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造反成功了,不知道怎么�N瑟好:

「废帝风韵犹存,前太子颇具姿色,都赐给我女儿!」

父子二人气到呕血。

我更激动:「干吗赐给我呀!赐死啊!」

1

我父亲是个奇人。

他镇守边疆,手握重兵,性情狂悖。

他的梦想就是,举兵造反,打入京城。

每月十五,他都雷打不动地给皇帝写信,问他快死了吗。

我第一次看到信,人都傻了:

「爹,你不怕他来杀我们吗?」

我爹握着笔,凝眉深思:「他会来吗?」

然后他把「你快死了吗」改成了「你怎么还不死」。

我不敢说话了。

但更奇怪的是,无论我爹在信里放什么厥词,皇帝都从没回过他。

不对,有一次回过。

我爹在路边捡到了尚在襁褓的我。

他特别开心,给皇帝写信说自己有女儿了。

本来跟死了一样的皇帝,那次回信倒是很快。

信里说他的太子已满周岁,可以定下娃娃亲。

连赐婚圣旨都带过来了。

我爹一时沉默,将那信看了又看,立下了造反的决心。

他拿着拨浪鼓,来逗弄摇篮里的我:

「太子有什么好的,你是我的女儿,将来就是公主。」

我爹筹备多年,说反就反。

我已经做好了成王败寇的准备。

但没想到,这造反不太对劲。

我们每到一座城池,皇帝都派来一位心腹大臣,来劝我爹回去:

「陛下说,让将军回去。」

我爹不同意。

大臣见他不肯回去,就让当地把城门给打开,放我们过去。

有一说一,我确实没造过反啊。

但不是都应该攻城门,放乱箭,然后大喊「杀杀杀」的吗?

三十六座城池,三十六位臣子,都没能把我爹劝回去。

然后我们半年就到皇宫了。

准确地说,半年的时间主要花在赶路上了。

我爹骑在马上,望着皇宫城墙,感慨:「这一路,也是兵不血刃啊。」

我的爹啊,太谦虚了,何止兵不血刃,是根本都没用过兵器好吗?

2

皇宫也是静悄悄。

我爹闯进御书房的时候,皇帝还在批奏折,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爹这暴脾气,上来就给他桌面清空了。

「还批什么,我都把你包围了!」

皇帝抬眸看他,神色冷冷。

我爹也不废话:「玉玺给我,你赶紧禅位。」

皇帝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慢慢站起身来,在博古架上翻找玉玺。

当今陛下情绪稳定得不像话。

皇帝写好了退位诏书,我爹举着玉玺,犹犹豫豫。

皇帝等了半天,侧头看向他,满眼疑惑。

然后,用手指点了点:「盖这里。」

我爹沉默但破防。

他快气死了,把玉玺扔给了我。

我默默盖好,收起退位诏书。

然后兴奋地通知我爹:「父皇,你当皇帝了!」

父皇也很兴奋:「好女儿,那我们先做什么?」

毕竟我俩都没当过皇帝,不自觉就把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当过皇帝的人。

「你应该,先把你扔到地上的奏折,捡起来。」

废帝长身玉立,唇角微弯。

……

当然最后还是废帝自己蹲在地上捡起来的。

父皇说自己都是反贼了,当然要竭尽所能地侮辱皇室。

我不懂,这就是他在废帝捡东西的时候,把脚踩人家背上的理由?

他是会侮辱人的。

他让我去抓后宫妃嫔,结果后宫没有妃嫔。

这个主意落空。

父皇就让我去把前太子抓来一起侮辱。

3

但我去的时候,前太子正和太傅对坐论策。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我站在窗口:「你是太子殿下吗?皇帝叫你跟我走一趟。」

我没说谎啊,我爹就是皇帝。

那人看向我,眸光流转,让我稍候片刻。

我等了半个时辰,才把人抓过来。

父皇嫌我动作太慢,我委屈巴巴说:「他还没下课。」

「我们是造反,你抓人还等他下课,你怎么不等他考上状元呢?」

「孤不需要科举。」

前太子神色镇定自如,情绪管理,和他爹如出一辙。

我爹气得咬牙切齿。

我爹想尽了侮辱人的办法,但无法让这对父子作出他想要的反应。

最后他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灵光一现:

「废帝风韵犹存,前太子颇具姿色,都赐给我女儿!」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沉默了。

废帝手上握着奏折,往父皇身上砸过去:「你有病,是吗?」

父皇用胳膊挡下:「我是皇帝,你再扔一个试试?」

废帝倒也听话,一连丢过来七八个折子,就是砸他。

还是前太子识时务为俊杰。

他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在认真考虑。

「你娶亲了吗?」见我怔住,他补充道:「孤不做妾。」

你小子……是有原则的。

「你好歹是太子殿下,你不觉得耻辱吗?」

前太子摸着下巴,沉思道:「对我父亲是耻辱,对我不是,我也该成亲了。」

「你该成亲了,关我什么事?」

他拂了拂袖:「你爹把你许给我了。」

「那他还把我许给你爹了呢。」

他眉头微蹙,看了眼废帝,又看向我:「那他做妾,反正孤不做。」

我:「……」

父皇对于前太子逆来顺受的表现非常满意。

对于不识抬举的废帝,非常不满意。

他说:「现在我是皇帝,别说是我女儿,就是我喜欢你,你也得洗干净了送上来。」

废帝沉默半晌:「除非朕死,否则绝无可能。」

父皇又暴跳如雷了:「你跟谁,朕来朕去的呢?我马上让人砍了你。」

父皇说还不过瘾,又用手去推搡对方。

废帝自小养尊处优,动手比不过我爹,被推得连退数步,后背猛地撞到书架上。

那动静听着都疼。

我看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动起手来了。

我实在不忍心,赶紧跪下请命:

「父皇,您干吗赐给我呀,直接赐死啊。」

4

我看这里也就我是个聪明人。

我都造反成功了,废帝和前太子,这两个肯定是必杀项啊。

室内寂静无声。

我抬头看去,神色各异。

我爹眉头一皱,抿唇不语,像是遇到了难题。

废帝歪靠在书架上,嘴角勾起弧度。

我正想他笑什么,一时不注意,已经对上前太子的眼眸。

他眼神愤恨:

「你造反都一个人没杀,居然要将孤赐死?」

我不是不杀人,我是没机会好吗?

我爹回过神来,握拳轻咳:「虽然咱们是反贼,但也不能太过分。」

父皇让我把前太子带走,至于宁死不从的废帝,那就先由他严加看管。

我爹还是太单纯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我这来得匆匆,也没有公主府邸,于是先住进了太子的东宫。

夜里,我刚掖好被子,准备入睡,就被人掀开了。

他妈的,我花了半个时辰,才掖好的被角!啊啊啊!

前太子李慕卿坐在榻边,脱簪解衣,准备就寝。

等他快脱完的时候,我出声制止了他:

「别睡,床上有人。」

李慕卿手持烛火,照亮了我。

「是你?」他倾身靠近,「白天想要赐死我,晚上是想在床上刺杀我?」

我自小在边疆长大,没见过李慕卿这么好看的人。

他又和我离得很近,引得我口干舌燥,就张了张口。

我可能脑子抽了,把他的蜡烛给吹灭了。

李慕卿也怔住了:「陈思君,你想做甚?」

我想了想,平静地躺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想要……」

他手里的烛台倒了。

李慕卿脸色顿变,把被子蒙到我脸上:「你想都不要想。」

我每每把头钻出来,他飞速给我盖上。

几个回合下来,我被气得使出小擒拿手,把他反摁在床上,侧脸贴着被子。

虽然他是太子,但是身手一般,我开心极了。

「陈思君,你不能强迫我!」

手底下的人还在剧烈挣扎。

我捏住他的耳朵:「我想要你帮我把被子掖好!」

「……哦。」

我被裹成了巨型蚕蛹,翻身都困难。

李慕卿对他的作品很满意,然后抱了床棉被,躺在了我旁边。

他说他认床。

可能是造反太累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但已经睡散开了。

我把头从他的胸前挪开,他把手从我腰上收回。

全程保持安静,双方都很镇定。

甚至李慕卿还让我先用水洗脸。

然后我收拾好自己,镇定地走出宫殿。

开始提起裙子,一路狂奔,杀到了父皇寝宫:

「爹,我和前太子不干净了,怎么办?救命啊!」

我急促地拍着殿门。

终于开门了。

开门的却是前皇帝,他披着紫色外袍,长发如墨,神色倦怠。

他淡淡打量我,张了张口:「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我瞳孔震惊。

这……这……这……不是说严加看管吗?

我扶紧了门,身子微歪,声音颤抖:

「你……你把我爹怎么了?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5

废帝神色一怔。

他叹气幽幽道:「你果然是陈显扬养出来的女儿。」

然后指了指走廊末端的偏殿。

我爹正倚着门,朝我挑眉,像是在说你爹我怎么会死呢。

于宫中休整一夜,他今日换上常服,稍作收拾,倒是人模狗样。

我想他曾酒后吹嘘,年轻时是风靡京城的少年将军,看来也有三分可信。

我抿了抿唇,一跺脚道:「爹,李慕卿他搂我的腰!」

我可是陈将军独女,在边疆横行霸道,从来没有男人敢近我身的。

我爹戳了戳废帝:「你养的太子,什么玩意。」

然后又看向我,比画了个上勾拳的样子:「那你打他啊。」

我低头叹气道:「可他趁我睡着了才动手的。」

废帝眼眸微眯,戳了戳我爹的肩膀:「你养的女儿,不遑多让。」

我爹一时无语,最后咳了咳:「那下次睡完,把他赶出去。」

不对劲,他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今天是我和我爹造反成功的第二天。

我们在思考侮辱完废帝和前太子以后,应该做啥去。

思考了半盏茶,我爹恍然大悟。

他盯着废帝,突然一拍桌子,指着对方的鼻子,一字一句道:「朕!是不是,还没有登基?」

废帝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语地说道:「你去上朝,就是了啊。」

我爹和我默契对视。

没错,上朝去喽!

去了才发现,上朝整整迟到两个时辰。

满朝文武都在催吃饭了。

甚至看到我和我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有的笨蛋还问:「哎哟,陈将军回来啦,陛下是不是不来了,赶紧咱们出去吃。」

我爹沉思片刻,我以为他要发火了。

他却靠过来,和我交头接耳:「诶!还别说,我确实想出去吃酒楼了。」

我附耳过去:「先上朝再说吃饭的事。」

我们就在众人好奇热情的眼神里,登上了高处。

然后我爹潇洒转身,坐上龙椅。

室内骤然死寂。

我爹和众人面面相觑,他想把胳膊搭龙头扶手上。

由于目不斜视,他胳膊肘搭空了,身形猛地晃动。

稍稍有些许尴尬。

我咳了咳,深吸口气,面带微笑,声音很大却略带颤抖:

「恭祝陈显扬将军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爹面带微笑,俯视群臣,皮笑肉不笑地和我说:「这个时候可以不称职务。另外,你怎么把太监的活都给干了?」

我看了眼旁边被抢位置的太监。

他本就干瘦像只鸟,此刻紧张到眼睛转来转去。

我挤出平易近人的微笑,谢绝了他递过来的拂尘。

全场依旧保持沉默。

直到有个人的笏板掉地上了。

我借机发挥,拔出剑来,冷声道:「怎么?诸位是有意见?」

妈的!我好帅!

终于有乱臣贼子的感觉了。

为首的李慕卿,率先出列,躬身道:「恭祝将军登基。」

他穿着太子朝服,衬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众人左顾右盼,互相摊手。

陆陆续续跪了下来。

我爹双手搭在脑后,往后一仰:「好了,大家吃饭去吧。」

当皇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6

问题来了,父皇是登基了,但怎么通知到黎民百姓呢?

这一路走来,也没有打打杀杀,出了这个宫城,大家都不知道我们造反了。

父皇说:「要不然发传单,贴告示?」

我摆摆手:「太没有档次,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是草台班子呢?」

他赞同:「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此时废帝和前太子和我们同在殿内。

他俩跪坐在窗下,进行父子对弈。

一人执白,一人执黑,来回交锋。

李慕卿闻言看过来:「父皇,这俩傻子玩大了怎么办?」

废帝自顾自下着棋:「没事,让他们玩去吧。」

唉!我这脾气,我还能听见呢!

把我当傻子就算了,还把我当聋子?

我连走几步,把棋盘给掀翻了。

李慕卿拍了拍手,镇定自若。

他看向我,唇角微勾:「无所谓,这棋我赢了。」

我爹也跟过来:「李序安,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李序安,是废帝的名字。

废帝将掌心的棋子往棋盒里放,语气极为自然道:「没有啊,我看好你。你就是当世之枭雄,天下之雄主。」

废帝说完,抬眸一笑。

我爹正想寻衅滋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只得熄火了。

李慕卿嘶了声,挑眉道:「我输了,服气。」

他在地上拾起棋盘,然后抬头看我:「陈思君,我也没有看不起你。你就是倾城之美人,遗世而独立。」

他说我是美人还独立。

肯定是今天殿前拔剑,我惊艳到他了。

慢着,他好像是在撩拨我?

差点上当了。

我双指挑起他的下巴:「李慕卿,你不会试图用美人计,完成你的复国大业吧?」

「复国?」

李慕卿一时怔住,脸色难堪。

废帝胳膊撑着脑袋,修长的手指搭在脸侧,目光颇为同情。

他朝太子轻摇了摇头:「只会生搬硬套,可不行。」

李慕卿闭了闭眼,颇为无奈道:「你都没改国号呢,我如何复国?」

原来还有国号。

我松开他,我悟到了。

我可以找史官啊,让他把我和我爹写进历史里,这样不就完成改朝换代了吗?

史官很快就来了。

他看了看废帝和太子,又看了我和我爹,然后保持观望态度。

我:「你把史书写上,自今日起,李朝改为陈朝,开国皇帝陈显扬。」

史官张大了嘴:「啊?」

我爹想了想,在手心比画道:「我是那个显眼的显,张扬的扬。」

我及时制止了他的丢人现眼:

「爹,我觉得他不是不识字。」

废帝和前太子都低着头。

但我知道他俩在偷笑。

我爹自觉丢脸,负手拂袖道:「那就是态度问题,拖下去砍了。」

史官看向废帝父子:「啊?」

万万没想到,我的造反大业里,第一个祭天的居然是史官。

李序安这才缓缓开口打断:「陈显扬,你要开国,你自己开一本就是了。我的史书就记到这里了。」

史官连忙接话:「对,对,对,陛下。我给你拿本新的,从今日起记。」

李慕卿扶着额头,笑着揶揄道:「新的这本,给孤记上,陈朝的驸马是李慕卿。」

我脸颊微烫。

这厮又在撩我。

史官拿出空白簿籍,写上了《陈朝纪事》。

我和我爹才松了口气。

这就妥了。

7

新皇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上朝时间往后推迟两个时辰。

第二把,封我为公主,李慕卿为驸马。

第三把,父皇在朝上敲打了内阁首辅。

字面意思。

我爹从龙椅上站起来,掐腰俯冲下来,抢过首辅的笏板,敲了敲对方的头。

是争论留守京郊五万军队而引起的矛盾。

我和我爹在边疆掌管五十万大军,可以说是天选造反人。

起兵造反那日,我爹带了三十万大军。

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发现人来多了,就让十万军队回去了。

走到二分之一的时候,发现二十万也用不着,就让十万军队回去了。

京城城门朝我们打开时,意识到十万也多余了,就让五万军队回去了。

那五万人是最烦的,白跑一趟,整得挺热血的。

剩下五万将士,我爹忧心进城引得百姓恐慌,就让他们驻扎城郊了。

内阁首辅在朝上说道:「如今陛下,已经登基,这五万军士合该回防边疆。」

我爹不同意。

将士们都走了的话,我和我爹在京城举目无亲,多没安全感。

首辅依旧不依不饶,上到祖宗国法,下到朝野百姓,说了数十个理由,要求军队无条件撤退。

大概意思就是,你是皇帝,你得听我的,让军队回边疆,最好是继续放羊。

我爹当时就纳闷了:「我是乱臣贼子,你是乱臣贼子?我这皇帝给你当,来你上来坐,我看你站着怪累的。」

龙椅本就宽阔,他拍了拍空的位置,朝对方招手:「来,来,来,坐朕身边说。」

首辅一时语滞,面色发红,半晌吐出一句:「竖子小儿,难登大雅之堂。」

我爹十五岁封将军,十七岁驻守边疆,如今也才过而立之年。

在年近花甲的首辅眼中,属实是竖子小儿,不服管教。

我爹挑眉,走了下来,抽走他的笏板,连敲七下。

「你――以为――我是――李序安――好脾气――让你们――欺负?」

首辅大人为官三十年,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人都怔住了。

等到七下打完,首辅摸了摸头,一下子伏地咆哮:「陈显扬,老子不干了,你等死吧。」

我爹环顾四周。

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位奋笔疾书的史官:

「记得把这段也记上,朕的高光时刻。」

史官握着笔,神情呆滞:「啊?」

我爹面露嫌弃,耸了耸肩:「李序安哪找的笨蛋?这也能当官?」

我也觉得,这人真笨。

我和我爹散了朝。

我问他,为何说李序安被欺负。

我爹就问我:「这几日,你觉得当皇帝很爽吗?」

还没有我们在边疆自由自在。

我爹说:「对啊。李序安就很不爽,每天上朝听废话,下朝批奏折,而且我写信让他来边疆玩,他十年都没去过,内阁不让他和我见面,说我有军队很危险。」

他转过脸来:「君君,我危险吗?」

「爹,你写信不是都问他死没死吗?」

我爹皱着眉头,目光惆怅:「那是后来。他说他死之前,会命我进京。」

我爹低下头,叹了叹气,边走边念着:「李序安啊!李序安!」

我停住脚步。

难道皇帝驾崩之日,内阁就许我爹进京了?

我是武将,我爹也是。

武将若做到位高权重,都懂些不成文的规矩。

皇帝临终之时,密诏要你回京。

接旨,便是赴死。

不接,如同谋反。

反正没有好下场。

我追上去:「爹,难道这就是李序安的帝王之道?如此冷血无情?」

我爹不以为然:

「他是明君,自然有情。」

8

李慕卿每日还在太傅那里读书。

读的不是治国策论,便是纵横之术。

我觉得这样不对。

他已经不是太子了,学这些没用的,只会徒增烦恼。

到头来学成他爹那样,什么帝王之道。

我抢过太傅的书,稍作沉思道:「他如今是我的驸马,你应该教别的。」

太傅看向李慕卿。

他眉眼微动,轻点了点头。

太傅犹豫道:「那太子妃,觉得驸马,学什么好?」

不愧是他能做到太傅,这称谓两头不得罪。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老头计较:

「当然是学男德。」

我这几日看下来,李慕卿长得招人,男德是非常有必要学。

太傅捻起长须,张了张口:「臣只听过女德女戒,男德从何学起?」

看来这老头不行,还得我亲自教学:

「第一,不能和女人单独相处,看都不许看。

「第二,不能和喜欢你的女人说话。」

李慕卿吹着茶沫,嘴角噙笑:「那包括你吗?」

「当然不包括啊,你就是围着我转,有好吃的先给我吃,好玩的先给我玩……」

我站在他面前,背着手说个没完。

他听得颇为认真,修长手指搭在杯盏,似乎在沉思。

突然站起来,双手一伸,将茶盏递到我嘴边:

「那我请公主用茶,很好喝的。」

声如清泉,落入山林。

我一时怔了怔。

李慕卿,他好上道啊。

于是就着他的杯子,默默喝了口茶。

「驸马很聪明,今天就学到这里了。」

我头也没回,就先跑了。

李慕卿淡淡笑了。

他单手将杯盏搁置,重新跪坐下来,并请太傅入座:

「老师,我们继续吧。」

我在门外,紧靠着墙,心怦怦跳,脸还发烫。

我大概是不能再赐死他了。

李慕卿的表现温顺异常,我实在是侮辱不了他。

而且男德他是真学到了。

御花园内,有美人拦住他,喊他太子表哥。

李慕卿当场让人拿出帏帽,自己轻轻戴上,白纱把脸都遮住了。

然后侍从上前:「对不起,我家殿下不能和你说话。」

美人眼圈泛红:「表哥打算娶陈将军的女儿?」

李慕卿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我躲在湖边柳树上偷看,没想到这就完了?

李慕卿走到树下,揭下帷帽,仰脸一笑,对我喊话:

「陈思君,下来。」

我脚尖一动,轻轻跃下。

我又挽住他的胳膊,沿着树干,飞起数步。

他没反应过来,伸手挽紧了我,眼眸溢出光彩。

我和李慕卿并排在树上坐着。

我拿着柳叶往湖里打水漂,激起淡淡的涟漪:

「李慕卿,我厉害吗?摘叶飞花,很难的。」

我生怕他不知道,这个操作有多难。

李慕卿折下数根柳条,指尖翻转飞舞,做了个漂亮的柳枝环。

他要往我头上戴,我低下了头:

「陈思君,你好厉害啊。」

他非要用哄人的语调。

耳垂发烫。

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哪来的表妹?对了,你娘是谁啊?」

李序安没有后宫嫔妃,一个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太子。

「孤是过继的宗室子,生身父亲是梁王,母亲是王氏女,表妹自然是王家的姑娘。」

李慕卿侧头看我:「不过我们往来不多,你勿忧心。」

我才没有忧心。

我站起来要走,李慕卿扯住我的衣袖:

「阿君,再陪我坐会。」

湖光潋滟,日色渐沉。

李慕卿抬头看我:

「我五岁便开蒙,七岁迁东宫,十岁入朝堂,已经很久没上树了。」

原来太子这么可怜。

我陪着李慕卿坐下,直到夕阳西沉。

我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夕阳的余晖下,李慕卿将下巴抵在我的头发上,动作说不出的轻柔:

「陈思君,我仰慕你。」

我没有睁眼。

但我听见了。

我也是。

9

我的心思已经变了,再和李慕卿睡同张床,似乎不合适了。

夜里,他照旧来,解衣躺下。

很快似有睡意。

我戳了戳他:「你不是认床吗?」

他侧过脸来:「嗯,怎么了?」

我沉思片刻,还是对他说:「我把床给换了,你没发现吗?」

李慕卿腾地坐了起来。

他左右打量,床架,纹路,质地,确实换了。

而他居然没发现。

他的脸颊飞速染红,尤其是耳垂,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孤没说谎,我之前是认床的。」

他以为我会怀疑他。

李慕卿披起外袍,从床榻跳下去,差点跌倒在地。

他向来仪态端正,甚少如此仓皇,竟然落荒而逃了。

我对他喊:「慕卿,你没穿鞋呢。」

慕卿……

我还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我后知后觉。

陈思君,李慕卿。

我们好般配。

我猛地把被子盖上了头。

10

我爹在前朝为所欲为,一天气哭俩大臣。

我在宫里闲得没事,便去京郊跑马射箭。

那马场还算不错,依山而建,铺设草皮,由近及远,全是红心靶子。

我骑马跑了三圈,将箭袋的箭射空了,无一落靶。

有人驾马迎来,朗声喝彩道:「好!」

双方都在马上,虽已减速,互相绕着。

一时也停不下来。

那人却搭弓射箭,往我身上射来。

我握着弓,双手张开,往后一仰,几乎贴在马背上。

那箭从我头上飞过,正中靶心。

「梁王世子李若庭。」

他从我身旁过,伸出手来:

「就算刚才不躲,也不会伤你分毫。」

好张扬的人。

我自行坐直,驾马回程。

那人慢慢跟在后面:

「陈姑娘性格洒脱,向往自由,宫里不适合你。」

他认识我。

「我猜,你是李慕卿的哥哥?」

「是。」

我得了这话,才转头看向他:

「你今日在此撩拨我,是要抢他的东西?我生在边疆,不适合皇宫,难道适合梁王府?你嫉妒亲弟,上不得台面。」

「一母同胞,他做皇帝,我做王爷,我哪点比不上他,你觉得公平吗?」

李若庭勒紧缰绳,目视前方。

我没再去看他。

「慕卿是君,你是臣。你为臣尚且如此,为君之道,就更参不透了。」

我勒紧缰绳,往前快步。

李慕卿正站在入口处等我。

他用手轻拂我身上的灰尘。

李若庭驾马而来,要他同自己比试。

李慕卿直接认输了:

「论骑射造诣,孤比不过世子。」

然后牵着我走了。

我贴着他:「慕卿,你真不如他吗?」

骑射是君子六艺,以他的学习程度,我不认为会疏忽此道。

李慕卿说:「长短之争,非君子为。况且我是太子,若是逞能斗气,如何为天下君?」

我抓着他胳膊,眼睛贼亮:「可你不是太子了,是我的驸马,可以给他点颜色看看。」

李慕卿脚步一滞。

我以为他改主意了。

他凝视着我,沉声道:「不可以。父皇曾教导过,我们有万万事不可做,才可以换来某件事的自由。」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

但李慕卿应该是知道的。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深沉。

我迎着他的目光,鼓起勇气道:「但我知道,你就是比他厉害,比他厉害得多得多。」

李慕卿只是笑,他扶我上了马车。

11

我爹已经把内阁劝退得差不多了。

七天有十个人都扬言不干了。

内阁开始摆烂,废帝的奏折越批越多。

忘了说,我爹只管上朝,奏折他才懒得批。

李序安不眠不休干了三天,终于破口大骂了:

「陈显扬,你干的好事。我特么现在比自己当皇帝,还要累!」

我爹和我在下五子棋。

他并不回头,却能反手接住飞过来的奏折。

他挑了挑眉。

我拍掌:「哇!爹爹好帅!」

李慕卿撑着手,抬头看我,眼下乌青。

他也被叫过来加班了。

风水轮流转啊,也轮到这两人倒霉了。

李序安咬牙切齿,他走过来,把我扒拉开。

我爹懒洋洋地看他:「你想怎么样?」

李序安冷着脸。

将手指按在棋盘之上。

三下五除二。

赢了我爹的五子棋。

我爹:「?」

以这种杀人诛心的速度,赢到第七回的时候,我拦住破防的爹,把他给拖出去了。

等到我安慰好我爹,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御书房有了别人。

听那声音,好熟悉,是内阁首辅。

那个被笏板狂敲的老头。

「当日陛下说,一路畅通,放他进京,配合他做戏,便能哄他上交兵权。如今陈将军不肯撤军,依微臣见,不如令禁军绞杀,日后再做图谋。」

李序安声音冷静:「那京郊五万大军呢?若是要反,如何应对?」

首辅沉声道:「陈将军之女在军中颇有威名,听闻太子已经和她情投意合,想必只要迎娶陈思君,稍作安抚,京郊五万大军可收入囊中。」

李慕卿没说话。

原来他们故意放我们来,是为了杀我爹。

李慕卿还要我的兵权。

我眨了眨眼。

胸腔逐渐被酸涩感填满。

我看了看爹,眼睛漫出眼泪:

「爹,我喜欢他,他骗我。」

我爹眉头紧皱,摸了摸我的头。

「君君,他是帝王。」

你可做好,喜欢帝王的准备了吗?

我喜欢李慕卿。

喜欢他的言行举止,喜欢他的仪态大方,喜欢他镇定自如。

我也喜欢那日,他一本正经地说:「孤不做妾。」

他,骗到我了。

我的眼泪簌簌掉落。

我爹用衣袖给我擦眼泪。

里面,李序安说话了。

「禁军在太子手中,太子觉得呢?」

我睁大眼睛,听李慕卿怎么说。

「父皇,儿臣会办好的。」

我哇地哭出声来。

惊动了门内门外的人。

废帝、前太子、首辅同时看了过来。

场面尴尬。

12

李慕卿率先反应过来。

他跑过来:「阿君,你听到了?」

我泪眼蒙��,指着他:「李慕卿,你骗我,你欺负我没有你聪明,你把我当傻子!」

李慕卿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一旁。

内阁首辅走到我爹面前:

「陈显扬,你只带了女儿入宫,生死皆在他人手中,如今也该就死,将军权收归中央。」

我爹拔出剑来,剑指首辅:

「为什么,十几年前,你们为了军权,杀我全家?十几年后,你们还是要依依不饶?」

我惊得止了哭声,我从没听过我爹说他的家人。

首辅毫不畏死,他走近几步。

那剑刃所过,溢出血珠。

「军队,民心,可都是属于天子的。若不是当年,陛下不顾满朝施压,强行放将军到边疆,你陈显扬如何能活到今天?」

我爹高声反驳:「可我陈家从没有要反!」

首辅继续逼近:「你陈家,有谋反的能力,这就够了!」

我爹面色严肃,他盯着首辅大人,反而开始冷笑:

「若我今日愿意上交军权,你们会让我活吗?」

首辅摇了摇头:

「不会。你必死无疑。」

没人会把刀递给敌人。

也没人会相信对方真的交出了刀。

我爹反手将剑横在颈间:

「李序安,你要我死吗?」

李序安已经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他面色隐忍,突然闭了闭眼,将桌上的东西猛地拂落在地。

他双手撑在桌上,低着头:

「够了!」

攥紧的拳头,指节泛起白意。

整个人微微发颤。

「够了,朕已经忍让多年,要做明君,要做贤臣,都做够了。是朕哄骗内阁,让他们放行,不过是……」他声音一哽,「想见一见,少年时的朋友。」

李序安抬起头来,看向我爹:

「不过是想见你,和你玩罢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让我爹放下了剑。

十六岁离京。

三十二岁造反。

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写过无数封信,喊他去边疆玩。

都说来不了。

首辅跪地劝谏:「陛下,少年心性,不可取啊。」

李序安早已恢复了冷静:

「首辅大人,朕已经写过退位诏书了。朕,不想做皇帝了。」

我打了个哭嗝,戚戚地看向李慕卿。

李慕卿拍了拍我的背。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扶起首辅道:「首辅大人,以后由孤来陪内阁玩吧。」

首辅无话可说,深深叹了口气。

我怕首辅再说要杀我爹的话,连忙补了半句话:

「我愿意嫁给太子,那五万兵马就当是我的嫁妆了。」

首辅闭了闭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那就这样吧。

今天也是千古贤臣的一天呢。

13

夜里,我刚睡下,李慕卿又来了。

他面带愧色,是来道歉的。

我:「太子殿下不是认床吗?东宫太大,迷路了?」

「我回去发现,我不认床了,现在认人。」

李慕卿站在床头,帮我掖好被角。

我翻过身去,毁了他的作品。

李慕卿靠过来:「君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将手伸过来。

指间荡着个异形铁牌。

我懒得看:「我是傻子,我不认识。」

李慕卿小心翼翼道:「你不是。你今天还说愿意嫁给我。」

他还敢提白天,我立刻坐起来:

「白天我是为了大局考虑,你以为我就上赶着喜欢你?我不是人吗?」

李慕卿用手顺着我的背:「我知道。这是掌管禁军的令牌,我送给你,你就不会担心了。」

我虽然还在气头上,但还是把礼物收下了。

黑甲禁军的令牌啊!啊!啊!

如果不是李慕卿在这里,我非得抱着亲一个。

我保持着面无表情,暗地里用手摸材质纹路。

是真的啊!啊!啊!

不是假货哈。

李慕卿拽了拽我的衣袖:

「那我可以睡这里吗?我什么也不会做。」

我往床榻里侧挪了挪。

李慕卿开心得像条狗。

第二天,我拿着令牌去我爹面前显摆:

「看,这是什么?黑甲卫的令牌,我一声令下,就可以把内阁全端了。」

我爹眼睛都发光了。

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玉玺不香了。

因为我们都是武将,更加喜欢黑甲卫。

废帝和前太子又在那处下棋。

李序安听到我们的话,他眉头一皱:「那可是皇宫最后一道防线。你为了上床,就给她了?」

李慕卿微微挑眉,手执棋子,轻轻落下:

「父皇,你话说得太难听。你可是连传国玉玺都给人了。」

李序安默默道:「那东西本来就没什么用。」

李慕卿没反驳他:

「父皇说得极是。」

14

太后回来了。

我和我爹四目相对:

「爹,你说太后会不会不喜欢我?」

我爹沉思片刻:

「反正她不喜欢我。」

我更担心了。

太后是不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

我和李慕卿说,他哑然失笑,说我和我爹情况完全不一样。

果然,太后见到了我们。

她挺喜欢我的,握着我的手,忍不住感慨:「好漂亮的小姑娘。」

她见到我爹,面无表情:「哦,是陈将军。」

我爹无语。

太后也很奇葩。

她只关心,现在到底谁是皇帝。

李序安问:「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笑了笑:「你不肯纳妃嫔,现在换皇帝了,本宫肯定要开始催生啊。」

皇帝是谁无所谓,开枝散叶是关键。

我们四个人异口同声:「啊?」

这是谁给您派任务了?

「哀家看看, 你们谁愿意担此重任呢?」

太后的目光肆意打量,像是在挑宠物。

我爹赶紧从怀里取出玉玺, 然后看了一圈, 扔到了我怀里。

我也烫手啊, 我急得把玉玺丢给了李慕卿。

脱手的那刻, 我意识到――

糟糕,给错人了。

李慕卿握着玉玺, 我眼巴巴地看他。

男德啊!男德!

李慕卿点了点头。

我才放下心来。

「那朕就却之不恭了。」

你小子改口够快的啊。

合理怀疑已经私下排练好久了。

我差点把牙都咬碎了:

「李慕卿, 你――」

他挑眉看我:「爱妃,怎么了?」

我在太后面前, 不太好发作。

李慕卿将我揽过去,拉着我和太后跪下:

「祖母, 儿臣和君君会努力的。至于后宫, 儿臣睡觉认人, 实难从命。」

太后扶着宫人的手入座:

「行吧,行吧, 你比你爹强――就行。我也是够够的了。」

事情就这样搞定了。

太后让我们该登基的登基,该成亲的成亲。

还有一个, 从哪来的,滚回哪去。

她懒得管我们了。

15

李慕卿登基了。

我顶着太子妃的名头, 直接成了皇后。

特别威风。

李慕卿骑着马,把我从京郊大营里接出来。

我在校场的旗杆顶端绑了绣球。

远远看上去,就是个小红点。

李慕卿坐在马上, 搭弓射箭。

一箭就射中了。

引来众位军士欢呼喝彩。

我踩着他的马镫, 上了他的马:

「李慕卿,我就知道,你骑射是最厉害的!」

李慕卿从身后拥紧我:

「君君,我曾与你说过的, 唯一自由的事, 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爱我?」

「是爱你。」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长安街最繁忙的路, 今日被人提前清空了。

他鲜衣怒马。

从未如此肆意。

这就是用万万个不能,换来的唯一可以。

我当了皇后。

日后也会有万万个不能,但我也有我的唯一可以。

「李慕卿, 我也仰慕你。」

他的笑声回荡在我耳边:

「你那日果然听见了。」

16

我爹要回边疆了。

他要把李序安给带回去。

李序安问他:「那江山如何?」

我爹回看他:「就撂在这。」

二人一时无话。

直到我爹再开口了:

「你要我替你镇守边疆,我守了十六年。你不想验收下成果吗?」

李序安叹气:

「当年形势危急, 我不如此说,你不肯走。」

我爹点了点头:

「我知道, 所以我去了。可是当年你说,会去边疆找我。」

李序安沉默良久:

「那请你, 等等我。」

成年人说话,点到为止。

李序安转身离去。

我爹握着缰绳, 深深叹息。

他决定自己走了:

「君君,你俩好好过。他对你不好, 就给我传信,边疆五十万大军都是你的后盾。」

李慕卿身形一滞,他低声保证道:「朕会继续修男德的。」

男德啊!保你此生荣华富贵。

我爹掉转马头,回望宫城,唇角微弯: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到京城了。驾!」

因为过于伤心,所以他骑马跑得飞快。

以至于李序安搬完东西, 他已经走了三里地了。

李序安沉默了。

「不是,我不用带行李的吗?」

我和李慕卿目光错愕,怔怔地回过头来。

眼泪还没擦干。

李序安让装满行李的马车在后面慢慢走。

自己骑马先去追人了。

我和李慕卿笑着往回走。

挽紧了彼此的手。

余生是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