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槿言分手后,放弃了读大学。
十年后同学会,他接管家族企业成了大总裁。
而我,在老家开了一家宠物店。
同学会后,他牵着阿富汗牧羊犬找我洗护。
我皱眉拒绝。
「这个狗,我不洗的。」
他嗤笑。
「那么喜欢钱的你,也有不接的时候?」
「你以前不是只要给钱,什么人都陪吗?」
1
他是来找茬的。
意识到这点时,他正牵着那头高贵的阿富汗牧羊犬,西装革履地站在我破烂的小店里。
那种连每一根头发都经过精心设计的形象,与我的小店以及我十分格格不入。
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我不洗这种狗,我有拒绝你的权利,请你去找其他宠物店。」
他看着我冷笑。
「是不洗这种狗,还是不洗我的狗?」
「有区别?」
「……」
他没说话,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牵着狗转身走了。
门口停着他的迈巴赫。
那狗跳上车时,长长的毛发在风中甩出好看的弧度。
被风带过来的高端熏香味,是我宠物店里的廉价洗护套装里不可能出现的。
我看着笼子里五六只没有被主人善待、浑身长满皮肤病的小狗。
还有一只被打断腿、奄奄一息的波斯猫。
我和陈谨言的差距,就像这些小狗和他那头阿富汗牧羊犬的差距。
当年是,现在也是。
我轻笑着摇摇头,把他从脑子里甩出去。
其实,我忘了他很多年了。
只是有些人,哪怕时间过去再久,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你还是会一眼相中的。
2
两天前的同学会,其实我一直是拒绝参加的。
可谁能想到那么巧,我去酒店还客户的狗,结果就遇见同学们在大厅里结伴去包间。
当时,班长吴莉莉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江婉瑜,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给客户送狗,没想到你们也在这。」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你一个开宠物店的,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我店里真还有事儿……」
可我的解释他们不屑一顾,有爱找事的女生小声嘀咕。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不就是不想交钱,又想参加集体活动吗?」
「她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后来还是陈槿言给补的。」
「可笑的是,后来还为了一个老头,把陈槿言甩了。」
「就是!现在她应该肠子都悔青了吧,陈谨言可是集团老总的儿子,身价好几千亿……」
我听到这些话,是真的想走,可偏巧以前最关心我的班主任来了。
「婉瑜啊!来了就别走了,钱不够老师给你垫上。」
她一开口,我就没舍得离开。
「老师,我有钱的,不用您给我垫。」
同学会从开始到结束,我就坐在老师身边没怎么说话,偶尔老师问起,我才答几句。
陈槿言也差不多,眼神都没给我一个。
我偷偷看了他几眼,发现他成熟稳重了很多,没有高中时那种活泼热情了。
捧他的人很多,他很礼貌地回答别人的问题,但言语中一直有一种疏离感。
结束后,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因为我决定下一次同学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参加。
3
但我没有想到,今天他突然牵着那么一只名贵又不好洗护的狗来了。
阿富汗牧羊犬,是一种洗护非常麻烦的狗狗。
它非常的优雅,也非常昂贵,是我这种普通的宠物店接触不到的狗ţū́ₐ狗,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它的洗护用品。
我甚至没有洗过这个品种的狗。
听高端的宠物店说,这种狗洗护一次都要两三千的。
而我店里的收费标准,是小狗五十一次,大狗看体型一百到两百不等。
总之,这种狗不是我能接待的。
就像陈谨言。
4
阿富汗牧羊犬这个小插曲之后,几位嘲笑我的女同学特意打电话问了我的店铺地址。
大概是想看我的生活有多糟吧!
如她们所愿,确实也不太体面。
一个小小的门店,几个廉价的金属笼子,一排金属货架,后面有一个洗狗狗的卫生间。
装修风格非常简朴。
她们来的时候,我身上头发上都粘着狗毛。
宠物店里的味道也不见得有多好闻。
所以几个人来店里逛了一圈之后,状似随意,实则拉踩地跟我聊了几句。
「江婉瑜,你以前读书成绩那么好,怎么最后开宠物店了,不应该考个研究生,考个博士去吗?」
「对啊!好可惜!」
她们嘻嘻哈哈地说了一番,见我忙着给狗剃毛,没怎么理人,便没趣地走了。
后来也再没来过,我又恢复了以前平静的生活。
只是我没有想到,半个月后,我被那条阿富汗牧羊犬赖上了。
……
那天早上,我开电瓶车去买菜的时候,这条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被我的车撞到了。
好在只是一些擦伤,并不是很严重。
但我一眼就认出这条狗,是陈谨言的那条狗。
身上昂贵的熏香味,脖子上那条卡地亚项链,都彰显着它的身份。
我把它抱回店里上药后,下意识地拨打陈谨言的电话。
这个号码,是陈谨言十年前用的。
十年前,我把这串数字背得滚瓜烂熟,所以拿起手机下意识就拨出去了。
拨出去之后,我就觉得自己可笑。
我记得这张卡是校园网的,他如今的身份怎么还会继续用呢?
嘟了两声后,我刚准备挂掉,电话那头就接通了。
「喂!」
清冷的嗓音在电话里响起。
「哪位?」
他的声线清透得如同山涧新融的雪水,带着天然的澄澈感。
陈谨言竟然真的没有换号码。
「你的狗……」
我刚想说:你的狗跑到我这来,被我撞了。
结果却被他立刻打断。
「我的狗你不是不洗吗?现在反悔了?我告诉你没机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
「不是……」
「嘟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我和阿富汗牧羊犬相顾无言。
5
我试图再拨号过去,可人家把我拉黑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用这个号码申请某信好友,附言:
【你的狗在我这,什么时候来领一下吧!看到后,好友申请无需通过。】
经过十年前的那件事后,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我只想还完狗而已。
可是,我在店里等了一天,他还是没来。
想来是那个手机号的微信,他早就没有用了吧!
好在,这条阿富汗牧羊犬还算乖巧,在我店里安安静静地待了一天,给它吃什么就吃什么,自来水也不挑剔。
唯一的无奈是,它不愿意睡狗笼。
无论如何都哄不进去,非要和我回家。
我拿店里最好的骨头磨牙棒诱惑了近一个小时,它都不进去。
「你还真是和你主人一样油盐不进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今晚的兼职做不成了,只能带着它骑上我的小电驴,准备回我的出租屋。
一路上,它长长的狗毛在风中飞舞,引来路上的年轻人没见过世面地「哇哇哇」。
没办法,我这里只是小县城。
街上最多的就是泰迪,还有血统混杂的小流浪。
阿富汗牧羊犬在城里肯定不稀奇,但在我这……
就好像一排五菱神车里,混了一辆玛莎拉蒂。
因为这条阿富汗牧羊犬的品相,真的好的没话说。
而它脖子上那条卡地亚项链,我查了一下, 49 万,如果是别人的狗,我一定会觉得是假的。
可它是陆槿言的狗。
那条项链是蝴蝶结款式,十年前就有,我当时看到后超喜欢,打算自己 DIY 做一个。
陆槿言却笑着说,以后等他工作挣大钱了买给我。
当给我求婚的礼物。
我笑他没成天做白日梦。
当时,他还没被陆家认回去,每天都和我一起勤工俭学。
回想起过去的美好,我眼眶一阵酸涩。
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的崽子。
陆槿言从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而我呢?
我是真的丑小鸭,长大了,也改变不了物种。
这狗也真的狗,进了我的一室一厅小屋后,四下巡视了一圈,就跳上我的一米三「大床」,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睡了。
我叹了口气,拿了条被子睡沙发。
此时是晚上八点,这个点,本来我应该去庙街扮青蛙人发传单。
但今晚我不敢去。
我怕这矫情的狗子再次跑丢。
而且,谁知道它会不会拆家?
这种狗长得ṱù⁽高贵,但脑容量很喜人……
6
我和陆槿言从小就是邻居,住在乡下的木楼里。
两间木楼连在一起,我们无聊时,就一起躺在阁楼顶上做白日梦。
他说穷人嘛,凭个人实力跨越阶级不切实际,想想都累。
但做做中五百万的白日梦,能让人快乐一整天。
我说五百万哪里够。
我要一个号买二十块,五百万变五千万,交了税还有四千万。
他当即笑得像个傻子。
「那我要买一个带院子的大别墅,种满你喜欢的果汁阳台。」
我接着说:「我要买一条阿富汗牧羊犬,脖子上都戴卡地亚项链。」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笑得比太阳还耀眼。
「好,以后我们吃榴莲,吃一个扔一个……」
我们都知道那是白日梦,可每次都讲得很高兴,好像真能过上那种日子。
后来,我们一起考到县城里的同一所高中,一起追逐全段第一。
高中三年,我一直能稳居第一。
一个是我足够努力,另一个,是他让着我。
他呀。
会控分。
只是,我们上的是普通高中,哪怕第一名,也没什么厉害的。
但我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超过我,去追逐全县第一。
他整天嘻嘻哈哈,作业做完就看着我刷题。
我的刷题卷子都是他打零工买的。
我每次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刷,他都笑嘻嘻地说:「看着我刷,他也就刷过了。」
其实,他端盘子挣的钱只够买一套。
我们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他刚被拐卖来村里时,邻居大妈经常打他。
因为他不听话,不愿意吃番薯。
我那时候也不懂为什么阿姨会突然生了那么大一个儿子,而且还这么挑剔。
问奶奶的时候,奶奶让我别问,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会被那些害人的东西缠上的。
奶奶是旧时代的人,裹着小脚,走不远。
才四岁的我也知道她一个人养大我很不容易,更护不住我。
所以,我再也没有问过陆槿言的身世问题。
只是每次他挨打完,就偷偷拿奶奶做的窝窝头去安慰他。
「吃吧!我奶奶做的窝窝头,天下第一好吃。」
他一开始不屑一顾,可后来许是真的太饿了,也就吃了。
我跟他说,农村里的孩子不听话都会挨打的,不然你静下心来听听。
那时的我,也不懂,挨打和挨打也是不同的。
但陆槿言确实学乖了。
乖乖叫邻居阿姨妈妈,给什么吃什么,上山打猪草时,他总是很勤快。
邻居阿姨从一开始不喜欢他,到渐渐和村里的大妈们说这孩子不错。
以后只要他能给他们两夫妻养老送终,也算没白养他。
7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流过。
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一旦记忆来袭,想一整晚都想不完。
越想越睡不着,连脑子都开始发胀,一抽一抽地疼。
「唉!」
我叹了口气,爬起来走到窗边,想拉开窗门透口气。
可才拉开窗帘,就瞧见窗户上趴了一个人。
那人的脸贴在玻璃上,猩红的眼珠子紧紧盯着我。
他咧着嘴,笑得十分诡异。
我浑身一僵,假装镇定地把窗帘拉起来。
拿出手机刚想拨打 110,但最后还是哆嗦着把手机丢到一边,没有拨出去。
「不能拨出去,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笃笃笃笃……」
玻璃窗上响起手指敲窗户的声音。
我缩在墙角紧紧抱着自己,眼睛死死盯着被我扔到一边的手机。
屏幕还亮着,上面 110 三个数字明晃晃的。
「笃笃笃笃……」
这回不是敲窗户的声音,而是敲门声。
「丫头,快开门,是爸爸回来了。嘿嘿,快点,爸爸给你买了糖果哦!」
我急忙用手捂住耳朵,惊恐地盯着大门,可耳朵里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减少。
「砰砰砰……」
敲门声已经渐渐演变成砸门声。
「死丫头,怎么还不开门?」
「哐哐哐……轰……」
大门终于被一脚踹开,爸爸提着一把滴着血的菜刀,还有一小袋糖果,笑眯眯地看着我。
「乖乖!别害怕,爸爸就是想给你送点糖,老规矩,一颗糖一件衣服。要是不听话,就割一刀……嘿嘿……」
我恐惧地瞪着他,随手抓起身边的衣架,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指着他。
「别过来……你别过来……」
可他好像听不到我的怒吼,依旧笑嘻嘻地看着我。
「乖乖,爸爸好想你,你有没有想爸爸呀?」
「没有,你快滚,滚啊!」
「乖乖,你又不听话了……」
「汪?」
阿富汗牧羊犬慢悠悠地从我房间里探出脑袋,一脸迷糊地看着我。
「汪汪汪?」
「哪来的狗?」
爸爸面色古怪地看着它,皱了皱眉,拿着菜刀就朝狗子砍去。
「不要!」
他曾经一刀一刀当着我的面,把好不容易逃回自己家乡的妈妈砍成一段一段的记忆,扑面而来。
「不要……」
我拿着衣架去拦,可根本打不动他。
情急之下我也拿出厨房里的菜刀,用力地朝他砍去。
结果一刀砍在了门框上,差一点就砍到狗子的脑袋。
至于爸爸,他凭空消失了。
我瞪着吓傻的狗子,后怕地坐倒在地,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陆槿言,你为什么要带它来?」
为什么要带着过去的记忆袭击我,我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
对!
我是个疯子。
我经常能看见幻觉,而且有时候会不受控制地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刚才,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就要一刀砍掉狗子的脑袋了。
今天,我明明有按时吃药。
可是我还是犯病了。
我怕自己继续伤害狗子,下意识地给陆槿言打电话。
明明知道对方早把我拉进黑名单了,但还是忍不住一直打……
一直打……
就像十年前,我被爸爸关在地下室里,眼睁睁看着零零碎碎的妈妈一点点腐烂。
明明地下室里没有信号,但我还是不停拨打陆槿言的号码。
和今晚一样,一次都没有拨通……
8
好在,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哆哆嗦嗦的狗子去店里开门时。
在店门口看见了陆槿言的迈巴赫。
他点着一根烟,靠在车旁,静静看着我的小电驴由远而近。
小电驴停下时,狗子立刻从小电驴的踏板上跳下去,飞快躲入迈巴赫的后座里,趴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偷偷看我。
它这模样,指控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陆槿言一看它这模样,就立刻进车查看。
翻开长毛,在它身上看到几处明显的擦伤后,立即心疼地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
随后目光冷冽地看向我。
「你对它做了什么,居然把它吓成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苦笑。
擦伤虽然是它突然冲出来,我刹不住车才撞的。
但昨晚,我确实把它吓着了。
赔点精神损失费,也是应该的。
「要赔多少钱,你开个价!」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后,冷笑。
「你看我是缺钱的人?你给狗子道个歉,这次就算了,以后……」
我立刻真诚地朝狗子道歉。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以后看见我一定要绕道走哦!你和你的主人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有我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
陆槿言气笑了,看着我的目光满是厌恶。
「你不会以为,我还对你余情未了吧?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价吗?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哪来的自信?」
我平静地看着他。
「最好没有。」
随后,我抿了抿嘴。
「我很讨厌你,相信你也很讨厌我。所以拜托你管好你的狗,以后不要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他恼恨地瞪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之色。
好似有很多话要跟我讲,甚至还有一点点委屈,但最终他还是冷着脸进了车,发动车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盯着他的车子看了许久,直到消失不见,才麻木地转身打开店门。
给店里的小狗小猫们都放满粮和水后,又重新关门,骑上小电驴去了医院精神科。
「李医生,我又犯病了,我这种情况是不是该去精神病院了?」
我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我的主治医生。
他怜悯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要不,你离开这里吧。也许换一个新的环境,不再遇见过去的人和事,你的情况会稳定很多。我记得你正常吃药的情况下,已经六年没发病了。」
我点点头,可刚一转头,就瞧见「爸爸」趴在诊室外的窗户上,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咧着嘴笑。
这个诊室在医院十楼。
「医生,我觉得我需要镇定剂……我早上刚吃了药,但我又看见他了。」
医生看了我许久,点点头。
「好!」
接着又安慰我。
「你先放轻松,别Ṭū⁸再想了,打完药后好好睡一觉,很快就都会好起来的。」
「嗯!」
我被安排在特殊病房里,针打进来时,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过去的事。
高三毕业那年,从小没见过几次的爸爸忽然来学校接我回家。
我高兴坏了。
没有一个留守儿童不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
所以,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和陆槿言一起回乡下。
坐上爸爸的车后,我才发现,爸爸没带我回家,而是开着小奥拓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说,带我去找妈妈。
我没有怀疑爸爸。
我从小抱着他们的照片睡觉,他们虽然比照片老了一点,但总体没有变。
又有哪个孩子会怀疑自己的父母呢?
所以,我高高兴兴地和爸爸去了妈妈家的小别墅。
没想到,等待我们的是妈妈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指着爸爸怒骂:「你个畜生,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爸爸把外公外婆和妈妈都砍死了。
在他们绝望的哭喊中,我才知道。
我的妈妈也是被拐卖的。
外公外婆都是大学教授,妈妈下乡支教的时候,被路过那个偏远山村的我爸盯上。
那个村子里的人偷偷将妈妈迷昏后,一万块卖给了爸爸。
爸爸把人装在麻袋里带回家,把她藏在地窖里生下了我。
后来日子越过越穷,爸爸想了一个主意。
他带着妈妈去南方的城市,给妈妈喂了会上瘾的药丸,逼妈妈接客。
妈妈为了吃那个药,只能听话。
妈妈好几次求客人帮自己报警,可没有人敢得罪混黑爸爸。
再说,能去那种地方睡女人的人,又有几个好人?
有几个不帮也就罢了,还告诉爸爸。
最后,妈妈被打得没一块好肉。
在外公外婆郊区的小别墅里,我想打电话报警,可我一个贫困高中生,根本没有手机。
我想去拿外公外婆的,结果被爸爸一拳打晕。
醒来时,我被关在别墅的地下室里,眼睁睁看着爸爸将妈妈剁成一块一块……
我看到边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可是却发现早就被拔了卡,根本没ẗū́⁼信号……
我一遍一遍地拨打 110,拨打陆槿言的号码。
可等来的只是爸爸的笑。
「乖乖,没有用的,放心,爸爸不会伤害你的。来……爸爸给你带了糖果,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我看着他血淋淋的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包装精致的糖果。
这种糖果的包装很常见,但我却看出了细微的不同。
这是学校普法课上,在大屏幕里重点讲的糖果,一旦吃下就会上瘾……
爸爸嘿嘿笑着盯着我。ṭüₘ
「乖乖,你只要听话,爸爸每天都会给你吃糖果,以后,你像你妈妈一样,给爸爸挣很多很多的钱……」
「不要……不要……」
「来,爸爸先教教你怎么才能挣快钱……」
9
我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过去的记忆又变得模糊不清,但我的状态好多了。
感谢了医生之后,我看了看卡里不多的余额,拒绝了医生留院观察的提议,结清账单后走出医院大门。
只是没想到,冤家路窄。
出了医院大门,正面就遇上了陆槿言。
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晦气。
我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脑子,好像又有些隐隐作痛……
这往往是发病的前兆。
我果然不能见他……
唉!
他一个大总裁,怎么还在这个才对他来说,充满不幸的小县城里晃荡?
他应该回大城市里,过他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见我皱眉,他路过我时冷笑。
「某些人可别自我感觉良好,我来医院是班主任病重。」
说完,忽然停下脚步。
「当年班主任对你是真的没话说,她现在病了,你不去看看她吗?」
我愣了一瞬,大脑因为药剂的关系有些迟钝。
压抑着心头的烦躁摇摇头。
「不去……」
我很感激班主任,她是我病后的知情者之一,一开始我没钱治病,是她给我治了半年。
知道我这个病不能接触过去的那些人后,她又主动和我断了联系,但还是偷偷给我垫付医药费。
说她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如果没开同学会以前,我知道她病了,一定会去看望她。
但现在不行……
「你怎么变得这么没良心,她以前给你垫付了一年学费……」
陆槿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但紧接着,他忽然又软下音量。
「你是不是遇上事了?我现在有钱,只要钱的事,要多少和我说,我能替你解局,别再去找老男人糟践自己。我有钱又年轻,不好吗?」
我忍着心里的难过,冷冷瞪着他。
「你的钱,我不稀罕!」
说完,我转身就走……
因为,我Ŧū́ₖ又看见「爸爸」了,他拿着那把滴血的菜刀架在陆槿言的脖子上,看着我嘿嘿地笑。
得了,今天的针,白打了。
「江婉瑜……」
陆槿言在我背后怒吼,声音却有一点抖。
「再理你,我就是狗!」
我顿了顿脚步,最后还是咬咬牙,快步离开,就好像背后有狗追一样。
回去之后,我把店里的狗狗和猫咪都送到了相熟的宠物店,请他们代为照顾。
养好病后,给它们找个好主人。
他们知道我要关闭店铺后,都很惋惜,为了帮我把损失降到最少,还买下了我店里所有库存的宠物用品。
好在,我的货不多,很快就清理完了。
租来的房子也都退了,个人用品都在二手平台上便宜卖了。
等东西都处理完,我卡上总算是多了一点钱。
不多,也就两万块……
10
我最终还是去医院,偷偷看了眼班主任。
听说她是肺癌后,便偷偷趁她女儿出去时,拿走她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把两万块钱都充到了她医保账户里,再把手机还回去。
然后轻轻亲了她的额头。
「妈妈,我走了,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成为那只飞出大山的金凤凰。」
这一声妈妈,是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
我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但李老师对我的爱护,就像妈妈一样。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连宠物店,都是她Ťŭ̀ₕ教我开的。
可惜,我挣不到更多的钱了。
听说这个病要很多很多钱……
所以我小人了一回。
离开医院后,再次向陆槿言的某信发起好友申请。
附言:【李老师的家境恐怕支持不起巨额医药费,你这么尊敬老师,应该不会不帮忙吧?好友申请无需通过。】
这话,超级绿茶的……
我发出去时,都觉得耻辱。
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并立刻发来消息。
「你贱不贱哪?我才不会像你这样忘恩负义,老师治疗的费用,我已经付了五十万,已经安排手术了。」
我也觉得自己很贱。
叹了口气,许久之后,才打了两个字「谢谢」。
可发出去时,出现了红色的感叹号。
他已经把我拉黑了。
我有点委屈,但也觉得挺好的。
我这样的疯子,就不该去污染他。
就像当年陆妈妈找到我时说的。
「你爸爸是杀人犯,你妈妈虽然很可怜,但到底不光彩。你在绝境中成功正当防卫,我也很欣赏。但你在医院精神科的病案我也读了,我的儿子……不能和一个疯子在一起,请原谅一个母亲的自私。」
她给了我一笔钱,我没要。
但我知道,她说的对。
主动和陆槿言提出分手。
陆槿言却不答应,问我是不是她妈妈威胁我了。
但那时候,我已经开始犯病,几乎时时刻刻都看见已经被我砍死的「爸爸」趴在他的肩膀上,阴森森地对我笑。
于是,急于脱离他的我,在举办高中毕业晚会那一天,我让陆妈妈给我找来一个中年男人,扮演包养我,彻底让陆槿言对我失望。
陆槿言甚至已经告诉我,他是陆家丢失的孩子,他以后会很有钱。
我假装不信他,嘲笑他白日做梦。
「陆槿言,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我最讨厌你每天管东管西,最讨厌你生吃大蒜不漱口。在一起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当你是哥哥。可惜你太穷,这场戏,我已经懒得继续跟你演下去了……」
我挽着老头的手,笑眯眯地说:「还是老头好,老头有低保。况且,我家老头还是大老板呢!」
陪我演戏的老头,早已身患绝症,答应陆太太陪我演戏,陆太太会给他妻儿一笔抚养费。
所以,老头也演得很卖力,除了眼含热泪的班主任,所有人都信了。
11
离开医院后,我回了乡下的老Ŧů⁾房子。
奶奶早就去世了,再知道我反抗时失手砍死爸爸后,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我们一家的事,极为不光彩,警察没有广而告之。
再加陆太太不想陆槿言知道真相,便动用陆家的势力,把这件事压下。
所以,我回村后,没有人会提起我爸爸,只说我奶奶没福气,短寿了些。
我一笑置之。
把屋子重头到位扫了一遍,邻居阿姨目光坐在院子里,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婉瑜,你后来有见过槿言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因为买卖同罪,当年偷走陆槿言的人贩子被抓后,邻居叔叔和阿姨也被关了大牢,去年才被放出来。
听说同牢房的罪犯都被陆家关照过,他们两夫妻在牢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折了一条腿,姿势古怪地弯曲着。
「挺好的。」
我看着她,轻笑。
「你该不会是想要去找他给你养老吧?」
她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那当然,我们养了他十五年,一直当亲生的养,该付出的都付出了,牢我们也坐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哪里需要去坐牢?现在我和他爸都被打断了腿,他当然要给我们养老。」
我嗤笑。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从小锦衣玉食,是大户人家的金贵小少爷,哪里会来乡下挨你的打,吃你家喂猪的番薯。」
邻居阿姨顿时怒了,瞪着那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们只是买家,就算我们不买,也有别人买。我们买了至少好好养大了,别人买了说不定就挖了心肝卖去黑市了。遇上我们,他应该感恩。」
我看着她满肚子歪理的模样,冷笑。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你还想他给你养老,想得未免太美,陆家没弄死你,都算仁慈了。」
说完,我就爬到阁楼上,躺在小时候和陆槿言经常躺的小平台上。
今天天气真好,很适合疯子去死呢!
我从怀里掏出提前买的安眠药,倒出一把塞进嘴里,自虐一般地咀嚼着。
「好苦……」
这药好苦啊!
就像我的一生,好苦好苦。
只有和陆槿言在一起的日子,是甜甜的。
陆槿言,我的蜜糖罐子,今生我放过你,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幸福快乐,一世无忧。
随后,我转脸看向一直蹲在我身边,对着我「嘿嘿」笑的「爸爸」。
「你很得意吧?我最后还是没逃出你的手掌心……咳咳……」
这药实在太难吃了……
「江婉瑜,你在哪?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快出来,别吓我……」
头有些晕时,楼下忽然传来陆槿言的呼唤声。
我以为是幻听,可爬起来往楼下看去,却真的看见他一脸焦急地站在院子里。
邻居阿姨看到他很高兴,想要攀扯他。
「槿言,你回来了,你是来接我们去享福的吗?」
「不是,我和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没有给你们养老的义务,我是来找婉瑜的。」
「什么?你个白眼狼,我们养了你足足十五年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不管我们?」
邻居阿姨凄厉地哭叫着,引来了村里的几位留守老人。
他们唾弃地瞪着陆槿言。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生恩哪里有养恩大?」
「对啊!没有他们,你早就饿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回去认大老板做爸妈。」
「真是白眼狼……」
「再说,村里谁家的婆娘不是买来的,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我们给吃给喝,不都跟我们过得有声有色的么?你这样的孩子也不少,哪个像你这样白眼狼的……」
我看着成熟稳重的陆槿言面色越来越难看,好心疼啊!
唉!
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就帮他清理了那些畜生吧!
我这辈子是毁了。
我的陆槿言不可以毁的。
他要代替我,去过我从来没有过过的好日子。
于是,我冲到地窖里,拿出一把爸爸藏起来的火铳。
在陆槿言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冲出来「砰!砰!砰!」
血色染红了我的眼,不知道开了多少枪后,我吃的安眠药终于发作。
在陆槿言的惊叫中,我倒了下去,意识渐渐消散。
12
我醒来时,扑鼻而来的是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脑子迷迷糊糊地很沉重。
模模糊糊听到了医生和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医生,我妻子醒来之后就会彻底忘了以前的事,对吗?」
「是的,深度催眠能够让您夫人在梦境里做完她想做的一切,解开心结。而且我在催眠中命令她杀死了以前的自己,这样可以封闭过去的记忆,理应是把过去的痛苦都忘了。」
「那以后,她还会犯病吗?」
「只要出现应激反应,惊醒被杀死的那个她,就不会。但我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连您也一起忘了。毕竟,您在她最需要您的时候,没在她身边……」
「没事……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忘记我也没有关系。」
忘记谁?
我睁开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脑子里一片迷糊。
「她醒了!」
「婉瑜?」
英俊却憔悴的男人紧紧抓住我的手, 目光温柔地望着我。
我皱眉抽了抽手,没抽回来。
「你是谁?你和陆槿言是什么关系?」
男人苦笑。
「我就是你的丈夫,陆槿言。」
我嫌弃地皱起眉头。
「我的陆槿言才十七岁, 哪有你这么老?你都是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吧?放手, 被你这样的老男人吃豆腐, 我的槿言会吃醋的。」
陆槿言:「……真好,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的你……」
13(番外)
拐卖村被爆出来时,源于一场恶心杀人案。
南缘大学两位教授的研究生女儿林媛曦,在下乡支教后被江大牛拐卖。
十五年后, 林媛曦在一名客人的帮助下偷跑回父母家, 却连累父母一家被追来的江大牛杀害。
目睹一切的女儿江婉瑜, 被江大牛喂下意识模糊的糖豆时, 警察破门而入。
江大牛被判处死刑。
拐卖村却因为都得到了当事人的原谅,没有判刑只是罚款……
而江婉瑜大病一场后, 精神就不太稳定。
在班主任的帮助下进行了半年治疗, 渐渐恢复, 但她犯病的时候, 会出现攻击性。
所以即使她成绩优异, 还是没有学校愿意录取。
好在,陆槿言对她不离不弃,到了适婚年龄, 就和她结婚了。
因为两人的经济条件实在太差, 婉瑜又时常犯病, 所以两人没有急着要孩子。
十年后, 陆槿言终于创业成功。
就在两人打算要孩子时, 买陆槿言的那对夫妻找上门。
但陆槿言却拒绝给他们养老。
结果,这两人吃了闭门羹后, 竟在网上声泪俱下地指责陆槿言不孝,他们养了他十五年, 陆槿言竟然不给他们养老。
江婉瑜在网上回怼,却被不分是非的网友指责她老公忘恩负义。
她连乡下的奶奶也不养, 更是狼心狗肺。
随后, 又传来一个噩耗。
她最喜欢的班主任李老师因没钱治疗肺癌, 活活疼死在乡下老家。
本来就有精神病史的她,再次精神崩溃发病了。
为了救她,只开了一家小公司的陆槿言几乎求遍了所有的关系,才找到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进行催眠治疗。
在心理医生那里知道妻子竟然在催眠中给自己杜撰了一个身价千亿的陆家总裁后。
他默默卸载了妻子手机上所有小说软件……
同时, 也主动把自己的个人信息录入「宝贝回家」的网络平台,希望有一天能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接着,就是准备造人计划了, 他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
他想着, 也许有了孩子, 婉瑜就会把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不会一不小心就钻牛角尖, 把自己逼死……
……
至于拐卖村,终究是造孽太深,在一场泥石流中, 销声匿迹。
网络上的话术也因此有了转变。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