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府嫡女。

得太后口谕入宫。

半路遇上半死不活的废太子,被两个太监拖死鱼一样地拖往冷宫。

看在曾经的情面上。

我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趁没人,捏着他的脸,好一番蹂躏:「小越子,谁让你不把握住机会的?」

「我现在把握来得及吗?」

1

京城一连下了三日大雨。

明明是正午。

天空却阴沉沉的。

丫鬟穿过连廊。

立在我身侧,小声说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

我睨了她一眼。

丫鬟连忙道:「是太后宫里的。」

我颔首:「知道了。」

丫鬟退下不久。

太后身边的秦嬷嬷就来了。

我迎上去:「嬷嬷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太后想臣女了?」

「太后她老人家可想您的紧,这不,让老奴亲自催您进宫呢。」

我借着广袖遮掩,握住秦嬷嬷的手:「太后可说是什么事。」

秦嬷嬷掂了掂手上的重量,脸上笑意更甚:「近日宫里头不太平,皇后娘娘刚刚薨世,太子殿下又落了难,太后心绪难平,让您进宫宽慰一二。」

我的心沉了沉。

即使早有准备。

还是免不了烦躁,强压下心头的躁意,我面色如常,依旧谦卑恭逊:「劳烦嬷嬷先回宫禀告太后,臣女换件衣服立马入宫。」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小姐可别让太后好等。」

秦嬷嬷走后。

我和春杏耳语两句。

便立马换衣服入宫。

2

前往太后宫里的路。

我走了无数次。

依旧觉得漫长。

雨水沾湿了裙摆,青色的裙子溅上了泥泞。

拐角处传来太监的抱怨。

我停下步子,偏头望去。

两个太监佝偻着腰,拖着一个白色丧袍的少年。

所过之处,雨水染上血色。

「真是晦气,这差事怎么就落到我们俩头上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早点做完早回去交差,到时候三……」

话未尽。

太监惶恐地跪下:「温……温小姐。」

「嗯……」少年死死地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忍着到口的呻吟,低垂的捷羽颤了颤。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我掀起唇,毫不客气地嘲讽,「怎么这么狼狈?」

「温小姐慎言,离国现在可没有太子,只有废太子沈清越。」三皇子大步走来,踹了一脚沈清越。

沈清越的面色又白了一分。

他毫不客气地讥笑:「大皇兄就是能忍。」

「废太子。」我轻飘飘地吐出这三个字,敛下眸子,挡住眼中的情绪。

「温小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沈清越在御书房言语无状,顶撞父皇,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杖责五十大板,去冷宫思过呢。」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多谢三皇子解惑了。」

「客气,毕竟我们有一样讨厌的人。」

我挑了挑眉。

和他一同望向地上半死不活的沈清越。

「温小姐此次进宫,是要见太后吧,还是不要为了一个废人耽误时间的好。」

「三殿下是要去御书房吧,别让陛下等久了。」

「温小姐说的是。」

三皇子转身。

面色冷了下来。

我蹲下身。

捏住沈清越的脸颊,低声呢喃:「沈清越,你可别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3

我到太后宫里时。

太后正在逗弄笼中的金丝雀。

见我来了,她在秦嬷嬷的伺候下坐在软榻上,朝我招了招手:「穗丫头来了,没外人在,我们不讲那些虚礼,过来坐。」

「多谢太后娘娘。」

我在她身前蹲下。

太后抚摸着我的发鬓:「哀家听说,你碰上废太子了。」

「是,刚在路上遇见的。」

「难怪把哀家赏你的裙子都弄脏了。」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裙摆。

不知什么时候。

裙摆除泥泞和雨水外,还沾上了血迹。

「太后娘娘赎罪,臣女一时不察。」

太后拉住我的手,没让我跪:「都说了,没外人在,不讲那些虚礼,哀家不仅是太后,还是你的姑姑。不过是一件裙子罢了,哀家再赏你一件就是了,只是日后岁穗可要离这些脏污远一些。」

「岁穗明白了。」

「乖孩子。」

太后赞许地说了一句。

拉起我坐在她的身侧:「哀家这次让你入宫,是想和你聊聊你的婚事。」

「婚事?」

我抬起头。

不知何时。

殿中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和太后两人。

「哀家知道岁穗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可你的婚事关乎温家,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主的。」

「太后看中了谁。」

「三皇子怎样?」

「三皇子前段时间刚刚娶妻,而且他毕竟是一个卑贱宫女所生。」

「正因他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宫女,才选的他,不是吗?」

「……」

我张了张嘴。

凝着太后温煦的笑,话却堵在了嗓子里。

我这位太后姑母。

最讨厌别人忤逆她。

她说出的话,没有人能轻易更改。

「姑母,能不能给岁穗一点时间?」

太后嘴角的笑意淡了淡:「姑母一直相信岁穗是个聪明的姑娘,这段时间岁穗就住在宫里,陪一陪哀家这个孤寡老人吧。」

「……」

「你父亲那里,我会派人去说的。」

「是。」

太后挥了挥手。

背过身继续去逗弄那笼中的金丝雀。

她抚摸着金丝雀的尾羽,笑意不达眼底:「今日倒是乖觉,是怕哀家继续拔你毛?」

秦嬷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请吧。」

4

我退出内殿。

随秦嬷嬷到了偏殿。

秦嬷嬷没有立马走。

而是说道:「这偏殿是太后娘娘专门为姑娘留的,想当初姑娘才四岁,第一次入宫,就说喜欢太后娘娘,想陪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便给姑娘留了一处偏殿,方便姑娘入宫时住。现如今,姑娘都这么大了。」

「是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阿娘走的时候我才六岁,太后把我接到宫里教养,我夜夜梦魇,太后就在我身边守着我。」

秦嬷嬷轻笑:「姑娘记得就好。」

「我知道太后娘娘是我了我好。」

又说了会话。

秦嬷嬷退了出去。

我窝在软榻上。

一直到暮色四合。

一道黑影翻进偏殿。

软榻上的人影消失不见,床上隆起一团。

5

吱呀~

轰隆!

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落下。

雷电照亮冷宫的场景。

沈清越蜷缩在地上。

他的身下。

血液已经凝固。

听到声音。

他艰难地睁开眼。

「呀?命真大,还没死呢?」

沈清越勾了勾唇,声音断断续续:「怎么能让……让温小姐失望呢?」

我踱步过去。

捏住他的脸颊。

挂起恶意地笑:「太子殿下之前不是很风光吗?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小越子,别怪本小姐不给你机会,是你当初要拒绝的哦。」

沈清越艰难地握住我的手,压下眼中的傲气:「我现在把握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

细碎的脚步声靠近。

三皇子的声音响起:「本皇子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那贼子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谁找到,重重有赏。」

我忍不住咒骂一声。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

冷宫破破烂烂的。

连一个完整的柜子,不,连扇窗户都没有,现在出去,不就被抓个正着了:「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大半夜的都不忘找你麻烦。」

「夺妻之恨算吗?」

「现在还有时间开玩笑?」

沈清越收敛了笑意:「今日我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了,他不会再让人来闹了。」

沈清越话音一落。

曹公公就掐着嗓子制止了三皇子:「殿下,陛下口谕,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这么晚了,父皇找我做什么?」

「陛下的心思,杂家一个奴才也猜不准啊,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三皇子沉下脸。

没有继续纠缠。

甩袖离去。

领头的走了。

御林军踌躇不定。

曹公公冷哼一声:「还留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快离开,扰了贵人的安静,你们受得起吗?」

得了令。

御林军的人散了干净。

一瞬间。

冷宫又恢复了僻静。

我狐疑地盯着地上的人:「曹公公就来得这么巧?」

「怎么?你怀疑曹公公是我的人?」沈清越嗤笑,「我哪有这本事。」

「你的本事可大着呢。」

我怼了他一句。

丢下一瓶金疮药:「喏,价值千金的东西,便宜你了。」

我转身欲走。

裙摆被人拽住。

沈清越抬眸。

支支吾吾:「我……孤……」

我受不了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有事快说,别耽搁本小姐时间。」

沈清越闭了闭眼,耳朵通红,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韵味:「我抹不到,劳烦苏小姐。」

我脸色瞬间涨红,一股热气涌上来:「你……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别过头去,别看我。」

「我是想让你找暗卫帮忙。」

我:「……」

我丢下药。

脸红得滴血。

瞪了他一眼:「那你脸红什么?」

「小姐,太后召您。」

「看来你要自己想办法了。」我走到门口,暗卫立刻现身。

6

我回到太后宫里时。

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卸去隆重的头饰,少了白日的威严。

太后撑着额头闭眼假寐。

和我容貌一样的女子脊背挺得笔直,垂着头跪在地上。

「姑母。」我诺诺出声。

女子头垂得更低了。

太后睁开眼:「回来了,是去见沈清越那个小子了?」

「……」

太后讽刺地勾了勾唇:「你们打小就不对付,我以为他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你会开心的。哀家还记得你们初次见面,是在御花园,你们打了一架,你把他抓得面目全非,问原因,你们谁都不肯说。还是哀家去皇帝那求了情,这事才算了。

「自那以后,你们就针锋相对,见面打架是常有的事,后来你长大了,出宫了,性子收敛了,虽然不至于见面打架,但也会嘲讽两句……现在他落难,你……岁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御花园打架那一次。

其实不是我和沈清越初次见面。

我们初次见面是在我初入京城时。

我和父母走丢。

我坐在街头哭。

遇到了甩开随从的沈清越。

沈清越不会安慰小孩。

笨拙地抱了一只白猫给我,还强硬地塞到我怀里,让我摸摸,摸完就不能哭了。

那猫张牙舞爪的,挠伤了我。

我当时哭得更大声了。

后来。

沈清越的随从找来。

把我送回父母身边。

那只猫被沈清越带了回去。

再次见面,是我六岁住进太后宫里,宫人带我去御花园散心。

沈清越听到消息,刻意来御花园找我麻烦。

他附在我耳边说:「太后的小爪牙,从小就是黑心肝的,难怪克亲。」

我本就红肿的眼眶更红了,我压抑着怒气瞪他:「你闭嘴,你再说我娘亲,我就杀了你。」

沈清越恶劣地抓散了我头上的鬏鬏。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扑上去咬他。

那时候我圆墩墩的,直接就把他扑倒了,慌忙中沈清越护住我的头。

打架的时候。

他根本没有还手。

我完好无损,沈清越满脸是伤,我凶悍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无聊嘴碎的小宫女。

我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

回太后宫里。

我又哭了一场。

沈清越就是故意的。

自此,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仗着太后的威风。

完全不怵他的太子身份。

略长大一些。

我知道了太后和皇后的恩恩怨怨。

也懂了沈清越说我是太后爪牙的原因。

可我始终无法接受的是他说我克亲,那时我娘亲刚刚去世。所以我处处和他作对,给他找不痛快。

7

我们一直针锋相对。

直到我爹提出我已年长,要把我接回相府的前一月。

我们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

沉默许久。

太后揉着眉心:「罢了,你到底是长大了。」

太后站起身。

秦嬷嬷立刻伸手。

太后搭上后回头。

瞥了眼地上的女子:「没用的废物,打杀了吧。」

「姑母!」我豁然抬头,跪在地上,「姑母,她……」

「岁穗,你知道哀家的性子,今日你这殿中的其他人还活着,已经是哀家格外开恩了。」

我脸色一白。

无力地看着与我面容相同的女子被人拖了出去。

太后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岁穗,不是哀家逼你,而是有些时候,你看不清形势。你小瞧了那位三皇子,他虽没有外祖照拂,可他的本事大着呢。」

三皇子?

这件事情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我低眉顺眼:「岁穗明白了。」

8

第二日。

我的屋门被人叩响。

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朝我行礼:「皖苑见过姐姐。」

秦嬷嬷在她的身后为我解惑:「太后怕小姐一人孤单,就叫了皖苑小姐进宫相伴。你们姐妹二人先聊,老奴就先去和太后复命了。」

秦嬷嬷走后。

温皖苑褪去表面上的温顺。

用手扇了扇风。

挤开我进了屋:「累死我了,姐姐,怎么也不招待一下我啊?」

温皖苑窝在软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口嫌弃地吐了出来:「怎么是凉的,姐姐你屋里的人怎么伺候的?」

「少装傻,太后召你进宫了,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皖苑扇风的动作一顿。

神情惊恐:「不会吧,姐姐,你真的被放弃了。」

我面不改色地喝下冷掉的茶水。

略微颔首:「算是吧。」

今早开始。

偏殿伺候的人就撤去了大半。

留了两个宫女在门外候着。

我带进来的人除了春杏,其余人都被送了回去。

而且外头伺候的两位宫女十分倦怠敷衍。

「啊!我不想嫁到皇室啊!」温皖苑哀嚎一声,扑通一下跪到我脚边,抱住我的大腿,「姐姐,求求你了,你快想想办法啊,你知道我的,我从小就没出息……」

温皖苑哭得撕心裂肺。

看得出来是真的难过。

「呜呜呜呜~这都什么事啊!」

「好了,别哭了,你要不想嫁,我有办法。」

我招了招手。

温皖苑凑了过来。

我在她耳边耳语了两句。

她摸着自己的脸:「能行吗?我这么美,到时候他看上我怎么办?」

「你放心,他保证更爱那把椅子。」

温皖苑点头:「说的也是,那我去了哦~」

9

「春杏,拿上金疮药,我们去冷宫。」

「小姐,太后那边……」春杏有些担心。

「春杏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小姐,春杏明白了。」

太后虽然撤销了我在宫中的待遇。

却没有禁我的足。

我带着人光明正大地去了冷宫。

冷宫萧条。

弥漫着一股腥臭。

隔着很远都能闻到,熏得人恶心反胃。

我捂着鼻子,站在门口连一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门口被人泼了猪血,还有一个破旧的恭桶。

「小姐,这……」春杏捂着鼻子,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我深吸口气。

走了进去。

春杏咬咬牙,想要追上来。

我阻止了她,让她在冷宫外守着。

我刚想推开沈清越的屋门。

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回去,别来了。」

「沈清越,你怎么了?」

「孤能有什么事,孤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堂堂太子,现在活得像条狗。」沈清越讥诮。

「你发什么疯?」

我推开门。

就看到他匍匐在地上。

身前摆放着一个盘子。

装着馊掉的青菜和一个馒头。

衣服还是上次那件,血液已经凝固。

可不就是活得像条狗嘛。

我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一步步靠近。

沈清越握紧拳头,看不清神色,声音很冷:「我不是让你不要进来吗?」

「我以为你……」

「以为我有后手?以为我还有人使唤?温岁穗,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我默不作声地在他面前蹲下。

手放在他的腰间。

沈清越攥住我的手:「你要做什么?」

「我替你涂药。」

「不需要。」

我抽出手:「不想受苦就别动。」

我用腰间的匕首小心划破他的衣服。

伤口干涸,和衣料粘在一起。

稍一用力。

就撕裂了伤口。

沈清越沁出冷汗。

咬着惨白的下唇,不发一言。

我替他清理了伤口,除去腐肉。

沈清越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依旧强撑不发一言。

「小姐。」

屋外,春杏着急忙慌地大吼一声。

三皇子就推开了门:「本皇子听闻温小姐来了冷宫,特来寻找,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沈清越,你落到如此地步,温小姐依旧不离不弃,真是让人羡慕,不如本皇子替你向父皇求一个恩典,娶了温小姐吧。不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温小姐还……温小姐也只能嫁给你了吧。」

我没搭理他。

只是看着他的身后。

温皖苑扭开头:「姐姐,你也别怪我,三殿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10

「温小姐不愧是太后教出来,居然想用美人计迷惑本皇子,没想到本皇子会轻易把人收买吧。」三皇子一把搂过温皖苑:「相比于你给的,三皇子妃的身份明显更胜一筹。」

「三殿下想要如何?」

「温小姐过会就知道了。」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传遍冷宫。

我诧异地抬起头。

有些看不懂他。

三皇子的做法明显是把我推向了沈清越。

把温家推向了沈清越。

除非他认定温家会放弃我。

皇帝冷眼看着地上的沈清越:「孽障,谁给你的胆子?」

「呵!」沈清越冷笑一声,「父皇,这不正合你意吗?」

「你!」

皇帝刚要发怒,三皇子站了出来:「父皇,太子和温小姐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他们?」

皇帝瞥了他一眼。

良久。

「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这个孽障一次。」

皇帝临走时看了我一眼。

甩袖离开。

「温小姐可要好好谢谢我啊。」三皇子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揽着温皖苑大笑离开。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不是疯了?」

「自从他掉进水里醒过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前的三皇子虽然聪慧,想要搏一搏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因为身份原因,处处受限,有些顾忌。

阎王殿里走了一遭。

做事愈发大胆。

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看来,我们注定要绑在一起了,沈清越。」

「岁穗,别太小瞧了他,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一些很隐秘的事情,而且……他总能提前一步知道我要做的事,就像是能预知未来。」

11

皇帝的圣旨送到太后宫中。

太后眼中毫无波澜。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让我收拾收拾,出宫去。

家中。

父亲早已在书房等候。

「岁穗,你走错了棋。」

「父亲,我……」

「温家已经决定放弃你了。」

我眉头狠狠一拧:「是太后。」

「不知太后和族老们说了什么,他们全力支持太后的决定。」

父亲苦笑:「就连我,都被罢黜了家主身份。」

一时静默无言。

我笔直的肩膀耷拉下去。

事情都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三皇子吗?

能预知未来?

若真能预知未来,前二十年为何默默无闻,强行忍耐。

若说是落水后觉醒的神通。

那真是太得神明眷顾了。

世间真有神明,为何不眷顾该眷顾的人。

弯下的肩膀重新挺直。

12

「父亲,不论如何,女儿都不会放弃。」

父亲欲言又止。

最终叹息:「罢了,不论你做什么,父亲这里都给你留了一条退路。」

13

三日后。

太后大摆宴席。

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前往宫中赏花。

父亲把一张请帖递到我手上:「你真的决定了?三皇子这次出手怕是没打算给沈清越留活路。」

「父亲,我现在可是沈清越未过门的太子妃。」

三皇子现在已经把我和沈清越绑在一起。

无论如何。

他都不会放过我。

我能感受到。

三皇子恨沈清越。

连带着恨上了我。

我出现在宴会上。

太后眼中出现异色。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哀家记得,哀家并未邀请你。」

「自然是送太后娘娘一份礼物。」

我没管太后。

起身拍了拍手。

立马有人抬了一口棺材过来。

诸位夫人小姐惊愕,议论纷纷。

太后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的手不住地颤抖:「你,你……温岁穗,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掀起唇角。

眼神冰冷:「都说了,是送太后娘娘礼物啊。十年前,外祖一家遭人陷害,太后娘娘唯恐母亲连累温家,不也送了我母亲一份礼物吗?当时太后娘娘还让人给我母亲带话,她若不识趣,就别怪你使用非常手段。」

太后捂着胸口后退两步:「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是吗?我不仅知道你逼死了我母亲,我还知道外祖一家通敌卖国是受人诬陷,而那个帮凶正是你。」

「你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那太后娘娘还记得福财吗?」

一个佝偻的老人出现在太后视野中。

她瞪大双眼。

不可置信。

「怎,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活着?」

「这宫中,位高权重的可不止太后您。」

福财满怀恨意地跪在地上,指着太后:「当初威远侯大胜敌国,从边关归来,狗皇帝怕威远侯功高盖主,也怕威远侯有异心,便想要除去威远侯。是她,是她说她有办法。她利用温夫人,冒充威远侯的字迹,与敌国通信,再把东西放入威远侯的书房。一切都是她做的。」

太后的身躯在颤抖。

周围议论讨伐的声音几乎要将她淹没。

良久。

她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岁穗,虚与委蛇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很辛苦吧。」

我沉默。

在太后宫中的那几年。

她对我真的很好。

我也从未想过她是害死我外祖一家的凶手。

「刻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揭露当年的真相,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岁穗,哀家可从未这么教你。」

「我从没想过同归于尽。」

大批御林军出现。

身后跟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今日在场的人都得死,温岁穗,是你连累了他们。」

「父皇,谁死谁活还真不一定。」

沈清越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他的身后跟着大批影卫。

14

「孽障,你要造反吗?」

沈清越把玩着一块玉牌,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臣要替威远侯申冤。」

「你……老三,你不是说你拿到先皇留下的暗令了吗?」皇帝握紧拳头, 愤恨地瞪着身旁的三皇子。

先皇在世上曾培养过一批死侍。

只认暗令不认人。

先皇死后。

暗令就不见踪影。

皇帝以为暗令藏起来了。

暗中寻找。

前段时间。

皇帝听闻。

暗令在太傅手中。

未得到暗令。

他旁敲侧击。

始终没得到消息。

就听信了三皇子的话, 拿皇后开刀,震慑太傅。

三皇子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

和沈清越手中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

他手中的令牌是纯金打造。

而沈清越手中的是块黑玉:「怎么可能, 我明明……」

三皇子举起手中的令牌:「你们看清楚,我手上的才是真正的暗令,你们应该听我的。」

暗卫不置可否。

护在沈清越面前。

只等沈清越一声令下。

「假的!都是假的!不是说暗卫只听命于暗令吗?」

「暗卫确实只听命于暗令,可你的暗令是假的啊!」

「不可能!我前世明明看到你拿着这块暗令命令暗卫听命于你。」

「前世?」我细细琢磨这两个字。

忽然就明白了三皇子这段时间的变化。

我曾在野史,闲书上看过。

人死而复生。

重回少时。

改变命运。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

我还以为……

「那你前世死得也太早了,孤连暗令都没用上。」

「不可能,不可能……重来一回,我绝不会输……我还没有输。」

三皇子突然拿刀对准皇帝:「沈清越, 你别过来, 你过来我就杀了他。」

沈清越嗤笑:「那你杀了他吧!」

皇帝破口大骂。

三皇子的刀割破皇帝的皮肤。

鲜血涌出。

皇帝的话戛然而止:「冷静, 老三, 你冷静一点,朕要死了,你就是弑君,岂不是如沈清越所愿, 你背上骂名, 他光明正大继位。」

三皇子笑了:「你还真是和前世一样怕死……呃……」

三皇子捂着脖子。

不可置信地回头。

温皖苑站在他身后。

手上还拿着带血的金钗。

她扬起笑脸:「抱歉了,你们太磨叽了,再耽误的话, 会影响我睡觉的。」

「为……为……」

「因为你早就该死了。」

15

「护驾,快护驾!」

皇帝叫嚷着。

沈清越挥手。

一个暗卫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皇帝的身旁, 把他绑了。

「再吵, 就别怪儿子了,父皇……」

皇帝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一下子没了声。

「今晚该有个了断了,你说是吗?父皇。」

16

沈清越以雷霆手段逼皇帝写下退位书和罪己诏。

还威远侯一家清白。

并自请入冷宫,为死去的威远侯一家赎罪。

太后囚禁在慈宁宫。

永不得出。

17

事情落下帷幕。

我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褪去华贵的宫装。

着素朴的衣裙。

太后仿佛垂暮的老人,跪坐在佛像前。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你还来做什么?为什么不杀了哀家?」

「为什么?」

为什么害死我的母亲, 又对我这么好?

是因为愧疚吗?

「哀家不后悔,你母亲不死,何来现在的温家?世家的荣耀,需要白骨祭奠。」

「……」

我转身欲走。

太后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你们若要杀皇帝,就把哀家也送去冷宫。这样, 才不惹人怀疑,他也不会背上弑父之名。」

「骂名而已, 沈清越担得起。再说,冷宫死一个人, 多正常啊。」

18

我站在长廊上。

被人拥入怀中。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

「还在想太后的事?」

「她对我真的很好。」

好到我明明知道她是杀母仇人, 却不知如何痛下杀手。

「岁穗,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哎哟,我的陛下和娘娘啊!可算找着你们了, 皖苑姑娘求见。」曹公公捂着眼睛, 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我推开沈清越。

白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处理政务。」

沈清越叹气:「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不如岁穗陪我一起看。」

「后宫不得干政。」

「你连太子都打,还在乎这个?」

「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还骗我呢?」

「骗你什么了?」

「你说曹公公不是你的人。」

「有吗?」

两人边吵边往御书房去。

温皖苑黑着脸和曹公公对视:「他们故意的吧!」

「杂家也不知道啊!」

脱离温皖苑视野。

我和沈清越齐齐松口气。

「你说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当和亲公主?」

「我乐意咯。」

突然出现的声音。

吓了我和沈清越一大跳。

温皖苑静静地立在我身侧,哀怨地盯着我:「你当初答应我的, 我帮你稳住三皇子,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可和亲不是把你推入火坑。」

「我有我的事要做。」

望着她毅然决然的眸。

我愣了一下。

忽地笑了:「好吧,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