚。
他低头笑。
只笑,什么也不说。
江冶站在旁边点表盘。
手下的动作停下后,小声道歉:
「对不起。」
而后拦住沈斯叚。
「虽然您是我老师,但今天是星期二,师妹暂时属于我。」ťű⁸
15
什么星期一星期二?
我和沈斯叚都一头雾水。
但江冶态度很强硬。
「我最多把周日也让给您。」
「但今天师妹是我的。」
沈斯叚明白他在说什么。
推了推眼镜框,露出似笑非笑的微笑,又在想什么坏点子。
下一秒,果然忽悠江冶说实验室有新任务。
「很具有挑战性。」
「只有你可以。」
得到沈斯叚的肯定,江冶硬气的神情变得欣喜。
想都不想回去收拾行李。
走前说的话很经典。
「对不起师妹,没有前途我就无法给你更好的生活。」
我奶靠在梁式一怀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170 的白皮帅哥说自己会算命,握起小芳的手,两人头挨头,聊得开心。
姜子仔苦闷地坐到我奶旁边,请教情感知识。
他翻看和小芳在峡谷的游戏记录。
他拿瑶打野,小芳拿张飞开大。
两个人经常被对面打得鼻青脸肿,痛并快乐着。
「但我实在过不去心理这关。」
「我是我们姜家十八代单传。」
「我不能和男人在一起。」
「我们家真有很多很多钱要我继承!」
我奶咽了口酒,提溜过姜子仔的耳朵,让他仔细看小芳的胸部。
「它只是小,不是没有。」Ŧṻ⁻
姜子仔恍然大悟,拍脑袋笑自己是个傻子。
刚想找小芳说清楚,舞会被刘奶奶打断。
16
刘爷爷又没回家。
刘奶奶怀疑他来参加舞会。
打开灯,拔掉音响,地毯式搜索。
没找到人,非说是我奶把人藏了起来。
骂我奶不要脸,是个娼妇。
我奶一向秉持能动手就不哔哔的原则。
但她好面。
被刘奶奶当着新男友的面指着骂,心里不痛快。
「啪啪」给刘奶奶两巴掌后,掐住她的脖颈,把她塞进小鲜肉的怀里,灌她一口酒,又把她拎上摩托车后座。
我奶载着刘奶奶疾驰,一边加油门,一边问她爽不爽。
刘奶奶抖成筛子,完了被奶奶安排和三个帅哥打麻将。
两圈过后,忘乎所以。
我奶给她递烟,她不抽。
我给她递零食,她吃得开心。
「对嘛。」
我奶很欣慰。
「是零食不好吃还是帅哥不香?」
「那种马上入土的男人不回家就不回。」
「不用守着他,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要活。」
「刘文秀,你也才五十六岁。」
刘奶奶摸牌胡牌,一群帅哥夸她厉害。
猝不及防,鼻涕眼泪一起掉落。
刘奶奶哭完感慨前半辈子都白活了。
「我以前虽然没少造你的谣,但你也没少打我。」
和我奶化干戈为玉帛。
我也欣慰,又多喝了两杯。
白皮帅哥给小芳算完命,接着给我算。
沈斯叚撕开斯文表象,威胁他:
「你敢碰一下她试试。」
和平时命令我一样霸道。
「唐新晴,我的课你敢迟到一次试试。」
「来姨妈再吃冰淇淋试试。」
「再熬夜试试。」
「再不吃早饭试试……」
宿舍堆了一堆他给我买的牛奶面包。
十一点一到就发消息监视我有没有在玩手机。
「管得好多。」
「真烦。」
两句嘟囔伴随酒气,不厌烦一样落地。
沈斯叚拍拍我的脸,变出一盘剥好的虾。
我没站稳,把虾打翻,觉得可惜,捡起来吃。
「脏了就别吃了,我再给你买。」
我又说了句真烦。
然后破罐子破摔:
「你能不能走啊。」
「实验室没有工作吗?」
「你不需要给学生看论文,带比赛吗?」
「我奶都没你管得多。」
沈斯叚好像在磨一头倔强别扭的犟驴,怎么都不生气。
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我喝多了,让我回去睡觉。
被我拂开手,一字一句戳心:
「睡着就可以不用再见到你了吗?」
17
沈斯叚推眼镜,叉腰,最后从口袋摸出块糖。
他以前也抽烟,我不喜欢闻烟味。
我管不了我奶,但却要求沈斯叚不要抽。
他吃糖戒烟,后来养成习惯,不开心就吃糖。
糖吃完,他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转身离开。
姜子仔将缩在小芳怀里的白皮帅哥拽出来。
「再占她便宜,信不信我用直升飞机桨把你的头割掉?」
恐吓完,向小芳解释误会加表白。
小芳不屑一顾,捞回白皮帅哥,直言不讳:
「我不喜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宁愿真的搞基,也不会喜欢你的那种。」
很酷。
但我不行。
小芳是学校女篮队队长,迷妹一堆。
善良、勤劳、勇敢、仗义……优点一箩筐。
而我是个普通且糟糕的人。
懒散贪吃没有热爱,得过且过。
连拒绝的话都不敢像小芳一样说得清晰明白。
我配不上沈斯叚,又怕他真的不理我了,经常揣着明白装糊涂。
连我奶都比不过。
她给了偷偷搭讪美女的梁式一一巴掌。
分手。
转账付清舞会开销,问现场乐队鼓手加了微信。
最后递给我一根烟。
我摇头拒绝。
她点火,抽了一口,对着黑夜吐出一缕烟,问我怕什么?
「你哪不优秀?」
「孝顺,高材生,追求者众多。」
「其中三个甚至追到家中,为了你争风吃醋。」
我被逗笑,鼻涕眼泪一起掉落。
了然道:
「就知道那个群是你建的。」
我奶「嗯」了声。
「在我心里,我孙女就是最优秀的。」
「我风风火火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教你学会自信。」
「但是奶奶现在最想教你的,是不要学会后悔。」
扔了烟,踩灭火星,我奶拍拍我的屁股。
「勇敢点,哪怕爱到最后两败俱伤,不怕。」
我懵懵懂懂:
「因为青春无悔吗?」
我奶摇头:
「因为奶奶手里资源多,够你一天谈一个不带重样。」
我:「……」
第二天天刚亮,小芳敲响我家门。
为了躲避姜子仔,她计划去县里打暑假工。
她说她和我不一样。
「你美好得就像天使,配谁都八百个来回不带拐弯。」
「但我一无所有,配不上姜子仔。」
「什么屎?猪屎牛屎狗屎?」
我也和她说真心话,为了显得郑重,叫她本名。
「任湉湉,你在我心里就是最优秀的。」
我俩互吹半天,小芳说不去打暑假工了。
「我俩更适合去缅北搞诈骗。」
最后还是挥手走了。
我坐在田埂上思考发呆。
三三两两的村民在犁地抽水撒种。
挖土豆挖得最多的胡爷爷背着药桶,一不下心掉进沟渠。
我把他捞出来,看着他胳膊上的擦伤说对不起。
「之前的事都是我在造谣。」
胡爷爷笑呵呵说没事。
「你以为我们真傻。」
「沈教授出钱雇我们挖的。」
18
我把小芳叫回来。
收拾好行李。
跟她一块去打暑假工,赚钱还给沈斯叚。
「然后呢?」
新学期,女篮招新,小芳边面试一边询问我情况。
我说:
「我,我我我靠!」
「姜子仔,你变态啊!」
姜子仔嘴挺严,没说报的是我们学校。
也没透露自己有女装癖好。
戴着假发穿着裙子,来女篮报名。
被小芳严词拒绝。
「我们不收变态。」
他不气馁,每天到篮球场看小芳训练。
清晰而又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女情敌比男情敌多得多得多。
剑走偏锋,花十万块买了张偏方。
说是吃完能长高十厘米,最后被小芳扛进医院。
上吐下泻,不仅没高,还因此瘦了十斤。
和小芳对比起来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小芳容易心软,姜子仔抓住这一点,缠着小芳忙东忙西。
姜父姜母骂姜子仔废物。
学不会花钱就算了,智商也如同盆地。
「真想花钱给你移植个排水管,排排脑子里的水。」
「我们姜家到你这一代,看来是要没落了。」
反倒很欣赏小芳。
为了报答小芳对姜子仔的救命之恩,给她开了张十万块的支票。
小芳给家里打了五万,给我转了一万,剩下四万买队服、搞投资……
不到片刻花光了。
姜爸姜妈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欣赏,死命拉着小芳不让走。
「你很有花钱的天赋,品行也好。」
「不如给我们当干儿子吧?」
姜子仔掐了下人中,捂着剧痛的肚子叫:
「爸妈,她是女的,是你们未来儿媳妇!」
姜爸疑惑:「是吗?」
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姜妈笑着一拍手:「我这儿子智商不行,但眼光不错啊。」
19
我心安理得收下小芳的钱。
请她吃馋了许久的海鲜自助。
「听姜子仔之前的描述,本以为姜家人肯定都不是善茬,现在看来还不错。」
我问她要不要答应和姜子仔复合。
她摇头说不行,得再考虑考虑。
「我怕他以后生出的孩子不是智障就是变态。」
咬了一口螃蟹,又反问我和沈斯叚最近如何?
我绞尽脑汁想出来八个字。
不痛不痒。
奇奇怪怪。
沈斯叚没有刻意疏远我,但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管着我。
我反而不习惯了。
我咬了一口虾,连壳带屎一块咽下去。
懒得剥。
没滋没味嚼了两口,收到刘奶奶的电话。
我奶住院了!
我吓得一口吐掉嘴里的虾,连忙打车往车站跑。
到了才发现没票。
小芳说队里有事,给沈斯叚打电话,开车送我回家。
我给奶奶打电话,打不通。
给又飞到外国旅游的爸妈打,也是关机状态。
刘奶奶也是如此。
我一路上魂不守舍,几次焦虑到哇哇大哭。
他管着我喝水、吃饭,什么时候该听歌放松心情,什么时候该眯眼补觉,我都听他的。
之前绕在脖子上,勒得我呼吸不顺的奇怪感觉逐渐在他的关心下消失。
到医院的第一时间,沈斯叚让我等等,十分钟后买回一瓶药涂在我脸上。
「等好一点再进去。」
摸着红肿的脸,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眼泪过敏。
我很少哭,也只在沈斯叚面前哭过一次。
上次把他的实验室搞爆炸,可吓死我了。
「你不仅没有怪我,还第一时间注意到我的不正常?」
爸妈奶奶没注意到的事,他却注意到了。
怪不得后来管着我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
沈斯叚点头,等我平复好杂乱的心情, 带我找到奶奶的病房。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白色的床单上面罩着白色的单子。
耳边一下子静音。
我刚准备跪下来哭, 我奶给我后脑勺一巴掌。
「死翠花,瞎想什么呢?」
20
我奶骑摩托擦伤点皮, 去医院拿药, 看上人家内科主任。
四十多岁的儒雅大叔,穿着白大褂, 魅力无敌。
于是我奶经常往医院跑。
听小芳说我还跟个鹌鹑一样, 畏手畏脚不敢表白。
几人一联合,演了场戏,推波助澜。
看到她没事,想笑。
想到她的为老不尊, 又想骂她。
我脸上的表情来回切换, 最后掉了两滴泪, 说:
「幸好。」
沈斯叚为我擦干净眼泪,涂抹药膏。
我奶心领神会, 得意地掏烟、点火。
烟嘴刚碰到嘴唇, 身后冒出一张大手,将烟掐灭。
不顾我奶反对, 掏出她口袋里的烟, 没收。
主任用四ţŭₒ十多岁仍然清亮的眼睛,睨了下沈斯叚。
「就是你小子承诺包了她后半辈子的烟?」
沈斯叚微笑。
「看来以后不需要。」
「省下来的钱给翠花买虾吃。」
说完拎着我出门。
我云里雾里跟着他走, 听见身后的我奶骂了句国粹。
「没劲。」
「早知道不招你了。」
「酒也不让喝,蹦迪也不让, 天天十点钟跟催命一样打电话催我睡觉。」
「分手。」
「不玩了。」
主任慢条斯理脱掉白大褂,好像是正好下班,拉着我奶出门。
我奶载了半辈子人, 第一次坐摩托车后座。
主任戴着头盔,一身机车服,载着我奶从我们面前骑过。
模糊中酷炫说了句:
「缠紧我了还想松手?」
「没门。」
我吃着剥好的虾肉,想到主任大叔前后的反差,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沈斯叚让我别光吃肉。
「吃点西兰花。」
我把菜花扔回给他。
在他表象斯文的催促目光中又把菜夹回来, 吃进去。
这种感觉很熟悉。
像回到了从前,让我觉得安心。
沈斯叚依旧使唤我帮他送电脑。
我熟练地开机, 输入密码, 电脑屏幕上眼熟的游戏软件猛然跳入眼帘。
是我之前玩过的那款打瓦游戏。
沈斯叚的好友列表里只躺着一个人。
是我。
聊天对话框内的脚字要多醒目有多醒目。
我为此跟他闹翻了天。
「没想到, 背着我玩这么花。」
沈斯叚解释,之前学校发现学生迟到旷课的现象越来越严重,让他调查原因。
他调查来调查去,发现极可能和这个软件相关。
便下载了这个游戏。
只打了一把, 碰巧匹配到我。
我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忽悠他去挖土豆。
他兴致大发, 学网上的瓦学弟捉弄我。
没成想把我吓跑了。
「我发誓,只玩过那一把,游戏好友只有你一个。」
我相信他,开了一把王者。
峡谷里, 小芳和姜子仔的情侣标重新亮起。
后知后觉想到:
「师哥呢?」
「我好像自从开学就没见过他。」
沈斯叚抱着我,推了推眼镜。
「他啊。」
「等你什么时候成为他师娘,你就能见到他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