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贫困补助的第二天，我在朋友圈晒出了一堆消费记录。
汉服、手机、iPad、高档餐厅、演唱会门票……
评论区炸开了。
「焯，补助金是这么用的？全特么高消费！」
「我生活费一月三千都舍不得去看演唱会，你一个贫困生还看上了，太不要脸了吧！」
「大家是看你可怜才投你票，耍我们呢！」
「太过分了！这种人根本不配评选贫困生！」
面对同学们的指责，我变本加厉，直接放话：下次拿了补助金还要出国玩。
这下彻底犯了众怒。
1
学校发放补助金的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在朋友圈晒了精心搭配的九宫格。
一件 500 块的明制汉服。
人均 700 的海鲜自助。
一套 1500 元的雅诗兰黛护肤品。
加起来一万二的手机和平板，还有一场五月天演唱会内场门票。
配文：「奖励最辛苦的自己。」
全班人都被我的操作震惊到了。
他们在班级群里对我发起了猛烈抨击。
班长：「@苏晴真有你的啊，昨天才拿到补助金，今天就挥霍上了？你觉得合适吗？」
体育委员：「卧槽，一天的消费都抵得上我两年的生活费了！补助金是这么用的？」
舍友李欣妍：「同为女生我都看不下去了！苏晴，虽然说女孩子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可也不是你这样的吧？你对得起给咱们投票的同学吗？糟蹋别人的善意你良心不痛吗？」
其他人纷纷附和。
「七百块一位的自助餐，我的老天爷，五十的我都要犹豫一个礼拜！」
「演唱会内场门票少说也得上千，我生活费一个月三千都舍不得去看，一个贫困生还看上了，脸真大啊。」
「太过分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
我不慌不忙在群里回应：「钱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是我的事，你们管得着吗？」
这话果然犹如火上浇油一般。
让大家怒火更盛。
「简直是放屁！贫困补助金是让贫困生交学费、买书本、吃饱饭的！不是让你拿来高消费和追星的！」
「别忘了你补助金是怎么来的！」
「大家看你实在可怜才给你投票，结果你整这一出？」
我理直气壮地反驳：「难道贫困生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了吗？难道贫困生就不配有精神追求吗？难道贫困生就不配奖励自己吗？」
我的三连问炸出了更多的人。
铺天盖地的谩骂几乎要将我淹没。
这时体育委员突然说道：「不对啊，苏晴这些消费加起来都快两万了，补助金远远不够，她哪来那么多钱的？」
短暂的沉默后，李欣妍疑惑道：「也就是说，苏晴其实根本不是贫困生？」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学习委员算起了账：「她全部消费加起来大概是一万八，减掉五千补助金，还有一万三。苏晴，一万三还不够你吃饭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来骗补助金？」
团支书异常愤怒。
「好哇，编造谎言，伪造贫困证明，骗取国家一等补助金，苏晴你完了！」
有人气到破口大骂：「你大爷的，那天开班会我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结果现在告诉我是假的？」
也有零星几个人发出疑问。
「但是苏晴平时确实很节俭啊，不像有钱的样子。」
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从大一入学开始，我只吃食堂。别的同学各种奶茶外卖，我大部分时间都是馒头和免费的蛋花汤。
别的女生穿着好看的衣服到处打卡拍照时，我把仅有的两身衣服洗到发白。
身上最值钱的手机，是亲戚淘汰下来的 N 手小米。
「演的ťůₑ呗！现在钱到手了，就不装了！」
我唯有冷笑。
「你们再生气也没用，我的钱，我有权支配怎么用。而且我把话放这儿了，下一次再拿到补助，我还要出国游呢！」
我的态度彻底犯了众怒。
「你还想有下次？妈的，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把钱还回去！」
就这样，我被全班集体投诉，告到了辅导员那里。
2
辅导员办公室。
班长跟另外几个班委你一言我一语，轮番痛斥我的「罪行」。
「魏老师，昨天才发补助金，我们的一分没动呢，苏晴今天就花了个干干净净！」
「她还说钱到了她手里，怎么花是她的自由。您听听，这像话吗？！」
辅导员翻看着我的朋友圈和群里的发言。
眉头越皱越深。
「苏晴，赶紧把你买的这些东西退了！」
「魏老师，补助金给了我那不就是我的钱吗？我为什么不能自由支配？」
「补助金不是为了满足你这些虚荣的消费欲！而且你既然有钱，就不应该来申请这个补助金！」
我委屈道：「多出来的钱是我自己兼职挣的，我辛辛苦苦攒钱，给自己买点漂亮衣服，不行吗？」
一旁的李欣妍似乎很看不惯我这样子。
「你少避重就轻！你只是买件漂亮衣服那么简单吗？海鲜自助都吃上了，还有那个演唱会！大姐，小两万哎！」
我瞪了眼李欣妍，愤愤道：「我申请助学金，靠自己兼职挣钱，终于让自己生活好一些了，为什么不能奖励一下自己？我最难的时候一整天歇不了一点，压力大到快活不下去了，我吃顿好的怎么了？看演唱会又怎么了？穷人就只能受苦吗？」
李欣妍被我气得跳脚。
「魏老师你看她！」
班长义正辞严地说：「魏老师，苏晴这种骗取助学金的行为，对其他真正需要帮忙的同学来说，一点都不公平！我认为必须给她一个记大过处分，取消她以后所有评优评先的资格！」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班长顿时对我怒目而视。
「你还笑得出来？」
我真诚发问：「班长，你说这话的时候，不害臊吗？」
班长先是一愣。
随即有种被人挑破秘密的恼羞成怒。
「你他妈……」
意识到辅导员还在旁边，他赶紧闭嘴。
李欣妍叉着腰准备说点什么，却被我打断：「你也一样，说别人脸皮厚之前先看看自己。成天立女孩子要自强要努力的人设，私底下有多恶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李欣妍瞬间瞪大了眼，足足呆愣了好几秒，然后爆哭。
「苏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恶心了？不说清楚，我今天跟你没完！」
她哭声太大。
引得办公室外路过的老师们纷纷驻足。
体育委员帮着来骂我。
「苏晴我发现你这人纯属脑子有病！」
我回怼他：「有病的是你们。」
辅导员厉声呵斥：「够了！你的贫困资格被取消了！我命令你立刻把钱退回去，以后任何补助和荣誉你都不许再申请！」
没想到我声音比她还大：「魏老师，去年学校就出了新规定，撤销贫困生资格需要院里领导们开会决定，不是您一个小小的辅导员说了算的。」
辅导员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估计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学生这么呛。
她嘴都气歪了。
「你给我等着，你要是不被开除，我这个辅导员真是白干了！」
3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我就被班长从班级群里踢了。
不用猜也知道。
群里现在应该都在疯狂蛐蛐我。
等我回到寝室，李欣妍已经在了，正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几个室友各种安慰。
「妍妍你别哭了，我看她就是疯了。」
「都是贫困生，但妍妍长得漂亮，人缘又好，每年都拿助学金，她肯定是嫉妒呗。」
「真是怪了，我记得她大一的时候挺正常的啊，现在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我神色如常走进去。
室友们立刻阴阳怪气起来。
「看看谁回来了，这不是连辅导员都敢骂的牛姐吗？」
「切，拽个屁呀，得罪了辅导员就等着被开除吧！」
李欣妍看到了我。
顾不得哭，一个猛子跳起来。
「苏晴，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要被你这么泼脏水？」
我淡淡瞥了她一眼：「什么泼脏水？」
「你还装！刚刚在辅导员办公室……」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李欣妍顿时大怒。
她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苏晴，我这人脾气好，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污蔑我！ẗũₐ」
呵呵。
她脾气好，那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我身形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咦？这是什么？」
一张设计精美的磁卡在我那堆破烂文具中显得格格不入。
室友眼疾手快捡起来。
「苏晴，你怎Ťū́₉么会有这家五星酒店的房卡？你在这里打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对方却自顾自道：「这酒店离学校不是一般的远，人家招保洁也不会要你一个大学生啊。」
另一个人恍然大悟。
「听说咱们学校有些女生很不检点，一到周末就上男人的车，至于去哪里去干什么，还用我说吗？」
整个寝室的人都震惊了。
再看向我时，个个表情要多鄙夷有多鄙夷。
「怪不得一到周末，大清早就跑得没影了，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原来是去卖……还骗我们是去兼职。」
「人家卖什么不是卖，怎么不算是做兼职呢？」
「好恶心……」
「自己私下乱搞，到底哪来的脸说人家妍妍的？」
李欣妍似乎比其他人更加震惊。
等她回过神来，直接拿出手机，对准房卡拍了好几张照片。
她语气中满是恶毒和得意：「苏晴，你死定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烂货。」
后续发展果然如李欣妍所说。
不到两个小时，计算机院 22 级某个女生疑似被男人包养，伪造贫困证明，诓骗助学金的事，传遍了学校。
不仅如此。
有人把这事儿放到了抖音和小红书上。
女大学生、包养、骗取助学金、贫困生高消费，这些词汇足以吸引全网关注和热议。
只一天时间，学校就冲上了社会热搜。
学校最近在评选双一流建设高校，正是关键时期，却被疯狂发酵的负面舆论冲击。
领导们头都大了。
院里本来没把我当回事。
可现在迫于各方面压力，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于是，由书记牵头，院里所有领导参加，开启了一场关于我学风和作风问题的全院批斗大会。
4
我像犯罪嫌疑人一样坐在第一排。
台上坐着院长、书记、院秘书、系主任……
礼堂四周站满了各家媒体，架着摄像机对准我们这边直播。
怪不得领导们个个如临大敌。
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负面影响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学校为了评上双一流的各种努力可能也会付之东流。
我身后是计算机院上千名学生。
「怎么又是数据系啊，去年这个专业就有人因为贫困补助出过事。」
「啊？什么瓜什么瓜？」
「好像是一个女生的贫困资格被撤销了，然后想不开差点自杀，最后退学了。」
「这么惨啊……」
「也就是那次之后，学校才出规定，辅导员不能直接撤销贫困生资格，就怕又发生类似的情况。」
我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远处班里人幸灾乐祸的声音也传进耳朵。
「惊动了全院，这回她可真是摊上大事了。」
「活该！总把自己搞得像个正义判官一样，成天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结果呢？自己拿了补助金更过分！」
我一回头对上李欣妍的视线。
她嘴角勾起，用口型对我说：「你完蛋了。」
我回了她一个笑。
李欣妍顿时错愕，搞不懂我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院秘书示意台下安静，率先开口。
「苏晴，院里已经收到了十几封举报信，全部都是关于你涉嫌骗取助学金，存在不当高消费行为的内容。」
「你申请助学金的时候说，你家房子被泥石流冲毁，全家无家可归，说你爸失去劳动力，家里负债累累。」
「可学校连夜给你们村委会打电话调查，你家虽然贫困，但并不存在你说的什么房子被毁，一家人住仓库这种情况！谁教你这么说谎的？！」
院秘书的话一句比一句严厉。
我站起身，不卑不亢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当时申请助学金的时候，我为了能评上，确实把我家情况稍微夸大了一些，但我还是满足贫困生标准的呀，我不觉得这是诈骗。」
「而且我也不觉得我那些消费有什么问题，我花的一大半钱是自己打工挣的。您看现在哪个学生没有个好点的手机和平板呀，大家都是同学，凭什么我就要比别人差。」
「胡闹！」
院长怒喝：「补助金不是让你拿来跟别人攀比的！」
系主任附和：「是啊，真正的贫困生根本不会有你这种想法，他们只想着怎么省钱，怎么挣钱。拿到补助金会用来交学费，会用来吃饭，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消费，更不会做出花费上千元去看演唱会这么奢侈的事情！Ṭŭ̀₃」
领导们说完，底下顿时一片附和的声音。
「没错！贫困生就不应该有高消费！舍得高消费，就说明他根本不算贫困生！」
我还是不服气。
「可我平时省吃俭用，努力打工挣钱，我……」
辅导员厉声打断我：「你一个穷学生，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谈什么精神追求？你也配？」
我提高音量：「魏老师，贫困生难道就不是人吗？难道没有资格有自己的喜好吗？您自己作为老师，不也爱到处给别人炫耀您的 LV 包吗？不也经常暗示学生给您送礼吗？」
辅导员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狗，直接一个原地起跳。
「放你妈的屁！」
5
书记不悦地咳嗽一声。
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当众爆粗口。
还是当着媒体记者们的面。
辅导员赶紧道歉：「对不起书记，是我失态了，但是这学生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书记摆摆手：「行了行了，咱们先不说别的。」
「苏晴同学，真正的贫困生，即便兼职，也是用来补贴学费和生活费。」
「国家补助不是为了培养个人喜好，更不是为了满足那些虚妄的精神追求。」
「要知道，高消费就代表有余力，既然有余力，那就应该把这份补助让给其他真正需要帮助的学生，这才是补助制度的初衷。」
「你觉得一个口渴的人拿到了一瓶水，他会用来浇花吗？」
书记不愧是书记。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礼堂里顿时掌声雷动。
「苏晴同学，经院里讨论决定，撤销你的贫困生资格，请你立刻归还助学金。鉴于此次因为你造成的影响过于恶劣，你个人开除学籍，留校察看。」
面对几十家媒体镜头，书记开始发表结论。
「诸位放心，我们校方一定会保证公平公正，不姑息任何一个骗取助学金名额的学生，也绝不会对学生挥霍助学金的行为坐视不理，欢迎社会各界在未来继续监督我们。」
「今天选择所有人一起开这个大会，也是为了让同学们未来引以为戒！」
书记的话震耳欲聋，回荡在偌大的礼堂。
众人神色各异看向我。
可惜，我却没有他们预想中羞愧、尴尬、悔恨等任何表情。
我看着书记，大声问道：「书记，您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吗？只要是用补助金，任何高消费都不可以吗？」
院秘书不满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刚刚书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进行高消费，就说明他并没有那么贫困！那就不该拿补助金！」
好。
就等着这句话了。
我猛地转身，指向我们班级所在的位置。
「各位领导，我要实名举报，数据系 2201 班有数人从大一入学起，通过伪造贫困证明、讨好辅导员、拉拢班里人投票，连续三年骗取助学金！而班级里真正贫困的学生，却一分钱都拿不到！」
「既然学校处罚了我，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要受到处罚？」
话音一落。
整个礼堂死一片的寂静。
辅导员彻底呆愣在原地。
而我们班的一撮人也变了脸色。
辅导员再也坐不住，直接冲到我面前，一脸狰狞：「苏晴，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警告你别乱说话！」
「魏老师，当这么多媒体记者的面，我要是没有证据，会乱讲吗？」
辅导员脸色一白：「什么证据？」
我没再看她。
而是举起一个 U 盘。
「院长，书记，我说的是真是假，给大家看看这个 U 盘就知道了。」
院长和书记犯起了难。
好不容易把我的事顺利解决，他们当然不愿意再生波折。
可记者们想法完全相反。
他们生怕错过这个劲爆的新闻点，纷纷催促起来：「既然贵校决定整顿不良风气，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
「该不会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给大家看？」
「难道诸位领导们刚刚说的话，只是冠冕堂皇的表演？」
秘书为难地看向书记，书记阴沉着脸。
「那就看！」
6
笔记本连接到大屏幕上。
U 盘里的内容展示在众人眼前。
十几个文件夹，全部用名字命名。
班长安宏宇、体育委员陈煜杰、团支书董明、学习委员胡晓琴、文艺委员李欣妍……
秘书迟疑着打开第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剪辑好的视频。
「我是单亲家庭，我妈体弱多病，却还要一个人打工供我上大学，特别辛苦。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份助学金，我希望能减轻妈妈的压力，也能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学习，更好地为老师和同学们服务。」
班会上，班长声情并茂地讲述。
画面一转。
变成了几张合影。
那是班长跟爸妈在校门口拍的，我Ţŭ̀₇在他微博上找到的。
照片里一家三口站在自家奥迪车前，其乐融融。
他口中「体弱多病」的妈穿金戴银，满面红光，体型壮硕，看上去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最后是一张贴吧留言截图。
一个 ID 名为「宏宇有点忙」的账号，教别人怎么拿补助金。
「一定要去评选班委，当上班委很多事都方便多了。然后必须跟导员处好关系，注意，这点是最最最重要的，导员直接决定了你大学四年的各种荣誉和奖励。最后给自己编个惨点的家庭情况，当然要注意度，太过了反而显得假。」
「怎么处好关系？多帮导员干活呗！有事没事就往办公室跑，以后有好事儿他肯定第一个想到你啊。」
「说白了，奖学金啊、补助金啊，那就是辅导员给我们的跑腿费，是咱该得的！」
「圣母滚尼玛！别人拿不拿关老子屁事！哪个班的班干部不是这样？况且我拿到钱去买手机买电脑，不也是为了更好地帮班里人做事？」
最后是昨天在辅导员办公室的一句录音。
「魏老师，苏晴这种骗取助学金的行为，对其他真正需要帮助的同学来说，一点都不公平！我认为必须给她一个记大过处分，取消她以后所有评优评先的资格！」
班长义愤填膺的语气，搭配上前面那些足以证明他伪造贫困资格的证据，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底下一片哗然。
「卧槽，补助金是班干部的跑腿费？那我们这些真正的贫困生算什么？」
「我早就想吐槽了，竞选的时候一个个说要为班级服务，拿奖的时候就理直气壮说他们该得的，反正所有好事都得先紧着班干部呗。」
「呵呵，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谁让人家跟辅导员关系好呢？」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吐槽。
愤怒、质疑、抱怨……
再看班长，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满脸羞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辅导员强作镇定：「这视频一看就是这学生胡乱 PS 剪辑的，目的就是扰乱学校正常教学秩序，不能再播了……」
书记看了眼边上的记者们，硬着头皮道：「继续。」
院秘书只好又打开了李欣妍的文件夹。
李欣妍身子一抖。
眼底涌上惊慌。
7
「我来自一个多子女家庭，父母收入有限，难以支撑我和四个弟弟妹妹的学费，如果没有这份助学金，我就得退学，早早嫁人。可我只想好好学习，给我爸妈和村里所有人证明，女孩子读书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说得好！」
「妍妍加油！」
视频里，同样是在班会上，李欣妍申请贫困补助时的发言。
她的话让女生们齐声喝彩，纷纷为她鼓掌。
可紧接着，就是李欣妍在小红书上各种吃喝玩乐的小视频。
299 元的美甲她一个月换了三次。
上千元的汉服她眼都不眨就买。ƭű̂ₐ
各种高级餐厅的打卡照……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张微信群聊截图上。
「同为女生我都看不下去了。苏晴，虽然说女孩子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可也不是你这样的吧？你对得起给咱们投票的同学吗？糟蹋别人的善意你良心不痛吗？」
人设崩塌。
李欣妍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想也不想就否认：「那不是我的账号，只是长得跟我有点像而已！苏晴，你就是想故意害我！」
可惜她这话实在太苍白。
照片里的人连嘴角那颗痣都跟她一模一样，她怎么否认？
院秘书咽了下口水。
弱弱地问：「书记，还继续吗？」
书记瞪了眼院秘书。
院秘书只好又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那个体育委员的文件夹。
「……爷爷奶奶的医药费，压得全家人喘不过气。我希望能赶紧工作挣钱，我再也不想看到两个老人为了省钱舍不得看病，舍不得吃药。爷爷奶奶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真的害怕来不及回报他们……」
「扶贫款已到账，感谢兄弟们投票支持！」
「万能的朋友圈，谁能帮忙抢一张周董的演唱会门票？跪求！」
「感谢兄弟们，已经找黄牛买到了！」
所有人目光转移到体育委员身上。
他顿时慌了。
下意识辩解道：「我那都是发朋友圈口嗨的！其实我根本没去看演唱会！」
可下一秒他就被啪啪打脸。
视频里，体育委员都坐在在演唱会前排，举着灯牌大声唱《晴天》。
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对学生党来说有多贵就不用说了。
更别说找黄牛加价至少要再多一两千。
体育委员一脸绝望，偏偏还要垂死挣扎：「我……我只是太想看偶像了……我发誓我只有这一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淹没在众人的谩骂中。
「敢情这些拿补助金的，实际都比我们有钱？」
「还用说么，哪个贫困生一拿到钱就买电脑、买平板、做美甲、看演唱会的？」
「说真的，每个班都有这种人，早该曝光了！」
「退钱！退钱！退钱！」
齐刷刷的怒吼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我们班那些名字出现在 U 盘里的人，个个吓得面色如土。
领导们冷汗涔涔。
今天当着全院师生的面，他们不大力整顿一下，怕是平息不了众怒。
8
院长好不容易才让众人安静下来。
「大家冷静一下，关于这个视频里的情况，我们一定会仔细调查，一旦属实，绝不姑息！」
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别说套话！要处罚就一视同仁，这些人应该通通开除！」
「对！全都开除！」
这下班长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凭什么呀？我们才花了多少，苏晴买那些东西加țų₅起来都有两万了，能一样吗？」
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说。
我转身面向班长，一字一句道：「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学校发给我的补助金，我一分钱都没花。」
「怎么可能？你明明……」
「我明明发了朋友圈炫耀是吗？」
我一脸无辜：「可那些图都是我在网上随便找的呀，照片里都有水印，是你们自己眼瞎。而且下载记录就在我手机里，你们随时可以看。」
然后立刻有人当场点进我的朋友圈，果然看到每张照片右下角都有个半透明的水印。
班长简直气得要吐血：「你就是为了耍我们？」
「我买不起，过过眼瘾不行么？」
系主任十分不满。
「苏晴同学，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知不知道你引起了多大的误会，为什么一开始不解释清楚！」
如果我一早解释清楚，那怎么会有现在这一幕呢？
「因为魏老师啊，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辅导员一惊，然后疯狂摇头。
「主任，我没有！我真没有！」
她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你这学生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干了！」
「魏老师，您还记得刘燕燕吗？」
辅导员一愣。
她身旁的李欣妍突然瞳孔紧缩，整个人紧绷成一条线。
「让我帮您回忆一下吧，去年贫困生评选结束以后，您突然改变主意，想把给您送了礼的李欣妍同学加进去，于是就随手把刘燕燕的资格取消了。」
「刘燕燕不服气，向院里匿名投诉。可她没想到，举报信第一时间到了您那儿。您第一时间就把刘燕燕叫到办公室骂了整整两个小时，还告诉她，以后所有的评选都没她的份儿。」
「刘燕燕回到寝室，又被李欣妍带头冷嘲热讽，李欣妍还煽动全班孤立她，导致刘燕燕崩溃之下一时想不开，从六楼跳了下去。」
幸好二楼有防护网，刘燕燕没有出大事，但她心理受到很严重的伤害，没过多久就休学了。
这件事当时学校被极力压制，所以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和社会关注。
可是，即便差点闹出人命，还是不足以让某些人反思。
所谓的评选，不过就是走个过场。
那些浑水摸鱼的人，只要跟辅导员搞好关系，只要拉拢上一批人给自己投票，就能挤掉真正的贫困生。
到最后，明明是给贫困生的补助，变成了班干部们帮导员干活的好处费，变成了富二代们的零花钱，变成了一些人吃喝玩乐的资本。
如果那天我没有故意夸大我家的惨状，如果那天不是副书记来旁听，这次的贫困生名额绝对还是不会有我。
9
被我当众揭露学校的丑事，领导们脸更黑了。
可当着媒体的面，他们却不好说我什么。
只能把怒火转向辅导员。
院长严厉道：「魏老师，学校给学生开通投诉举报通道，那就是要给学生们一个公平、公正、透明的环境。你擅自联系匿名举报的学生，已经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
「是是是，院长，那件事是我不对。」
辅导员不敢反驳，只一味地说自己错了。
然后院长转向记者们的镜头，强笑道：「没有那么严重，那个学生后来并没有生命危险，学校不仅处罚了相关老师，对那名学生也做出了相应的赔偿和慰问。」
我心里冷笑。
所谓的处罚，只是口头批评了下辅导员而已。
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一年比一年过分，收的礼也一年比一年多。
到最后，奖学金、补助金、入党名额，几乎都是由她钦定。
记者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发问。
「请问贵校的贫困生评选机制是不是形同虚设？」
「辅导员是否存在权力滥用？针对管理者的失职，学生是否被禁止进行申诉？」
「学校在审核贫困证明时，是否建立了有效的核验机制？对于明显与贫困生消费水平不符的获选者，学校是否有复查和清退程序？」
「作为学校领导，你们是否承认管理上的失职？针对这次暴露的问题，学校什么时候启动全面调查？结果是否会向社会公开？」
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一个比一个尖锐。
领导们额头冒汗，眼神闪躲，什么官腔套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满脸窘迫与无措。
最后还是书记信誓旦旦地保证，会立刻成立调查小组，请第三方监督。
如果我 U 盘里提到的那些情况属实，这十几个人必须全部给予处罚。
同时，学校会对以往获得补助金的学生进行复查。
一旦发现资料造假，或者用补助金进行不当消费，那么学校将立即取消资格，追回补助款。
书记的话一说完。
我们班那群人都快恨死我了。
尤其是班长和李欣妍。
两个人一个即将保研，一个马上就能入党。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两个人的美梦都得破灭。
李欣妍五官扭曲，死死盯着我，恨不得撕烂我的嘴。
就在书记准备宣布散会时。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我胳膊，强行把我扯到记者镜头前。
「你们应该好好拍一拍这个女的，知道她有多贱吗？为了点钱不知羞耻，甘愿被男人包养！还要装模作样地说自己是去打工！她才是大学生之耻！书记，这种学生必须被开除！」
「哄」的一声。
李欣妍的话再次激起了轩然大波。
「啊？原来昨天一直在传被包养的女生，就是她？」
「不会吧，真的看不出来……」
「我靠这么劲爆的嘛？」
「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比大片都精彩！」
10
所有镜头立刻对准我。
看着李欣妍一副破罐子破摔，要拉我下水的模样，我却很平静。
「你说得对，为了钱不知羞耻，被男人包养，确实是大学生之耻。李欣妍，看来你对自己的认知很准确嘛。」
李欣妍呼吸一滞。
她尖叫起来：「你胡说什么！是你犯贱！跟我有什么关系！」
辅导员也皱着眉训斥我：「苏晴，你自己也是女生，无论你对同学有任何意见，都不该给别的女生造黄谣！」
哦。
那别人给我造黄谣就是可以的咯？
我举起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仅凭一张房卡, 你们就说我被包养，那李欣妍同学多次跟男人一起出入酒店, 又算什么？」
只见视频中，李欣妍挽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在酒店大堂, 两个人姿势亲昵, 乍一看还以为是父女。
可当两个人走到无人的角落，男人就迫不及待亲了上去。
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言而喻。
李欣妍眼前一黑。
差点晕倒。
我及时补充：「我手机里, 可不止这一个视频哦。」
现场又又又炸开了。
「哇哇哇哇哇哇！」
「妈唉，今天吃到的瓜，比我一辈子吃到的都多！」
「年龄那么大一个老头子，这女的也真下得去嘴！」
现场起哄声一浪接着一浪。
李欣妍羞愤欲死, 哭着拨开人群跑掉了。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特意选了个距离学校五六十公里的酒店去见男人, 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拍到她的人, 正是曾经被她欺辱过的刘燕燕。
刘燕燕的妈妈就在那家酒店做保洁。
刘燕燕给妈妈送饭的时候，刚好撞到了李欣妍跟老男人约会, 所以才有了我手机里的那些视频。
她休学后, 我们一直都有联系。
我兼职赚到的大部分钱，都用来资助她看病了。
至于那张酒店房卡, 是我故意让李欣妍看到的。
她也没让我失望, 把这事儿捅上了网，闹得沸沸扬扬, 才有了后面这些事情。
闹了半天，原来李欣妍才是被包养的那一个。
班里同学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台下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学生。
台上是心态已崩爱咋咋地吧今天这状况到底还能差到哪儿去的绝望了的领导们。
周围是挖到猛料而兴奋无比的记者。
这场本来是要针对我一个人的大会, 终于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因为我并不存在挥霍补助金的事实，经过申诉，学校最终撤回了对我开除的处分。
而班长他们, 毫无疑问，被取消贫困生资格，勒令归还三年来所有的补助金。
每人还喜提全校通报批评，处分记入档案。
未来找工作的时候，他们应该能体会到没有诚信的代价。
同时学校将会对全校所有贫困生名额进行审查, 一旦发现问题，立即处理。
至于辅导员, 严重违背教师职业道德, 影响恶劣。按照国家、学校相关规定, 学校研究决定，给予其开除处分，同时启动党纪处分程序。
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11
我升大四时，刘燕燕返校了。
虽然需要从大二重新读起, 但是她心态积极，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受过创țŭₑ伤的样子。
哦对了。
忘了说, 自打李欣妍的事暴露以后，她就退学了，心甘情愿当起了老男人的金丝雀。
而她口中一直逼她退学嫁人的爸妈死活拦不住。
班里一些脑子不清楚的人，始终觉得当初是我小题大做太过分, 才会逼得李欣妍退学。
我毫不在意。
如果不公一直存在，那我还是会抗争到底。
因为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千千万万个刘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