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玄桢的贴身宫女,也是敌国奸细。

兢兢业业卧底七年,靠着溜须拍马的本事,把冰山太子哄成了胚胎。

正要大展宏图之际,我身份暴露了。

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我抱着太子的腿哭喊:「殿下饶命,我愿意做你的棋子!」

玄桢冷冷一笑:「你小命难保,竟还想当孤的妻子?」

我:「?」

玄桢:「你知道立你为太子妃,孤要解决多少麻烦吗?」

「罢了,念在你对孤痴心一片,孤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但婚期至少也得到年后了。」

「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想反悔?!」

「还是嫌太慢了?」

「你这女人实在是贪心。」

「既如此,明日大婚如何?」

「再多的,孤给不了你。」

「沉默是什么意思?」

「孤很忙,没空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1

昨夜写了一宿的情报,汇报完太子玄桢最近的动静。

这才眯了没一会儿呢,就被人喊醒。

「青芜姑姑,殿下唤你。」

我惺忪着眼爬起来,往玄桢的华清殿去了。

虽被称为姑姑,可我也才二十的年纪。

来东宫七年,如今作为玄桢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宫女,我也算是熬出头了。

到华清殿时,玄桢正在院子里浇花。

穿着松垮的袍子,如墨长发半散,只用一根青色玉簪随意束着。

今日天晴,阳光洒在他脸上,显得他平和慵懒。

我顿了顿步子,暗暗心叹,这该死的美貌,饶是我在他身边伺候七年,偶尔也会被惊到。

「殿下。」

我上前行礼,玄桢浇花的手停下,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青芜,来,替孤束发。」

「是。」

玄桢坐在软榻上,我站在他身后轻轻替他梳理头发。

突然听他叹了口气。

我心神一动,出于卧底本能,下意识问道:「殿下因何叹气?」

玄桢半闭着眼,微凝眉:「昨夜孤睡得不安稳。」

「有一只鸟,一直在殿外叫啊叫。」

我手一顿,心头猛地浮出一种不祥预感。

「孤很生气,就命人把它打了下来,这才发现是只灰鸽。」

我额头渗出冷汗。

「对了,那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张字条呢。」

玄桢微微坐直了身子。

侧身抬头看我,眼神清澈,但多了很多意味不明的东西。

他勾唇笑了:「鸽子孤让人炖了,至于那字条,青芜可要看看?」

啪哒——

手中的梳子落地。

对上玄桢的视线,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完啦!暴露啦!

2

七年前进宫当宫女时,我就带着一个任务。

陪在太子身边,取得太子信任。

待他日后登基,我便是藏在他身边的大杀器。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没有什么动作,每天考虑最多的事就是揣摩太子心事。

思考该怎么讨那位冰山太子欢心。

至于窃取什么太隐秘重要的情报,这确实是没有的。

我传出去的信件,最多也就是写写太子最近吃了啥,玩了啥,谁又惹他不高兴了。

所以……我应该罪不至死吧!

幽暗地牢里,我这般宽慰自己。

可越想越觉得,我可能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了。

我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正绝望着,地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猛地抬头看过去。

光线刺目,我眯了眯眼。

但仍能从来人身型一眼认出,是玄桢。

他穿着浅金锦袍,停在牢门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青芜,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声音冷漠。

我喉头一哽,顿觉委屈。

他也太无情冷血了些,我陪了他七年哎,七年!

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了。

可他对我,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漠然。

我如今还不想死。

我还没功成名就,还没寻到个俊俏相公成亲呢。

于是我决定争取一下。

我跪在地上,膝行几步,玄桢皱了眉。

我忽视掉他的厌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声泪俱下。

「殿下还记得六年前的上元节吗?那时殿下生病,是奴婢为殿下求来的药……」

3

六年前,我十四,玄桢十二。

他虽是太子,却体弱多病,且皇后林氏在他幼时去世,林家被夺权削势,多方打压之下,根本给玄桢提供不了任何助力。

当时四皇子的势头逐渐超过了太子。

四皇子母妃得宠,且舅舅是武威大将军,一时间,宫里甚至有传闻,说陛下想重立太子……

宫里的太监宫女,大多很会审时度势。

他们想着巴结四皇子,于是便会顺着四皇子的心意,暗里苛待冷落太子。

那年上元节,宫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

宫妃和那些皇子公主们都聚在一处,赏花赏月,还有绚丽烟火。

而玄桢独自待在华清殿,浑身发烫,烧得迷糊。

我是个死脑筋。

师父让我辅佐陪伴太子,那我就满心满眼都是他。

根本没想过太子只是个名头,一个身份,会被废,再另立。

我去求太医院的人,可他们一看到我是东宫的,就把我拦在了外面。

「今日宫宴,太医们忙得很,要为贵人们研究药膳,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我跪在太医院门口磕头,扯着嗓子求药。

无人理会我。

磕了快有半个时辰,磕得我头晕眼花,有些支撑不住了。

可想到玄桢,我又有了力气。

我的卧底任务,绝不能失败!

趁守门太监不注意,直直冲进了太医院,随手拽了个太医就走。

那太医很年轻,看起来应当是新来当差没多久。

听了我的话,匆匆拿了药箱便随我去了东宫。

那一夜很凶险。

即使用了药,可玄桢身边离不开人。

我就这么守着他,照看了他整整一天一夜。

等他醒了,我头上磕出来的血都凝固了。

灰头土脸,模样吓人。

我怕吓到他,就要退出去,却被他轻轻拉住了袖子。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芜。」

……

也就是那一次,玄桢注意到了我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

他记住了我的名字。

偶尔会跟我说话。

「青芜,你看孤这幅字写得如何?」

「青芜,这糕点太甜了,你替孤吃了吧?」

「青芜,宫外的生活是什么样?」

久而久之,我也就明白了。

太子殿下并不是一开始就冷冰冰的,他只是很寂寞。

只是,没人陪伴。

4

思绪回笼。

我在这回忆得情深意切,一抬头,玄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

为什么感情牌不好使啊!?

我不死心。

快速道:「殿下难道都忘了吗?奴婢为殿下寻话本,陪殿下偷遛出宫去玩,我们划船,做灯笼,听戏,买馄饨……」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玄桢打断了我。

他蹲下身,捏着我的手腕。

我吃痛得松开了拽着他衣角的手。

怔愣地抬头看着他,玄桢似笑非笑道:「你知道对于敌国奸细,一旦发现,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我摇头。

「五马分尸,脑袋挂在城墙上示众。」

我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

太难看了这个死法!

不对,玄桢既然肯来见我,说明我不是必死无疑!

到底怎么做,他才能饶我一命呢?

死脑子快想啊!

我还在苦苦思索,那边玄桢已经站起了身。

「孤来这,只为了问你一句。」

「这七年来,你在孤身边,是不是全是利用?没有半点真心?」

真心?

哦,应该是忠心的意思。

这话说的,我来了气。

于是也站了起来,一把撸开袖子,指着胳膊上的疤:「这个,是当初替你受罚,被程贵妃拿鞭子抽的。」

扯开衣领,露出刀伤:「这里,是三年前你遇刺,我替你挡了一刀,差点死了。」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玄桢望着我,眸光微动。

我在身上胡乱翻着。

他怎么能说我不忠心的?

这天底下就没有我这么忠心的贴身宫女了!

当然,也没有我这么尽职尽责的卧底。

结果竟沦落到五马分尸的下场。

我又抓住了玄桢的袖子。

「殿下别杀我,我还有用!我可以做殿下的棋子!」

他可以利用我,想怎么传假消息都可以!

然而,这句话还未说出口,就看到玄桢微眯了眼,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5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慌。

「青芜,你好大的胆子,你如今都难逃一死了,竟妄想做孤的妻子?」

我:「?」

不是,跟在玄桢身边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他耳朵有问题啊。

「你知道立你为太子妃,孤要解决多少麻烦吗?」

我怕他误会大了,恼羞成怒现在就杀了我,于是赶紧就要解释。

「不……」

「不过罢了,念在你Ťûₛ对孤痴心一片,孤也不是不能想想办法。」

「但婚期至少也得到年后了。」

我愕然,僵直着身体不敢说话。

他不仅耳朵不好,脑子好像……也有点问题。

「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想反悔?!」

「还是嫌太慢了?」

「你这女人实在是贪心。」

「既如此,明日大婚如何?」

「再多的,孤给不了你。」

「沉默是什么意思?」

「孤很忙,没空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眼看着他还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赶紧点头同意。

「可以!」

能活着就行。

玄桢一顿,他的眸子注视着我,似在思量着什么。

「青芜,孤感觉,方才孤好像听错了。」

「没听错!」

我生怕他反悔:「不瞒殿下,其实奴婢早就暗中倾慕殿下,奴婢对殿下爱得深沉啊!」

玄桢歪了歪头:「真的吗?」

「真的!」

「可是,孤怎么不太信……」

我生怕他反悔,隔着牢门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拽得近了一步。

然后抬头,凑过去吻在了他脸上。

我脸颊发热,佯装镇定:「这下信了吗?」

玄桢顿了顿,而后唇角微扬,脸上神情也缓和了。

他打开了牢门,朝我伸手:「既如此,出来吧,太子妃。」

怎么感觉,有点诡异呢。

我战战兢兢将手放在他手上。

任由他牵着我出了牢房。

他视线下移,看向我的腿:「疼吗?」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我方才朝跪着朝他膝行了几步……

摇了摇头:「不疼。」

「嗯。」他应了声。

他牵着我,一步步走出了地牢。

出来后我才发现,我一直被关押在东宫之内。

甚至回去后,相熟的宫女凑过来问我。

「听说你惹殿下生气,被罚关禁闭了?」

「快跟我们说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殿下一向对你宽容,这次怎么……」

原来,他们都不知道在是敌国奸细的事。

玄桢瞒下来了。

想来也是,他若是不瞒下来,我怕是已经死了。

我还没想到该怎么回复他们,便又被叫到了华清殿。

一见到玄桢,我脸上就挂了笑。

「殿下。」

就算是装,我也得装作自己爱他。

玄桢正在处理要务,听见我的声音他抬头看过来,原本还皱着的眉头舒展开。

「怎么,才半天见不到孤,就这般着急?」

我:「……」

不是你差人把我喊来的吗?

心里腹诽,面上却故作羞赧:「是的呢。」

玄桢把一个册子递给我:「孤已向父皇请旨赐婚,原先承诺你的明日大婚怕是要食言了,有许多麻烦事要处理,但你放心,总归不会太迟。」

他指着那册子:「这是你的新身份,你瞧瞧,可有什么不满?」

5

以宫女身份嫁给太子,确实不太现实。

所以,我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了秦州刺史之女,并在幼时对太子有过救命之恩,太子对我情根深重,长大后重逢后,两人互通情谊,约定终身。

我还有个新名字,秦芜。

玄桢还真是……效率高。

短短一天,竟做了这么多事。

方才见他案桌上堆积了许多册子,怕都是要处理的麻烦事。

我有些想不通,他这么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是因为不忍辜负我的「痴心一片」?

不管了,保命要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一边学习贵族小姐的礼仪,一边对太子极尽谄媚。

太子射箭,我在一旁感叹:「殿下这箭似乎射在了奴婢心口。」

太子画画,我夸赞:「画中人远不及太子殿下风姿万分之一。」

太子处理公务,我欣慰:「殿下就连皱眉的模样也是极好的。」

玄桢揉了揉眉心。

「……其实,不会夸可以不夸的,孤知道你爱孤。」

「好的。」

我讪笑一声,识趣告退。

而后松了一口气。

真好,又活了一天。

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下月初五。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焦灼。

想方设法想给我师父送信,让她来解救我于水火。

三日后,终于等来了机会。

京城锦绣阁的人来东宫为我量尺寸,做嫁衣。

我悄悄塞给了一个小厮一块金子,让我去给我师父带个信。

小厮没见过这么多钱,轻轻松松就被我收买了。

正得意时,房门被推开。

是玄桢。

我吓了一跳,挡在小厮跟前,小厮赶紧收好金子。

刚做了亏心事,我面对玄桢相当心虚。

「殿下回来了?」

玄桢看着我,眼里浮出笑意。

「你穿红色真好看。」

我低头看着自己随意裹在身上的红绸,愣了愣。

玄桢上前,轻轻拥住我。

宫女太监见状,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

剧烈起伏的情绪还未平息,我就听到了玄桢在我耳边的一声轻叹。

「青芜啊,等待与你成亲的每一天,孤都……很高兴。」

我心头一颤。

身前,玄桢拥我的姿势如待珍宝,我们离得很近。

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与体温。

莫名地,我有些慌。

可还是故作淡定:「我也很高兴。」

6

大婚前一天,锦绣阁的人来送嫁衣,我也终于接到了师父传进来的消息。

今夜子时,乾清宫门外有人接应我。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我若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我有些激动,赶紧收拾好行李。

我功夫不行,但轻功还可以。

明日大婚,所以今日东宫闲杂人等还挺多,布置喜堂的,送喜宴名册的,核对明日流程的……

找到机会混入其中,然后找机会离开并不难。

我试完嫁衣便借口困了,遣退宫女太监,我换上一身宫女衣裳从窗户处钻了出去。

跟着司珍局的人溜出了东宫。

我藏在御花园里,直到夜幕降临。

刚要找机会往乾清宫门方向去,便看到有两人正形色匆匆地穿过御花园。

其中一人我认得。

太子玄桢身边的大太监德海,伺候太子已十五年了。

另一个人也上了年纪,穿着常服,但背着一个药箱。

他们经过我藏身的假山时,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太子殿下这次发病太突然了,东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太医先别问这么多了,赶紧随奴才去看看吧。」

「我总得问清楚吧!」

「说不好,但这次发病比前几次都要厉害些……」

他们离开后,我从假山里走了出来。

攥紧了手中包袱,我看向东宫方向,心里一阵天人交战。

玄桢生病了吗?

听起来像是什么陈年旧疾。

可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竟从未注意到……

不自觉地,脑海里浮现出玄桢的模样。

还有他说的那句——

「青芜啊,等待与你成亲的每一天,孤都……很高兴。」

一想起来,心里就又些不是滋味。

有点内疚,又掺了点别的东西。

7

华清殿内,宋太医已经离开了。

玄桢躺在床上,头上被施了针,面容苍白。

德海守在他身边,因为太累,也靠在柱子上打起了盹。

我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凑近了去看玄桢的情况。

但我不懂医,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一动不动地睡着,胸口半点起伏也没有,我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探他鼻息。

手指刚伸出去,玄桢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似平常的温润,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冷血淡漠。

玄桢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扯至身前。

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孤给了你机会走的,你偏偏又要回来?怎么?想陪孤一起死吗?」

他力气太大,我挣脱不开。

挣扎窒息中,眼泪溢了出来。

玄桢的动作僵了一瞬,眉头紧紧皱起。

下一秒,他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松,整个人失了意识,栽倒在一旁。

德海站在他背后,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幸好幸好,宋太医的法子管用。」

他把刚刚扎在玄桢脖颈处的银针拔掉,将他安稳放置在床上,这才起身看向我。

我无措地看着他们。

对上德海的视线,我有些迷茫:「公公,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为什么,玄桢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8

方才被掐得太厉害,我嗓子都哑了,德海给我倒了一杯水,而后坐在一旁,神情怔然,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慢吞吞喝完了水。

正要放下杯子时,听见德海问我:「你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我入宫时,先皇后就已经不在了。

她是太子母妃,身份尊贵,可整个皇宫似乎都对她的死因避之不及。

所以入宫这么多年,我也没听过这位先皇后林氏的事。

德海说:「先皇后贤良淑德,刚入宫那几年与陛下相敬如宾,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身为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他分给每个人的感情太少,也太珍贵。

德海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后来程贵妃入宫,她年轻貌美,又懂得讨陛下欢心,没多久就独得恩宠,陛下便渐渐冷落了皇后娘娘。」

我心头一紧,隐约猜到了什么。

「皇后娘娘是太傅之女,未出阁时便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先帝都曾赞过她,若她是男儿身,必能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娘娘心怀天下,不忍见陛下沉溺美色荒废朝政,多次直言劝谏。陛下觉得失了颜面,对娘娘越发疏远.....」

德海叹了口气:「后来程贵妃设计,让陛下'偶然'撞见皇后娘娘与禁军侍卫在御花园私会。其实那侍卫是程贵妃的人,而皇后娘娘身边有人被买通,给娘娘下了药,被引到了那里......」

我皱了皱眉,不自觉攥紧了身侧衣裳。

这手段,在后宫实在太常见了。

「陛下盛怒之下,不听任何解释,当场就......」德海的声音哽咽了,「就要赐死皇后。」

「当时太子殿下才六岁,他躲在树后,Ṱűₖ亲眼看着娘娘衣衫不整,被人活活勒死……」

我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从那以后,殿下就得了这个怪病。」德海抹了抹眼角,「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每次发病就会变得暴戾无常,有时甚至认不得人......」

德海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向我:「青芜姑娘还记得吗?殿下每年都要去宫外静安寺烧香礼佛,几日后才归。」

我愕然:「难道……」

「是,殿下不想被人发现,尤其是,被你发现。」

德海苦笑:「他说你胆子小,会被他吓跑的。」

9

玄桢一直以为我胆子小,其实他被我骗了。

当年他带我偷偷溜出宫去玩。

不知怎么,逛到了青阳街附近。

没入宫之前,我一直跟我师父住在那附近,我怕撞见师父,也怕玄桢发现什么端倪。

于是扯着玄桢的衣摆哭哭啼啼:「殿下,这里太黑太窄了,我害怕。」

「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殿下,你行行好,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往前去了。」

玄桢被我磨得没了脾气,反手牵住我的手。

「我牵着你就行了啊。」

我停在原地,还是一动不动,就这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玄桢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

「行吧。」他牵着我,调转方向,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你怕黑吗?那我带你去看花灯,那里可亮了!」

后来回宫后,为了圆谎,我装了许久。

打雷了往他屋里钻,看到虫往他身后躲。

后来,我们不知因何得罪了程贵妃,我代玄桢挨了两鞭子。

那鞭子打得毫不留情。

我当场就站不起来了。

玄桢扶着我,我还没哭呢,他眼睛倒先红了。

「青芜你吓坏了吧,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

……

我望向床上昏迷的玄桢。

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方才发病时的痛苦神情。

「这些年全靠宋太医的针灸之术控制,但近两年发病越来越频繁了。」

德海忧心忡忡地说,「今日殿下听说姑娘不见了,表面上淡定异常,可到了晚上,却突然发了病……」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所以,是因为发现我逃跑,他才突然发病的?

「殿下应该是觉得……自己又被抛下了。」德海说:「殿下不过二十载的时光,似乎一直在失去。」

「青芜姑娘,」德海转头看向我:「如果可以,您能多陪陪他吗?」

「殿下愿意放您走,可老奴也有私心,想多留您一段时间。」

「您看成吗?」

德海的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

这样一个长辈这般低声下气地恳求我,我一下子便慌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不愿。

我只是不太相信,我留下来,玄桢的情况会好转吗?

窗外传来更鼓声,子时已过。

我猛然回神。

望着窗外的月色,意识到——我竟为了玄桢,错过了今夜逃离皇宫的机会。

……

玄桢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他伸手接过德海端过来的水,等一口饮尽,才感觉缓过来些。

也才注意到,满屋子挂着的红绸。

玄桢皱了皱眉:「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

德海忙道:「殿下,撤了怎么办?青芜姑娘还等着您呢?」

玄桢一愣,脸上蒙上一层郁色。

「青芜?她不是走了吗?」

「没走!」德海笑着将玄桢扶起来,把他拉到桌子上放着的喜服前:「青芜姑娘昨天是偷跑去御膳房了,她说想学做个糕点,让殿下尝尝呢。」

「殿下,别误了吉时,先换喜服吧。」

10

夜深了,东宫外的动静却未歇。

我听到了乐声,还有宾客觥筹交错的谈笑声。

原本不紧张的,只是在这等待里,心跳就莫名莫名加了速。

我攥紧了身前手帕,还没开始胡思乱想,便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嬷嬷声音尖锐却又喜气。

「殿下来啦!」ṭũ̂ₖ

我的脑子瞬间空了,听着她的指引,与玄桢喝交杯酒,又被他用喜称揭了盖头。

众人熙熙攘攘地来,又熙熙攘攘地走。

一番热闹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我跟玄桢。

黄色烛光洒在玄桢脸上,显得他整个人都仿佛是温暖的。

他的视线落在的脖颈。

昨日他发病时掐出了青痕,我用了好些脂粉去遮,都没能彻底遮掉。

玄桢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脖颈,我下意识一缩。

他手指微蜷,不再动作,神情也有些落寞。

「对不起,是我伤了你。」

「我不是怕你。」怕他难过,我赶紧解释:「我是怕痒。」

我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轻轻放在我的颈侧:「你看,这样就好了啊!」

玄桢望着我,指尖微动。

他扶着我的后颈,微微用力,我便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

我有些懵,抬头看他。

下一瞬,玄桢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扑通,扑通,扑通——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出现了问题。

不然怎么越跳越快,就要跳出胸腔。

「阿芜,我真的很喜欢你。」

玄桢的声音真诚热烈。

「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我也知道,你在地牢里答应与我成亲,是我耍了手段,是我太贪心……」

「只是阿芜,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怔了怔,抬头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玄桢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苦涩:「这几年,我发病越来越频繁,快要瞒不住了,若事情败露,我太子之位不保,到时候我曾得罪过的那些人便会蜂拥而上,至我于死地。」

「我便再护不住你。」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玄桢故作轻松:「趁我如今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我还能送你过去。」

我瞪着他:「你要赶我走?」

玄桢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不走。」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提及我的任务。

玄桢哑然,沉默好久后我听见他轻笑一声。

「你的任务是什么?也许我现在就能帮你完成?」

他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没来由地,我心里有些气。

于是在他腰侧捶了他一下。

「我的任务是陪着你长命百岁!」

11

我和德海天天商量着改怎么给玄桢治病。

「宋太医说了,良好的睡眠必须要保证,可老奴怎么瞧着,殿下昨夜又是凌晨才睡啊?」

我默默遮住了脖子上的红痕。

讪笑:「今晚一定早睡,我监督他。」

德海把药递给我:「这些都是些安神的,还有些熏香,太子妃看着给殿下用上。」

「好好好。」

我接过来,仔细翻看着。

自从上次发病之后,玄桢已经很久没有发病了。

就在我觉得一切向好时,发生了一件事。

有个小太监悄悄捡了我扔掉的药渣,正要带出东宫的时候,被发现拦了下来。

他被押到了玄桢身前,无论如何威逼利诱,都绝口不提自己是谁的人。

他自知逃不掉,看着玄桢大笑:「殿下,这么多年不好受吧,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竟是个疯子!说出去谁敢信啊!」

「你说,先皇后娘娘看到你如今这副样子,会怎么想啊?」

「哦,差点忘了,先皇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秽乱宫闱被抓奸勒死,怪不得生出来你这么个怪物!」

玄桢脸色阴沉,我却心里一阵酸涩。

在那太监开口还要说话之前,抽出一旁的剑,直直刺入了他的心口。

「问不出来什么了,把他拖出去!」

德海同样沉着脸,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玄桢一眼,而后带人拖着那太监的尸体出去了。

玄桢搭在膝头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我察觉到不对劲,赶紧上前喊了他一声:「殿下。」

玄桢抬头看着我,那眼神让我心头一紧。

坏了,发病了。

「你怕我?」

玄桢歪了歪头,眼睛微微发红。

我深吸一口气,丢下了手中的剑。

一声清脆声响,让玄桢又短暂的怔愣。

他望着被丢弃在地上的剑。

似乎有些想不通。

喃喃出声:「你不怕我?」

我上前轻轻抱住他:「我不怕你,我爱你。」

12

玄桢这次发病得太快,但还在,似乎并没有伤人的迹象。

德海急急忙忙喊来宋太医,他们进门时,我刚替玄桢掖好被角。

宋太医看着玄桢,有些惊讶:「太子殿下,睡着了?」

「嗯。」

我有些累,坐在床边。

「起先脾气挺大,被我哄了好久后,就开始抱着我哭,哭累了,就睡觉了。」

德海和宋太医对视一眼。

而后齐齐看向我。

我愣了愣:「怎么了?难道他这是病得更严重了吗?」

宋太医摆手:「不是。」

「老夫只是惊讶,没想到太子妃,竟真能让太子的病情好转。」

……

经历了这件事后,东宫的守卫更严了些。

但这也改变不了,已经有人盯上了玄桢的事实。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似乎一直在寻找机会,企图抓到玄桢的把柄,给他致命一击。

我问德海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德海点头,神情凝重:「程贵妃。」

两年前,程贵妃所生的四皇子被卷进一场贪污案,在皇帝面前失了恩宠。

他就此颓废,日日饮酒作乐。

还对那些舞姬伶人施虐。

一天夜里,他玩得太过火,一舞姬拼死反抗,竟用剪刀伤了四皇子的下面……

自此以后,四皇子便成了废人一个。

而程贵妃笃定四皇子出事与太子脱不了干系。

对太子怨恨颇深。

当年她设计陷害皇后,如今儿子遭了报应。

她与太子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

「不能坐以待毙……」

我有些紧张:「殿下如今情况虽有些好转,可太慢了……」

德海叹了口气:「宋太医说了,这是心病,急不得。」

「当年他目睹自己母妃惨死,他恨自己年幼不能护不了他,又怨娘娘丢下他一人就这么走了。」

「若要解开心结,怕是只能是皇后娘娘复生了……」

德海待多久,就又匆匆离开,去给玄桢煎药了。

我坐在房间里,有些苦恼。

突闻房梁上传来一声细微声响,当即警铃大作,猛地起身。

「谁?!」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我面前。

她取下头上兜帽,看向我。

「青芜,多年不见,你长本事了。」

我一下子跪在地上。

抱着她的腿,委屈得落泪。

「师父……」

13

「我不走。」面对师父,我头一次违抗她的命令。

「玄桢如今正需要我,师父你在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师父皱眉:「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忘……」我跪在地上,脑子里却想得都是玄桢。

「可是师父,这世上除了您,只有他对我最好了。」

「所以,你爱他吗?」师父蹲下身,直视着我。

「别躲避我的视线,告诉我,你爱他吗?」

面对师父,我不必担心朝不保夕。

不必小心伪装自己的爱意求得生机。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爱。」

「师父,我爱他。」

师父看着我,脸上如冰霜般的神情渐渐退去。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这傻子。」

「既如此,你带我见见这位太子殿下吧。」

我震惊抬眸。

「师父想对他做什么?!」

师父抬手敲了下我的脑袋。

「急什么!只是见见。」

……

我带着师父去见玄桢的时候,他还未醒。

德海守在床边,看见我,他笑了笑:「太子妃您……」

下一瞬,他看到了跟在我身后进来的师父。

当即脸色大变。

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有些狐疑:「公公,这是我师父,她来见见……」

「皇后娘娘!」

德海哭嚎一声,一下子跪在地上。

「娘娘您终于肯显灵来见见殿下了吗?」

皇后娘娘?

我扭头看向师父。

她也皱了皱眉。

但却并未太震惊。

她走到德海身前,沉声道:「我不是皇后。」

14

师父不是皇后,但却与先皇后关系匪浅。

她们是一对双生子。

只是不同于林晚舟的温婉,姐姐林朝月从小叛逆,与旁的孩子不太一样。

闯了太多祸,林家实在没办法,将她送去了岑县老家。

姐妹俩就这么天南地北地长大。

但书信却不曾断过。

即使性格迥异,可两人感情却深厚。

及笈那年,两人都要进宫选秀。

师父沉默了片刻。

叹了口气。

「我不愿入宫,便准备离家出走,本想带着晚舟一起,可她拒绝了。」

「她说,林家养育了她,她入宫选秀是责任,关系林家荣衰,她不能走。」

「她一直都是这样,比我懂事,而我太自私,所以一走就是许多年。晚舟入宫后,我们的书信也从未断过,她不曾向家里暴露过我的行踪,在信里也常常报喜不报忧,她说她生个了可爱的孩子,说我不能得见,她很遗憾。」

师父说到这,顿了顿。

眉眼染上一抹阴郁:「后来,晚舟与我断了联系。等我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时,便听闻了皇后薨逝的消息。」

德海在一旁抹泪。

我也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南庆的孤儿,从小在街头乞食时遇到了师父。

她给我吃的,教我读书认字,让我学习轻功。

她总说,女子在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自己多学点东西,以后自己也能护着自己。

等我再长大些,她带我离开南庆,来了金临国。

再然后,便送我入了宫……

她从没有跟我说过她的过往。

原来,她本就是金临人。

还是先皇后的亲姐姐,林太傅的千金。

大家闺秀却成了一个江湖游客。

说起来,怕是也没人会相信。

师父看向躺在床上的玄桢,目光竟难得有些温柔。

「这就是我那外甥?」

我们的说话声将玄桢吵醒。

他皱了皱眉,半撑着身体坐起来。

扭头看到房间中央站着的人,他愣了愣,几乎是下一瞬,红了眼睛。

声音微颤,带着不确定:「……母妃?」

德海拽了拽我的袖子。

朝外使了个眼色。

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他一块悄悄出去,还贴心地为他们带上了门。

里面传来玄桢压抑的声音:「母妃!」

德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笑了笑:「皇后娘娘还真「复生」了……」

15

玄桢和师父在里面说话。

我跟德海就守在外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德海晃了晃我。

「太子妃,太子妃。」

我一睁眼,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天黑了。

「您师父在屋里等你呢。」

我愣了愣:「太子呢?」

「在屋里想事情,让我们不要进去打扰。」

我点了点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往另一边的屋子走去。

师父立在窗前等我。

看着她的背影,我才恍然发觉,师父并不是无坚不摧天下第一。

如今,她双鬓也染了霜,而我也长得比她要高了些。

「师父。」

我唤了她一声。

师父回头看过来,点了点头。

「我待会便要出宫,你真不随我一起走?」

我沉默了片刻,道:「徒儿想先问师父一个问题。」

「当初送我入宫,让Ŧūₛ我接近太子玄桢……师父您用的理由是我们是南庆暗探,进宫打探情报。」

「可是师父,您是金临人,怎么可能是南庆暗探?而且您交给我的任务,都有点奇怪。」

「您是故意把我送到玄桢身边的吗?」

16

林朝月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孩,有些欣慰又有些内疚。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思绪飘回了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她隐隐猜测妹妹出了事,冒着风雪赶回金临。

在南庆边境一个破庙避雪时,她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女孩。

那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冻得嘴唇发紫,却还死死护着怀里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馒头。

「你父母呢?」她问。

小女孩摇摇头:「都死了。」

「叫什么名字?」

「青芜...他们都叫我小青芜。」

林朝月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当那孩子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时,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妹妹。

晚舟也是这般,发现她闯了祸,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强装镇定。

会帮她遮掩,帮她想办法。

会为了不让她受罚,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

「跟我走吧。」她听见自己说。

后来她带着青芜去了金临,教她读书习武。

这丫头天资聪颖,偏又单纯得可爱,常常让她想起妹妹信中描述的那个爱笑的小太子。

她想,他们若能一起长大,定会是很好的玩伴。

「师父在想什么?」青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林朝月转身,轻轻抚上她的脸:「因为我的私心,便让你入宫这么多年,怨我吗Ŧùₙ?」

17

「不怨。」

这是真心话。

师父对我一向很严苛,可我此刻却壮着胆子伸手抱住了她。

将头埋在她胸前,我声音发闷:「在宫里这几年,我却是受了不少苦,但是,我也很开心。」

「师父,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早就饿死冻死了,我又不是白眼狼,怎么会怨您。」

师父拍了拍我的胳膊。

「行了。」

「以后,也要自己照顾自己。」ṭŭ̀ₕ

预感到了什么,我抬头看她:「您要走了吗?」

师父松开我,转头去看窗外。

可皇宫里,窗外的景色除了那些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就只剩下高高红墙。

「这世上还有太多精彩在等我。」

她抚了抚Ťù⁸腰间挂着的玉佩。

那是双鱼佩,我从小便见师父戴在腰间,只是一直都只有一半。

如今,却是完整的。

「我想带她一起出去看看。」

……

师父走后,我去寻了玄桢。

他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我从背后拥住他:「在想什么呢?」

玄桢笑了笑:「在想,原来我母妃,那么喜欢我啊。」

「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她都会原谅我。」

「月姨说,她在天上一直保佑我呢。」

玄桢从怀里掏出了几封信。

信纸有些发黄,但却没有一点破损,看得出被人精心保存着。

我接过来看了看。

是当年皇后写给我师父的信。

「阿姐,恭喜你有外甥了,他长得像我,哦,那肯定也像你。他很乖,不哭不闹,我好喜欢他……」

「阿姐,玄桢三岁了,已经会喊我母妃了,我还教他喊了月姨,他很聪明,一学就会。」

「阿姐,你过得还好吗?今日是玄桢四岁生辰,皇宫太大,也太寂寥,我不想同旁人争什么,也争不动了,能看着玄桢一天天长大,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可她不争,有的是人想争。

所以最后不争的那个人反而遭了殃。

连那样一个简单的愿望,也没能实现。

「皇后娘娘很爱你。」

「殿下,你以后,要对自己好一点。」

18

玄桢与程贵妃之间的争斗愈来愈凶。

直到年末,德海匆匆来报。

「宋太医失踪了。」

对上玄桢阴沉的脸色,他道:「怕是程贵妃搞得鬼。」

从那天起,玄桢便闭门谢客。

整个东宫仿佛笼罩在一股阴霾之下。

程贵妃带人闯进东宫那日,我正在给玄桢梳头。

「殿下,已经是第十日了。」

「放心,她快等不及了。」

话音未落,殿门被猛地推开。

程贵妃一身华服,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皇帝和数名太医。

「陛下,臣妾亲眼所见,太子殿下有疯病!」程贵妃指着玄桢,声音尖锐,「他发病时会伤人,还会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我的手一抖,梳子差点掉落。

玄桢却从容地握住我的手腕,轻轻拍了拍。

「父皇。」他起身行礼,声音温润如玉, 「儿臣不知贵妃娘娘为何如此污蔑。」

皇帝审视的目光在玄桢身上来回扫视:「朕听说你这几日闭门不出, 可是身体不适?」

「回父皇。」玄桢示意德海取来一叠经文,「儿臣听闻西北大旱, 父皇心中忧虑,龙体欠安,故而闭门斋戒,为父皇抄写佛经祈福。」

程贵妃冷笑:「陛下,太子分明是在掩饰病情!臣妾请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 一验便知!」

皇帝沉吟片刻, 点头应允。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虽说自从上次见过我师父之后,玄桢就再也没发过病。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太医们轮流上前诊脉。第一个老太医把完脉,面露疑惑:「太子殿下脉象平稳,并无异常。」

第二个年轻太医也摇头:「殿下身体康健。」

程贵妃脸色越来越难看。

当最后一位太医也给出同样结论时, 她终于按捺不住:「不可能!你们都被收买了!」

「够了!」皇帝厉声呵斥, 「程氏,这些太医可都是你带来的。你可知污蔑储君是何罪名?」

程贵妃跪倒在地:「陛下明鉴,臣妾所言句句属实。」

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抓住皇帝衣摆:「宋太医!是宋太医亲口向臣妾承认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秘密为太子治病。」

皇帝垂眸,冷眼看着她。

「来人, 把宋太医带来。」

宋太医很快就被带到了皇帝跟前。

他看了眼一旁的程贵妃,面对皇帝质问, 犹豫良久, 重重跪地叩首。

「陛下明鉴,臣的家人在程贵妃手上,她逼迫微臣污蔑太子,臣不得已而为之,还请陛下从轻处置……」

宋太医声泪俱下,而程贵妃闻言, 猛地瘫坐在地上。

「朕看你是疯了!」皇帝甩袖,「来人,程贵妃失德,褫夺封号, 禁足冷宫!」

「陛下!陛下!」

程贵妃哭喊着要追上去, 却被一旁的太监拦住。

整个人精神恍惚。

她抬头看着玄桢,眼神阴狠。

「你故意引我入局……」

「是。」玄桢毫不在意地看向她:「所以现在, 你输了。」

19

转眼又是一年上元节。

宫里的宴席散去后, 玄桢牵着我的手溜出宫去。

街上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溜出来吗?」玄桢突然问道。

我噗嗤一笑:「记得,那时候我还装害怕呢。」

他也笑了。

「明明演技拙劣, 我怎么就上当了呢。」

我们在街边买了糖人, 看杂耍, 猜灯谜。

走到一处卖馄饨的小摊前,玄桢停下脚步:「老板,来两碗馄饨。

「好嘞!」

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 我咬了一口, 烫得直吐舌头。

玄桢笑着替我吹凉:「慢点吃。」

我望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无比幸福。

「玄桢。」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țũ̂³

他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我:「会,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以前你陪着我,以后,我陪着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