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 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池塘里套泥鳅。
「好大，太长，套不住。」
弟弟边抓边举起手机，暴躁开口：
「大半夜的，这小——男人打电话给你干嘛！？」
电话那头喑哑道：
「我不小的。」
1
我正要开口解释，顾琛把电话挂了。
弟弟奸笑着晃了晃我的手机：「我姐夫？」
捞鱼前怕手机掉沟里，我让弟弟帮我拿着。
擅自帮我接电话就算了，他还按免提。
我看着屏幕上备注的【小心眼的男人】，眼皮子抽搐。
顾琛这么晚找我，肯定是有要紧事。
我夺过手机回拨过去，没人接。
几分钟后来了条消息：【早点回。】
弟弟看我哭丧着脸，表情突然认真起来。
「姐夫是不是要跟你分手啊？我和妈拖你后腿了。」
我翻了个白眼，把早早准备好的卡和现金拿给他。
改签了出发时间最近的高铁和机票。
「不是说好呆三天嘛，怎么才回来就要走。」
弟弟拉着我扭成麻花。
我抬手想摸他头，够不着了。三年没见，长得真够快的。
「没办法，公司离开你姐一天就不行了。」
我嘴上没正经，心里却不是滋味。
大学毕业，顺利进入挤破头的顾氏，本以为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一点。
我们总共五个人一起给顾琛当特助。
其他四个人在第一个月先后犯错被开。
我比高考更早起晚睡，梦里都在背预算表。
总算入了这位冷面总裁的法眼。
就在我快要崩不住跑路的前一刻。
当着 HR 总监的面，顾深抬了抬眼皮。ţú⁺
「安黎一个人就够了，不用再招聘。」
「把其他四个人的工资都算给她。」
我脑袋一紧，咬咬牙，从此像影子般跟着顾琛。
三年，一天都没休过。
2
我妈刚做完手术，我回家看她，这是我工作后第一次请假。
不敢问顾琛为什么急着喊我回去。
怕他一不高兴把我开了，也怕让他失望。
第二天一早，我出现在办公室，四周弥漫着一股八卦气息。
「安特助，不是说请假出去玩三天嘛。」
「是不是听说顾总的小青梅回国，赶紧杀回来了？」
我拿着啃了一半的包子，噎了噎：「小什么梅？」
「顾总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林氏千金林芊。」
「你以为顾总当年为什么万里挑一留下你？」
「为什么？」我往后一靠，笑眯眯。
「当然因为我是省状元，全国 top2 大学全奖优秀毕业生，道德高尚，能力出众。」
同事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重要的是，你跟他的小青梅一样美。」
我冷笑一声，转过头干我的活。
顾琛要是为这种原因留下我，我得当面鄙视他。
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来一下。】
我熟练地抱起一摞文件夹，快步朝顾琛办公室走去。
门虚掩着。
他靠在椅子上，身形挺拔修长。
仰头舒展身体，紧致的下颌线随之紧绷。
又转了转脖子，抬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
锁骨下方，薄而紧致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我吞了口口水。
打住，竟然对老板动心，贱得慌！我暗暗骂自己。
定了定神，敲门进去。
「顾总，这些是您要的资料，这些是项目计划书，这些是……」
「第一次超过 24 小时没见。」他忽然说。
「30.5 小时，」我迅速心算，「截止刚刚，是这么久。」
顾琛喜欢用数字说话，而这刚好是我的强项。
果然，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沉声道：「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喜欢……我？我脑子嗡得一声，一片空白。
他从座椅上起身，走到我身旁，身上清冽的木质香钻进我鼻孔。
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笼罩住我。
我四肢僵住，动弹不得。
3
我几乎闭上眼的一瞬，他忽然转身靠在办公桌上。
声线淡淡：「你是不是去相亲了？」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原来他刚刚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不过让老板以为自己要结婚，是非常危险的。
不仅影响升职，还影响加薪。
我猛猛摇头。
「没相亲，不相亲，相不了一点亲。」
他垂了垂眸，缓缓开口。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机票信息。你回老家了。
「我知道少数民族有些风俗比较……粗犷原始。
「昨晚我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到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欲言又止，耳垂爬上红晕。
我这才反应过来，是个误会。
他把我弟当成我的相亲对象了。
公司只知道我出生在西南深山。
没人知道我在老家有个弟弟，还有个妈。
就算要做背调，背调公司也挖不到这么深。
最多查到我的户籍在老家的孤儿院，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因此țṻ⁾，公司没人知道我这次请假是回家探亲。
想到这里，我甜甜一笑，乖巧束手，趁机拍马屁：
「顾总，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反正在我心里，永远是工作第一，顾总第一。
「就算以后结婚，他也必须来这儿，我不可能回老家的。」
看我信誓旦旦，顾琛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样子是被我感动到了。
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沉默片刻，幽幽问了句：
「你是不是，喜欢大的？」
比我大的吗？我脑子飞速转动。
不能告诉老板我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显得我不够成熟。
也不能让老板认为我敷衍他。
万一他为了留住我，想给我介绍呢？
他的世界里除了我这个穷人，还有第二个吗？
我清了清嗓子。
「大小不重要，舒服就行。
「其实太大，太小，都不好。
「最好不大不小。
「您觉得呢？」
我抬头看他，满眼真诚。
他干咳两声，扯了扯衣领。
耳廓的红晕变得更深，蔓延一片。
分明凸起的锁骨上方，喉结轻微滚动：
「其实我，虽然不小。
「但应该，也不会大到，让你不舒服的。」
4
堂堂顾总，竟然怕自己年纪大，让下属不舒服？
其实也就大我四岁而已。
我头摇成拨浪鼓。
「不大，您一点也不大。」
他皱了皱眉。
忿忿道：「你怎么知道？」
不可以知道吗？我心里想。
不过顾琛在国外长大，很可能把年龄看作隐私。
我计上心来，严肃道：「目测。」
我从下至上打量他，郑重地点点头。
「您看上去就不大。」
下一秒，顾琛黑着脸，把我从办公室推了出去。
语气恶劣。
「去上班吧，你只配上班，上一辈子班。」
我就纳闷了。
这年头，还有人不喜欢被夸年轻？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我抬起头。
几个资深老员工簇拥着一个女人，朝顾琛办公室走去。
那张脸陌生又熟悉，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十分钟后，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猛然明白过来——那张脸像我。
回到工位，同事立刻围上来。
「你刚看到没，顾总的小青梅。」
先前我还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现在却不得不承认。
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因为打扮气质截然不同。
我清汤寡水，常年到头不是衬衫就是 T 恤，头发都没染过一次。
她妩媚娇俏，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精致，浑身散发着老钱气息。
但论身材五官，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我托着腮，不动声色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看到了，说我像她，可太抬举我了。」
「你倒给我说说，顾总跟那小青梅是怎么一回事呀。」
5
我在顾氏三年，从来不知道林芊的存在。
只因了解顾琛那段往事，知道我跟林芊长得像的人。
都认为顾琛不过拿我当替代品。
但万一呢？
万一将来我成功上位，回头报复看不起我的人呢？
所以没人把这话捅到我面前。
但现在林芊回来了。
于是有人站出来【好心】提醒，我不过是个赝品。
顾、林两家是世交。
顾琛比林芊大五岁，从小一起长大，还一起赴瑞士读书。
两家都有意让两人培养感情，将来亲上加亲。
尤其是顾父。
他一直想要个女儿，但顾母早逝，据说他深爱亡妻，不愿续弦。
于是对林芊疼爱至极，把她当女儿宠。
毕业后，顾琛回国慢慢接手顾氏，林芊后来也回国，在顾氏工作过一段时间。
不知什么原因，半年后她突然离开，又回去了瑞士。
关于那半年，各种版本的传说都有。
有人说两人感情极好，顾琛曾半夜在林芊的办公室，与她厮磨到深夜才离去。
有人在医院妇产科碰到过林芊做检查，她怀了顾琛的孩子。
也有人说孩子根本不是顾琛的，她是个海后，背着顾琛乱搞。
吃完这不知真假的大瓜，我投了几份简历。
有钱人的游戏，我就不奉陪了。
顾琛录用我的动机固然使我生气，但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老板。
专业，负责，钱到位，毫不吝啬地带我做了许多大项目。
让我在三年里得到工作经验，胜过同行十年。
我三天内就拿到了想要的 offer，将离职报告放在顾琛办公桌上。
6
顾琛脸上闪过一瞬的失神。
我笑盈盈地望着他，语气平静礼貌。
「顾总，在这里三年，我付出许多，也学到许多。」
「现在正式提出辞职，感谢您三年来的栽培。」
我疏离的态度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屈辱和不满。
顾琛有所察觉。
「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那天晚上我让你早点回来，是想说早点回，我想你……」
「顾总——」
我冷冷打断他，反正要离职，我已经不在乎他想让我早点回来做什么了。
「我确实是个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孤儿，但不代表你能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你把我当成替代品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我们注定会走到今天。」
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人往高处走，希望您不要成为我奔赴前程的绊脚石。」
我转过身，快步走向门外。
本想体面告别，终究还是没控制住情绪。
我曾天真地以为，我与顾琛虽然隔着巨大的门第沟堑，只要我不奢望别的。
凭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至少能一直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可是一夕之间，我却成了一个笑话。
林芊正好过来，绊住了身后欲追出来的顾琛。
她好奇的询问声中夹杂着笑意。
「她犯什么错了吗？看上去心情很差。」
「Ṭû₄顾琛哥，你笑一笑嘛，别太凶了。」
「快点啦，爸爸妈妈已经到饭店了。」
我回到工位，同事纷纷给我竖大拇指。
「姐你真辞职啊？硬气。」
「听说没，林芊和顾总要订婚了ŧũ¹。」
7
当天晚上，林芊找上我家来了。
在我狭窄的出租屋里，她将一打照片扔在我面前。
「顶着冒充我的脸，在顾琛哥面前卖惨。」
「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让顾琛哥多看你一眼了？」
我一张一张翻过那些照片。
我妈躺在病床上的，我弟的在学校的……
她还真是煞费苦心，把我查了个底朝天。
以林氏的财力，给我妈和我弟使点绊子，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跟她硬刚，我讨不到任何便宜。
我收敛住眸中的不爽，抬起头。
「林小姐，你误会了。」
「我已经递了辞呈，不信你可以去问顾总。」
「而且我是个孤儿，这两个人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事到如今，我只能试着撇清关系，保护家人。
她啪地一个耳光甩在我脸上，嗓音尖锐，几乎要穿破我的耳膜。
「你骗谁呢？顾琛哥给你的新聘约我都看见了。」
「他们不是你的家人，那为什么顾琛哥有这些照片？」
「还是你想说，你妈换肾是顾琛哥偷偷在背后帮忙，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愣住了。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不知道。
我妈肾衰手术，肾源来得非常及时，医生说再晚十分钟就回天乏力。
我一直以为只是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却没想到是因为顾琛。
但现在不是跟林芊掰扯这事的时候。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林小姐，顾总对每个下属都这样，能帮就帮，默默付出。」
「正因为这样的性格，他才默默守护了你这么多年，不是吗？」
她半信半疑，眼中的戒备松懈下来。
我边伸出手去够她攥在手里的水果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你这样闹大了，让顾总知道你不信任他，真的好吗？」
她终于泄气，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立刻朝她伸出手。
「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8
她抱着胳膊，任由我的手悬在空中。
脸上扬起的得意神色随着我说出的最后四个字，转为不安。
她似乎想要极力掩饰，表情因用力而显得古怪。
「那当然，我们肯定会结婚，会有……会有我们的小孩。」
「以后我会用爸爸所有的资源帮顾琛哥。」
「只有我能帮得到他，他需要我，他只能爱我。」
她扬长而去，我跌坐在沙发里。
她很不对劲，尤其是提到「小孩」两个字的时候。
我揣测，这件事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又一次急促地响起。
门外的声音嗡声嗡气。
「安黎，是我，顾琛。」
我侧身打开门，以防他看到我红肿的右脸。
他浑身湿透，眼神也湿漉漉的。
看到我的那一刻，眼里的紧张消失殆尽。
看样子他运气不好，赶上了刚刚那场暴雨。
白衬衫紧贴在他身上，透出肌肉线条，腰腹间的人鱼线清晰可见。
他的呼吸声有些粗重，散发着酒气。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抬脚就想往里跨，我伸手拦住他。
「顾总，有事在门口说就行。」
「大晚上的到我家里来不太合适。」
「林芊来找过你对吗，我一知道就赶来了。她有没有吓到你？」
他说着，作势要跨进门，腰腹蹭到我抬起的小臂上。
我握紧拳头，倔强地抬起头，寸步不让。
两个人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清晰交叠。
他缓缓低下头，呼吸几乎喷薄在我脸上。
雨水顺着他的皮肤，滴落在我锁骨之间，慢慢滑下去。
我坚持不住，一个趔趄后退之际。
他握住我的手腕，覆在他的后腰。
我挣扎未果，他向前逼近，将我锁在门与墙的三角地带。
「既然不许我进去，那就在这里吧。」
「这里什么？」我凶巴巴地吼他。
他却勾唇笑得极温柔。
「这样。」
他柔软的唇覆上来。
我伸手撑住他的胸口想要推开。
身体却在他试图撬开我一瞬间瘫软到几乎要融化。
淡淡薄荷香在我的唇齿间萦绕——
他嚼了口香糖，他有备而来。
我被这个念头搅扰。
他宽厚的手掌握住我的后腰捏了一把，力度克制。
闷声道：「专心点。」
声音贴在我耳边，像一股电流激荡得我全身酥麻。
9
他终于肯停下，我伏在他怀里，下巴勉强搁在他肩头。
狠狠给了他肩膀一口。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可翻脸不认。」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伸手摩挲我脸上的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约已经猜到一二。
我松开他转身往屋里走，将林芊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他锁着眉，眼里满是歉疚。
「你已经知道公司遇到麻烦了吧。
「晚饭的时候，我明确表示不需要帮助，也不会娶林芊。
「还告诉他们，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
「晚上林芊跑去我家，我不在。
「她在书房翻到了你的资料，就跑来骚扰你。」
顾琛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其实她本质并坏，她只是……」
我淡淡接话：
「她只是有病。
「她这种状态，我在孤儿院见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琛说当初和她一起去瑞士，其实有苦衷。
当时林芊因为精神问题，要在瑞士长期疗养。
就在她出国前不久，顾琛的妈妈自杀了。
留给顾琛的遗书中，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照顾林芊。
那时的顾琛以为，妈妈认定林芊以后要嫁进顾家，才会说这种话。
彼时林芊不过才十一岁，顾琛已经十六，他深知自己只是把林芊当作妹妹。
不过他还是决定陪林芊一起出国，完成妈妈的遗愿。
提起妈妈，顾琛眼里氤氲出一团雾气。
我没再追问，抱出浴巾替他擦干头发。
「我这儿没有衣服给你换，你先回家，免得感冒。」
他摇头。
「明天回公司就能见到，而且我也困了累了想睡了。」
他摇头。
「你去对面酒店开个房间，让司机给你送件件衣服。」
他摇头。
「到底想怎样？！」
他默不作声，直勾勾盯着我，将我拉进怀里。
「看在我为你妈妈和弟弟做的事，不要离职了好不好？」
「我可以给你更高的职位和薪水，新合约已经准备好了。」
「不好。」
10
我把顾琛撵了出去。
就像那天他把我推出办公室一样。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同事神秘兮兮地将我拉到一边。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才提早跑路。」
「听说顾氏内部出问题，顾总昨天一早在董事会被围攻了。」
「本来等着林氏救火，但两家婚事没谈妥。」
「要是渡过不了这次的危机，顾总恐怕要下台。」
我抿了口咖啡，淡淡一笑。
「我没有什么小道消息，但我有独门心法。」
「那就是——在前途和男人之间，永远必须选前途。」
我离开顾氏正式入职百恒集团那天。
听说顾琛和林芊的订婚宴很热闹。
我的新老板站在落地窗前问我：「你怎么看待这场联姻？」
我笑了笑。
「顾氏保守，林氏冒进，两家的打法一旦结合，对我们是个威胁。
「百恒这时候出手介入是最好的时机。」
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你胆子很大，我没看错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有了七八分把握，面上仍保持沉静。
「您急着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待遇挖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走这步棋吗？」
「现在棋子已经就位，就差您一声令下了。」
「至于顾琛，他并不像老顾总目光短浅。而是像您，看得长远。」
「顾氏交到他手里的这三年，已经解决了许多冗病。」
听完我的话，老头神色变了变，摆手让我出去。
顾氏走了几年下坡路，顾琛虽力挽狂澜，但仍然需要时间。
百恒有意收购，但也怕砸在手里。
我刚才的话是喂给老头一颗定心丸，现在还差最后一把火——
我将一份 DNA 检验报告混在了刚才给他的文件夹里，他很快就能看到。
其实我来百恒前，就对这位老板有所耳闻。
那是在顾琛身边工作的第一年，他曾提起，老顾在位时，公司遇到财务危机。
那时百恒想兼并顾氏。
最后顾母出面，将兼并谈成了注资。
顾母去世后，百恒从顾氏撤资，两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那时顾琛才得知，百恒这位老板是他母亲的初恋，当年是个穷小子。
顾母受家族逼迫，跟穷小子分开，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老顾。
而百恒这位白手起家的神秘老板，至今独身无子。
11
新老板派我去找顾琛谈谈。
偌大的会议室里，顾琛只安排了一个人——ƭù₆他本人。
我反手扣上门，他高大的身影就黑压压一片落在我头顶。
将我双手反扣，抱坐在会议桌上。
「摄像头！」
「我关了。」
「万一有人进来！」
「那这样。」
他双唇索取，双手将我托起，转身抵在门后。
我环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的吻急促而缠绵，托住我的宽大手掌用力又小心。
肆意发泄中，皮肤逐渐灼热，肌肉紧绷发硬，顶得我生疼。
我抬手制止。
他才委屈巴巴，喘着气作罢。
只是仍然将我捧在手心，迟迟不肯放下。
等到他好不容易撒手，我将一份 DNA 报告放在他面前。
「你去我家那晚，我偷偷留了一根你的头发。」
「入职百恒的第一天，我捡了根老板的头发。」
「事实证明，我猜的没错。」
我偷偷塞给新老板看的，也正是这份检验报告。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顾琛不是老顾的亲儿子的呢？
是在面试百恒那天，看到新老板的第一眼。
我仿佛看到了老去后的顾琛。
联想到顾琛对我提过的往事，于是我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最后验证，我猜的没错。
此刻顾琛盯着【存在亲自关系】几个字，眼底浮起自嘲。
却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如果没有你，我就要一辈子背负着那个人的秘密，替他还债了。」
他眼眶泛红，坦白他还有事瞒着我。
关于他曾在林芊办公室逗留至深夜的传闻，事实令人瞠目结舌。
林芊当年回国在顾氏工作没多久，有人当面调侃顾琛：
「嘴上说你俩没什么，昨晚在林小姐办公室可没少使劲吧。」
「我们可看到你们两一起上了你那辆劳斯莱斯，别想抵赖。」
顾琛僵硬地挤出一个ƭú₅笑容，没有说话。
他开不习惯劳斯莱斯，喜欢开那辆车的是老顾。
他那时才知道林芊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偷偷交往。
很快林芊怀孕，林母冲到顾家，指着老顾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当年才十岁，你对她做那种事，害她精神出问题。」
「顾琛妈妈因为这事抑郁自杀，你求我们不要毁了你们父子。」
「你说让顾琛陪他出国，以后顾家永远对她负责。我们信了。」
「你是不是要把小芊，把阿琛害死才肯罢休！」
提起这些，顾琛冷静而木然。
仿佛他已经独自练习过无数个日夜，好让自己不会在说出口时崩溃。
我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辛苦很辛苦吧。」
「有我在，你再也不用独自面对了。」
12
有顾琛这个「间谍Ṭųₙ」，百恒兼并顾氏的过程非常顺利。
为了避嫌，我拒绝与他私下见面。
顾琛故意提出了许多刁钻的问题，要求当面讨论。
让我不得不天天在百恒和顾氏之间来回跑。
每次我咬牙切齿地冲进会议室，打算揍他一顿。
他就将我扣在怀里一顿搓磨。
「这是紧箍咒，越挣扎就越紧。」
我气鼓鼓地要骂他。
他低下头将我堵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有个粘人的男朋友，真让人头大。
兼并秘密进展到板上钉钉的阶段后，顾琛正式向林家提出退婚。
原本他答应订婚就是缓兵之计，为的是稳定军心，掩人耳目。
这也是那晚他去我家找我时，我与他达成一致的计策。
林芊得知消息，闯入我家，再次歇斯底里。
「你这个贱人，你说过不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
「我会报复你，不会让你妈和你弟弟好过的。」
现在我有资本，不用再忍她，她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我冷哼一声：
「顾琛说他从小把你当妹妹，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心里很清楚这是真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她故技重施，再次抬手朝我脸上甩过来。
我握住她的手腕，反手还了她一耳光，狠狠往后一推。
「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我们两清。」
「我不是你的敌人，顾琛也不是你的救赎。」
「你一天不直面真正害你的人，就多一天活在他的阴影里。」
她眼里噙满泪，脸上的肌肉不住地抖动。
「你都知道了，顾琛哥什么都告诉你了。」
她嗫嚅着，像在自言自语。
「爸爸不理我，妈妈说我没用，顾叔叔说他最疼我，我才被他骗的。」
「我喜欢的是顾琛哥，我妈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顾琛哥能娶我。」
她忽然发疯似的冲向我，死命将我按在窗户上，锈迹斑斑的窗户吱嘎作响。
大门忽然被猛得撞开。
「顾琛哥……」林芊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不知道，其实她前脚刚到，我就立刻通知了顾琛速来。
顾琛弯着身子，在两步外的地方，小声安抚。
「芊芊，你不要做傻事，把她放开，你想怎么样都行。」
眼看林芊的情绪越来越失控，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
顾琛提高声音，厉声呵斥：
「伤害她你会后悔的！她是你姐姐。」
「你爸婚前有过一个女人，你应该知道。」
林芊瞪大眼睛看着我，满是不知所措。
她当然知道那个女人，因为那是她爸爸深爱过的初恋。
趁她分神的一瞬，顾琛箭步上前，将她推开。
为了不伤到她，顾琛拉住她的胳膊往里一扯。
林芊反手一用力，害顾琛失足前倾。
老房子的窗户年久失修，经不起猛烈撞击。
他没抓稳，从窗户栽了下去。
掉下去之前的那一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推回了安全地带。
13
救护车的声音在整条街上回荡。
看着顾琛被推进 ICU，林芊呆呆地站了很久。
我走到她身边，她抱住胳膊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哀伤。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妈妈说爸爸心里只有初恋，所以才不爱我们。」
「你要把爸爸也抢走吗？」
我摇摇头。
「我昨天才知道的，本来想找机会慢慢告诉你。
「顾琛已经查到，我被丢，是因为我生母得了癌症。
「她找过你爸，却连见一面都没机会。
「你所谓的爸爸，他谁也不爱。
「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生下来就被丢在路边。
恰好有个女人刚生产完，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把我捡回了家。
她男人骂她扫把星克死孩子，每次打她都下死手。
她把我护在怀里喂到五岁，实在保护不了我，把我送去了孤儿院。
她熬了几年，又生了个男孩。
每年到捡到我的日子，她都会想办法带儿子到孤儿院看我。
拎的篮子用布层层盖住，里面永远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面。
我大学毕业那年回去看她，她偷偷给我塞钱。
她男人看到后，一巴掌把她抽倒在地，眼看胳膊粗的棍子就要落在我脑袋上。
她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操起手边带钉子的木头要跟他拼命。
男人转身踢她，脚下一滑，太阳穴扎在了钉子上。
她在扭打中肾脏受损，后来发展成尿毒症和肾衰。
在顾氏那三年，我拼了命工作，就是为了攒钱给她治病。
林芊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妈妈一直说，是我没用，留不住爸爸的心。」
「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害你们，还有顾琛哥，是我害了他……」
她浑身抖得像筛子，蹲在地上，蜷缩成薄薄一团。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医生神色凝重。
「我们尽力了，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病床上的顾琛安静地像睡去一般。
他们都说，脑死亡的人醒来，是奇迹。
我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顾琛。
想起那晚在我家，他问我「不要离职了好不好」。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好。」
我还说：
「我去百恒，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你。」
「你为我遮风挡雨，我也为你披甲上阵。」
「爱本就应该这样，不是吗？」
那么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身披铠甲，等待奇迹。
番外 1 顾琛
我第一次见安黎，是她来面试那天。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十秒就找到了我在面试题里留的破绽。
全场最快。
HR 问她怎么不化妆。
她抬起眼皮看了眼现场的男候选人，笑了。
「他们也没化啊，您怎么不问他们？」
那天晚上，我满脑子全都是她得意的小表情。
我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她和林芊长得像。
但这一点与她的聪明和生命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公司背调显示她是个孤儿。
但我也确实好奇——她跟林家父女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加上我听说过林叔叔婚前的一段往事。
所以我开始深入调查，了解她的过往。
她的人生远比我以为的艰难。
但她却过滤掉那些痛苦，充分汲取了许多爱。
把自己养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对她的喜欢也越来越深。
可她的眼里只有工作，每次看向我，眼神中只有对升职加薪的虔诚渴望。
我怕贸然表白会吓跑她，反正她在我身边，我有时间慢慢来。
直到她突然请假了，看不到她的一整天很难熬。
我还发现她撒谎，她根本没出去玩，而是回老家了。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她，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听声音和对话，很激烈，他们好像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别人说起我的，那个男人竟然说我【小】。
我气疯了，但是怪谁呢？只能怪我自己没有早点行动。
我要赶快想办法把她抢回来。
我知道她很珍惜这份工作，就利用职权，喊她早点回。
其实我当时想说的是：【我想你，早点回。】
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我头很痛，眼睛也睁不开。
有一天她在我耳边像小猫一样轻轻尖叫了一声，自言自语：
「顾琛, 我刚刚才想明白，你当时是想说：我想你, 早点回。」
「我一直以为你的意思是：我想你早点回来把什么什么报告写完。」
「我可真笨啊。」
她懊恼地在脑袋上拍得啪啪响。
我怕她把自己拍痛了，努力伸出手, 想制止她。
她忽然又尖叫了一声, 语气里有哭腔。
「动了，他的手动了, 医生！！！」
怎么回事, 我把她惹哭了，我怎么看不见她。
眼皮很重，我用尽全力睁开一条缝，涌入许多白光。
还有我爱的她。
番外 2 林芊
从我有记忆开始, 最温暖的部分就是顾叔叔和顾琛哥哥。
顾叔叔会把我抱在腿上逗我笑, 爸爸就从来不抱我。
顾琛哥会帮我赶走欺负我的男孩子, 还总是夸我。
小时候，我每天都希望他是我的亲哥哥。
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待在一起, 我还能喊顾叔叔喊爸爸。
十岁那年, 顾叔叔问我想不想知道被疼爱的感觉。
我其实不太懂，但是我不想让顾叔叔失望。
我就点点头。
他说这是我们秘密, 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可是我真的很痛, 我忍了好多天才告诉妈妈的。
妈妈以前骂我没用，那天开始, 她骂我贱货。
爸爸要把我送到很远的地方去，我很害怕。
顾琛哥说他陪我一起。
在瑞士那几年, 我过得很平静，但是他回Ţų₂国后，我很孤独。
我回国找他, 跟他一起工作。
我不奢望什么，陪在他身边，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可是那天晚上顾叔叔找到我，说他一直在等我长大，或许我长大了就能懂他的爱了。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主动说爱我的人。
我怕拒绝他, 就真的没有人爱我了。
发现自己怀孕后，他一直躲着我。
我再一次离开, 也放弃了那个小孩。
可是有一天妈妈突然喊我回来。
顾琛哥遇到了困难, 妈妈说只要我抓住这个机会, 就能嫁给他。
她还说这是顾伯伯欠我的，应该顾琛哥来还，否则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要我。
我回国后，却发现顾琛哥有了喜欢的女孩, 人们说她跟我很像。
只有我知道，一点也不像。
她是荒野上追逐阳光的树, 我是花园里失水枯萎的玫瑰。
顾琛哥告诉我她是我姐那天，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我应该也可以，像她那么勇敢吧。
后来，在等待顾琛哥醒来的日子里。
姐姐陪我一起把那个禽兽做的事整理出来, 找媒体曝光，让他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我不再感到耻辱了。
那些伤痕不是我的黑历史，而是我一路走来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