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彦风结婚当天,他心爱的女孩跳楼身亡。
他看都没去看一眼。
「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我爱的是你,想共度余生的也是你。」
他为我戴上钻戒,唇角漾出浅笑。
直到家破人亡我才知道,她死那天,他就打定主意让我陪葬。
1
我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梦里,我的未婚夫徐彦风爱上了别的女人,却坚持跟我结了婚。
婚礼当天,那个女人从我们办婚礼的酒店跳楼身亡。
无数宾客跑过去看热闹。
徐彦风没有动。
「听……听说那边死人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没来由地心慌,捂着心口问。
「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还是个连死都不会挑日子的人,看她作甚?」
「乔蕴,我爱的是你,想共度余生的也是你,和你完成婚礼最重要。」
他为我戴上钻戒,唇角漾出浅笑。
我相信了他的鬼话,也因为他的坦然镇定,心里安定了几分。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个女孩的身份。
婚后第七年,我父母因为莫须有的经济罪入狱,我家公司落入徐彦风之手,从此改名换姓。
父母惨死狱中的消息传来那天,我被徐彦风绑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
「乔蕴,你还记得我们结婚那天跳楼的那个女孩吗?」
「她叫苏叶,她才是我真正想娶的人,可因为我和你那该死的婚约,我永远失去了她。」
「她那么怕痛又爱美的一个女孩,死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啊。」
「她死了,你凭什么好好活着,你知道吗,她死那天我就在想,我得把你送下去陪她。」
「你在我人生中的唯一价值,就是助我得到乔氏,很遗憾,你现在已经没有价值了。」
「今天,你就尝尝她所遭受的苦痛吧!」
他将我从万丈高崖推下。
我顺着陡峭崖壁滚落,骨骼寸寸断裂,皮开肉绽,鲜血飞溅,最后活活疼死……
噩梦醒来,是我跟徐彦风的订婚宴。
热闹喧嚣的气氛化作梦中尖锐呼啸的狂冽崖风,无情地撕扯着我脆弱的五脏六腑。
我痛得喘不过气来,弓起身子急促喘息。
「乔蕴,你没事吧?」
徐彦风注意到我的不对劲,走到我身边。
我目光仓皇地跃过爱我的爸妈、看似担心我的徐彦风,以及现场觥筹交错的宾客。
亲朋俱在,现世安稳美好。
我却依旧走不出梦里家破人亡和死亡的恐惧。
「没事……」
腿脚发软,高跟鞋趔趄了一下,我下意识抓住徐彦风的手。
他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我,紧张地看向一个方向。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女人。
苏叶。
死在我结婚那天,死在我婚礼酒店的苏叶。
她死后,新闻报道铺天盖地,配图都是她那一半娇俏可爱、一半鲜血淋漓的脸。
比我那场豪华盛大的婚礼更让人记忆深刻。
原来,她不是我的梦中虚构。
她,是真实的存在。
2
我恶从胆边生,想人为制造一场龃龉。
徐彦风甩开我下一秒,我硬生生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
「彦风,我想亲亲。」
徐彦风诧异低头看过来时,我踮脚凑近他的唇。
他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仓促地避开我的触碰,往苏叶那边看去。
吻划过他侧脸,留下一个狰狞模糊的唇印。
「我,我离开一下……」
徐彦风一把推开我,大步往外走去。
他用力过猛,我没能控制住身形,狼狈跌倒。
视线跃过嘈杂人群,我清楚地看见苏叶低头往外跑,一路挥泪。
徐彦风追逐的,正是她的脚步。
我冷冷笑了。
还好,成功给他们添了堵。
但添堵的同时恶心了自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蕴儿,彦风,你们一起去给你们莫叔叔敬个酒――」
我妈含笑回首,看见我的窘态愣住了。
「呀,怎么摔了,疼不疼?」
我妈匆忙将我扶起,语气里的关切不加掩饰。
她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袖传来,熨帖了我寒冷的心,我鼻尖蓦地一酸。
还好,只是订婚宴。
还好,梦中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妈,我没事,我去补个妆。」
我忍着泪意,快步朝徐彦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路过侍酒师身边时,我随手端起一大杯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最后在偏僻的杂物间找到了徐彦风。
大概是太着急,门没关严,开着一条缝。
里面正吻得缠缠绵绵,难舍难分。
如此「激动人心」的一幕,怎么能不留纪念呢。
我这才想起自己走得急,忘带了手机。
不行,得赶紧回去一趟――
只是刚转身,就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肩膀生痛。
「唔――」
来不及发出的痛呼被一双大手掩住。
我陡然扭头,对上一对冷冽深邃的眸子。
那个男人从身后抱住我,以一个绝对禁锢的姿势。
「阿风,你说你爱的人是我,可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订婚?」
屋里苏叶的声音传了出来。
来不及计较其他,我决定「就地取材」。
我就着拥抱的姿势,反手在男人双侧西裤口袋摸了摸,罔顾他的僵硬,掏出了他的手机。
有密码,不影响。
我往上一划,打开照相功能,将摄像头凑近门缝,开始录像。
「我跟她的婚约是小时候家里人定下的,我家人非要讲什么门当户对,叶子,我也是受害者,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屋里,徐彦风摩挲着苏叶后背,轻声安抚。
「如果你爸妈一直不同意你们解除婚约,你是不是还是会娶她?」
苏叶倚在徐彦风怀里,喘得梨花带雨。
徐彦风沉默了。
「既然不能娶我,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苏叶捶打着徐彦风的胸膛,泪落得更急了。
妆容精致依旧,我见犹怜。
「因为我爱你,叶子,我爱的人只有你,没有你我会死的。」
「就算我娶了她,但我只把她当妹妹,你要相信我。」
「叶子,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你,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徐彦风抱紧苏叶,头深深埋进她肩窝。
梦中的一切和现实此唱彼和,交相辉映。
我差点笑出声来。
嘴上说着把我当妹妹,但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对我做过了。
梦里的苏叶死后,徐彦风少了一个「发泄」途径,在我身上展开了更加无度的征伐。
那些个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我以为他是爱我的。
原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3
拿手机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抖。
大概是见我抖得太厉害,身后男人捂我嘴的手下移,架住了我拿手机的胳膊。
我看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皮肤莹润细腻,玉骨一样精致。
「你说,什么都可以答应?」
屋里,苏叶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晃神。
我看向屋内,徐彦风正连连点头。
「那我要去你公司上班,做你助理贴身照顾你,明天就去。」
苏叶勾着徐彦风下巴,语气骄横。
「好,今天就安排。」
徐彦风应声。
「阿风,你是我一个人的,不许碰她。」
苏叶继续发号施令。
「我答应。」
徐彦风喉间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现在,吻我。」
苏叶扬着小下巴,喜滋滋笑了。
徐彦风将她抱到桌子上,低头重新啃噬那两片红唇。
吻得比先前还要激烈缠绵。
天雷勾动地火,箭在弦,一触即发。
「阿风,我好几天没见你,都想你了,给我好不好?」
情到浓处,苏叶娇俏撒娇。
「不行,门是坏的,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徐彦风哑着嗓子拒绝。
「那就快一点嘛……」
苏叶纤细光裸的小腿缠上徐彦风的腰,暗示意味十足。
徐彦风偏头往门边看了一眼。
身后男人比我反应快,带着我往一侧闪躲。
徐彦风没有发现我和门外的动静,紧锣密鼓投入了跟苏叶的「战斗」。
身后的男人也没有松开我。
他双臂如铁笼,将我深深困住。
女人暧昧颤抖的媚吟声传入耳中,似难耐又似畅快。
我努力挪回门缝边,继续录像。
小小一个手机,收拢了所有的声与色。
视频保存成功后,我切换模式,关闭闪光灯,拍了几张照片。
做这些时,我心里有兴奋、快慰、鄙夷、失望、憎恶等诸多情绪,唯独没有紧张羞怯。
身后的男人始终安静地纵着我行事,却在我脱力地往后靠时,单手稳住我身形,继而转身离开。
连手机都不曾索回。
他退开的瞬间,我感应到某处柔软的复苏。
酒气上涌,我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快步跟了上去。
男人走得很匆忙,连头都不敢回。
拐过连廊,他拿出房卡刷开一扇门,抬起大长腿跨了进去。
我仗着身段软,在门合拢的瞬间闪了进去。
「你――」
他这才注意到我,诧异开口。
脚下是厚实的地毯,我将手机和鞋子一丢,用后背抵上门,抬手搂住他脖子。
「做、吗?」
我膝盖上顶,舔吸他锐利的喉结。
女人特别容易被美艳瑰丽的事物所吸引,对男人也是。
何况是一个长得颀长挺拔,骨相俊美、五官如被上帝之手抚过的男人。
徐彦风在我身上留下过印记和气味。
他有了别的女人,却依然对我这身皮子爱不释手。
但,再美好的皮子,不过是一层皮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乍来的真相气疯了,还是本就天性如此。
此刻,扭曲变形的心态促使我,用新的味道来覆盖,来摧折。
用一场不管不顾的沉沦,暂时忘却眼前事,以及,证明自己还活着。
「是他对不起你,但你不必自寻堕落。」
他控住我作乱的腿,冷声拒绝。
「什么叫堕落?看了场动作片,还不许我遵循本能及时行乐了?」
我轻柔抚弄他抓我膝盖的手,仰头挑衅,「再说了,你也想不是吗?」
他没说话,居高临下跟我长久对峙。
眼眸浓稠像墨,瞳孔深处潜藏着火焰,是我无数次在徐彦风眼中见过的神色。
「怎么,瞧不上我?」
我扯住他领结,将他拉低了几分,凑到他耳边挑衅,
「还是你不行,中看不中――」
「用」字还没出口,他悍然扣住我下巴,低头攫住我的唇。
我闭上眼,放纵自己沉醉一场陌生的欢愉……
4
酒醒时,男人已经离开。
手机在床头柜上,一划就开。
已经没有了锁屏密码,但 SIM 卡还在。
我径直打开相册。
里面很空,但我拍的那几张照片和视频还在。
我松了口气,裹着被子躺回床上。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我隐约记得,他抽身离开时衣服仍好好地穿在身上,整洁优雅,体面从容。
唯独我,里里外外一片狼藉。
他或许不认识我,但我记得他。
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他,在我和徐彦风结婚那天。
毕竟他长了张太过禁欲而精贵的脸,只消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依稀记得,他是徐彦风的表亲。
我在脑海中将梦中一切过了一遍,又回顾起今天的兵荒马乱。
不管愿不愿承认,青梅竹马二十几载,徐彦风变心是事实。
而我这个旧爱,终究变成了一抹难堪的蚊子血。
更可笑的是,说什么婚约不能解,说什么门当户对,不过是他家公司捉襟见肘,我恰好愿意拿自家公司填他家那个无底洞,用我用顺手罢了。
但,想把什么便宜都占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划算的买卖。
我重新拿起手机,给闺蜜许晴晴打电话,托她帮我带身衣服。
在她言语轰炸之前,我果断挂断电话。
今天是我跟徐彦风订婚的日子,宾客都没送,我这个「女主角」就消失了大半日。
不用想,他们大概找我都找疯了。
「哇塞,躲在这里享清闲,你都快被报失踪人口了知道吗?」
许晴晴来得很快,看见我就发出尖叫。
「还种了这么多草莓,乔蕴,你还要不要出去见人啦?」
她伸手戳了戳我脖子。
我愣了一下,抢过她手包找出化妆镜,对着脖子照了照。
果不其然,几枚紫红色的吻痕刻在白皙的脖颈上,鲜明又夺目。
「啧,狗男人!」
我将化妆镜一丢,没好气骂了一句。
「切,还有脸骂,你要不愿意,谁还能强迫你不成?」
「乔蕴,别怪姐妹没提醒你,男人是消耗品,你们刚订婚,来日方长,悠着点。」
许晴晴将手中提着的衣服和药丢给我,促狭打趣。
「不是他。」
我拿出袋子里的水,打开喝了一口,言简意赅解释。
「你……你的意思是,你在跟徐彦风订婚这天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许晴晴惊呆了,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只能说,我跟他不分彼此。」
想起偷看的那些墙角,我无情嗤笑。
许晴晴这下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他……徐彦风他外面有狗了?」
「你们婚都定了,你打算怎么办,怎么跟你父母解释?」
「你是想报复他吗,方式是不是有些极端了?」
「还有,今天的男人是谁,你了解他吗,还没有做措施,万一他不干净呢?」
许晴晴话都停不下来,看起来比我还着急。
「吵。」
「别担心,我有分寸。」
我有些头疼,打断了许晴晴的碎碎念。
因为我们并没有真正发生关系,并不需要担心这些。
昨晚我隐约听见那个男人说,不想我酒醒后后悔。
后来我便睡着了。
「对了,手机号,你给我打电话用的不是你手机,是不是他的?」
许晴晴突然站起身,「现在是实名制,一查就知道他身份了,我――」
「没必要,一场春风度,谁也不用对谁负责。」
「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去跟我爸妈说我没事,让他们别上火。」
我抽下许晴晴脖子上的丝巾,皮笑肉不笑,「去吧皮卡丘。」
她翻了个大白眼。
「乔蕴,你使唤人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感情我就是个工具人是不?」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听话地往外走。
「对了,别暴露我,也别跟徐彦风正面刚。」
我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
换来她一句低啐。
5
许晴晴走后,我没了困意。
冲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我靠在床头,沿着梦中线索,捋出了一条完整的时间轴。
桩桩对应后,我不得不承认,梦中的一切极有可能都会发生。
我不知道那是天降预警,还是我的前世。
但我知道,如果不想重蹈覆辙,我就得行动起来,改变一切。
心里有了盘算后,我联系公司安防监控负责人程潇,让他马上准备十几个针式摄像头。
然后订了闹钟,倒头继续睡。
那个男人没有再回来。
当晚十二点,夜深人静,我裹上丝巾离开了酒店。
程潇已经拿着公司布防图纸,候在了公司。
「哪些地方没监控,圈出来。」
我将一支笔丢到他面前。
程潇手脚麻利,很快圈了出来。
「这几个地方都安排上,看下装哪里不容易被发现。」
我指尖点过图纸上几个地方,问他。
程潇顿了一下。
「乔总,茶水间、您办公室安监控我还能理解,但休息室、更衣室和你的个人浴室,是不是……」
程潇轻咳两声,话没敢说完。
「出问题我一个人担着,你,年底奖金翻倍。」
我笑眯眯看着他,「敢不敢做?」
「那终端?」
他妥协了。
「终端连我办公室不常用的那台电脑上,记得加密。」
我目光掠过他带来的一大包工具,「动手。」
他手脚利索爽快,逐房间分析哪里最容易被发现,哪里是死角不容易被察觉。
我仔细审度了一番,盯着他把摄像头一个个安装好。
天蒙蒙亮时,所有设备调试完成。
「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记住,你是签了保密协议的。」
我冲程潇一笑,转身离开了公司。
爸妈下楼用餐时,我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捧着温牛奶,笑吟吟等他们。
「野丫头,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说消失就消失,还把不把我们这两张老脸放眼里啊?」
我爸一见我就拉下脸。
「蕴儿一向懂事,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嘛。」
我妈在一旁拉偏架。
「正是因为把你们放心里才消失,爸,妈,给你们看个好玩的。」
我放下牛奶,将一旁的手机递给他们。
「这……乔蕴你还知不知羞!」
暧昧的声响传出来时,我爸羞得当场要扔手机。
「不好意思,忘记把进度条拉回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拿回手机,将进度条拖到最前面。
「视频是我昨天拍的,那男的是徐彦风。」
爸妈要开口前,我适时补充。
这一次,他们沉默地看完了视频。
「说说,有什么想法?」
我爸放下手机,沉声问我。
「我要徐彦风能死多远死多远,徐家能多凄惨有多凄惨。」
我抬手取回手机,笑得言不由衷。
「说认真的。」
我爸瞪了我一眼,声音严厉了几分。
「哦,我跟徐彦风婚约不用动,你们之前对他如何,今后还如何,我暂时不想撕破脸。」
我敛了所有笑意,说得一本正经。
爸妈没有追问,答应了。
「你们今天跟徐家的合作可以继续,但合同得改,徐氏想要钱,让他们写欠条或拿等额股份来换。」
「如果他们写欠条,要写明还款期限三个月,逾期日息 1%。」
我微微勾唇,笑得狡黠,「记得提醒他们,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爸妈有些吃惊,但没表示异议。
「欧了,你们吃饭,爸,下午去徐氏记得带我一起哦。」
我打了个哈欠,在他们脸上分别亲了一下,上楼补觉去了。
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无人窥见处,我眼底泪水氤氲。
爸妈心地仁善,不忍多年至交罹难,但我知道,若按梦中轨迹,徐家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心慈手软。
梦里的那些诡谲凶残,我不打算告诉他们。
但让徐彦风能死多远死多远,徐家能多凄惨有多凄惨,这话不是玩笑。
我必拔除徐氏,让它再不能威胁到我家人分毫。
6
我爸跟徐彦风他爸谈合同时,我溜达到徐彦风的办公室。
边上多了张办公桌,坐的是苏叶。
杏眼柳叶眉,长了张精致可人的娃娃脸,白皙纤细,幼态感十足。
是我再怎么努力都学不来的气质。
「呦,新面孔,去,给我磨杯咖啡。」
我坐到老板椅上,悠哉哉指使她。
「我只会泡茶,不会磨咖啡……」
她愣了一下,婉拒了。
「不会磨还是不会学,是我使唤不动你,还是徐氏供了尊新菩萨?」
「知道我是谁吗?徐氏未来老板娘,跟我顶嘴,还想不想干了!」
我随手抄起桌上一个摆件,朝她脚边掷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眼睛顿时红了。
「我,我教她。」
一旁的刘秘见状,匆忙站了出来。
「乖。」
我歪着头,冲她挑了挑眉。
咖啡二十分钟后才送来,办公桌宽大,苏叶放在了离我三臂远的位置。
「放那么远,是你喝还是我喝?」
我面露不悦,继续闹幺蛾子。
她重新端起咖啡,战战兢兢走到我身边。
我伸手去接。
她将咖啡往我手上递时,故意将杯口朝我手背倾斜。
她刚要撒手,我飞快地窜了出去。
「亲爱的你回来啦!」
我「小鸟依人」地往徐彦风面前扑,躲开了那杯滚烫的咖啡。
「咚――」
「啊――」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杯子坠地声和一声惨叫。
「叶子――」
徐彦风与我擦肩而过,直扑苏叶。
「是不是烫到了,严不严重?我看看。」
他将苏叶抱到桌子上,脱下她的鞋就去检查她脚背。
完全忘了我在边上。
「咔嚓――」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我赶紧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闪光灯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乔蕴,你……」
徐彦风惊恐地看向我,脸色超级难看。
「呀,这么紧张,我都以为她才是你未婚妻了。」
我佯装困惑,「徐彦风,你是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好吗?」
「哪有,这不看人家是一个柔弱小女生嘛,乔蕴你别生气……」
徐彦风赶紧撇开关系,走到我身边想拉我手。
「不是就好,刚好我身边缺个助理,平时又很闲,你看她,这么笨手笨脚的,要不把人交给我,我免费帮你调教几个月?」
我往书架一靠,双手抱胸,躲开他的脏手。
徐彦风傻了。
苏叶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徐总,不要……」
她大眼蓄泪,期期艾艾求情。
「我跟我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我喝了一声,扭头看徐彦风,「一个还没用顺手的新人,彦风,你不会拒绝我吧?」
「乔蕴,你今天怎么了,她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徐彦风迟疑问我。
「啊,得罪?」
我眨了眨眼睛,笑了。
能看出来我故意针对苏叶,不算瞎。
「想什么呢,我跟她第一次见,她哪里会得罪我,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容易得罪。」
「公司马上要上市了,你平时那么忙,你的助理哪个不得八面玲珑独当一面,何况是特助,她这么笨,不合格。」
「我可是为你着想,徐彦风,你到底是不舍得放人,还是觉得我不配带她?」
我暴力将苏叶的胸牌扯了下来,语气冷沉阴森。
「你怎么会不配呢,乔蕴,我不是心疼你,怕你累着嘛……」
徐彦风笑得很尴尬。
「这天下没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要不我给你做特助吧?比翼双飞,夫唱妇随,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我眼珠子转了转,再次「异想天开」。
这一次,徐彦风脸都憋红了。
我冷笑出声。
不怪他,他想吞噬乔氏,怎么可能把我放在身边。
「呀,爸爸合同不知道签完没有,他答应今晚带我去吃海鲜火锅的,我去看看。」
我挣开徐彦风的手,往会议室跑去。
离开的刹那,我没有错过徐彦风精彩纷呈的脸。
我的威胁直白又简单。
苏叶和我爸的钱,他只能保一个。
徐彦风听得懂。
7
我「不知分寸」地往会议室里扎时,被徐彦风拉住了。
「乔蕴,小苏的脚受伤了,给她三天时间好不好?」
他已经做好表情管理,问得小心翼翼。
「好,爸爸们都在忙,我们先去餐厅吧?」
我扯住他袖角。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应。
「脚疼,抱我。」
我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苏叶,冲徐彦风展开双臂。
徐彦风硬着头皮,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我在他怀里快乐地晃着小腿,好像我们之间从没有任何矛盾。
当晚的饭,徐彦风没吃成。
他从他爸口中得知那笔注资是拿欠条换的,气得拂袖而去。
但我胃口变得更好了。
第二天,我复工,在公司忙到飞起。
知道酒店那个男人的身份,是在下午的茶话会上。
我进茶水间接水时,看见许晴晴和几个女员工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地欢快。
依稀听见她们提到了徐彦风。
「看什么呢,这么兴奋?」
我喝了口水,好奇问。
「当然是看帅哥,超级无敌大帅哥,乔总要看吗?」
许晴晴朝我飞了个媚眼。
「没兴趣,你们看吧。」
我取了块小蛋糕,坐到靠窗的空位,小口吃着。
大概因为我在,她们中断了先前的话题,换了新的。
察觉到自己「碍事」,吃完蛋糕,我就离开了。
十分钟后,许晴晴溜进我办公室。
「徐彦风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事你知道不?」
她凑到我耳边,跟我交头低语。
「啊?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老实摇头。
「刚讨论的就是他,大帅逼,帅得惨绝人寰,可惜了,命不好。」
「据说他母亲才是徐彦风他爹徐豪的原配,只是徐豪没跟他母亲领结婚证,转头迎娶新欢,他就从嫡长子变成了私生子。」
「他母亲羞愤自杀后,徐豪将他接回徐家养了段时间,只是做贼心虚,不敢承认他的身份,对外说他是徐彦风的远房表哥,后来把人送出国了。」
「他跟的是母姓,叫沈恪,前天订婚宴他也在,不知你见过没有,不过嘛,人现在应该已经回 M 国了……」
许晴晴絮叨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照片拿来,我瞧瞧究竟有多帅。」
我放下手中文件,朝许晴晴伸出一只手。
她拨弄了几下手机,递到我手上。
照片是偷拍的,但男人的五官极其标准漂亮,眼神幽深,长睫根根分明,下颚线也利落干净。
是我在酒店「霸王硬上弓」的那个男人。
我恍然悟到什么。
原来徐彦风中途「变心」,是有悠远的家学渊源啊……
「还行吧,但人再帅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打算飞 M 国去找他?瓜吃完了,回去工作。」
我敷衍地打发了许晴晴。
她差点噎死,气鼓鼓拿上手机离开了。
……
苏叶如期来我身边「入职」,不知徐彦风怎么说服她的。
三天不见,她脸色消瘦了一圈。
大概是先前那一面让她印象深刻,她看起来很怕我,很少往我面前凑。
我没真想带她,只是想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放着,等着徐彦风上钩。
一想到梦中,她用一死,将我精心策划了三个月的婚礼搅得乌烟瘴气,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把她丢给了助理带。
徐彦风一直不大乐意往我公司跑,但有了苏叶在后,他来得勤快了很多。
我很欣慰。
毕竟我不是苏叶的目标受众,她的茶艺,只有在「徐彦风们」面前才有用武之地。
关于我跟苏叶有没有过节,徐彦风试探过我好几次。
我明确地告诉他,没有,也表现得毫无破绽。
我还经常出差,或者找借口请假不来上班,却隔空给苏叶派了很多需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的简单工作。
徐彦风胆子越来越大,经常在我办公室对苏叶「动手动脚」。
他清楚我公司所有监控的位置。
但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灯下黑」。
8
他们在做,我在看。
一开始,我尽情放任他们,给他们造成一种「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错觉。
于是,素材库内容愈加充盈。
我还偷听到他们的不少「小九九」。
许晴晴私下提醒我几次,我让她稍安勿躁。
她秒懂。
后面有一次,那两人在休息室擦枪走火,我直接闯了进去。
苏叶反应奇快,当即钻进了衣柜。
我猜,大概是这段时间在公司「偷」,训练出来的。
「彦风,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
我手摸上徐彦风额头,当初飙起大戏。
「没,就是这里不透风,热……」
徐彦风匀着呼吸,顾左右而言他。
我扑哧一笑。
我不仅知道休息室闷,还知道衣柜里更不透气。
于是,我决定给他们添点教训。
那天,我反锁了休息室的门,在办公室跟徐彦风极尽暧昧了大半天。
苏叶被困在柜子里,从休息室出来时面无人色,来了个「见光晕」,我主动替她叫了救护车。
……
后来,徐氏想承接一个大型园林设计案,但他们的策划团队不给力,徐彦风习惯性「求」我帮忙。
还特意叮嘱我,用他的邮箱跟对方对接。
我嘴上答应,转头就「阳奉阴违」。
梦里那一世,这个项目被「徐氏」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却为徐氏带来最为绵远的效益,堪称「常青藤养老项目」。
这一次,我觉得成果理应物归原主。
但苏叶在公司,我怕她跟徐彦风泄密,决定先解决她。
「那个苏叶我不想要了,你想办法让她主动离职。」
我吩咐助理。
苏叶不堪折磨,半个月后请辞,我打着替徐彦风照顾她的名义,婉拒了。
后来徐彦风几次来要人,我才大度地放了人。
苏叶不来我公司上班,就会有更多精力缠着徐彦风,于我有益无害。
离订婚已满三个月,我爸注资徐氏的那一大笔资金,徐氏已经还了,我去财务查过账。
毕竟,1% 的逾期日息,他们承受不起。
那些多余的摄像头没了用武之地,我让程潇暗中拆了。
接下来,我紧锣密鼓地投入了新的战斗中,跟团队加班加点做方案。
打理好初始环节后,我频繁出入酒桌,跟园林项目各个负责人套近乎,逐个拿下。
需要的时候,拉上我爸或者徐彦风。
但我一直用行动暗示对方老大,这个项目由我全权对接负责。
对方明确表示合作意向后,徐彦风很开心,对我热络殷勤了好几分。
「乔蕴,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完美最厉害的女人,美丽又强大,是我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我上辈子到底积了什么德,才能遇见这么好的你啊,我真的爱死你了……」
他不吝词汇地夸赞我。
我知道,他实际只是想夸我蠢和省心。
他夸我时我总忍不住想,我前前世到底做了多少孽,才导致梦里那世被他骗那么惨的。
还是说,梦里的我眼瞎又恋爱脑,活该被坑?
想想就糟心……
徐彦风每次表现出「求欢」的意图,我都找借口拒绝了。
有时候我还没找到说辞,他手机就响了。
来电大多数来自同一个人,他的备注是:建业苏总。
我简直要笑死。
一朵攀附在大树上夺取别人养分和生机的菟丝花,哪里配称「总」?
「彦风,你要是忙就去吧,不用管我。」
我每次都非常善解人意地送徐彦风「上路」。
苏叶看似「娇弱」,实则战斗力强悍。
她以一己之力牵制了徐彦风,让他完全没精力注意到我做的那些手脚。
合同签订那天,我让我爸以乔氏的名义,在「宴今朝」摆了桌酒席,邀请了对方公司所有高层。
宴今朝的大包厢都带会议功能、可以连麦讲话和 K 歌。
那一晚,是我梦醒后最扬眉吐气的时刻。
我兴致很高,真诚地跟他们推杯换盏,感谢他们的认可和信任。
我爸从一开始劝我「少喝点」,到最后变成了「你开心就好」。
对方高层们笑着打趣,但体贴地不再劝我酒。
许晴晴说徐彦风已经得知消息,车开进了酒店地库时,我提出唱个歌助兴。
我选的是《火红的萨日朗》。
热烈奔放的曲调一出,酒宴气氛被掀到高潮。
一曲终了,徐彦风刚好闯进来,他什么没说,生气地把我往外拽。
我听之任之,悄悄将无线麦往身后藏。
9
我被徐彦风拖进了一间无人的包厢。
「苏叶,你竟敢耍我?」
「你不是答应我以徐氏的名义谈合作吗,为什么最后花落你乔家?」
他用力扇了我一巴掌,表情狰狞,比罗刹还可怖。
精心谋划步步为营,我从没想过,他会一上来就动手。
「我,我错了,那段时间同时忙几个项目,定稿时手误落了乔氏,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彦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好不好?」?
「我们已经订婚了,我爸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不是说徐乔一家,我家的就是你家的吗?」
我将无线麦塞进死角,「委屈巴巴」地示弱。
这款麦功能强大:无噪音,静音接收,终端设备发声。
我不怕徐彦风发现端倪。
「以乔氏的名义签合同,走的就是乔氏的公账,这能一样吗?」
「乔蕴,我再三跟你强调,我爸很重视这个项目,我想要这个项目,你为什么就是记不住?」
「上次的事也是,说好订婚后就无偿注资,最后还不是逼着我爸打了欠条!」
「你还要走我公司助理,想方设法折磨她,她是我的人,哪里轮得到你欺辱!」
「乔蕴,是不是订了婚,你就觉得我非你不可了啊?贱人,打你都是轻的!」
徐彦风怒气迸发,狠狠将我掼在墙上,和梦中的狠戾如出一辙。
后背撞得生疼,我半天没说出话。
所有侥幸和不信,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我彻底明白,若我继续像梦中那般听话顺从,死亡将是我最终出路。
「不是跟你说了吗,公司是我爸的,钱怎么花是他的事,我管不了。」
「再说了,你徐氏需要注资,我爸准时把钱打了过去,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彦风,你公司是不是又缺钱了?如果缺你就跟我说啊,我去跟我爸要。」
「我不知道苏叶跟你说了什么,但我真的没找她不痛快,我把她交我助理带的,说是我朋友的朋友,让她上点心,我不知道她背着我做了什么……」
「彦风,你宁愿相信一个助理,都不肯相信我吗?明明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今天的新合同还没履行,我可以跟他们负责人沟通,重新签,以你徐氏的名义签。」
我放低了身段求饶,「彦风,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打我……」
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徐彦风,他更生气了。
但,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不管是不是你授意的,苏叶在你那里受了委屈是事实!」
「贱人,几次三番的,是我给你脸了吗,以至于你现在越来越不招人喜欢了。」
「不给你点教训,你怎么能学会把我放在眼里!」
徐彦风欺身逼近我,一把掐住我咽喉。
「彦风,你……别……别这样,我害怕,你掐的我很难受……」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先松手好不好……」
咽喉气管被挤压,我呼吸困难,只能掰着他手指,为自己争取喘息空间。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救兵」却迟迟不到。
我突然憎恶起这家酒店的豪华大气了。
弯弯绕绕四通八达的路、密密麻麻的包厢,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才能找来。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离他不远,但徐彦风中途开过好几次门,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在哪。
照这架势,我今天怕是要脱层皮。
想到这,我悚然一惊――
还是说无线麦的信号不好,这边的动静没传过去?
「晚了,不给你留下点深刻教训,你怎么能记住!」
「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包间吗?因为这里有一扇暗门直通停车场,喏,就在那边。」
徐彦风往一个方向指了指,手上又使了几分力。
「乔蕴,你放心,我舍不得杀你,但这口恶气得出。」
「皮肉伤嘛,养一养就好,你养伤期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会跟你爸妈说,你实在是太爱我了,非要住在我家,他们会信的。」
徐彦风笑得猖狂,在我要窒息时突然松开钳制。
气入咽喉,我顿时咳得撕心裂肺。
徐彦风却趁我蜷在墙角咳嗽不止的时候,凶神恶煞地揪住我头顶头发。
「听说人的头骨很硬,来看看到底是你头硬,还是墙硬。」
徐彦风将我的头往后撞去――
10
命悬一线之际,包厢门被大力撞开。
来人大出我所料。
是酒店的那个男人,徐彦风他哥,沈恪。
他大步上前,一拳打在徐彦风侧脸,拳拳到骨,振聋发聩。
徐彦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咳嗽停不下来,我还是在一旁看呆了。
「啊,怎么打起来了?」
「小蕴,你怎么了?」
「别打呀,再打要出人命了――」
不一会,我爸和一众老总乌泱泱跟了进来,发出串串惊呼。
但屋里形势明朗,他们都能看得明白。
酒店经理当场报了警。
徐彦风被这阵容吓傻了,带着满头血,手脚并用往外爬,被几个人当场制住。
「小蕴,走,爸爸带你去医院。」
我爸弯腰要抄起我。
「乔叔,我来。」
沈恪大步走了过来,抢先把我抱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抱得动。」
我爸明显不乐意。
「爸,你腰不好,让他――」
我打断我爸。
只是话没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我爸没再争。
沈恪在酒店经理的指引下,顺着暗门往车库走。
走之前,他狠狠剜了奄奄一息的徐彦风一眼。
我总感觉他没打过瘾,在生闷气。
「快开车,去医院。」
沈恪把我往副驾驶塞的时候,我爸直接钻进了后排座位。
想起裤子口袋里的录音笔,我扭了扭屁股,扯松安全带去抠。
还好还好,还在工作,没坏。
沈恪刚坐上驾驶位,看清我手里的东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但他没说什么。
上了马路,沈恪油门一轰,一路不知连闯了多少红灯,看得我心惊肉跳。
「安……安全第一,别开那么快。」
我爸在后面忍不住提醒。
「我有分寸,乔叔您别担心。」
沈恪嘴上应声,同时将车速降了一丢丢。
「对,我就嗓……嗓子难受,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一边咳,一边弱弱插话。
「你闭嘴。」
沈恪没跟我客气,声音比脸色还冷。
我没敢再吱声。
虽然我觉得他没权利吼我。
有惊无险到了医院,我一步路都没走,所有检查都是沈恪抱着我做的。
我颈椎和神经没受伤,但脖子上几处软组织挫伤,肿了,血液循环出现一点问题,导致大恼有些缺氧。
后背还青了一块。
我在医院住了下来,我妈赶了过来,见到我就哭了。
我屁都不敢放,因为我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丑(cǎn)。
沈恪赶不走。
我爸妈问他是我什么人时,他就盯着我不说话。
我也不敢解释我们那荒谬的关系,只敢说他是徐彦风他哥。
警察过来做笔录时,说沈恪有「不正当防卫」的嫌疑,问我跟他的关系。
我不希望沈恪被无辜波及,捏了我跟徐彦风感情早已破裂、沈恪是我新男友的瞎话。
不过我说我跟徐彦风婚约还在,不想刺激我爸妈,求警察蜀黍帮我保密。
他们答应了。
走之前,他们带走了我的验伤报告,说是量刑用。
徐彦风被抓,他的劣迹以闪电的速度在企业圈内疯传,人称「软饭硬吃男」。
我一点不奇怪。
宴今朝人均消费水平至少四位数起步,去那里吃饭的非富即贵。
圈子就这么大,不爱吃瓜的是少数。
但我也烦恼,因为许晴晴来医院看我,看到了沈恪,逮着我好一通逼问。
我只能告诉她,那天在酒店,是沈恪。
她很伤心地说她失恋了。
我让她滚。
11
住院期间,我频繁做梦,精神日渐萎靡。
先前「预警梦」中很多模糊的情节,逐渐串联成线。
我知道了,我跟徐彦风结婚后,那个无数次跟徐彦风作对的人就是沈恪。
他远在大洋彼岸搅弄风云。
梦中,我始终坚定地站在徐彦风那边,一次次帮他渡过难关。
这一世,我决定谁都不站,让他们窝里斗。
我一旁看热闹,不定时还可以添把火。
徐彦风拘役期间,他父母数次来替他求情。
我出院那天,爸妈替徐彦风说了话。
「爸,妈,你们确定要放过他?」
我没立即答应,认真跟他们确认。
「我们找律师咨询过,轻微伤,撑死关他三年,不够。」
「再者,徐家和乔家生意往来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也需要时间抽身。」
「我们在商海沉浮多年,习惯了放长线钓大鱼,小蕴,你能理解吗?」
我爸就说了这三句话。
一句「不够」我就知道,他们已经看清了徐彦风的真面目,以及徐家的无耻嘴脸,起了跟徐家了断的心思。
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答应出具《谅解书》,前提是解除婚约。
徐彦风爸妈自觉理亏,权衡利弊后,同意了。
婚约一解除,沈恪更加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面前,细细帮我打点着一切。
被徐彦风控制的恐惧让我明白,我们力量上存在巨大悬殊,在他彻底消失前,我需要一个依仗。
沈恪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骨子里流着跟徐彦风一样的血,但沈恪人品甩了徐彦风几十条街。
美人温柔体贴,赏心悦目,我寻了个由头搬了出去自己住。
沈恪打着我男朋友的旗号住进我家。
我没赶他。
徐彦风教会了我,做人当遵循本心,及时行乐。
不需要谈感情。
但我还是不放心,让我爸给我找了个靠谱的女保镖。
神奇的是,跟沈恪住一起后,我不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预警梦。
睡眠质量都提高了不少。
园林项目的完美促成,让我爸看到了我的努力与实力,他频繁带着我出入各个商圈,将我介绍给自己的生意伙伴。
美其名曰:提前放权,和我妈去周游世界。
梦中,徐彦风用心疼我、不舍我辛苦劳累的糖衣炮弹蛊惑我,一点点架空我。
但背地里不停压榨我的剩余价值,让我为他所用。
我本意是等徐彦风一无所有,就大权一扔,满世界浪荡去。
但看到我爸两鬓生出的花白头发,心软地咽下了回怼他的话。
虽然动了「放权」的心思,我爸妈做事还是很给力。
他们找各种理由收回在徐氏的应收款,中断对徐氏的「慈善援助」,还终止了和徐氏的几个在谈项目。
徐氏有几个合作方是我爸的好友,见状果断切断合作。
??????????????????一时间,徐家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徐彦风终于发现了我不可替代的作用,来我面前痛哭流涕。
甚至当着我全公司员工的面,跪地忏悔,求我原谅。
但我大梦已醒,早就明白了幸福要靠自己给,事业才是女人最大的安全感。
我只是在等,等一个关键时刻,给徐氏迎头痛击。
每次来,徐彦风都会带上一捧我最喜欢的铃兰花束。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他希望我念在二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上,原谅他这一次。
有时还会当场表演自残。
我烦不胜烦,通知大楼安保部,不许再放他进来。
后来,徐彦风追到我住处。
开门的是穿着大裤衩,一身爪子印的沈恪,徐彦风当场疯了。
他们在楼道热火朝天地打了一架。
我则裹着浴巾,在一旁津津有味看热闹。
12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徐氏上市静默期第三个月,一段段视频在网上出现。
都是苏叶在我公司上班期间,跟徐彦风暧昧不清的画面。
角度千奇百怪,都是偷拍。
同时有更多热心网友跳出来,提供了徐彦风跟苏叶早就开始交往、现在仍在交往的证据。
前几个月徐彦风给我送花、去我公司忏悔的那些视频还挂在网上。
一时间,徐彦风脚踏两条船、伪君子的骂名彻底坐实。
这些年徐彦风对外都是二十四孝男、青年才俊、翩翩公子的形象。
人设陡然坍塌,全网哗然。
事件热度刚被徐氏公关压下,又会有新的蹦出来。
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
IP 来自全球各地,查到最后都没查出始作俑者。
上市静默期是公司对市场做的一种承诺,也是一种市场保护。
这些视频没伤徐氏根本。
但徐氏形象还是受到波及,股票价格伏伏起起伏伏,牵动着每个股民脆薄的小心肝。
大股民们的信心更是受到影响。
徐彦风几次隔空质问我网上的事是不是我做的。
我直接给他发了律师函,告他诽谤。
徐氏敲钟那天,某酒店员工在网上发布了我跟徐彦风订婚那天,徐彦风跟苏叶欢好的视频。
一个自称宴今朝员工的神秘网友,发了我在宴今朝被徐彦风殴打威胁的音频。
敲钟日,原本是一个企业最为辉煌荣耀的时刻。
徐彦风又是徐氏早就钦点的继承人。
这两段丑闻一出,徐氏当天股价跌到冰点。
徐氏直接成为天下笑谈,敲钟日也被戏称为「丧钟日」。
最受网友关注的,是徐彦风说的那些话。
无数网友套用徐彦风的话术,用各种腔调在网上配音恶搞。
【婚约是家里定下的,我爱的人只有你,除了婚姻我什么都能给你。】
【不是我想娶她,但我只能娶她,我虽然得到了两个女人的爱,但其实我才是受害者啊。】
【爱我吗?爱我你就嫁给我,从此咱们相亲相爱一家人,你家的就是我家的。】
【岳父,我公司又缺钱了,快打钱,不然我要你女儿好看!】
【助理是真爱,媳妇是意外,媳妇可杀,助理不可辱也。】
【亲爱的,咱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试试你头硬还是墙硬,哦不,是我心硬。】
【每日一问:贱人,今天学会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这些段子给我带来不少乐子,让我心底的戾气都散了不少。
只是,我在酒店偷拍的视频发布后,沈恪找我索要手机。
「多少钱,我转你,一万够不够?」
我直接打开了跟他的聊天框。
虽然那个手机在我家抽屉睡大觉,没有被派上用场,但我就是不想还他。
沈恪说我拿钱羞辱他,逮着我一通「拾掇」。
还说我实在不想还,可以换一种方式偿。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
这一次,徐氏花了大手笔,迅速买通各个媒体和网站,下架音视频和帖子。
但不少人手上有存货,徐氏也有不少对家,网上风波一直没能停止。
徐氏的股价继续伏起伏起伏起伏,但仍坚强地活着。
我没太失望,因为我本就没指望徐氏被这点小事打倒。
我要的,是徐氏破产清算。
接下来的几年中,我按梦中警示,将梦中徐家签下的项目一个个收入囊中。
如果是竞标案,我就以比徐氏低的标的额拿下。
徐氏以为自家公司出了内鬼,大查彻查了好几轮,人心更加不稳。
为达目的,我有时无所不用其极。
好几次被沈恪撞见,我以为会出变故,但他都没出卖我。
甚至在背后推波助澜,助我成功。
我还发现他是做预算一把好手,能让我在拿下项目后,有最大的利润空间。
突然明白了徐彦风用我时的心情感受……
13
我爸妈属于佛系企业家。
野心不大,不想上市,徐氏算是乔氏一手「奶」大的。
徐乔决裂,带来长远后遗症。
徐彦风他爹徐豪,眼尖公司一日不如一日,终于意识到根源在徐彦风身上。
但他年事已高,私生女不少,儿子却只有第一个。
血缘上唯二的儿子,早打上了别人家的标签,自然舍不得把徐彦风「放逐」。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去我家拜访。
彼时,我已经是乔氏真正的掌权人,沈氏早实现质的飞越,巴结者无数。
我爸妈直接把我叫了回去。
徐豪当着我父母的事,说了不少我小时候的事。
我不为所动。
「小蕴,恪儿的身份,你想必知道了吧?」
「听说你们在一起好几年了,你要是不喜欢彦风,婚约转到恪儿身上也是一样的。」
「都是一家人,你看,伯父有难,你能不能伸伸援手?」
徐豪局促地坐在我面前,连茶都不敢喝。
「听说过,但我自是不信,徐叔叔,您姓徐,他姓沈,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再说了,婚约是陋习,徐公子都不屑一顾,教训我已经领教过了。」
「我们年轻人凡事讲求水到渠成,我跟沈恪谈婚论嫁尚早。」
我将他杯中放冷了的茶水倒掉,换了杯热的,旧事重提。
「徐叔叔,您也知道,徐公子伤我辱我弃我是事实,伤疤好了,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
「之前公司是爸妈在管,我在徐公子那边吃了苦头,他们爱女心切才跟徐氏决裂,但我可没说过不跟徐家合作的话。」
「商人逐利,徐氏如果有什么好的项目愿意跟乔氏分一杯羹,我自然不会推拒,就是门槛可能会高一些,希望您理解。」
「但有一点,我会敬徐公子而远之。」
我将茶盏推到他面前,「毕竟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徐豪一口茶都没喝,告辞了。
「不好的项目别往乔氏递,好的项目乔氏要吃大头,这话就你敢说。」
看不到徐豪的背影后,我爸笑得乐不可支。
「天底下值得合作的公司和项目那么多,可不缺徐氏一个,不是吗?」
我将徐豪那个茶盏丢到一边,无所谓笑笑。
「一朝被蛇咬,小蕴,你这是暗示徐豪夺徐彦风的权吗?」
我爸好不容易才敛了笑,问。
「他儿子在公司和我之间选了苏叶,我只是让他在公司和儿子之间做个选择,不行吗?」
我斜嗔了我爸一眼。
「行行行,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了了,那就不管了。」
我爸往摇椅上一靠,晃悠悠摇摆起来。
我妈一直在一旁安静看书,突然看了过来。
「蕴儿,你跟沈恪在一起三四年了吧,真的没结婚打算?」
她轻声问我,语气认真。
「谈了十年八年不结婚的大有人在,我要钱有钱要颜有颜,急什么。」
我喝了口茶,说起大话不脸红。
「不结就不结吧,你开心快乐最重要,我就问问。」
「至于乔氏,将来肯定是要完全交到你手里的,是传给下一代还是卖掉,我跟你爸都没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我妈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去了。
我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神思悠悠飘远。
梦里这个时候,苏叶已死,我已经跟徐彦风结婚,还怀上了孩子。
只是莫名滑胎。
医生说是我误食了不好的东西导致的。
但我那段时间的饮食起居,都是徐彦风负责的。
那时我一直想不通。
当然,这辈子的我已经知道了原因。
只是梦里的我因为子宫壁太薄,流产之后伤了根本,再也没有受过孕。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憾事。
这一世,有时夜深人静,往事翻涌,我动过借沈恪优良的基因,生个孩子的念头。
但转瞬就被自己打消。
我承认自己贪恋沈恪的颜,但我总觉得他这人有鬼。
梦里,他只在我和徐彦风结婚时出现过一次。
这一次,却在订婚宴就出现了。
他有自己的事业,按照梦中故事线,他本该长留 M 国。
而不是因为我这个意外,从此常伴我身侧。
沈恪,究竟能不能托付百分百信任呢?
我不知道。
14
当晚我在爸妈这边住了下来。
没回有沈恪的那个家。
这一夜,预警梦再次将我席卷。
说是预警梦,严格来说又不能算,因为之前的预警梦都是到我死为止。
这一次却是我死之后的事。
我死后,徐彦风没能守住徐氏。
因为沈恪回国,用各种手段疯狂收购徐氏股份,最后以徐氏最大股东的身份,夺了徐豪和徐彦风的权。
之后,以洽谈项目的名义,将徐彦风带到 M 国。
徐彦风人生地不熟,被沈恪带到了当地最乱的一个街区,看到遍地高大凶残的流民,徐彦风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
「徐彦风,你还记得当年的纸飞机吗?」
沈恪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这话,徐彦风脸色大变。
「看来还记得,既然你食言而肥,那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沈恪没废话,转身就要离开。
「别,哥你别走……那些人看起来都不是好人,求你了,别把我留在这里……」
徐彦风着急去追沈恪,却在挨到沈恪衣角时脸上挨了一拳。
徐彦风被拳风打倒,手都没敢还。
「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已经死了,你不是看过她的尸检报告吗,她的死是意外,不是我的错啊。」
「哥,别把我留在这里好不好,他们会杀了我的,她只是你年少的一段过往,而我却是你的亲弟弟啊……」
徐彦风侧躺在地上,低声下气哀嚎求饶。
沈恪居高临下俯视他,突然笑了,
「徐彦风,她是你杀的,你真当我是傻子不知道?」
徐彦风的求饶声乍然被堵死在喉咙里。
「你既然敢杀人,凭什么求我原谅,是觉得自己脸大,还是觉得你的命比她的重要?可惜,在我心里,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你曾答应我,会爱她如珍如宝,却欺她辱她骗她,害他父母,还亲手夺了她性命,做那些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害怕被我发现呢?」
沈恪一脚踩在徐彦风脸上,继续言语羞辱。
「徐彦风,我不检举揭发你,是因为我认为,比起吃枪子痛快死去,你更适合生不如死地活着。」
「放心,你不会死,这里虽然脏乱,但政府会保证他们的基本生存。」
沈恪往远处瞅了一眼,奚笑,「你这细皮嫩肉的,他们肯定很乐意留你活着走后门。」
恰好有几个流浪汉交头接耳,一起朝这边走来。
徐彦风瞪大了眼,表情天崩地裂。
「哥,我不要,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当年我冒充你接近乔蕴是我不对,但你同意放手了不是吗?」
「人是我杀的,但她是我老婆,她到死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费劲巴拉替她报仇有什么意义呢?」
「我吞下乔氏有错吗?等爸百年之后,遗产还不是有你一份,哥,别走……」
他挣开了沈恪的鞋底,翻身而起抱住了沈恪的腿。
那几个流浪汉顿住了脚步。
「呵,遗产,你认为我在乎?当年徐豪把我丢到这里不闻不问,如今徐氏的钱我也不稀罕。」
「徐彦风,我不杀你,你要是能逃出生天,那是你的本事,只要你从此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会再动你。」
「从现在开始,祈祷吧。」
沈恪一脚将徐彦风踹飞,往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哥,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求你别把我丢在这里,哥……」
徐彦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后车门把手。
却没能拉开。
「我的好弟弟,永别了。」
沈恪油门一踩,扬长而去。
徐彦风被车开走的劲风带了几个滚,被那几个流浪汉摁住……
15
梦境一转,我回到童年。
那时爸妈工作忙,围着我转的总是只有保姆。
我的生活荒凉安静如一潭死水。
这潭死水,是被隔壁飞来的,一只写满字的纸飞机打破的。
写的是一个少年对外面天地的憧憬向往。
我找了张纸,写上我的心愿,向隔壁掷了过去。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回信,是一幅画,在草地上一起玩耍的奥特曼和小怪兽。
我给小怪兽画上笼子,掷了回去。
他在一旁画了一个哭脸,又把飞机掷了回来。
我换了张纸,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回信说是,说他没有妈妈了,也没有小朋友愿意陪他玩。
我说我也没有朋友,但我有爸爸妈妈,还愿意跟他做朋友,如果他有什么烦恼,就写在纸上,让飞机带过来,我愿意替他分担。
他答应了。
就这样,两只轻盈的纸飞机不断穿越院墙,将我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小男孩维系在一起。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像纸飞机一样,插上了一对小翅膀,在高墙之上飞翔。
再后来,爸妈回来了。
我让他们带我去找隔壁的小哥哥。
妈妈烤了小熊饼干让我拿着,带着我去隔壁拜访。
我见到了一个拿着纸飞机的男孩。
他说,他叫徐彦风。
他父母笑吟吟说,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
再然后,他父母说我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提议定个娃娃亲。
我爸妈答应了……
后来某一天,我在楼上阳台,看见徐彦风家里走出一个伶仃瘦弱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个纸箱子。
风掀起纸箱的盖子,里面飞出来很多残破的纸飞机。
不是被撕碎了,就是被火烧过,惨不忍睹。
那个小男孩慌忙去追,却只追回来几个,抱着几片碎纸哭了。
徐豪骂骂咧咧,单手将他提上了车。
我匆忙下楼,发现那些纸飞机,就是我掷到隔壁的那些。
我问徐彦风是怎么回事。
他说家里来了个讨厌的亲戚,把他的纸飞机都毁了。
我一直想问问那个男孩,为什么要毁掉彦风的纸飞机,可是直到我搬家,都再没能遇见他……
梦境继续。
我梦见苏叶跟徐彦风争吵,她说,「徐彦风,如果你跟她结婚,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去死好了,我娶她势在必行。」
徐彦风拂袖而去。
再然后,苏叶从我和徐彦风结婚的酒店顶楼跳下,一袭雪白婚纱被鲜血浸染……
我还梦见我从悬崖滚落时,徐彦风张狂放肆的笑容;
梦见徐彦风衣不蔽体,死在异国长街;
最后,我梦见沈恪长跪佛前许愿。
他说他愿用所有阳寿,换我下一世带着记忆投胎……
梦境再次翻转,我回到跟徐彦风的订婚宴。
宾客嘈杂,鲜花芳香,不同的是,人群中多了双安静忧伤的眼。
他深情地注视着我所在的方向,久久不愿移开目光分毫。
是沈恪……
醒来时,我一身大汗淋漓。
身边是空的。
我这才想起来,我人在父母家。
我冲了个澡,洗去一身汗渍,悄悄拿上车钥匙离开了。
重新偎进沈恪怀里时,他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
是一个呵护爱怜的姿态。
我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团云彩……
16
徐豪登门向沈恪伸出橄榄枝那一天,我也向沈恪发出邀请。
沈恪拒绝了徐氏,选择了乔氏。
这件事刺激到了徐豪。
徐豪当天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说当年跟亲戚抱错了孩子,徐彦风不是他亲生的,沈恪才是他的亲生骨肉,并已经做了亲子鉴定。
还列举了徐彦风的种种罪名,接着夺了徐彦风的权,将他赶出公司。
第二天,他就将自己名下股份全部转给了沈恪。
同时公布遗嘱,死后所有遗产由沈恪继承。
一系列操作,迅猛如虎。
不仅我,我爸妈,连沈恪都蒙了。
徐彦风他妈一直跟徐豪闹,徐豪直接放话,如果她舍不得儿子,可以跟徐彦风一起走人。
她这才消停。
徐彦风从天堂跌落泥潭,心爱的苏叶毅然弃他而去。
他们的分手视频火遍全网。
「徐彦风,我告诉你,没有了徐家公子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我还年轻,不想陪你耗着,是男人就别再缠着我了。」
「你说没有我就会死,那你尽管去死好了,我绝不拦着,拿上路费找个地方死去吧。」
苏叶从手包掏出一沓钱扔在徐彦风脸上,转身离开。
寒风席卷,纸币翻飞。
徐彦风的爱情像枫叶一样凋零。
我看得唏嘘不已。
梦中,徐彦风在她最爱他的时候抛弃了她。
她用一死,换徐彦风永生铭记,甚至不惜为她杀了我。
这一次,她在徐彦风最落魄的时候抛弃了徐彦风。
并用实际行动告诉徐彦风,她爱的只是他的身份,没了身份,他啥都不是。
何其可笑。
徐彦风走投无路,趁沈恪下楼买东西,求到了我面前。
「阿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你这么好,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有珍惜呢,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是我眼瞎。」
「阿蕴,你当初那么爱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我一定改……」
他跪在我面前,眼泪鼻涕一起掉。
我有些感慨。
此前他一直叫我「乔蕴」,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阿蕴」,倒是新鲜。
「徐彦风,酒店的视频是我拍的,你觉得发生那种事,我可能原谅你吗?」
「你眼瞎是你的事,我不需要你改,因为你这个人,从里到外都让我恶心透了!」
「卡里有 100 万,去 M 国吧,永远别回来,否则我见一次找人揍你一次!」
我将一张银行卡丢到他面前,对保镖使了个眼色。
徐彦风去了 M 国,听说入住酒店当晚,身份证、护照、银行卡、手机都被偷了。
紧接着,人从酒店神秘消失。
再被发现时,人在乞丐堆,与一群流浪汉为伍。
精神已经失常了……
17
沈恪拒绝改回「徐」姓,坚持叫「沈恪」。
徐豪没有强求。
「还要对付徐氏吗?」
拿到徐豪的股权转让书后,沈恪问我。
「你会接管徐氏吗?」
我反问。
「你希望我接管徐氏吗?」
他将球踢了回来。
「呵,好狡猾一男人。」
我踹了他一脚,抬脚下地,不想跟他斗心眼。
「别走,先说清楚,我的家你做主,我听你的。」
他掐着我的腰将我搂了回去。
「我针对徐彦风,却没想搞垮徐氏,毕竟有一千多号员工需要吃饭,我不是女阎王。」
「至于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别勉强。」
「但是,如果你肯接手,我不会再对付徐氏。」
我面对面坐到他腿上,盘腿勾住了他的腰,小腿在他身后不老实地晃了晃。
他喉结滚动,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
情到浓时,他伸手去翻抽屉,突然整个人呆住了。
我噗嗤一笑。
「都扔了,以后都不用了。」
我将他勾了回来,主动凑过去亲他。
那一刻,他眼底野火燎原。
接下来半个月,我脖子上都围着丝巾,被不少人打趣,许晴晴尤甚。
气得我跟他发了好几通火。
几天后,我带沈恪回家吃饭。
我妈将我叫到楼上书房,给我看了份文件。
是徐氏的股权书。
原来, 徐豪将股权转给他当天, 他就原封不动转到了我名下。
「沈恪是个好孩子, 他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心里有负担,但你得知道。」
我妈只说了这一句。
「哦,我会假装不知道。」
我笑着蹭了蹭她肩窝, 黏腻腻撒娇。
沈恪接管徐氏第五个月, 我查出身孕。
得知消息, 沈恪二话不说撂了挑子,继续围着我转。
「你好不容易才坐稳徐氏,真打算不管了?」
我笑着打趣他。
「不管了,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他将火龙果切成小块, 拿着叉子走到我身边, 一块块喂我。
相伴五载,我不曾给他名分。
他始终不争不怨, 极尽温柔之能事。
我不吃的东西, 他都会提前帮我挑出去;
我凌晨三点心血来潮想去海边看日出,他二话不出帮我穿衣服抱我上车;
我只要生病,他就通宵不敢合眼;
我喜欢喝银耳羹, 我的保温杯里每天都会有一杯新鲜的银耳羹……
预警梦中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我前世, 我无从考证。
但我知道, 我不能因噎废食,更不想辜负沈恪。
「明天咱们去把证领了吧?」
我想了想,轻声道。
说完, 才发现沈恪在走神。
「你……你刚说什么?」
他错愕地看着我。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想确认。
「我说,童年的纸飞机飞远了, 但沈恪这个人,我想抓住了。」
我悠哉悠哉, 在藤椅上荡起了秋千。
留他原地灵魂出窍。
他母亲遇人不淑, 至死都没有得到一纸证明。
但他的孩子,不该重蹈他覆辙。
他半生颠沛流离。
后半生, 我想许他安乐圆满。
沈恪撂挑子, 徐豪只能托着病老的身体, 继续管理徐氏。
领了证, 我让沈恪陪我拍了孕肚照。
一个新生命的来临,理应被记录。
至于婚礼,我不想办。
沈恪没强求。
爸妈拗不住我, 几次劝说无果,认了。
孩子出生时很健康, 是个小男孩, 我给他取名沈言希。
沈恪话不多, 但活得还算通透。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少说话, 多用眼睛去观察世界,去发现爱,守护爱。
但, 在他今后的成长中,我也会努力教会他――
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大声说出来。
毕竟, 错开的轨道,不一定都能合回来。
而我恰好,得了命运偏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