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太子爷放出话,回国是为了报复我。
他笑得轻佻:
「五年前把我当狗一样骗,如今落到我手里。
「你猜,我会怎么折磨你?」
可后来,他开始对我「强取豪夺」。
我对他笑一下,他就高高兴兴地给我花钱;
我不高兴,他就冷着脸给我花钱。
除了在卧室、餐桌、楼梯上把我欺负得哭都哭不出来。
怎么看都不像是复仇的样子。
在他放下集团会议,急吼吼地来给我撑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
「你真的是在报复我吗?」
太子爷恼羞成怒:
「闭嘴,我有自己复仇的节奏!」
当天晚上,他解下领带,一圈一圈地绑在我的手腕上,慢条斯理地说:
「这么想死的话,今晚我可就过分一点了。」
1
我从没想到过,再次见到宁宴,会是这种场景。
风投基金总部会议室,四周的是玻璃幕墙,六十层楼高外,倒映着城市的车水马龙。
我手中拿着商业计划书,在心中默背关键词。
「橘子与水果」法餐厅寻求投资机会。
这是本月第三次见投资人了,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会议室的玻璃房门被推开。
我立刻熟练地挂上笑容:
「您好,我是温觉夏,这是我的商业计划书......」
下一刻,我抬眼看向为首的投资人,蓦然失声。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喧嚣声在我的耳中渐渐淡去,隔着人群和五年的时光,我再次见到了他。
在一众中年人里,宁宴帅得鹤立鸡群。
流畅的肌肉线条藏在高定西装下,宽肩窄腰,一双长腿不紧不慢地迈进来。
五官深邃,线条清峻,更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冷峻凌厉。
宁宴挑了下眉,直直地看向我,慢条斯理地说:
「温觉夏,好久不见。
「你怎么混得这么惨了?」
我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他,几乎站立不稳。
五年前的记忆像是狂风呼啸而来,裹挟着我,带回到那个极致快乐,又极致痛苦的夏天。
曾经因为高烧而眼盲的眼睛变得酸胀难耐,差一点就要掉下泪来。
宁宴倒是面色如常。
他整了一下袖口,黑色的西装衣角掠过我身边,在主位上坐下。
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风投经理左看看右看看,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打圆场:
「温小姐,请您将计划书给宁总评估一下。」
我抖着手,将计划书递给他。
宁宴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我的手指。
我的脊背发麻,只觉得浑身的神经元都被集中到了指尖。
他面无表情,一页一页地翻过计划书:
「你有什么优势,值得我为你投资?」
我定了定神,低声说:
「我是法国蓝带毕业的,可以烹饪正宗法餐。」
「哦,法国。」宁宴皮笑肉不笑地说,「就是当年你音信全无,去的地方?」
「......」
其他初创者们吃到了大瓜,一个个缩着脑袋,噤若寒蝉。
「我看你的餐厅已经开业三个月了,连一千万的投资款都要外借。」
他抱着手臂,冷嘲热讽,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刺,直扎人心:
「怎么,当初为了你竹马,费尽心机爬上我的床。
「如今他飞黄腾达,转头倒是把你这个恩人给忘了,连个小餐厅都不肯出钱?」
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
「噗嗤」一声,心口汩汩地冒出血花。
我的心脏慢慢地、慢慢地向下沉,带着闷生生的疼。
闭了闭眼睛,掩饰住眼角的水迹,声音很低:
「当初的事情,对不起。」
2
第一次见宁宴,是在我二十岁那年。
竹马找到我,握着我的手,情真意切地说:
「你能不能帮我,从宁宴手里拿到填海的批文?」
小时候因为一场高烧,我的眼睛短暂性失明,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卖给人贩子。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一个男孩替我抗住了人贩子的鞭打。
他背着眼盲的我,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山沟。
获救之后,竹马说是他救了我。
作为报答,我当了他十年的小跟班。
直到他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
我双手攥成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掌心被指甲掐得发白。
终于缓缓地说:
「这是最后一次,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现在回想起来,二十岁的我根本没谈过恋爱,勾引宁宴的手法青涩到不行。
但他还是上钩了。
我来到选修课教室,走到宁宴身边:
「请问这里有人吗?」
旁边的同学伸手拦了一下:
「哎同学,他身边不让坐人。」
宁宴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睫毛很长,但并不卷翘,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浓墨重彩的感觉。
片刻后,他垂下眼睛,挪开了桌面上的书:
「可以坐。」
我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第二天,我依然坐在他身边。
第三天,我去球场给他送水。
第十天,我给他买早餐。
第二十天......
我用了一个月追到了宁宴。
我成了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女朋友。
我曾经调侃他:
「你这么好追,怎么之前没有女生追到过你呀?」
宁宴被气笑了。
他捏着我的脸颊,恶狠狠地说:
「那因为是你。
「别人,连靠近我都没机会。」
情最浓时,在海边别墅的落地窗前,宁宴抱着我,轻柔的吻落在我耳畔:
「夏夏,等到法定年龄,我们就去结婚。」
可惜,我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我就拿到了竹马要的东西,毫不犹豫地分手、换手机号、出国。
他在我家楼下等了三天三夜,执着得像是一座雕像,要听我的解释。
而我已经飞到法国,像是鸵鸟一样躲了起来,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敢见。
但是流言还是传到了我耳朵里:
「温觉夏手段可以啊,宁宴多傲气一个人,结果还不是被她耍得团团转。」
「听说宁宴找她快找疯了,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
「她倒是拍拍屁股就跑了,留着太子爷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如今五年过去了。
本来避开曾经的一切又出现。
欠的债,迟早要还的。
宁宴要来找我算账了。
3
会议室里,无形的压力笼罩着。
气氛凝重,风雨欲来。
宁宴面色几变,终于嗤笑道:
「晚了。
「五年前把我当狗一样骗,如今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他轻挑了下眉梢:
「我都佩服你的勇气。」
他对风投经理耳语了两句,经理有点惊讶,点了点头,离开会议室。
十五分钟后,他两只手各拿了一只玻璃杯,放在会议桌上。
每只玻璃杯里,都盛满了满满的透明液体。
宁宴的指骨曲起,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地说:
「这两杯里,里面一杯是白水,另一杯里面是 Spirytus。」
Spirytus 生命之水,酒精度高达 96%,是世界上酒精度数最高、最烈性的酒。
宁宴笑得邪气: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在我之后,没有任何一个投资机构会再接你们餐厅的橄榄枝。
「你挑一杯,然后喝完,我就给你投资。
「百分之五十概率,敢赌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连呼吸都被压得极轻。
跟我一起来的助理小姑娘瞪大眼睛,急得快哭了,拉我的手臂,飞快地比划手语:
「不能喝!
「哪怕拿不到投资款,把我们都解雇了,让我们再去露宿街头,你也不能喝!
「你是厨师,味觉是最重要的。把这一杯喝完了,会出人命的!」
这样高浓度的酒精会破坏味蕾神经,最严重的,会让人再也尝不到味道。
永远无法再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师。
我攥紧手掌,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如同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扎入,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刺骨的疼。
这是宁宴给的难题,也是他的报复。
我按下酸疼的心脏,竟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宁宴轻嗤:
「温觉夏,你要求我吗?」
我扯了一下嘴角,却发现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好,只能定格在一个滑稽的表情:
「求你有用吗?」
「没用。」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观察那两只玻璃杯。
离我有段距离,看不清水质,也闻不到味道。
只能赌了。
我闭了闭眼睛,随手指了一杯:
「左边那杯。」
刚端到手里,我就松了一口气。
是白水。
我把玻璃杯凑到唇边,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水。
宁宴似乎有点失望:
「算你运气好。」
他打了个响指,财务总监立刻上前:
「宁总,您有什么吩咐?」
「拟个投资合同,分三次投资,每次投资两千万。」
六千万!
我只想要一千万的投资额,没想到足足翻了六倍,足够撑过这次危机了!
助理小姑娘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宁宴继续吩咐:
「派个财务过去,管控现金流。
「让市场部评估运营风险,给出营销方案。」
他揉了揉眉心:
「这点小投资也值得让我过来。
「风投部再这么闲,我就把你们扔到南极喂企鹅。」
风投经理连连赔笑。
似乎一切因为我一次幸运的选择,已经尘埃落地。
只有我,定定地看着那两只玻璃杯,突然上前一步。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端起剩下的那只玻璃杯,同样一饮而尽。
4
工作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助理小姑娘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飞速跑到我身边,想要搀扶住我。
而我只是平静地冲她摆了摆手。
转向宁宴,玻璃杯倒扣,给他看我喝得一滴不剩的杯底,愣愣地说:
「剩下的这杯,也是白水。」
宁宴给我准备的两杯饮品,都是白水。
他从没想到让我喝下高浓度的烈酒,也没想过毁掉我的职业生涯。
他...是在报复我吗?
宁宴骤然走到我身边。
他的目光从我的眉眼滑下,落到我的嘴唇上,喉结上下滚动:
「当众揭我的短,嗯?」
清新凛冽的木质香调笼罩,我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宁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按在我的肚子上,用只有我能听到声音说:
「这么多年都没点长进,腰还是这么薄。
「你不知道吗,两杯水喝下去,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多年前的记忆回笼,仿佛带着潮气的海风扑面而来。
在海边的别墅里,我跪在落地窗前,手掌无力地贴在玻璃上,宁宴沉重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他拉住我的手,半强迫地放在我的小腹上。
他的声音穿过五年的光阴,和眼前的人重合。
「真可怜,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你自己摸摸,能摸到吗。
「就这点本事,还敢说我?」
我呆愣在原地,「轰」的一声,脸瞬间红透了。
宁宴后退一步,神色清淡,眉目冷静。
一点也看不出来说出这话的人是他。
他心眼坏得很。
就像是当年,明明是他提出来过分的要求,让我无法拒绝,又不好意思同意。
却总是用一种商量的口吻,连哄带骗地问我,非要我亲口给他肯定的答案,让他的掌控欲得到满足:
「宝宝,可以吗?」
「温小姐,可以吗?」
我从回忆里骤然回神,会议室的冷气吹得我打了个哆嗦:
「...什、什么?」
宁宴手中的钢笔转了一圈:
「出于投资的需求,明天中午请你带着餐品到宁氏集团,给我试菜。
「六千万就是打水漂也要听个响,我自己来检测一下温小姐的厨艺,可以吧?」
我讷讷地说:
「好的。」
宁宴打开钢笔笔帽,在合同的最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语调冷静:
「那么明天中午同一时间,我要在这里见到你。」
第二天,我却没有准时出现。
因为餐厅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的竹马林泽,找上门来了。
5
「橘子与水果」法餐厅坐落在市中心,窗明几净,浪漫温馨。
明亮的灯光倾洒而下,空气中弥漫着奶油和香料的味道。
林泽一脚踏进餐厅,笑容轻松:
「觉夏,你回国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听说你昨天去见宁宴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咱们再去合伙搞点钱,怎么样?」
一阵恶心的感觉在胸腔翻涌。
我闭了闭眼睛,冷漠地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把你的心思放在正道上,比什么都强。」
林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少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屁话。
「你就光明正大了?
「你有没有告诉过宁宴,你有病?」
他一字一句,背诵我的医疗报告:
「患者温觉夏,由于童年时期的创伤经历,患有依赖型人格障碍。
「对周围的环境具有自卑感和不配得感,渴望被控制和支配,寻求极致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下流地向下摸:
「想要安全感,我也能给啊,嗯?
「之前没发现你长得这么好看。
「真可惜,这种好东西,让宁宴先吃上了。」
我猛然侧身,左手抓住他的手腕,腰部发力,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啊!!」
林泽像个破麻袋,被我狠狠摔在地。
后脑勺嗑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大步跨上前,揪起他的衣领,拳头毫不迟疑地砸向他的脸。
「温觉夏,停、停手,啊!!!疼!!!」
林泽嘶哑地尖叫,直到被揍得鼻青脸肿,我才停手。
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甩掉拳头上的血珠:
「你以为,我一个人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在小时候被拐卖之后,我的心里就绷着一根弦,除了学习,就是在拳馆练拳。
泰拳、柔道、自由搏击,我都擅长。
做厨师还要学颠锅,更是需要力气。
虽然心理还是千疮百孔,但是身体非常强壮。
我揪起他的衣领,盯着他的眼睛:
「我和宁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判。
「我跟他谈恋爱,也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宁宴从我身后走了过来。
一身正装,连领带夹和袖扣都是搭配好的,像是从什么重要会议上匆匆赶来。
我呆了一秒,下意识地松开林泽,把沾了血的拳头往身后藏:
「你怎么来了?」
「等了半天,某人都不来,那我只能过来看看了。」
他的目光先在我身上巡视一圈,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接着落在躺在地上的林泽身上:
「怎么,林先生还没收到法院传票和限制令吗,还有心情出来闲逛。」
「法院传票?」
宁宴打量了一眼鼻青脸肿的林泽,闲闲地说:
「欺诈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处罚金并没收财产。
「没想到还没进监狱,先被你给制裁了。」
宁宴挥了下手,保镖立刻上前,带走了不断痛苦嚎叫的林泽。
餐厅里只剩下我和宁宴两个人。
安静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两人之间流转。
我从没想到过,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我还能跟宁宴这样面对面站着。
我悄悄地翘起睫毛,想看一眼宁宴的脸色。
却发现他一直垂眸看着我,神色难辨。
被他抓住偷看,我的脸红了一下,立刻垂下睫毛。
宁宴意味不明地说:
「我碰你,你就脸红。
「他碰你,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温觉夏,你这么双标?」
我的心跳猛然跳了一下,脸更红了。
宁宴却笑了。
他眉峰上扬,带着点玩味:
「我发现,之前好像用错方法了。
「这次风险投资,我需要再签一条补充协议。」
他张嘴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于是我靠近了一点:「什么?」
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
一条银色的手铐扣在我的手腕上。
6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你哪拿来的手铐?」
「刚刚从保镖那里拿的。」
宁宴笑得邪气,
「温觉夏,你不会真觉得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他慢条斯理地说:
「之前是我太装了,还想什么先礼后兵。
「现在发现,还是古早小说里的强取豪夺那一套好用。
「因为从今天开始,我要报复你,把你关在家里。
「限制你的行动,不能离开我的眼皮子,每天给我做饭当小厨娘。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义务。
「比如,有的时候,你需要穿着围裙。」
他的声音转低,带着暧昧的喑哑:
「――只穿着围裙。」
「作为补偿,我会追加投资,建立员工宿舍,并且取消对应的绩效考核。」
他捏住我的手腕,手铐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人模狗样,彬彬有礼地说:
「你同意吗?」
我哆嗦了一下。
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骨上,让我半边身子都麻了,好半天才找回我的脑子。
用力想把手腕从他的掌握中抽回来,却发现纹丝不动。
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
「当然不同意!」
他倒是回答地爽快:
「好吧。」
我以为他放弃了。
谁知道宁宴耸了耸肩,颇为可惜地说:
「那我只能不追加投资,严格绩效考核。
「并且把你关起来强取豪夺,而且围裙也不能穿了。」
我:「......」
我目瞪口呆:
「你真的是在报复我吗?」
宁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别管,我有自己复仇的节奏。」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我的手腕。
专挑我皮肤最薄的地方,捏着我的脉搏,笑得不怀好意:
「同意,还是不同意?」
7
微凉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我和宁宴中间。
夹杂着餐厅里奶油的香味,带着一点甜。
我的心念百转,手指无意识地捏住衣角又松开,脑海中无数个念头冲击碰撞。
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跟我来。」
我带着宁宴走进后厨,拿出了两只高脚杯,在里面倒满了白水。
又拿出了一只白糖罐。
我的声音很低,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寂静的桌面上:
「那我也跟你打个赌。
「这两只杯子里,一杯放了糖,另一杯是白水。
「你要挑一杯,喝一口。」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即将进行的话语积攒力量。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
「你要是能选中放了糖的那一杯,我就同意。」
这一次,换宁宴惊讶地挑了下眉。
他微微向后靠在料理台上,没怎么思考,挑了左边的那一杯。
薄唇刚碰到水杯,就笑了:
「是甜的。」
我捏紧白糖罐:「那我......」
不等我说完,宁宴又端起了另一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你说,这杯,会是什么味道的?」
我立刻伸手要夺回那只玻璃杯:
「你只能喝一杯。」
宁宴爽快地说:「好。」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伸进杯子里,沾上了水迹。
然后,摩挲着我的嘴唇,撬开我的唇齿,戏弄一般地轻轻点在我的舌头上:
「那你帮我尝尝。」
......是甜的。
另一杯水,也是甜的。
甜的发腻的味道在我的舌尖蔓延,我抿着嘴巴,小声说:
「没有味道。」
宁宴双眼微微眯起,眸色锐利,像是猛兽捕猎的前兆:
「哦,是吗?」
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在我身上游移。
把我看得浑身忍不住地轻颤,这才从容不迫地笑了一下:
「我验证一下。」
他骤然倾身,吻住了我的嘴唇。
8
「唔!」
像是在五年前,我们情谊最浓的时候的亲吻。
掠夺的、汹涌的、毫不留情的。
甚至,比那时候更凶。
他把我抱起来,坐在桌子上,
两只结实的手臂撑在我的身侧,掠夺着我的呼吸。
我被亲得晕头转向,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脖颈,抓住着他流畅结实的后背。
越亲越深,越亲越重。
直到「啪」的一声,装满糖水的玻璃杯被打碎。
我轻轻地吐了几口气,睁开眼睛。
被眼泪沾湿的睫毛黏在下眼睑,嘴唇红红的,眼底水汽氤氲。
宁宴的指尖擦过我的唇瓣,哑声笑了:
「小骗子,明明也是甜的。」
我的回答是喘息。
一把拉过来他的领带,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宁宴的别墅位于市中心。
寸土寸金的核心区域,建出了一座庭院,曲径通幽,闹中取静。
库里南停在门口,宁宴单手把我扛着肩上,甩上大门。
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多等,一边亲着我,一边单手解开了领带。
从门厅到餐桌。
从楼梯到卧室。
宁宴抱着我,慢慢地上楼。
重力让我难以支撑。
我实在受不住了,一口咬着他的肩膀上,哽咽着说:
「放我...放我下来。」
宁宴低沉地笑了起来,胸膛振动:
「还有十级台阶。」
他咬着我耳骨,低沉的吐息垂在耳垂上:
「宝宝这么厉害,怎么会不行。」
到最后,我终于躺到了卧室的床上。
我实在受不住了,满脸都是眼泪,膝行着往前爬:
「不,呃...!」
没爬两步,就被他抓着脚踝拖了回来。
后面四个小时后,我没再尝试逃跑。
因为我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9
我和宁宴在他的别墅里鬼混了三天。
第四天,宁宴终于餍足了一点。
也可能是看我哭得实在太可怜了,可算把我放下床。
宁宴的别墅很大,游戏室、影音室、书房一应俱全,地下室还有一大片泳池。
而我最关注的,则是厨房。
看着堪比专业餐厅后厨的厨房,我开始手痒,跃跃欲试:
「中午我来做饭?」
宁宴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做的是经典法餐。
油封鸭腿、海虹锅、酸乳酪面包和一道法式甜品。
宁宴尝了一口,我期待地看着他:
「味道怎么样?」
宁宴平静地说:
「好吃到我可以原谅一点你把我甩了五年去蓝带学厨。」
我笑得虎牙都露出来了。
第五天,我做了芝士龙虾面。
只是不知道为啥吃着吃着,又被他拐到了床上。
第六天,餐品是干式熟成 M8 牛排。
宁宴随口聊起他在国外创业的经历,我也讲了在法国蓝带学厨的故事。
这是我们彼此都不知道的五年。
坚冰逐渐融化,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我们谈恋爱的那段时间。
又或者......更暧昧一些。
他会突然看着我,目光深邃幽微,然后凑过来亲了我一下。
然后我的身上就会随机少几件衣服,或者多几件衣服。
这天,我做的午餐是意面和低温金枪鱼牛肉。
碳水拉满,加上我前一天熬夜研究新菜谱,吃完午餐后,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下午暖绒绒的阳光照在我脸上。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移到了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一件面料考究的黑色西装。
我捏着西装的衣角,发了很久的呆。
我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会骤然陷入小时候被拐走的噩梦,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整夜无眠。
心理医生告诉我:
「觉夏,你抑郁、焦虑、敏感、缺爱。
「你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属于你的,也不相信会有人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你的人生,少了一个支点。
「所以你一直飘在空中,像是一只风筝。总是担心会踏空一步,粉身碎骨。」
「你希望有人能拴住你,牵住你,掌控你,成为你人生的支点。」
而我突然发现。
在我被「关」在宁宴别墅的这段时间里。
竟然是我一生中,内心最平静安宁的时刻。
晚上不再失眠,甚至连中午都毫无知觉地睡过去。
我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闻了一下那件盖在我身上的西装。
清淡好闻的木质香味笼罩着我。
像是一块小石子,「噗通」一声,投入了我的心湖。
我没忍住,悄悄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我听到隔壁书房里,传来秘书的声音:
「宁总,老夫人说,她和老先生出去旅游,把小姐也一起带走了。」
宁宴懒洋洋地说:
「行吧,正好我现在家里有人,闺女先给他们养两天。」
10
像是一道惊雷劈在我头上。
宁宴的...女儿?
宁宴竟然,结婚生子了?
我捏着西装衣角的手指发僵,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是的,我和他分开了五年。
我以为,我们可以回到像过去那样的日子。
却忘了问他,是否在这五年里,开展一段新的感情。
――是否,已经结婚了。
拴住我的那根安全绳「啪」的一声断开。
我最隐秘、最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像是汹涌的洪流,猛然向我奔涌而来。
温觉夏,你到底在干什么。
当一个已婚男人的小三吗。
愧疚感几乎将我击垮。
心脏像是被一把利刃捅了进来,用力翻搅。
每一次呼吸,都是鲜血淋漓的痛。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竟然因为腿软,「嘭」的一声巨响,嗑在了桌脚上。
宁宴听到声音,连忙推开房门:
「觉夏,怎么了?」
我的样子似乎吓到了他,他连声音都抖了一下:
「宝宝,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是撞疼了吗?医生呢,快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
我推开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闭了闭眼睛,压下眼角的水迹:
「宁宴,你既然结婚了,就请尊重你的妻子和孩子。」
我攥紧手指,指甲在掌心掐的发白。
尽力忍住,还是泄露了一丝哽咽:
「也请,尊重一下我。
「不要让我当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第三者。」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我不敢再看他,向房门口走去。
宁宴突然大声的说:
「小李!我闺女叫什么名字!」
李秘书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回答:
「宁小球!」
还以为我的心脏已经不会再疼了,却还是被这个名字扎了一下。
应该是个,出生在秋天的孩子吧。
「多大了?」
李秘书声音洪亮:「五岁!」
我的头晕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难道...难道在我们刚分手的时候,他就生下女儿了吗?
宁宴瞥了一眼我的脸色,语速更快:
「我是说,她是个什么东西!」
「啊?」李秘书懵了几秒钟,「是、是只田园猫啊。」
宁宴重重地呼吸了一下:
「说得对,我差点给忘了。」
李秘书:「......」
李秘书:「???」
他见势不对,立刻脚底抹油跑了。
宁宴长臂一展,揽住我的腰。
无奈又纵容地笑了一下:
「温觉夏,连只猫的醋你都吃?」
他打开相册,给我看宁小球的照片:
「你忘了吗,这只小猫是你走的时候,刚在学校里出生的,我们还一起喂过。
「你个小没良心的,把我们孤儿鳏夫的给扔了,还回过头来问我这孩子是谁。」
宁宴的嘴角勾起一点笑,握住我的手腕。
熨帖的体温传来,像是一个安全的、牢不可破的镣铐。
「宝宝,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更相信我一些呢。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那份填海的批文?」
11
我已经惊呆了,完全给不出任何反应。
身体和大脑仿佛失去了连接,只会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眼底还带着泪痕。
宁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拿起一张湿巾,温柔地擦干净我脸上的眼泪:
「文件放在那里,就是等你拿的。
「谁知道你倒是果断,拿了批文就跑,连我都不要了。
「好不容易抓到,我不该把你关起来吗,嗯?
「还有这个。」
他打开手机,又翻出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赫然是七岁的我。
那时的我因为高烧眼盲,而站在我身边,竟然是――
我睁大眼睛。
那个站在我身边,搀扶着瘦弱眼盲的我,我把带出那个魔窟的人。
竟然是宁宴。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伫立在原地,连脑子都是一片浆糊:
「宁宴,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当初救我的人,不是...林泽吗?」
宁宴把我抱在他的膝盖上。
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动作舒缓:
「是我。
「我们刚走出那个山沟,我就被宁家接了回去。
「等我醒过了,想去找你的时候,发现医院里已经没人了。
「我找了你很久,终于,在大三那一节课上,再次遇见了你。」
我骤然想起来:
「你后背上的那些伤口......」
在他小麦色的流畅背肌上,有道道陈旧的伤痕。
原来,小时候为了救我,用脊背帮我挡住了人贩子鞭笞的人,是他。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掉在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宁宴的眼眸深邃。
像是静谧夜空中闪烁的寒星,所有的光芒都凝聚在我的身上:
「因为我要你爱我。
「不是出于感激或者报恩,所以选择跟我在一起。
「而是毫无保留,只是爱我。」
宁宴站落地窗前,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洒而入,给他的睫毛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边。
身上带着阳光、木质香水和爱的味道。
他很温柔地笑了:
「都说爱人如养花,那么想要养这朵名为温觉夏的花,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正好,我有很多很多的爱。
「如果你没有感受到我对你的爱,让你没有安全感,那么,是我的不对。」
他拿出一对婚戒,认真地看着我:
「这是我定制的戒指。
「里面有监控定位,是双相的。
「我可以一直看着你,你也可以一直看着我。
「我可以向你走九十九步,你可以,向我走一步吗?
「觉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柔的臂膀环抱住了我。
他的胸膛坚实,我的脸贴紧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透过肌肤传递给我,与我的心脏渐渐同频。
仿佛在告诉我,从此刻起,会有人永远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哽咽,泪水在眼眶边缘摇摇欲坠。
向他伸出手,哽咽地说:
「我愿意。」
我向他走了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终于站在了暖融融的阳光下。
12
戴上戒指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好奇地摆弄这枚戒指。
有点类似于一个智能手环的缩小版,可以和手机相连。
监控我和宁宴之间的实时距离、心率健康、心情指数,还有安全报警系统。
全部都集中在这一枚小小的指环里。
宁宴坐在我身边:「看什么呢?」
「在看你的心率。」
手机软件里的数字一跳一跳的。
我发现,在宁宴看我的时候,他的心跳好快。
我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凑过去,坐在宁宴的大腿上,亲了他一口。
宁宴的心率直飙 130。
我亲了一口就不亲了,垂着脑袋,继续感兴趣地研究:
「咦,你的心跳好快啊。
「还有情绪,你现在的情绪是,开心、激动,和...兴奋。」
宁宴危险地眯了下眼睛:
「还有心跳更快的,要试一下吗?」
他捏着我的手腕,领带一圈一圈地缠绕。
像是捕猎者,在进攻前的前奏,笑眯眯地说:
「宝宝,今晚过分一点,可以吗?
「在镜子前面。」
那是一面等身镜。
镜面宽阔而平滑,似一泓静谧的湖水,忠实地映照出面前的一切。
我嗓子都哭哑了,实在是没眼看,别过头去。
却被宁宴捏着下巴,又强行转了过去。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耳边:
「看着镜子,看看你爱我的眼神。
「也看一看,我爱你的样子。」
这天晚上,我和宁宴的心率最高飙升到了 160。
最后,我窝在宁宴的怀里,心率又慢慢回落。
噗通、噗通、噗通。
同频共振,交响乐中的鼓点,交织在一起。
像是一个安宁平和的梦。
我靠着他肌肉流畅坚实的胸膛,嘴角向上翘起,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木质香气。
从今以后,我应该,都不会再失眠了。
13
一个月后,我终于回到「橘子与水果」餐厅。
助理和服务员们欢呼雀跃,向我打手语:
「觉夏,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这段时间好多好事发生!」
我这才知道,原来宁宴对餐厅的投资,是以我的名字进行的。
受益人填的全部都是我。
他把餐厅重新装修了一遍,邀请了知名的法餐大厨。
甚至还帮忙牵线搭桥找了顶级食材供应商,确保餐厅每日都能空运最新鲜的食材。
又联系了知名时尚摄影师孟摇星拍了宣传照。
在招聘人员的选择上,他尊重了我的意见,依然为残障人士提供就业岗位。
一波一波地投钱下来,最好的食材、最优质的服务、最顶尖的宣传。
不过短短半年,「橘子与水果」餐厅俨然成了京城最知名,也最赚钱的餐厅。
客人们对餐品的味道赞不绝口,常客络绎不绝。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漂亮小姑娘。
她跟我加了联系方式,笑眯眯地说:「你好,我叫江无忧。」
没过多久,我收到了江无忧发给我的结婚请帖。
新郎是京城里一个出了名的品性低劣的富二代。
宁宴捏着请柬,挑了下眉:
「这不是江家二小姐吗。
「明恋她那个修闭口禅的京城佛子哥很多年,每天都对着镜子叫自己嫂子,逼得她哥快学会用手语结印了,竟然会妥协嫁给别人?」
我皱着眉头,当即要给江无忧打电话:
「不行!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怎么能嫁给这种垃圾?」
「别急。」宁宴按住我的手,笑得意味深长,
「这对孽缘,也快见分晓了。」
三天后,我跟宁宴赴宴。
婚宴大厅奢靡豪华,美轮美奂。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新郎和新娘却迟迟没有到场。
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婚宴大厅的屏幕突然亮起,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受害者的样子被打了严严实实的马赛克,新郎丑恶的样子却分毫毕现。
警察冲入婚宴,把新郎拷走带走。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连串的闹剧。
而江无忧,自始至终就没出现过。
我抓住宁宴的手臂:
「无忧呢?和她还好吗?」
宁宴看了眼手机,笑了:
「好着呢。
「小狐狸策划这么一出好戏,不就是为了逼老狐狸承认自己的心思, 现在只怕哭得顾不上你。
「走吧,还没吃上饭,饿死了。」
14
他拉着我的手,最后还是去「橘子与水果」餐厅。
餐厅装修一新,线条流畅而优雅,搭配着鲜花装饰, 时尚又浪漫。
客人们络绎不绝,服务员们往来穿梭,看到我, 都会笑眯眯地向我打个招呼。
也有熟客笑着说:
「温老板来啦。
「你家法餐太好吃了,我推荐给好多朋友。」
我微笑着一一回应。
我的病情最近好了很多,已经很久没有再失眠焦虑, 也不用再看心理医生。
宁宴在我身上拴住了安全绳。
并且,帮我找到了人生更多的支点。
不仅仅是他对我毫无保留的爱。
还有友情、亲情, 以及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被肯定、被认同的成就感。
宁宴看到墙上新挂了一副艺术画, 上面用英文写了一行话。
我走到他身边, 勾着他的手指:
「出自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里面的一句诗, 和我最想要的一种感情。」
宁宴笑了一下, 扣住我的手腕,温柔地问:
「那你找到了吗?」
我怔忪地看着他。
时光的长河奔腾地流淌。
而我站在河岸上,慢慢地向回走去。
那七岁的我, 因高烧而眼盲, 被父母抛弃,又被人贩子拐卖。
在破旧的仓库里, 饥一顿饱一顿, 瘦的骨头都凸了出来。
宁宴抱着我,在我耳边悄悄说:
「我从那群人桌子上偷了一个橘子,你吃点,是甜的。」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橘子清香的气味蔓延在鼻端。
那是二十岁的我, 准备去勾引宁宴, 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动作。
我该怎么开口?
跟他借笔记?
还是明天去看他的球赛?
这是一节外国文学鉴赏选修课。
讲课的是位优雅的老教授,娓娓道来。
讲的文学作品是《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她轻声朗读,声音圆润,吐字舒缓: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
「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
我不自觉地抬起头, 怔怔地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一阵强烈的震动自胸腔深处蔓延开来。
像是细密的鼓点, 一下一下,敲击这着我的心脏, 撞击着肋骨的囚笼。
「并永远――
「站在我身边。」
时光呼啸而过,我回到了二十五岁的现在。
在我最喜欢的餐厅里,做着我最喜欢的事业, 旁边站着我最喜欢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 确定的事情有那么一两桩, 就足以抵挡人生的种种无常了。
宁宴转头看向我。
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把他棕色的瞳仁照得更加浅淡。
像琥珀。
像蜂蜜。
像被夕阳染透的湖水。
像小狗清透的眼珠。
里面倒映的,只有一个我。
于是, 我也笑了一下。
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找到了。」
我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找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