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子被誉为贤德夫妻。
他勤勉自持,从不耽于房事。
我也谨守本分,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晚太子在书房理政,我独自睡下。
刚一躺下,就看到头顶一排字幕:
【笑死,太子妃以为太子在猛批奏折,实际上他偷偷躲着哭成了尖叫的烧水壶!】
我:「?」
清冷自持的裴承渊会哭?
【就是就是,不过是看到太子妃写给娘家的书信,说愿以家族联姻替太子纳侧妃,他就心碎了,他真的超爱!!】
【太子妃还以为太子不喜欢她!实际上太子每晚都恨不得死在太子妃身上!】
我盯着字幕,瞪大眼睛。
他死在什么身上?
我吗?
1
我和太子裴承渊成婚两载。
他从不在我房中过夜。
每每完事便去书房,就连新婚夜都是如此。
这晚,下人又来通报太子要在书房歇息。
陪嫁的采薇看不过眼。
一边替我卸钗环,一边替我抱不平:
「旁人还以为我们娘娘成了太子妃,有多风光,ṭű̂⁻可谁又懂娘娘的苦?
「您在闺中时可是京都第一才女,多少儿郎登门求娶!却偏偏嫁了个冷淡不会疼人的主儿……这深宫冷院的,没有夫君疼宠,将来得吃多少苦?」
「就是!您当初怎么就看上了太子,为他一句娶妻娶贤,吃了多少苦才当上第一才女。
「可他却转头喜欢上了一个武将女。早知如此,您还不如嫁给那位……」
雪柳也跟着帮腔翻旧账。
「住口!」
见她俩越说越没边,我赶紧打断。
「我与太子的亲事乃圣旨御赐,岂能胡乱置喙!
「也怪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们,什么话都敢说了。哪天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奴婢知错!」
两人赶紧跪下认错,脸上却还是不忿。
采薇和雪柳都是我从丞相府带来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着我,忠心自是不必说。
如今这般,也是心疼我。
毕竟我在这东宫的日子,的确不如外界看到的那般好过。
2
外面人人都说我与太子是贤德夫妻。
两人从未吵嘴红脸,也未有过半分嫌隙。
实则在这东宫的每一日,我都过得如履薄冰。
太子待我表面温和有礼,却从不曾真正亲近,那些相敬如宾的场面,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
我曾偷听到太子与门客议事:
「圣上替殿下选的这门亲,臣以为甚好。
「太子妃乃丞相嫡女,又有京都第一才女的名头,如此既可拉拢文臣,又能提升殿下的声望。当真是一门好亲!」
太子点头:「本宫也觉得甚好。」
是以裴承渊看中的,不过是苏家和父亲在文官中的威望以及我才女的名头,而非我苏绾绾这个人。
也是,当年京都盛传太子和宁安侯府嫡女武昭岚是一对。
若不是圣上忌惮侯府兵权,恐怕这太子妃也落不到我头上。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便冷了心。
只一心当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打理好东宫之事,绝不逾矩。
「都起来吧,今后须谨言慎行。」
我抬手让两人起来。
这东宫里耳目众多,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她俩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信,自然不希望她们出事。
这日子,过一日且算一日吧。
我守好太子妃的本分,有苏家在一日,裴承渊就算再不喜欢我,该有的体面也不会短了我。
哪知我刚一躺下,便看到了那一排排让人瞠目结舌的字幕。
3
清冷自持的裴承渊在书房哭成了烧水壶?
还恨不得每日死在我身上?
这等荒唐之词,简直耸人听闻。
「来人,更衣。」
但我属实睡不着了,必须去书房一探究竟。
「娘娘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采薇替我披上外衣,忍不住好奇。
此时已过二更,平日里我都睡熟了,今日却一反常态。
「叫小厨房准备点热的吃食。」
我也没多解释,吩咐她们带上食盒就直奔书房。
吃食是小厨房一直备着煨在灶上的,就是怕主子什么时候饿了要用,因此倒也省了我等着的功夫。
一路上,字幕也没歇着:
【笑死,太子正哭得上头呢,要是知道太子妃来了,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画面一定很精彩!迫不及待想看!】
【哎,我说,你们别想了,太子一定不会开门的!这么脆弱的时刻,肯定不想让Ţû₇心爱之人看到!】
【就是,我赌一包辣条,太子妃见不到太子!】
【楼上的,我跟一包。】
【+1】
字幕莫名其妙打起了赌,而我此时已来到书房门口。
门口守着的是太子亲卫,凌风。
见我来了,他悄悄往门口移了移,眼神有些慌乱。
「娘娘……您、您怎么来了?」
「本宫怕殿下太辛苦,夜里受了寒气,特意送些热汤来。」
「您这……」
凌风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字幕跟着跳出:
【这侍卫怕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们太子妃居然主动关心起太子来了!】
【也是,平日里太子妃觉得太子又不喜欢自己,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自然不会做这些。】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禀你家殿下!」
见凌风傻站着,采薇催促道。
凌风忙应声:「哎,好!小的这就去……」
他刚转身要去推门,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猛地收回手。
看着我和采薇,一脸尬笑:
「那个……要不娘娘还是别进去了,殿下这会正忙着议事,不方便。
「这食盒我会转交给殿下的,更深露重,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
这是拐着弯地赶我走。
字幕激动:【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太子妃进不去!辣条都是我的!】
我瞥了眼字幕,不动声色地往门口一站:
「殿下不方便,那本宫便守在这门口,等他方便了再进去。」
「这……」凌风傻眼。
「让她进来吧。」
就在我准备与凌风对峙一晚时,门内传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低沉嘶哑。
像被砂纸摩挲过一般。
真哭过了?
我心里嘀咕着。
接过采薇手里的食盒,抬脚便进了门。
4
裴承渊就坐在书案后。
侧着脸,举着一本书,不让我看到他的正脸。
字幕笑疯了:
【太子怕是不知道,他把书给拿反了!】
【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假装没看到字幕提示,把食盒放到桌案上,端出汤碗,柔声对裴承渊道:
「殿下勤政也得注意身体,臣妾叫人炖了参汤,来,快趁热喝。」
「嗯。」
裴承渊闷闷地应了一声,迅速放下书,端起汤碗,仰头就喝。
喝完迅速把汤碗放回我的食盒里,又重新拿起了那本书。
「本宫喝完了,你回去吧。」
字幕又跳出来了。
【哇,他的嘴好气人呀!这太子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吧!】
【老婆半夜来看他,明明心里乐疯了!嘴角都快压不住了!还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
【太子殿下,你这样得不到老婆欢心的!】
【就是就是!小心追妻火葬场!】
【太子妃别走,他心里其实老想你留下来了!他在偷偷看你的反应!】
【你看他紧张得书又拿反了!】
看了字幕,我这次没忍着,伸手将裴承渊手里的书抽出,正过来又塞了回去。
「殿下,您书拿反了。」
「啊?」
裴承渊猝不及防转过头来,正好与凑近的我,头抵在一处。
四目相对,气息相闻。
这是我们除了例行同榻的那几日之外,靠得最近的一次。
我分明瞧见,裴承渊耳朵悄悄红了。
但紧接着他的脸也跟着红了。
气息变得急促不稳。
他扯了扯衣领,突然拧眉问我:
「太子妃刚给我喝的是什么参汤?」
我一凛,方才没仔细听采薇的回禀。
眼下根本答不上来。
倒是字幕替我解了围。
【笑死,太子妃刚才没听清,采薇说的那是人参鹿茸汤!最是补肾壮阳!!】
【这会怕是起效果了!太子都红成煮熟的虾子了!】
【哈哈哈,那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现场直播吗!我想看!】
我:「……」
5
见我不回答,裴承渊转头拿过那汤碗嗅了嗅,瞬间瞳孔微震。
「原来是鹿茸汤……」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突然将我拢在怀里,眼神晦暗不明:
「太子妃不如解释解释,这是何意?」
「臣妾、臣妾并不知情,只是吩咐采薇准备热汤……」
我脸颊滚烫,偏过头不敢看他。
眼前的字幕突然变色。
入目皆黄:
【啊啊啊啊,太子这眼神好欲,感觉要把太子妃生吃了!!】
【马上就能看到这两张伟大的脸亲在一起,这谁顶得住啊!!】
【太子妃在躲什么啊!快,起来扑倒他!】
字幕满是虎狼之词。
我看得更是面红耳赤。
「绾绾……看着我。」
裴承渊轻声唤我,声音却带着不同于往日的强势和急迫。
眼下这场景,让我想起了字幕那句「他恨不得死在太子妃身上」。
我几欲落荒而逃。
「殿下,采薇还在外面等着,我先回……」
却不想裴承渊突然起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按在桌案上。
宽大的衣袖扫过食盒,瓷碗当啷滚落。
「既然汤是太子妃送来的……」
他带着我的掌心按在自己滚烫的颈侧,眼神炙热而迷离:
「这残局,不得太子妃来收拾?」
我被他颈侧的温度烫得发抖。
忽然瞥见门外晃动的人影,想起采薇他们还在门口,我们这般动静定是被他们听着了。
这下没法见人了!
「殿下,外面还有人……」
我话音未落,裴承渊却喘息着将额头抵在我肩上:
「方才那碗汤,怕是炖了整副鹿鞭。」
我顿时傻眼。
这小厨房下料也太不知轻重了些。
窗外适时传来三更梆子响,飘摇的烛火「噗」地熄灭了。
黑暗中有温热的唇寻到我的,带着压抑许久的渴望。
字幕瞬间抓狂:
【什么鬼,看得正来劲呢!怎么突然黑了!!】
【有什么是我这尊贵的会员不能看的吗!!】
【来人呐,快把灯点上啊!!】
我被太子身上的沉香气息全然包裹,已然顾不上看字幕。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嘭」地一声被打开。
来人先是「咦」了一声。
「殿下不在吗?怎么没点灯?」
接着凌风的声音追了进来:「小侯爷,你、你……快跟我出去!别坏了殿下的好事!」
来人却没听懂似的,自顾自说着:
「就你们那位整日埋头公务的殿下,能有什么好事?
「不过我这倒真有一桩大好事。前线急报,靖北军大败西凉,昭岚不日便要回京了!
「凌风你说,是不是大好事!」
凌风没有接话,倒是裴承渊接了句:
「我这东宫什么时候成你宣阳侯府的了?进来也不叫人通传,没规矩!
「还不给我滚出去!」
他怒意横生。
我却满脑子都是小侯爷那句「昭岚不日便要回京」。
殿下的心上人。
要回来了。
6
回丽正殿的路上,采薇还在气愤:
「娘娘,如今那位人还没回来,太子殿下就不待见您了,若真回来了,您在这东宫还有何立足之处……」
「嗯。」
我淡淡应了,实际并未真的听进去。
方才我是落荒而逃。
如今却不自觉回想起,宣阳侯世子突然闯进来之前,与裴承渊的那半刻缠绵。
他那般急切地索求,全然不同于往日的浅尝辄止,像是要将我拆骨入腹一般。
今夜的动情,究竟是喝了参汤的缘故?
还是如字幕所说……他心悦我?
可武昭岚要回来了,他又似乎很高兴。
实在想不明白,我的头有些晕。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采薇又惊又急。
我软倒在了她怀里。
不过是送了一回汤,竟是病倒了。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殿下莫急,太医院回话,当值的太医都被叫去宫里给贵妃娘娘看身子了。等有人回来,便会立刻来东宫看诊。」
「那得等到何时?!凌风,你亲自备马去张医正府邸,不管用什么办法,速速将他带来!」
「是!小的这就去。」
耳畔人声嘈杂。
我认出那是太子裴承渊的声音。
他如此着急,这是关心我?
忽然,一丝凉意从额间传来。
像是有人在轻抚我的额头。
指尖微凉,有点舒服,我下意识贴了上去。
「这么烫?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太子妃的!」
「我们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整理东宫的账目,已经连着几日没好好歇息了。许是加上今夜吹了风,这才病倒了。」
雪柳颤着声音解释。
「先好生照顾着,等你们娘娘好了,自去领罚!」
丫鬟宫女们纷纷应是。
周遭安静了一会儿,忽又有人说话。
「殿下既然这般关心太子妃,倒不如跟她说开了……」
是宣阳侯世子李云逍。
他竟还没走。
裴承渊先是冷哼一声没理他。
过了会才沉着嗓子道:
「有些事……弄清楚了反而难堪。
「倒不如现在这样,相敬如宾,对我们都好。」
「没想到,殿下也是个胆小鬼……不就是个九王爷,你堂堂太子还怕比不过他不成?」
李云霄说话自来没个轻重。
果然,裴承渊冷声道:
「加上今夜擅闯东宫,宣阳侯世子以下犯上,藐视东宫,罚作东宫校场陪练侍卫一月,再抄《礼记》百遍。
「凌月,你来监督,抄不完不许他出门!」
凌月应声答是!
李云逍顿时哀嚎:
「报复!你这是妥妥的报复!我不就是打扰了你跟表嫂的好事吗!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再说,过几日昭岚就回京了,抄一百遍《礼记》,我岂不是不能迎她回城?你故意的,小心眼!」
「他太吵了,把他拖出去。别扰了王妃休息。」
裴承渊下了逐客令。
「呜呜呜……殿下,我可是你亲表弟,你不能这么对我!」
「小侯爷请吧。」
凌月是裴承渊手底下最冷酷无情的亲卫,凶起来就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区区侯府世子。
裴承渊让她监督,是真下了狠手。
不过李云逍是真的吵。
我昏昏沉沉地躺着,都被吵得耳朵嗡嗡作响。
这么一闹,我竟是忽略了他们方才说的什么「九王爷」。
裴承渊怕什么比不过九王爷?
是怕他夺嫡,还是……
算了……
头好痛……睡觉。
字幕恨铁不成钢:
【夺什么嫡,他是怕九王爷夺你啊!】
【哎呀,这两人怎么都不长嘴,给我急的!喜不喜欢倒是问啊!】
7
我高烧三日才退。
醒来时,裴承渊就躺在身侧。
睡着的他,似是比之前清瘦了些。
眉眼间散去了几分疏离的冷意,添了几分疲倦。
唇自然抿着,看着却比平时更软些。
竟让人有些忍不住,想亲……
我这么想着,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凑了上去。
却不想,裴承渊好看的凤目倏然睁开。
吓得我一个激灵,急忙后撤,头差点撞到床柱。
情急之间,裴承渊长臂一捞,护住我脑后,将我重新按进怀里。
如此一来,我的唇便径直吻上了,他敞开的玄色中衣领口下,那冷白的锁骨。
「唔……」
只听他闷哼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贴上了我的亵裤。
字幕齐刷刷变色:
【妈呀,一大清早就这么刺激,太子你可以啊!】
【默念十遍清心咒,我只能说信女这二十年行善积德,看到这画面是我应得的!】
【好好好,太子终于要雄起了!!抱着老婆担惊受怕地睡了三天,终于要吃肉了吗!】
【上回那么好的氛围被小侯爷打断了!太子一连吃了好几颗清心丸才把那药效压下去!这次……嘿嘿嘿……】
【而且这次是大白天!再也不用担心蜡烛灭了看不见了!!哈哈哈哈……】
我:「……」
字幕真是不堪入目。
但我还是看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原来我病了的这三日,都是裴承渊陪着?
8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通传声和孩子的啼哭声:
「殿下!小殿下一直哭!也不肯让乳娘喂奶……」
来人还没说完,我便猛地推开太子。
「快把珩儿抱进来。」
「娘娘,您醒了?!」
来通传的是采薇。
见我醒了,她又惊又喜,快步越过屏风,将手中啼哭不止的奶团子塞到我怀里。
「珩儿不哭,娘亲在。」
我看看已经哭得满脸通红的孩子,满是心疼。
却忽略了一旁,脸早已黑成锅底的裴承渊。
反倒是字幕提醒了我:
【哎哟,这小屁孩可真是他爹娘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太子妃,你快哄哄你家太子吧!他吃自己儿子的飞醋,都快把这屋子腌出酸味儿了。】
【就是就是……他甚至想等孩子再大点直接送进宫里教养,这样他就能独占你了!】
我拍着孩子的手一顿。
怪不得,裴承渊每次来我屋里,看到珩儿都是直接让奶娘抱走,从不亲近。
原来,他不仅吃儿子的醋,还想着把他送走?
这可不行。
我当下便转头,把已经哄好的孩子,塞进裴承渊手里。
裴承渊一惊,差点把手里的孩子给扔出去。
被我一把摁住。
「殿下,你抱抱他。珩儿出生这么久,你还没抱过他呢。」
我低声敛眉,撒娇恳求。
双手轻轻覆在太子抱着孩子的手背上。
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抱孩子的姿势。
字幕惊呼:
【我靠,太子妃第一次这么娇声软语对太子说话吧?这还不把我们太子殿下给迷死!】
【笑死,太子手里抱的是儿子,实际心里眼里全是儿子他娘。我敢说,要不是太子妃手摁着,太子早就把儿子扔出去了吧!】
【还得是一物降一物啊。】
裴承渊第一次抱孩子,动作很是僵硬。
珩儿像是认出了他爹,咯咯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乳牙。
看着奶团子在怀里咿咿呀呀冲他招手,裴承渊的动作和神色也渐渐柔软起来。
到底还是血浓于水。
看着父子俩初次温情相处,我心底的寒冰也随之融化些许。
或许,正如字幕所说,我真的可以尝试着相信,裴承渊他心悦于我。
就在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时,门外又有急报。
「太子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召您进宫!」
我一凛,来了。
给太子纳侧妃的事,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9
本朝并未立后,太子的亲娘是当今的孝德皇贵妃,代掌凤印,掌管后宫诸事。
与九皇子的母妃,当今的宠妃箫贵妃,在后宫成二足鼎立之势。
「别怕,本宫陪你去见母妃。」
裴承渊忽然握住我的手。
看向我的眼底,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好。」
我轻轻点头,没有拒绝。
这是除去年节之外,太子第一次说要陪我进宫。
病了一场,我与裴承渊之间好似有什么东西消融了一般。
他待我不再是礼貌疏离,变得亲近许多。
我挺高兴。
长秋宫。
皇贵妃见太子与我一同进宫,很是诧异。
「渊儿怎么来了?」
转头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淡淡的不满。
「看来太子妃对本宫先前所说之事,是不愿意?」
我缓缓跪下磕头,正要分说。
却被一旁跟着跪下的裴承渊抢了先:
「母妃明鉴,此事与太子妃无关,是儿臣不愿。」
我心猛地一颤,转头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居然为了护我,公然忤逆亲娘。
「胡闹!纳侧妃一事,事关皇家延续血脉,关乎社稷根本,岂能你说不愿就不愿!」
见皇贵妃生了气,我忙替太子辩解:
「母妃息怒,殿下并非此意。臣妾早些时日便已去信家父,让他帮忙留意侧妃合适的人选,如今已稍有眉目。」
皇贵妃这才略微消气:
「既如此,太子妃倒是个识大体的。
「等过几日本宫举办个赏花宴,邀请京中各家女眷参加,届时你再一起相看相看。」
我正要应下,裴承渊还是执着反对:
「太子妃贤良淑德,持家有道,与儿臣琴瑟和鸣。侧妃一事,若只为延续血脉,儿臣以为,现有太子妃一人足矣。」
「你、你说什么?!」
皇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以为我听错了。
裴承渊重重磕头,又重复一遍:
「儿臣以为,有太子妃一人足矣。」
10
我心头剧震。
他竟说,有我一人足以。
又不似在开玩笑。
字幕刷得飞起:
【呜呜呜,太感人了,为了老婆硬刚亲娘,太子活该你有老婆!!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
「荒谬!」
皇贵妃拍案而起,眼中怒火喷薄:
「你可知你父皇为何迟迟未立后?那是因为他需要平衡朝堂各方势力!
「如今你已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就得和你父皇一样懂得平衡之道,岂能只守着她一个女人!
「且前儿你父皇已收到边疆捷报,老九战功斐然,在朝中声望更隆,萧贵妃那贱人仗着儿子的功劳都快骑到你母妃头上来了。
「你若不纳侧妃,拥有更多助力,如何才能坐稳这太子之位?」
面对自己母妃的责难,裴承渊依旧语气坚定:
「母妃,儿臣并非不知轻重。只是儿臣以为,太子之位,靠的从来不是后宫佳丽三千,而是朝堂根基与自身才德。
「况且儿臣早已答应父皇,愿以五年时间为父皇分忧,为朝廷立功,而非以纳妃来换取朝臣支持!如若不成,儿臣甘愿自请废去太子之位。」
「什么?!」
皇贵妃气得倒退两步,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只能靠身边嬷嬷扶着:
「逆子!你竟与你父皇做这等约定?你莫不是被这女人迷了心窍,连这天下和你母妃都不要了?!」
「儿臣并非一时意气,还请母妃相信儿臣!」
「好,很好!渊儿,你今日护她,可曾想过你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她一世?」
「儿臣愿以性命护她周全。若母妃要怪罪,儿臣一人承担便是。」
裴承渊又重重磕头。
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怨似慕,随后像失去所有力气,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母妃也不再多言。只是希望你日后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罢,她拂袖而去,留下满室寂静。
字幕疯狂叫好:
【太子哥威武!这波护妻我给满分!】
【太好了,太子可终于长嘴了,接下来给我甜甜的夫妻日常好不好?我年纪大了,看不了虐的!】
【我宣布这里就是大结局!太子和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也有字幕担忧:
【楼上的,你们未免太天真,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怎么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是,皇家争斗,女人从来都是附属品和牺牲品。你们且等着看吧,太子能不能做到他说的如此忠贞!】
字幕各执一词。
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没想到,裴承渊今日护我至此。
可正如字幕所说,我们的前路漫漫,并不好走。
11
「别怕,有我在。」
回去的马车上,裴承渊握紧我的手。
「殿下何时同圣上定的约?」
我忍不住问道。
裴承渊默了默,答:「赐婚那日。」
竟这么早?
难怪他从成亲之日起便日日埋头政务,竟是他与皇帝做了对赌。
赢了,我便一人独占东宫。
输了,他便放弃东宫之位。
这是一场豪赌。
我在他心里,竟堪比这天下?
「殿下为何不早点同臣妾说?」
「我……」
裴承渊脸色倏地黯淡下去。
看着我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全然没了方才面对皇贵妃直抒胸臆的气势。
我正疑惑,字幕又出来了:
【哎呀,太子不敢说。那是他以为太子妃心有所属,怕她知道太子向皇帝求赐婚,拆散她跟心上人,会讨厌他!】
【我去,这太子又争又抢啊!竟然这么早就开始布局!连赐婚也是他自己求来的?!】
【没错!他还跟皇帝说如果他输了太子之位,便会给太子妃一封放妻书!】
【老天,世上竟有如此痴情绝种!我也想有一个!!】
字幕说得我心头一紧。
忍不住倾身上前,在裴承渊颊边轻轻一吻。
他猛地抬头,眼中灰暗如春雪消融。
「我……唔……」
还不待我说话,他一把拉过我,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吻得又重又急,几乎要将我碾碎。
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末了,他将我身上的披肩拢了拢,叹息:
「绾绾,我是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说得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哎呦,我真服了!
【一个九王爷,一个武昭岚,有这么难以启齿吗!!!你们俩不说,我替你们说啊!
【这俩就是配角,小配角!你俩才是男主女主,绝配顶配天仙配!】
【楼上的,你别误导女主啊!九王爷明明是反派!大反派!!太子妃你要小心他!!】
【不过这书剧情好像不一样了?我记得之前男女主因为互相不信任,才被反派撬了墙角的。】
【哎?好像是哎……现在我也看不懂了。算了算了,管这么多干啥,男女主甜甜蜜蜜就好啦!】
字幕消失得很快,我却抓住了关键信息。
九王爷裴承祁,是反派?
我心一沉。
当初我曾因一本琴谱与他结缘,曾与他多次以琴会友,引以为知己。
后来他受命出征,便断了联系。
没想到,他居然不是好人?
12
回东宫不久,裴承渊便忙了起来。
圣上命他协礼部筹备中秋宫宴,同时也是给靖北军准备的接风宴。
他一连忙了几日,却日日不忘让凌风回来叮嘱我喝药。
连采薇都说,咱们这殿下如今像变了个人似的。
「自从那日听太医说娘娘差点不成了,殿下就把娘娘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生怕磕着碰着了,连夜里都不曾离开半步。
「娘娘,您说殿下不会被什么附身了吧?」
雪柳赶紧捂住她的嘴:
「呸呸呸!可不许胡说!」
我听了,只一味低头抿嘴偷笑。
他可不是被附身,而是终于此身分明了。
很快到了宫宴那日,百官携家眷入宫。
我身着华服,端坐在裴承渊身侧。
大殿上,一身戎装的女子,跪拜叩首:
「臣女参见陛下,皇贵妃娘娘。出征两载,为国效力,幸不辱命!」
「快快平身!巾帼不让须眉,宁安侯生了个好女儿啊!朕便封你为昭武大将军。说吧,你还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答应你!哈哈哈……」
圣上龙颜大悦,准备厚赏武昭岚。
「陛下,臣不想要金银珠宝,只有个不情之请……」
「哦?爱卿有何请求?」
武昭岚环视大殿一圈,目光掠过太子,停留了几瞬。
我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要求赐婚吧?
没想到,她目光一转,最后落在我身上:
「臣想与太子妃比试一场!」
她话音一落,满座哗然。
我也吃了一惊。
字幕议论:
【她这不是耍无赖嘛,哪有习武之人跟闺阁妇女比的?!】
【就是就是,太子妃别理她!她就是为了让你出丑的!】
「太子妃一介闺秀,如何与你这征战沙场的武将相比?」
礼部尚书率先出声反对。
随后,我父亲苏丞相也站出来谏言:
「陛下,昭武将军此举恐怕不妥,让小女与其比试,未免有失公允。」
「我还没说比什么呢?你们怎知不能比?」
武昭岚浑然不在意众人眼光,对御座上的皇帝说道:
「臣素闻太子妃乃京城第一才女,君子行六艺,想来射艺也应当不差。
「我们就比一场射箭如何?先说好,不论输赢,只为今日之宴助兴!」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却犹如一把利刃直刺向我。
若我不接下比试,不仅等于承认我这京城第一才女徒有虚名,还扫了大家的兴。
可若我接下比试却输了,也会被人说我这个第一才女名不副实。
如字幕所说,今日她便是故意要我丢尽脸面。
让全天下人知晓,她是英姿飒爽的大将军,而我不过是一只深宫娇养的金丝雀。
「这……」圣上被她说得有些意动。
「父皇,太子妃近日身子不适,恐怕……」
裴承渊捏了捏我的手,示意我安心。
我却反过来将他的手按住,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无妨,昭武将军为国征战,本宫岂能扫兴?」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圣上在我和武昭岚之间来回扫视,微微蹙眉:
「太子妃只管尽力而为,这场比试不计输赢。」
「父皇放心,儿臣省得。」
我躬身一礼,丝毫不露惧色。
圣上抚掌大笑:
「好!果真是朕的儿媳!有胆色!」
但在场无一人觉得我能赢,连我父亲都目露忧色。
只是他们并不知,我曾在闺中时,每每听说太子称赞哪位贵女,都会偷偷记下对方的优点,然后加倍努力。
武昭岚善骑射,我便私下请了师傅教自己马术和射箭。
李尚书家的小姐精通音律,我便苦练古琴到指尖流血。
如此日复一日,才摘下京城第一才女的桂冠。
成为配得上殿下的人。
所以,这次比试,恐怕要让武昭岚失望了!
13
御花园里很快设好箭靶。
武昭岚挽弓搭箭,三箭皆中红心,赢得满堂喝彩。
轮到我的时候,裴承渊突然离席走来。
「本宫来替……」
「殿下。」
我按住他拿起的弓箭,轻声道:「你可信我?」
他沉默地看了我半晌,终是放手。
我拉开长弓,瞄准射箭。
第一箭擦着靶边而过。
武昭岚嘴角刚扬起,我的第二箭突然劈开前箭,直入靶心。
第三箭更是离弦惊雷,竟将靶心射穿!
三箭射完,整个御花园鸦雀无声,随后爆发掌声。
圣上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好!好!不愧是太子妃,果然不俗!」
武昭岚则立在一旁脸色煞白。
可此时已经无人在意,人人都在称颂我这个文武双全的太子妃。
是她亲手将她的荣光时刻,赠与了我。
「太子妃何时学的射箭?」
我回到座位后,裴承渊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我揉了揉微疼的掌心,心底涌起一股郁气。
突然冲他促狭一笑:
「殿下不如猜猜看?」
他看着我一顿,突然结巴:
「本、本宫猜不到。」
字幕嘲笑:
【太子妃一笑,殿下魂儿会飘~】
【太子好笨,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学的!】
【太子妃这把高端局!直接把女配秒了!】
【要我说,女配就是自取其辱!当初也是她故意误导女主,让女主以为太子喜欢她的!】
我看着字幕,突然脱口而出:
「我赢了昭武将军,殿下不生气?」
「本宫为何生气?」
裴承渊一愣,继而眯起眼睛,凑近我:
「太子妃莫非以为……本宫喜欢昭武将军?」
「是臣妾失言了。」
我连忙告罪,往旁ƭúₙ边挪了挪。
他离得太近,呼出的热气打在我耳畔,痒得很。
「本宫不喜欢她,只不过欣赏她的身手和才干,仅此而已。」
裴承渊突然抓过我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
他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指腹似沾着什么,轻柔地在我手上抹开。
冰凉的触感,让我手心一缩。
「别动,手不想要了?」
他竟知道我拉弓受伤,在给我涂药膏。
我心头一热,正要说话,忽听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皇兄和皇嫂可真是恩爱。
「臣弟来迟,竟错过了皇嫂的精彩比试,真是遗憾。」
14
我闻声抬头,便看到一张与太子七分相似的脸,有片刻失神。
是九王爷裴承祁。
【啊啊啊啊啊……反派也长这么帅!我要叛变了!能不能让太子妃左拥右抱,同时拥有太子和九王爷!】
【赞同楼上!只不过区区两根,我觉得太子妃能行!】
【太子裴承渊清冷,九王爷裴承祁邪魅。太子妃吃的是真好啊!】
【你们都让开!众所周知,男主归女主,好看的反派归读者!】
【emmmm……楼上的,倒也不要什么垃圾都收!】
我闭了闭眼。
这字幕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无妨,九弟入座吧。」
说话时,裴承渊依旧握着我的手腕。
却是无声加重了力道。
裴承祁笑笑,便入了座,而后一直朝我们这个方向看着。
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笑死,修罗场。】
【九皇子看嫂子的眼神可不清白!】
【没看到太子的醋坛子都打翻了吗?根本舍不得放开太子妃的手,恨不得昭告天下:我老婆的手只有我能摸!】
一场宫宴下来,太子喝得步履摇晃。
回东宫的马车上,整个人都坐不住,直往我怀里倒。
「殿下,注意仪态。」
我提醒他。
他却猛地倒在我腿上,抓着我的衣襟,醉眼朦胧地问我:
「本宫跟九弟,哪个好看?」
我被他问得愣住,一时有些失语。
他竟跟九王爷吃醋……
还要我回答谁长得好看……
没想到,堂堂太子这么幼稚。
见我不回答,裴承渊有些急了,声音带上了哭腔:
「你是不是喜欢九弟?不然为何方才他一进来,你就盯着他不放……
「你……薄情寡性……你……见异思迁……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怎么能看着别的男人……苏绾绾,你有没有心……」
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和裴承渊过于相似,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竟叫他误会了。
说着说着,一贯清冷自持的太子竟呜呜哭了起来。
倒叫我手足无措。
他怎么……
真像字幕所说,哭得跟烧开的水壶一样啊!
这可是在路上,若是叫外人听见,他这太子的颜面何存?
我赶紧将他抱住,像哄珩儿似的,轻轻抚摸他的头。
「你好看,你最好看!乖,别哭了……」
「真的吗?」
他止住哭声看向我,眼里似还噙着泪珠。
我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却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只好强忍笑意道:
「自然是真,在我心里,殿下龙章凤姿,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我心里……只有殿下,早已容不下他人。」
趁着他醉酒,我也将多年埋藏心底的秘密说出。
说完,我低头在他额前印下一吻。
他突然睁开眼睛,问我。
「绾绾,可还记得十年前,丞相府的海棠花树?」
我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
海棠树。
原来他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殿下……也记得?」
他的唇还贴在我耳畔,温热的气息让我微微发颤。
「怎么不记得?」他低笑一声,手指抚上我腰间的海棠玉佩。
「那年你才这么高。」手掌在我腰间比了比
「踮着脚在树下采花,花瓣落了你满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糖纸,那是我随手送他的桂花糖。
「殿下一直留着?」我声音发涩。
他眸光暗了暗,忽然捉住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绾绾,你以为本宫为何非要娶你?」
字幕炸了:
【啊啊啊原来太子是蓄谋已久!】
【十年前就盯上人家小姑娘了!】
【这什么顶级纯爱战神!!】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裴承渊整个人和我换了个姿势,压在了我身上……
风,吹起车帘一角。
清冷的月光如碎银般洒了进来。
裴承渊看着我的眼神近乎清明,哪里还有醉酒的模样。
那眼底幽深得像是要将我吸进去。
他咬着我的耳垂,轻声说:
「绾绾……今夜的月色真美……」
下人四散开去,只剩下一辆马车独立月下。
月色如清波翻飞。
字幕全是:【??????】
【我请问呢?给我这个尊贵的会员看个马车是什么意思!!】
【切内景,切内景!这个视角也太不懂事了!】
而我沉沦在无边的火与热里。
早已无暇他顾。
15
第二日醒来,我浑身都像被马车碾过一样。
心里不禁把裴承渊骂个半死。
什么清冷太子,什么冷淡不耽于房事!
都是骗人的!!
而且字幕说的也不对,他不是要死在我身上,他是要我的命啊!
而裴承渊自从那日得了趣,便夜夜缠着我不知餍足。
采薇和雪柳背着我偷笑。
「看来咱们很快又要多一位小主子了!」
「哎,我听凌风说,殿下私下找了四十个武士轮番挑战昭武将军,差点把她累死。」
「咱们这位殿下,是真的疼爱娘娘。从前倒是我看走眼了……」
「别说你了,我也是。还有……没想到殿下竟这般勇猛,昨儿一夜叫了七次水。」
两人在我窗外窃窃私语。ẗū́⁺
我听得又羞又恼。
都怪裴承渊,我这以后还怎么见人!
当晚,我便让奶娘将珩儿抱到我屋里。
珩儿已经快满周岁,如今很是好动。
他一来,总算是把裴承渊给挤开了些。
裴承渊攥着被我扔开的枕头,眼神幽怨:
「绾绾,你这是抛弃亲夫。」
珩儿趴在我怀里,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夫、王……母、飞……抱……」
我趁机往床里面挪了挪,挑眉看他:
「不是殿下说要多陪陪珩儿吗?
「喏,臣妾把他抱来了。」
字幕笑死:
【看太子殿下吃瘪的样子,我能笑一年!】
【小皇孙:本宝宝才是正宫!】
【太子:早知道生个儿子会跟我抢老婆,我就不生了!】
裴承渊突然上前把珩儿从我怀里抱走,满脸不情愿:
「那便让我抱着,仔细累着你。」
珩儿也没哭闹,只不过悄悄冲他父王撒了泡热乎乎的童子尿,将裴承渊的衣衫都浸湿了。
裴承渊黑着脸站起身,喊奶娘抱走珩儿。
而我在一旁捂着帕子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看来珩儿,还是挺喜欢他父王的……」
裴承渊脸更黑,突然俯身,凑近我耳边低语:
「等他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温热的气息让我瞬间红了脸。
正要躲开,ṭú⁵谁知此时,外面急急通传:
「不好了,殿下!太子妃娘家出事了!
「苏丞相被查出通敌叛国,陛下震怒,苏大人一家举家下了大狱!」
「什么?!」
我和太子双双震惊!
16
苏府出事后,我便被圣旨禁足东宫。
我出不去,唯有太子裴承渊为我四处奔忙。
可天子下令,所有人都对苏家之事避之不及,查起来并不容易。
他出去一整日,回来时已是深夜。
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
「怎么样?」我急问。
他搓了搓手,待热乎一些,才握住我的手:
「绾绾,你别着急。」
我哪能不急,几乎落下泪来:
「我父亲如何?我母亲和哥哥们……」
「他们都被关在刑部大牢,暂时无碍,只是那里戒备森严,我的人也没能进去。」
我看着他眼眶发红:「殿下,我父亲绝不会通敌,一定是有人栽赃!」
「我知道。」
裴承渊抬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只是今日我在刑部调卷宗时,发现所有证据都指向苏家与北境往来,甚至...还有你父亲的手印。」
「不可能!」我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父亲向来谨慎,就算真有密信,也绝不会留下手印!」
裴承渊眸色暗沉:「这正是蹊跷之处。更奇怪的是,刑部尚书今早突然告病,此案已转交大理寺少卿周粟审理。」
我心头一跳——周粟是九皇子的人!
难道这背后之人是裴承祁?
「此事恐怕不仅是针对苏家,而是冲着东宫来的。
「绾绾,明日一早,你换上采薇的衣裳,我命凌风护送你出城。」裴承渊突然道。
「不行!」我一口拒绝。
「殿下,我若此时离开,朝堂上下便会说太子妃心虚叛逃,连带着东宫也洗ƭúₜ不清嫌疑!」
「可你留下来会有危险!我不能冒这个险!」
「我们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
我抓着裴承渊的手急得冒汗,脑子飞速转着。
眼下敌暗我明,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掐进掌心,借着疼痛理清思绪。
「对了,字幕!!」
我突然灵光一现,冲着虚空喊出了声。
「你们快出来,十万火急!」
17
半透明的弹幕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
【卧槽卧槽,太子妃居然能看见我们!】
【我说怎么剧情越走越歪,原来是角色开挂了啊!】
【好刺激,好刺激!】
「太子妃苏绾绾,叩谢诸位昔日解惑之恩。
「诸位,绾绾知道你们能听见。今苏府遭逢凶大难,父亲被诬陷通敌,苏府三百余口危在旦夕。求诸位..……求诸位,再指点迷津!」
我对着虚空拜了三拜。
旁边的太子和心腹侍从,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凌风对着采薇小声嘀咕:「娘娘是不是遭受打击太大,疯、疯了啊?」
采薇气得踩了他一脚:「你才疯了!我家娘娘自有神明庇佑,定会逢凶化吉。」
裴承渊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噤声。
字幕见我拜倒,也是惊奇不已。
【我靠,我没看错吧,太子妃这是在拜我们?还是第一次有皇族跟我行礼!!老子能吹一辈子!】
【太子妃娘娘,我来说我来说。其实这剧情走向我们也没见过,但据我所知,你父亲确实是被诬陷的!】
【对对对,原著里苏家就是被九皇子陷害的,他伪造了通敌证据!】
【但是原著里太子妃这时候已经被废了,根本没人救苏家啊!现在剧情全乱了!】
我盯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字幕,心跳如雷。
「诸位,」我强压着颤抖的声音,「可有办法证明我父亲清白?」
字幕停顿了一瞬,随即更加疯狂地滚动起来:
【有有有!关键证据在刑部卷宗里!九皇子的人把真证据藏在了刑部后堂的暗格里!】
【对对对,暗格里还有他和北境使者的密信原件!】
【但是刑部现在全是九皇子的人,根本进不去啊!】
裴承渊突然握住我的手:「绾绾,你在和谁说话?」
我这才意识到,他看不见那些字幕。
「殿下,」我急中生智,找了个理由:
「我幼时曾得异人传授,能通鬼神。方才……方才神明给了我启示!」
凌风倒吸一口凉气,采薇则骄傲地挺起胸膛,就像是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裴承渊眸色深沉,却并未质疑:「神明怎么说?」
「刑部后堂暗格里藏有ŧŭₔ真的证据,还有……裴承祁与北境使者的密信!」
话音未落,裴承渊脸色骤变。
他猛地起身:「凌风!」
「属下在!」
「速速派人前往刑部!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凌风领命而去!
18
他再回来时,浑身浴血,怀里抱着一叠信件。
最上面那封,赫然盖着裴承祁的私印!
「找到了!」我激动得声音发颤。
裴承渊看到信件,脸色阴沉如水。
「果然是他。」
信件清楚显示,裴承祁为夺嫡,不惜与北境勾结,陷害忠良。
「我这就进宫面圣!」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拉住他。
「殿下,仅凭这些还不够。」
「为何?」
「裴承祁心思缜密,定会反咬我们伪造证据。神明启示,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人。」
我把字幕所说告诉裴承渊。
正说着,采薇慌张跑进来:
「娘娘!九王爷带人围了东宫,说是捉拿劫匪!」
我与裴承渊对视一眼,心沉到谷底。
来得真快。
他迅速让人将凌风从密道转移,同时将信件塞给我。
「绾绾从另一条密道走,去找沈太傅!」
「我不走!」
「听话!」他猛地将我推向采薇。
「保护好太子妃!」
话音刚落,殿门被轰然撞开。
裴承祁带着禁军鱼贯而入。
「皇兄,深夜叨扰了。」
他笑得阴冷:「有人看见劫匪逃入东宫,臣弟特来搜查。」
裴承渊挡在我身前:「九弟好大的阵仗,可有圣旨?」
「事急从权。」裴承祁一挥手:「搜!」
禁军立刻散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信件还在我袖中!
突然,裴承祁的目光锁定了我。
「皇嫂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缓步逼近,竟是不顾礼制,拉起了我的一只手。
「手也抖得这般厉害?
「还记得我教过你什么吗?」
裴承祁凑近我耳边:「弹琴,手要稳……」
他继续放低声音:「离开皇兄,跟着我,我可保苏相不死。」
我骤然抬头,猛地推开他:「你休想!」
字幕乱叫:
【这是什么禁忌之恋!】
【他好变态!他盯着太子妃的眼神像是要把她脖子咬断!】
裴承渊护在我身前:「九弟,她是你皇嫂,休得放肆!」
「皇兄紧张什么?」裴承祁轻笑。
「还是说……劫匪与皇嫂有关?」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北境使者连夜入宫,说有要事禀报!」
19
裴承祁脸色骤变。
我心中一动,拉了拉裴承渊的衣袖。
这就是字幕说的「证人」!
裴承渊得到提示,敏锐地抓住机会:
「九弟,北境使者此时入宫,未免太巧。不如……我们一同面圣?」
裴承祁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
「皇兄请。」
离开前,裴承渊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
保护好证据,等待时机。
待他们走后, 我立刻问字幕:
「诸位, 北境使者是何人?」
字幕疯狂滚动:
【是九皇子的心腹!但他其实是双面间谍!】
【对对对,他其实是皇上安插在北境的暗桩!】
【完了完了,九皇子要翻车了!】
我心跳加速。
若真如此, 裴承祁今夜必败无疑!
果然, 天刚蒙蒙亮, 宫中就传来消息:
九皇子勾结外敌,即刻收押天牢!择日问斩!
苏家冤情得雪,父亲官复原职。
我喜极而泣,却听采薇又道:
「娘娘, 太子殿下他……」
「殿下怎么了?」我心头一紧。
「殿下在御前立下军令状, 三日后将亲征北境!」
我眼前一黑, 想起了太子和皇帝的那份赌约。
北境凶险。
他这是……
要用性命挣出一份功劳!
20
庆元二十六年秋, 太子御驾亲征北境。
一年后,大军得胜而归。
凯旋那日, 京都城门大开, 我在城楼上抱着两岁的珩儿, 向远处眺望。
为首的将军身披玄甲, 手持长枪, 骑在马上远远行来。
【番外】
庆元十二年春,丞相府后花园。
八岁的太子裴承渊跟随父皇微服私访。
趁着大人们商议朝政之际,悄悄溜到了后花园。
在一树海棠花下, 见到了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
彼时, 她正踮着脚尖, 去够枝头上的一朵海棠花。
裴承渊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伸手替她折下了那枝海棠。
「给你。」
他将花枝递过去, 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小姑娘转过身来,眼里满是惊喜:「谢谢公子!」
她接过花枝, 凑近嗅了嗅,脸上绽放出比花儿还甜美的笑容,
「我叫苏绾绾,爹爹是当朝丞相。公子是谁呀?」
「我是……」裴承渊犹豫了一下, 没有表明身份。
「我是随父亲来做客的。」
他从小在深宫长大, 见惯了阿谀奉承的宫人, 从未见过这样毫无防备的笑容。
苏绾绾歪着头打量他:「公子的衣裳真好看,比爹爹给我买的布偶还精致。」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块糖。
「喏,这个给你吃, 是娘亲亲手做的桂花糖。」
裴承渊接过糖,竟卸下防备,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嘴里。
「好吃吗?」苏绾绾期待地问。
「嗯。」裴承渊点点头。
想了想, 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
「这个送你。」
苏绾绾瞪大眼睛:「这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Ṫŭ₌
「无妨。我……我家里还有很多。」
苏绾绾捧着玉佩, 忽然问道:「公子将来想娶什么样的妻子呀?」
裴承渊一愣, 想起太傅昨日刚教的「娶妻娶贤」四字, 便脱口而出:「娶妻当娶贤。」
苏绾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一刻,裴承渊不知道, 这句随口而出的「娶妻娶贤」,将成为苏绾绾此后十年人生的信条。
而他赠予的玉佩,也将成为两人命运纠葛的开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