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心脏手术的这天，霍崎说公司有急事，匆匆离开。
直到我苏醒，也没见他回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资助的贫困生大学报名。
小姑娘迷路了，哭唧唧地给霍叔叔打电话，说下雨了，她一个人好害怕。
霍崎急得开车满城找她，陪她去学校报名、办理入住，时间还早，又给她买衣服，带她吃那个她羡慕已久，但舍不得吃的 KFC……
我质问霍崎：「你妻子在手术台上九死一生，你陪小姑娘闲逛，合适吗？」
霍崎慢悠悠打领带，语气平静：「可我在医院也是干等着。」
「医生很厉害，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你能挺过来。瞧，你现在不正生龙活虎地和我吵架吗？」
「宁宁是个农村孩子，才十几岁，万一走失了，或被坏人欺负了怎么办？」
1
我一声不吭地换下睡衣，极力压制住愤怒。
可身体的颤抖出卖了我。
霍崎忙走过来，略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药的同时不忘埋怨几句：「你呀，就是被我惯得太娇气。好好说着话，怎么就恼了。」
我白了他一眼，走到窗前，往楼下看。
在院门口站着个小姑娘，穿着蓝白格子衬衫、牛仔短裤，旁边放着个半旧行李箱。
不同于我的病态苍白，她更健康明媚，而且重要的是……年轻。
就像一颗刚成熟的蜜桃，在初晨的阳光下，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到。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
帮佣孙阿姨一个冷眼横过去：「喔呦，侬就站在那里，勿要乱动好伐？鞋上都是泥。」
女孩局促不安，趁人不注意，赶紧掏出湿巾擦帆布鞋底。
可怜又可爱。
孙阿姨清理草坪的时候，低声讽刺：「看着文文静静，这么坏，那天太太做手术，你却缠着先生接站。鼻子下没长嘴呀，不会自己问路呀。」
这时，霍崎拿着药瓶走到我跟前，「曼宁早上 6 点就来了，怕打扰咱们，也不敢打电话，一直在外面徘徊等着。」
我回头看了眼霍崎。
他常年健身，再加上保养得当，年近四十依旧英俊挺拔，确实很招眼。
这些年往他身上生扑的小姑娘，一茬接一茬。
霍崎从后面环住我，「曼宁一直在勤工俭学，准备打暑假工。这小迷糊，忘记和学校申请留宿，外面租房子又超过了她经济能力。咱们家屋子多，也不差给她住一间。」
我没言语。
霍崎腻过来，吻着我的脖子，「你新开的店不是挺忙？正好支使她跑个腿什么的，农村孩子勤快又听话。」
我躲开他：「你都把人领来了，我还能说什么，还有……」
我垂眸看了眼霍崎手里的药瓶，「这是褪黑素，我的药在专门的柜子里收着。」
霍崎尴尬地笑了笑，随手把药瓶扔到床上，「那我去公司了，回头给你买个包。」
我嗯了声。
霍崎走了。
很快，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
我再次走到窗边，将帘子稍稍拉开些往下看。
那小姑娘站在霍崎跟前，显得娇小，她仰头望着男人，怯生生地喊人：「霍叔叔。」
霍崎微笑点头，掏出手帕，仔细擦自己的唇，眸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我就像被人打了一耳光，手附上脖子，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似火烧般灼热。
我和他已经三年没有夫妻生活了，最多就是亲吻。
他总说房事太激烈，怕会刺激我犯病。
我知道，这只是借口。
结婚十三年，他早对我厌倦了。
这时，霍崎挥了挥手，让另一个帮佣李姐过来，「待会儿给宁宁准备早餐。」
说完，霍崎看向刚才嫌弃曼宁的孙阿姨，「去太太那里领一个月薪水，干完今天，就不用来了。」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霍叔叔，没事的。」
霍崎笑得温柔：「有我在，这个家没人敢欺负你。」
我木然地拉上床帘，拿出手机，给孙阿姨发信息：
「孙阿姨，不要和先生争辩，我在城南有套房子，你待会儿收拾了行李去那里。过段时间，我可能也会搬过去。」
「让你三儿子程辰来接你，我有点事找他帮忙。」
安排完后，我将手机合上，闭眼深呼吸了口气。
这样的婚姻，我早已无法忍耐，但我却脱离不了。
2
我叫蓝茵，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十五年前，我穿进这本叫《霸总与小白花》的 PO 文里，任务是攻略男主霍崎。
可我起初是他大哥养的金丝雀，经历了整整两年被囚禁和强制爱等十八禁剧情。
后来我与霍崎相识相爱，尽管我知道他的爱并不纯粹，更多的是把我当细作，当成报复他大哥的工具。
霍崎是私生子，他妈妈被原配逼死后，他发誓要让大哥霍显和其母亲付出代价。
和所有甜宠文结局一样，男主赢得一切，恶毒男二得到报应，最终我穿上婚纱，和霍崎走入婚姻殿堂。
只是结婚那天，发生了意外。
失去一切的男二想强抢走我，在争斗中，朝霍崎开了一枪。
霍崎胳膊受伤，无法开车，只能拜托司机老张开快些，带他去追我和霍显。
可他没料到，霍显与老张接触多年，知道老张的妻子得了尿毒症，一直在暗中给钱。
霍显要求老张，关键时刻帮他杀了霍崎。
那天，老张服毒，迷糊中直接开着婚车，带霍崎冲下悬崖。
老张当场死亡，霍崎伤势太重，因抢救不及时，成了植物人。
而我又一次被男二囚禁。
那时的我已经怀孕，那畜生逼我吃药打掉孩子。
我趁他不注意，反杀逃生。
系统觉得我的攻略任务注定失败，毕竟就算霍崎天生冷情，他对我的爱意值最高才是 85%。
我没放弃霍崎，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为他擦洗、每天给他讲故事，把他的手放在我圆滚滚的肚皮上，让他感受胎动。
大概真是细水长流的爱，融化了霍崎这块冰。
他对我的爱意值与日俱增，在我分娩那天，不仅冲破一百，还爆了表。
系统欣喜若狂，对我说：「茵茵，你终于可以用积分兑换回家的机会了。」
我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女儿，想起霍崎为救我中枪的画面，拒绝了回家机会，作出了选择。
脑中响起机械女声：「积分兑换成功，男主霍崎即将苏醒痊愈，恭喜男女主，你们终于在一起了！要白头到老，锁死哦。」
霍崎醒后，说他在脑中也听到了那个机械女声，他觉得不可思议，半信半疑系统的存在，但仍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发誓此生唯爱我，白首不弃。
可同时，他痛苦又愧疚，此次连累了司机老张，认为一定是霍显事先给老张下了毒。
那时攻略任务结束，我知道了全书剧情。
我想告诉他，老张其实是霍显的人，但话到嘴边，自动消音，拿笔写，又莫名骨折。
最终，我因涉嫌向攻略对象剧透，违反了规则，被惩罚患上了心脏病，饱受疾病折磨。
当虐恋情深的正文完结后，我和霍崎就进入了柴米油盐的婚姻日常番外。
我以为他对我是百分百的爱意，可事实证明，我高估自己了。
如同在炎热沙漠里，你给快渴死的陌生旅人一碗水，在那一刻，他也是爱你的，甚至还会把你当成神明。
可等他脱险，你就是个陌生人，他顶多对你鞠躬感谢，不能再多了。
我和霍崎的不合，不止在日常，更在性。
他是 po 文男主，需求大，而我身患顽疾，不能动怒、不能有大情绪，尤其不能劳累，无法满足他。
究其根本，他始终介怀，我曾是他大哥的女人。
最可笑的是，每次我生出要离开霍崎的想法，病情就会加重。
真的如系统所言……这辈子要和他锁死吗？
3
那个叫张曼宁的小姑娘住进来了，她就是那个司机老张的女儿。
虽一个屋檐下，但我与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那姑娘说是打暑假工，其实是霍崎安排她去公司实习。
一个月来，不断有人明里暗里告诉我：市场部突然来了一个小实习生，穿得土里土气，连妆都不会化。部门几个老员工故意支使她干杂活，背地里偷偷嘲笑她的穿着打扮。
小实习生经常躲在厕所偷偷哭。
可有一天，小实习生忽然从头到脚名牌，贵的令人咋舌。
大家就开始猜测，小实习生是不是哪个领导的关系户？
有人看见好几次，霍总带那个小实习生去高档餐厅吃饭。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市场部主管知道消息后，亲自带那个小姑娘，手把手地教，问小姑娘，你是不是霍总家的亲戚？
小姑娘摇头否认，却红了脸。
这个小姑娘都是大学生了，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装的，表格教了很多遍都教不会，前些天因为她的失误，得罪了公司的一个大客户。
霍总也没生气，反而把小姑娘调到了他身边，做他的实习秘书。
霍崎以前有过「红颜知己」，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偏心，还是头一遭。
……
外头下小雨了。
客厅传来动听的钢琴声，我披了件衣服下楼。
女儿星语正在练琴，她看见了我，仰头甜甜一笑：「妈妈。」
我微笑着点头，站在钢琴边，看她弹琴。
女儿今年十二岁，刚上初中，长得高挑明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极了她爸爸。
女儿笑着问：「妈妈，你有想听的曲子吗？」
我几乎脱口而出：「吉赛尔，可以么？」
女儿不太高兴，但仍点头：「妈妈想听，我就弹。」
欢快灵动的琴音迸发而出。
我闭上眼，想象着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的我是歌剧舞剧院首席，却因心脏病，再也无法站上舞台。
琴音戛然而止。
我睁眼望去，女儿眼睛红红的，泪啪地掉在琴键上。
「怎么了？」我柔声问。
女儿小声啜泣：「妈妈，我讨厌《吉赛尔》。」
我知道原因。
「吉赛尔」是芭蕾经典剧目，讲的是患有心脏病的农女吉赛尔，意外结识了伪装成农民的公爵之子——阿尔布雷希特。
阿尔布雷希特隐瞒了自己有未婚妻的事实，引得吉赛尔爱上他。
后来，他的贵族未婚妻出现，刺激了吉赛尔。
吉赛尔精神崩溃，疯狂舞蹈，直至心力衰竭而亡。
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别怕，妈妈不会死的。」
女儿乖巧地点头。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下我。
我吓得心咯噔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张曼宁。
4
张曼宁手里端着牛奶，小心翼翼地问：「婶子，是吓到您了吗？」
女儿气得要命：「有病吧你！你明知道我妈妈有心脏病，忽然悄不做声出现吓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张曼宁低下头，大眼睛泪汪汪的：「对不起，是我冒失了。」
她双手将牛奶递过来：「婶子，刚给您热的。」
我深呼吸了口气，接过来，一气喝完。
缓了缓情绪后，我打量对面的女孩。
她穿着廉价普通的短袖长裤，手腕上却戴着条玫瑰金钻石手链。
见我看她，张曼宁赶紧把手链捂住，尴尬笑道：「是假的啦，网上几十块买的。」
我冷笑，那样的净度和切割，怎么可能是假的，六位数的价格吧。
我淡淡问：「你有事吗？」
张曼宁嘟囔了半天，怯懦道：「那个……我要录学校作业视频，能不能让星语妹妹先别弹了？」
ṱű₁她赶紧说：「很快的，最多半个小时就好。」
女儿一听炸毛了：「搞搞清楚，这是我家！嫌吵的话，你回你学校啊。」
张曼宁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对不起。」
这时，霍崎从二楼下来了。
他阴沉着脸，扫视了圈所有人，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语气冷漠：「大半夜的，弹什么琴！」
女儿素来怕她，吓得身子抖了下，弱弱地说：「现在才七点半，而且，我就快考级了……」
霍崎厉声打断她：「不知道我在书房办公吗？小小年纪就这么咄咄逼人，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将女儿拉到身后，「霍崎，谁没有教养，你把话说清楚。」
霍崎回头吩咐张曼宁：「明天去公司，找间安静会议室录作业，上楼去吧。」
张曼宁嗯了声，冲我和女儿分别鞠了个躬：「对不起婶子，对不起星语妹妹。」
女儿见状，气得又要骂人。
我阻止住她：「先去洗个澡，半个小时后咱们继续练琴。」
女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上楼去了。
一楼此时只有我和霍崎。
许久的沉默，我率先开口：「让她搬走。」
霍崎揉着鼻梁，显然很烦躁：「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咱们得讲道理吧？曼宁是客人，从来不敢对咱们提任何要求，一直小心谨慎的，星语整个暑假都没给她好脸色过。她们学校作业很严苛的，马上要开学了……」
我打断他：「你可以对晚辈好，但超过某个度后，就不正常了。」
霍崎蹙眉看我：「阿茵，当年因为咱们结婚，因为救你，曼宁的爸爸才被那个畜生下毒，咱们亏欠她太多了！我对她好，是替你赎罪！」
我没忍住，想要说真相，谁知心脏又一阵刺痛，手扶住钢琴才不至于摔倒。
我看向对面的霍崎。
他站在原地，满脸的不耐烦：「行了行了，等我出差回来，立刻安排她离开。」
说完，他转身就走。
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停了下：「狼来了的故事演太多次，就没意思了。」
我瘫坐在地上，拼命深呼吸，不让自己生气。
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落。
心脏刺痛的同时，我脑中传来类似于电流的呲呲声。
我精神一震，是消失多年的系统吗？
谁知几秒后，电流声不见了。
我轻揉着心口，看了眼二楼霍崎离开的方向。
如果系统再出现，那我是不是有机会重新做选择？
5
霍崎赶飞机，一大早就离开了。
我下楼的时候，张曼宁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饭了。
她也只是淡淡看了眼我，继续吃，时不时地还抚摸腕子上的钻石手链，像给我显摆。
我没搭理她。
忽然，张曼宁咕哝一笑，「婶子，叔叔那天喝多了，说他一直很痛苦，觉得霍星语的言行举止不像他。」
我立马回头。
张曼宁眉一挑：「我对霍叔叔说，毕竟婶子之前可是和别的男人睡了那么多次，叔叔怀疑，也是正常。所以我建议，他可以带星语去做亲子鉴定。」
我冲过去，狠狠扇了这女孩一耳光。
我知道，和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姑娘撕扯，很掉价，也知道病情不允许自己动怒。
可人总有忍不了的时候。
我手指向门：「滚出去！」
张曼宁手背摸了摸被打的侧脸：「这是霍叔叔的家，他的财产，只有他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你少在这里给我充大尾巴狼！」
我一把揪住这女孩的头发，将她往外拉。
谁知这时，门开了。
霍崎黑着脸进来了。
张曼宁立马变了张脸，哭得梨花带雨，挣脱开我，奔向霍崎：「霍叔叔，我知道你今早拉下份文件，准备赶去机场给你送的。婶婶说我别有用心，还，还打了我。」
霍崎捏住女孩的下巴，仔细看她的脸，他怒瞪向我。
我攥住拳头：「家里可是有好几位阿姨在的，要不让她们出来说说，她刚才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她污蔑星语不是你亲生的，还羞辱我……」
霍崎冷笑，「她难道说错了？」
我又气又惊，「你说什么！」
霍崎刻意越过这个争端，冷漠地看着我，「给她道歉。」
我高昂起头，「不可能。」
霍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道歉。」
我嗤笑，「休想。」
霍崎急走过来，冲我扬起手。
我直视他，毫不畏惧。
他盯了我半晌，手垂下，转头对张曼宁说，「去收拾东西，这次和我一起出差。」
末了，他厌恶地对我说，「蓝茵，你变了。变得张牙舞爪，像个泼妇似的。」
我怒不可遏：「霍崎，我要和你离……」
可惜那个「婚」字还未说出口，我又病发了。
头晕目眩，心跳如鼓。
我根本站不住，瘫倒在地。
霍崎淡漠地看了我一眼，「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换个别的招儿？」
说完，他们一起走了。
出门的时候，张曼宁转过头，脸上尽是怯懦无辜，「叔叔，婶子好像不太舒服嗳。」
「装的，别理她。」
眼前一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6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紧紧抓住我的手，小脸还残留着泪水。
「星语。」我小声唤道。
察觉到动静，女儿猛地惊醒，她哭得直咳嗽：「妈妈，你吓死我了！还难不难受？我去叫医生！」
我拉住女儿的手腕，「别担心，妈妈没事。是你送妈妈来医院的？」
「嗯！」
女儿点头，委屈得要命：「我听李阿姨说，今早上你和爸爸因为张曼宁吵架，爸爸还怀疑我不是他的女儿……」
我招手，让女儿过来，搂住她。
「你只要记住，你是我蓝茵的孩子就行了。」
女儿哭着点头：「妈妈，你就不能和他离婚吗？咱们都不要受他的气了，我真的好担心你。」
我没说话。
妈妈也想，可要是走出这步，妈妈或许就会没命。
孩子，妈妈放心不下你啊。
我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你去帮妈妈找一下凌主任。」
凌主任是这家三甲医院心脏大血管外科的副主任医师，这些年几次将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是恩人，也是好友。
我有件至关紧要的事，要同他说。
……
7
我住了一个星期院，从始至终，霍崎都没打一个电话。
相反，不断有人给我发张曼宁朋友圈的照片，她和不能露脸的「好友」到处打卡旅游景点、吃美食，晒好友给她买的名牌衣服和包……还有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那个不能露脸的男人到底是谁。
之所以给我发，不过是想看笑话罢了。
而我也有了在圈子里有了个新外号：忍者神妻。
……
出院的那天，霍崎回来了。
我刚吃了药，正在一楼插花。
他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进来了，看了眼我，没说话。
我们各干各的，谁都不打扰谁。
霍崎脱下外衣，谁知从兜里掉出三枚避孕套，他有些慌，立马看向我。
见我没反应，他轻笑了声。
我手一抖，指尖被玫瑰花刺扎到。
霍崎淡淡问：「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霍崎嗯了声，往二楼走。
「霍崎！」我喊住他，「你和张曼宁……认真的？」
霍崎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要么，你就像从前那样，睁只眼闭只眼，做好你的霍太太。要么，你就去……」
我蹙眉：「去什么？」
霍崎一笑，扬长而去：「去医院看病啊。但我不敢保证，下次你还能挺过来。」
心又一次刺痛，我看着手里的剪刀，竟生出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
忽然，脑中出现接连不断的呲呲声。
沉寂了十三年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好久不见了，茵茵。」
我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
系统问：「茵茵，你是不是有什么渴求的事？」
我声音颤抖：「我后悔了，我想重新选择！」
8
系统直接拒绝：「不行哦，茵茵，你的积分已经兑换结束。」
我想起后半生要继续这样憋屈下去，顿时陷入深深的绝望，想痛骂控诉，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我看了眼二楼，又扫了圈四周，疾步走到一间安静隐蔽的客房。
将门反锁后，我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积分兑换结束，那你为什么现在出现？」
系统语气温柔：「因为后台检测到你的生命体征不平稳，最近频繁报警。茵茵，你是我送到这个世界的，如果发生意外，也应当由我接走。」
我抬手，按上左边胸口，沉默不语。
系统问：「茵茵，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害怕死亡？」
系统叹了口气：「哎！你应该牢牢抓紧霍崎的爱，否则也不会把身体弄这么差。」
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问：「如果我现在想兑换愿望，该怎么做？」
系统道：「你是这本书的女主，当然是攻略男主，让他爱上你，当爱意值达到 100 的时候，就会获得积分，那么你就可以用积分兑换你想要的。」
我蹙眉：「可霍崎就是一头喜新厌旧的视觉禽兽，他早已对我厌倦，根本不可能攻略成功。」
系统轻描淡写一笑：「那没办法喽，再见茵茵。」
「等等！」
我赶忙喊住，这家伙好不容易上线，我必须抓住这次对话的机会，进行谈判：「当年我攻略霍崎，不仅成功了，而且他的爱意值还爆了表。按理说，那次我兑换后，积分应该还有剩余，用剩余部分可以换吗？」
系统委婉地拒绝：「正文结束，按理说不可以的哦。」
按理？
那就说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瞬间泪如雨下，祥林嫂般哭着诉苦：「我是你选择的女主，那就和你的孩子一样的呀。你知道这十多年来，我过着怎样的生活吗？霍崎外面女人不断，我曾数次在半夜接到他的情人打来的骚扰电话，说霍崎对她说了，我在床上就是条干瘪无趣的抹布，一碰就碎。」
「不仅如此，三年前我生日，他的模特女友给我寄来了一套透明的蕾丝内衣，说这是她和霍崎初夜时的战袍，她让我穿上，或许霍总还能对我有几分兴趣。」
系统咬牙：「太过分了！」
我哭得泣不成声：「这些我都能忍。最过分的是，霍崎一直怀疑星语不是他的孩子，这些年对女儿不管不顾，经常找各种理由体罚孩子！这次为了维护他的新情人，更是羞辱我女儿没教养。」
「求你了系统，我只要一个机会，小小的机会。」
系统激愤之下：「说吧茵茵，你想换什么？」
我心里一喜，忙将自己的愿望说出。
系统沉默半晌，还是回归理Ťũₜ性：「是这样的，茵茵。十三年前你爆表后剩余的积分本就不多，如果我贸然让你兑换，那就违反了规则，总部肯定会考核我的。」
我急得问：「那您说，我该怎么做？」
系统说：「流程还是得走，攻略霍崎。」
我头疼不已，怎么又绕回来了。
系统笑道：「你先别急，听我讲。看过《哈利波特》吗？」
我忙点头：「陪女儿看过电影。」
系统道：「在《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这部中，麦格教授给了赫敏一个时间转换器，如此，赫敏就能在同一时间，以同一具身体出现在不同的教室来学习。最后赫敏与哈利用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救了小天狼星和巴克比克呢。」
我分析这段话：「你的意思，让我回到十几年前，重新攻略霍崎？让我改变将发生的一切？」
系统笑道：「过去已成定局，不可改变。但我可以为你捏一个新的身体，在这个空间时间下，你既是蓝茵，也是另外一个女孩，明白了吗？」
我捋了下系统的话，「也就是说，我的本体是蓝茵，用新的分身去攻略霍崎，如果成功，就能获得积分，兑换心愿，对吗？」
系统打了个响指：「bingo！」
我忙问：「新身体什么时候可以用？」
系统温声道：「最少得一个月。茵茵，你不要急，这段时间你可以计划一下，如何攻略霍崎。」
我点了点头：「新身体什么样子？」
系统：「必须和你不相上下的大美女呀。」
我思忖片刻：「我可以制定她的长相以及身世背景吗？」
系统嗯了声：「你想她长什么样？」
我将自己的要求说了遍，系统痛快答应了。
系统道：「今日的见面很愉快，茵茵，再见喽。」
「等等！」
我喊住系统，问了一个困扰了我十多年的问题：「当初我患上心脏病，是因为涉嫌向霍崎剧透。可是系统，当时反派男二已经死去，正文已经完结，这也算剧透吗？罚我得病，是不是太狠了。」
系统咕哝一笑：「这本书并未结束哦。茵茵，男女主举行过婚礼才标志着正文完结呢。」
我倒吸了口气。
确实，当年的婚礼因为抢婚、下毒等种种变故取消了。
而后霍崎苏醒，他需要很长时间恢复健康，我们没有补办婚礼，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接着问：「我告诉他真相，算是剧透。那么他自己查到、看到，算剧透吗？」
系统道：「不算的。」
我莞尔：「好，明白了。那么系统，期待下次见面。」
9
这次对话之后，笼罩在我头顶的乌云几乎消散了。
我还像过去那样，对霍崎的一切「视而不见」，与他保持「相敬如宾」。
事实上，那天他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去住了，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回来。
和谁住，住哪里，我心里清楚。
每天，我忙着接女儿上下学，送她去上钢琴课。
周末的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了女儿喜欢的菜。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女儿一直玩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两眼盯着屏幕，笑得开心。
因为张曼宁的事，女儿整个暑假过得并不开心。
前天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星语逃了整个下午的课。
我立马问了女儿，她老实地承认了，说她粉了个男团，去机场接机要签名合照了。
女儿认错态度良好，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也没有过于苛责，略批评了几句。
只是如今瞧țű²她笑成这样……难不成？
这个年纪的孩子容易早恋，可是要好好沟通处理。
「在看什么？」我给她夹了只虾。
女儿立马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忙不迭扒饭，嘴里含含糊糊：「没什么，就，就搞笑视频。」
撒谎。
我喝了口汤，卡着分寸，旁敲侧击：「宝贝，是不是学校里交朋友了？男生还是女生呀？」
女儿聪明，红了脸：「哎呦，不是的妈妈，我没有早恋啦。」
我点了点头：「好，妈妈相信你。」
女儿有些急：「真的没有，是，是……」
她想了想，将手机拿给我看。
屏幕上显示 xx 大学论坛，第一热门的帖子是「深扒商学院某大二女生，为了钱甘当老男人的小三，有图有真相。」
帖子里有数张大图，虽然给人脸打了码，但我一眼就看出是霍崎和张曼宁。
照片中，女孩挽着男人的胳膊，正往某高奢品牌的店里走，二人举止亲密，有说有笑。
还有几张照片，是张曼宁的自拍照。
底下评论炸了。
「我靠！这女的傍上真大款了啊，这个牌子的包超贵的！一些稀有皮的包，要配上百万的货才能买到。」
「老男人虽然看不清脸，身材还是很 nice 的，不知道脸怎么样。」
「扒出来了各位，女的叫张 xx，会计学专业的。」
「行了各位别猜了，女的叫张曼宁，我见过，去年刚入学时候土里土气的，没多久护肤品衣服全都换成了大牌。只能说，气质土，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是，不光丑，还很恶毒。我听说的啊，之前刚开学的时候，她和舍友闹矛盾。学生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啊。谁知道她污蔑对方偷她首饰，还报了警。后面她使劲儿给宿舍其他人买东西，请吃饭，带大家到处玩，一块孤立霸凌那个女生。女生严重抑郁，休学了都。」
「我靠，这么恶心！」
「男的真是眼瞎了，看上这种货色。」
底下有楼主的一条评论，「是的，老男人就是睁眼瞎。他的原配是舞蹈家，美丽温柔，气质超好，看上去非常年轻，山鸡连原配的脚趾头都不如！！！」
底下一片同情原配，各种谩骂张曼宁。
除了这个帖子，还有扒张曼宁身世，以及她霸凌舍友的帖子。
我蹙眉看完，问女儿：「这是你发的？别告诉我，前天逃课就是干这事了？」
女儿两眼放光：「对！我还给她学校领导寄了举报信，让大家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
我气得不行：「谁让你这么做的？！」
女儿一愣，眨巴着眼：「妈妈，我在替你出气嗳。」
我低声呵斥：「这是我和你爸爸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女儿委屈得不行：「可我看不得她欺负你，她破坏了我父母的感情，我就要治她！」
我正要说话，忽然，门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
保姆拦着怒气冲冲的张曼宁：「张小姐，太太最近都不舒服，请你离开吧。」
张曼宁喝骂：「做了亏心事，她能舒服吗？蓝茵，你给我滚出来，怕见我吗？」
女儿见状立马站起，挡在我身前：「妈妈你回卧室，我来对付她。」
我坐着没动，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孙阿姨，那件事可以做了。」
立马，孙阿姨给我回过来消息：「好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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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女儿的胳膊，下巴朝二楼努了努：「去写作业，这里我来处理。」
女儿倔强道：「不！我要留下，我不能看她欺负你。」
张曼宁一把推开拦她的保姆，气势汹汹走上前，「谁都不许走，既然敢做，就他妈的别当缩头乌龟！」
女儿气得拳头攥起：「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张曼宁全无之前的乖顺怯懦，像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耍下三滥的手段毁我名声和前程，我不光骂她，我还要打她！」
家里的三个阿姨全都跑过来，尝试着阻拦张曼宁，警告她，再闹就报警。
张曼宁厉声道：「那就报啊，网暴我，侵犯我的隐私权，我倒要看看法律站在谁这边！」
女儿小脸涨红，手指着张曼宁的脸，「你既然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就活该被人戳脊梁骨骂！反正我未成年，又不会坐牢。」
张曼宁冷笑：「你这是承认了，帖子是你发的吧。我警告你，立马删了，否则让你爸知道，有你好看的！」
女儿听见这话，显然有些畏惧，但仍挺直了腰杆：「不可能。我就不信了，爸爸会偏向一个外人。」
张曼宁明着内涵：「是么，在你爸跟前，咱俩指不定谁是外人呢。」
女儿怒不可遏：「臭女人，我今天非撕烂你的臭嘴不可！」
「星语！」
我一把拉住女儿，「满口脏话，像什么样子。」
女儿委屈得满眼是泪：「妈妈！我这是替你出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窝囊呀。」
她赶紧说：「对不起妈妈，我，我不是要顶撞你，你别生气。」
我摩挲着女儿的胳膊，缓缓起身，平静地看着张曼宁：「爆料和举报信是前天发生的事，从帖子里的种种细节，不难猜出楼主是谁。要报警，你早都报了，何必等到现在？」
我一笑：「哦，是你的霍叔叔去国外了，正好今天回来，能赶来给你主持公道对吗？」
张曼宁嘲讽：「婶婶，你看着清高，不屑理他，原来时刻关注着他呢。」
我莞尔：「霍崎是我丈夫，我不关注他，难道去关注那些来路不正的野麻雀？」
张曼宁翻了个白眼：「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说我是野麻雀，那你呢？辗转于不同男人之间，那叫什么？呵，是不是叫金丝雀呀。」
她从头到脚打量我，语气轻佻带刺：「帖子里说原配是舞蹈家，美丽温婉，气质出众。可惜啊，再怎么保养都只是看上去年轻，而不是真年轻。失去男人的滋润，也不过是只干巴巴的……老麻雀。」
女儿怒不可遏，冲上去一把揪住张曼宁的衣襟。
谁知这时，霍崎回来了。
11
霍崎似匆匆赶过来的，仍穿着西装，脸极其阴沉。
在他身后，紧跟着俊秀挺拔的青年，是他的助理小朱。
助理倒是很懂事，见气氛不对，低头将行李箱放好，默默出去了。
霍崎冷眼看过来。
女儿立马松开张曼宁，往后退了两步：「爸爸。」
张曼宁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眼睛湿漉漉的，手附在侧脸上，好像谁打了她似的。
女儿炸毛了：「装什么装，一进我家就羞辱我和我妈，现在整这死出给谁看！爸爸，你别信她……」
正说着，霍崎黑着脸走过来，直接扇了女儿一巴掌，把女儿打倒在地。
女儿懵住了，泪如雨下：「爸爸，你为了个小三，居然打我！」
霍崎掏出手机，点开一个网页，展示给女儿看：「是你做的吧，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恶毒。」
他看向我：「蓝茵，是不是你指使霍星语做的？一把年纪了，居然网暴一个小姑娘，要脸不要！」
说着，霍崎解下袖扣，挽起袖子朝我走来。
女儿赶紧抱住霍崎的腿：「爸爸，是我做的，和妈妈没关系，你不要迁怒妈妈，她什么都不知道！妈妈之前已经进医院抢救过一次了，凌主任叔叔说再晚一步就不好了。爸爸，你不要气妈妈，我不能没有妈妈！」
霍崎踢开女儿：「滚！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完全是个小泼妇！我花那么多钱培养你，养得你一点教养都没有！和霍显简直一模一……」
霍崎皱眉，没有说下去。
女儿站起，愤怒地仰头直视霍崎，「爸爸是说我像已经去世的大伯？你说你培养我，这么多年你经常不回家，是妈妈带我上钢琴课，辅导我作业，你培养我什么了！」
霍崎又一巴掌打下去：「敢顶撞我，反了你了！」
我斜眼看向张曼宁，她坐在沙发上，手撑在下巴，笑着欣赏霍崎教训女儿。
甚至，她还冲我挑了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我转身，缓缓走向东侧的博古架，在中间那层单独摆了件瓷器，明嘉靖年间的青花云鹤葫芦瓶，是霍崎前年花了两百多万拍下来的藏品。
其实这件拍品在明清瓷器里，算不得顶尖的，奈何霍崎喜欢，因为他过世的母亲就叫李云鹤。
我拿起瓷瓶，掂了掂，直朝正在教训女儿的霍崎走过去。
对准了他的后脑勺，狠狠砸下去。
刺啦一声脆响，瓶子碎了，霍崎的脑袋也开花了。
他手捂住头，不可置信地瞪着我，甚至还摊开手看了眼，确定满手都是血，骤然暴怒：「蓝茵，你想死吗？」
张曼宁赶紧跑过来，焦急地从侧面扶住霍崎，她凶狠地剜了我一眼：「疯婆子！」
这女人看了眼满地碎片，似乎又找到了一个攻击点：「这可是霍叔叔最喜欢的古董，好几百万呢！」
霍崎脚底有些踉跄，他脸色极难看，除了愤怒外，还含着杀气：「看来今日不教训你，是不行了。」
我挑眉：「那你还等什么，来弄死我啊。」
霍崎往前迈出一步，似乎头晕了下，差点摔倒。
我不屑一笑，把手中的半截瓶颈丢在地上，俯身将女儿捞起：「霍崎，你再动我女儿一指头，这次让你脑袋开瓢，下次，一定就要你的命！」
张曼宁扶着霍崎，添油加醋地拱火：「反了她了，明明是她教女无方，害得你的照片被公开，受人指点耻笑。」
霍崎瞪了张曼宁一眼。
张曼宁抿了下唇，没敢说话。
霍崎将血毛巾丢在地上，从餐桌上拿了把餐刀，朝我走来，语气森冷：「蓝茵，这些年我对你确实太纵容了……我不会让你死，但要让你疼。」
我看了眼腕表。
忽然，霍崎的助理小朱推门进来了。
12
霍崎不满地撵人：「滚！」
小朱手里还拿着电话，显然很着急：「霍总，刚才我在警局的熟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警察正往这里赶，说……说有人报警。」
说完，小朱神色复杂地看向我。
霍崎指着我的脸骂：「你他妈脑子有坑是不是！？把警察招来，是觉得你女儿网暴的事闹得不够大？还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丢人？」
小朱弱弱说：「霍总，不是家庭纠纷，好，好像是……投毒。」
霍崎怔住：「什么？」
而他身边的张曼宁明显心虚，她扶着霍崎的手，忽地缩紧。
霍崎感觉到了，看了眼张曼宁，大手复上女孩的手。
「怎么回事？」霍崎语气森冷，质问我：「什么投毒？你这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么。」
我没理他，四平八稳地坐回餐桌。
霍崎低声问张曼宁：「宁宁，你说。」
张曼宁一个劲儿摇头，可脸色已然惨白：「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我继续吃菜，挺香的。
霍崎是聪明人，走过来，站在我身侧：「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眉一挑。
霍崎紧着问：「是什么？」
我被逗笑了：「霍总，你觉得我很傻吗？现在告诉你，让你想对策吗？」
霍崎扫了眼客厅：「无外乎是一些监控视频吧。」
他拉了张椅子，食指桌面轻轻点，一副与我谈判的架势：「阿茵，你想要什么，尽管提。」
我喝了口汤：「当然是把她送进去喽。」
张曼宁都急哭了：「霍叔叔，我怀孕了，我，我不要坐牢，不能受惊吓的。」
我抬眼看霍崎，嘲讽道：「一个低贱的私生子罢了，在哪里不是生，你说呢老公？」
霍崎目光冰冷：「那就是没得谈了？」
他摊开手，看了眼自己掌心的血，冷笑道：「蓝茵，你意图谋杀我，同时又损毁我价值百万的古董，你猜猜要判多少年？」
我噗嗤一笑：「夫妻吵架罢了，至于上纲上线？退一步讲，你虐待未成年人，与第三者合谋向我投毒，我这个可怜又病重的母亲拼命保护女儿，自卫罢了。」
我拢了拢盘在脑后的头发：「放心霍总，我认识最好的刑事律师呢。你爱面子，我肯定会让你全国出名，到时候就怕你的股价，比你的脸色还难看呢。」
助理小朱急得冷汗都出来了：「霍总，我觉得咱们还是先离开吧，太太显然在拖时间，咱们什么都没准备，警察来了可就真被动了。」
张曼宁忙点头：「对对对，霍叔叔咱们快走吧，我肚子好疼……」
霍崎瞪了我一眼，拉着张曼宁匆匆离开。
我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看了眼大门的方向。
我知道拦不住他，我也没想拦。
霍崎，这才只是个开始。
13
没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我配合警方进行了被害陈述，带他们去张曼宁的卧室勘查，并且告知我丈夫霍崎将嫌疑人带走。
我将霍崎在本市的几处房产具体位置，一五一十写下，着重说了，我所了解的张曼宁信息：这小姑娘原本是我丈夫司机的女儿，在我和霍崎结婚那天，她爸爸当年疑似被投毒，开车冲下悬崖，使得霍崎受重伤，差点成了植物人。
我在去年才知道，霍崎一直在资助小姑娘念书生活。
而且大约三个多月前，也就是学校暑假刚开始的时候，霍崎借口张曼宁打暑假工，将人领到家里来住。
他曾说，因为我被他大哥霍显绑架，这才导致张曼宁爸爸被下毒。
我不清楚，张曼宁是否因为此事，对我怀恨在心。
我暗示警方，可以从张曼宁爸爸这条线入手查。
末了，警察问起大学论坛爆料贴的事，女儿认错态度良好，当着警察和我的面，打开手机将帖子删除。
因着没有当事人报案，且女儿是未成年人，主要以批评教育为主。
女儿很有眼色，哭哭啼啼地说她是为妈妈鸣不平，这才一时糊涂，保证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了，以后会将心放在学习上。
……
送走警方后，我便让阿姨去收拾我和女儿的行李。
「妈妈，咱们去哪儿？」女儿乖巧地问。
我牵着她往外走：「妈妈在城南有一套房子，咱们最近先住那里。」
上车后，我朝前看去。
孙阿姨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是她儿子程辰，小伙子留着寸头，浓眉大眼，十分干练利落。
孙阿姨在我家做了十年，几乎与我日夜相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信任的人，且之前我资助她儿子程辰读大学，她对我十分感激忠心。
车子发动，徐徐驶出车库。
此时晚上 19 点，天刚擦黑，明明无数次坐着离开，这次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女儿怀里抱着书包，一会儿看孙阿姨母子，一会儿又看我，小脸尽是疑惑。
我笑着说：「想问什么？」
女儿立马坐直了，「孙阿姨不是被爸爸开除了吗？妈妈怎么好像一直和她联系？还有，刚才警察问话的时候，支开了我，妈妈，张曼宁给你投毒了吗？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身体有没有受影响？」
我捂住心口，看向窗外掠过的排排树影。
记得不久前系统上线，说感知到了我生命体征不稳。
我很清楚因为什么，这些全都在我控制的范围之内。
我冲女儿一笑：「去年妈妈做手术那天，你爸丢下我，去接张曼宁。在过去的一年中，张曼宁几次来家里做客，孙阿姨几次有意无意提到手术的事，当面刺她。换作正常人，不说给我道歉，也会心怀愧疚。但是张曼宁没有。」
「仅有的几次接触，足够让我看透她。」
我指尖轻轻抚着女儿的眼睛，明亮清澈，「那小姑娘就算装得再怯懦可怜，但看我的时候，眼里透着恨，还有少许的不甘与羡慕。而看你爸爸的时候，又是溢出来的崇拜爱慕。所以我断定，未来迟早会和她有冲突，只是没想到，她竟想要我的命。」
「暑假初，你爸果然把她领回来了。我早说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超过某个度，那就不正常了。你爸对她的维护关心，早超过一个正常资助人的程度。他看她的眼神里，不是长辈看小辈，而是有了欲望。他们之间，只剩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罢了。」
女儿不禁骂：「不要脸！」
我搂住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她，哄她入睡：「张曼宁来的那天早上，我就让孙阿姨联系了她儿子，并且见了面。」Ṭųₙ
说着，程辰从后视镜看过来。
我微笑着点头，对女儿接着道：「你程辰哥大学念的是电子通信方面，我让他帮我买了市面上最好的针孔摄像头，挑了个周末，给家中阿姨们放了个假，将摄像头安装在家中，全天候无死角监控张曼宁。」
「原本是保险起见的举动，还真让我发现点东西。她往我的牛奶、咖啡、燕窝等食物里添加氯胺酮。」
女儿忙问：「什么是氯胺酮？」
我蹙眉：「麻醉剂，长时间服用，会导致心脏麻痹，进而死亡，除非尸检，很难察觉到的。」
女儿气得声音都在抖：「该死的！妈妈你本身就有心脏病，这岂不是……」
「加速我的死亡。」
我目视前方，缓缓道：「星语，你还记得不久前妈妈病发住院，让你找凌主任叔叔吗？」
女儿小鸡啄米般点头：「记得记得！」
我轻笑：「那天，我直接我告诉凌主任，我怀疑自己被投毒，请他帮忙，为我做毒物检测，诊断证明和检测报告很快就拿到手了。我将证据做了备份，交给孙阿姨，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我轻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妈妈不是懦弱到一声不吭，而是还有一点事要查，在没有完全准备好前，只能蛰伏。没想到，你这丫头先下手了。」
女儿忙问：「那张曼宁这个臭东西会不会坐牢！」
我挑眉：「具体还要看怎么给她定罪，应该三到十年吧。」
女儿一脸崇拜地望着我：「妈妈你好厉害！」
转而，她又不安道：「我在网站挂了她，是不是坏了你的计划？哎呦，我太冲动了！」
我搂住女儿，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她：「别自责，妈妈很欣慰呢，宝贝这么维护我。」
确实会影响一点，按照我原计划，逮捕张曼宁后，警方在查案的过程中，会查到她父亲和霍显的关系，这就不算我剧透了。
现在，打草惊蛇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后招。
14
后面警方到张曼宁的学校调查，询问了她的老师和同学一些基本情况。
很快，论坛又出现一些爆料帖：会计专业的张某某涉嫌谋杀，小三要逆天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论坛无数帖子冒出，要求学校开除犯罪分子。
警方在霍崎的几处房产搜捕张曼宁，均未见其踪影。
据霍崎说，张曼宁趁他不注意跑了，他也不知道那女孩藏哪儿了。
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肯定是他把人藏起来了。
听说最近霍崎已经组了个律师团，个个都是行业翘楚，看样子，是铁了心要保下他的小姑娘。
我这边请了私家侦探和律师，配合警方，一直在调查。
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调查很顺利。
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我一笑，点了接通。
「蓝茵，是我。」
「哦」
我走到落地窗前，往底下看，在单元楼前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霍崎站在车边，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往上看。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有什么事，和我律师说。」
霍崎冷声喊住，「别挂！十五分钟前，我亲自去学校给星语请假，把她接走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些天我雇了两个保镖，全天守护女儿。
别的我不怕，就怕张曼宁报复星语。
而且我还叮嘱过班主任了，除了我，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从学校带走孩子，包括她父亲。
霍崎似乎猜到我的想法，「要避开你雇的那两条狗很容易，接走孩子更容易，我和朱校长有几分交情。」
我的手不自觉攥紧电话：「你想怎样？」
霍崎冲我招了招手，「咱们聊聊吧。」
「有什么电话里说。」
霍崎沉默两秒：「看来你以后都不想见星语了。」
我拳头抵在窗子上：「你敢？！」
霍崎低笑了声：「放心，我还没恶毒到杀孩子，只是给她转个学，或者送她去什么戒网瘾中心学习，这倒是容易。」
「等着，我下来！」
我挂了电话，一阵头晕目眩。
正在打扫的孙阿姨忙过来，扶住我：「太太，您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迅速收拾东西：「霍崎带走了星语，他现在在楼下。」
孙阿姨脸色一变：「咱们报警吧。」
「先不要。」
我对孙阿姨说：「如果二十四小时后我没回来，就报警。」
15
下楼后，我就看见霍崎张开双臂，笑容洋溢。
我皱眉，蓦地看见头顶有个摄像头。
「老婆。」
霍崎大步走过来，猝不及防将我抱住，亲昵地吻了下我的侧脸，「好久不见了。」
我推开他，「装什么。」
霍崎强拥着我往车里走：「得装啊，毕竟现在这个时代，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可是，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
上车后，霍崎就变了脸，示意助理小朱开车。
车驶出小区，大约行了十五分钟，到了一处僻静无监控的地方停下。
小朱下车，拉开我跟前的车门，他冲我鞠躬：「抱歉太太，我得搜查一下您身上是否携带了窃听器或者追踪器。」
话音刚落，小朱抓住我，扯住我的头发，往侧面狠撞。
咚地一声闷响，我的头猛撞在车窗上，疼痛瞬间扩散开来。
紧接着，小朱就浑身搜我，还用仪器扫我，连鞋底都没放过。
其实给小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对我动粗，无外乎……有人授意。
我看向霍崎，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对面，点了根烟。
「霍总，什么都没有。」
霍崎嗯了声：「换车。」
说完，霍崎带我换上了一Ṭù₂辆不起眼的小轿车，很快就上了高速。
我整理被弄乱的头发，指尖抹了下额头，很疼，但没见血。
「礼尚往来。」
霍崎悠闲地吐出烟雾，指了下自己后脑勺，「那天你把我砸伤，害我轻微脑震荡，还缝了五针。」
我挑眉：「那你应该感谢我身体差，力气小，否则不止五针。」
霍崎冷哼了声，拿走我的包，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嫌弃地踢开口红粉饼等物，捡起我的手机，强抓住我的手解锁了机子。
我挣脱开他，「你控制了我，不怕我的人报警？」
霍崎翻查着我的手机：「你是自愿和我走的。再说，咱们一家三口外出度假，请问犯了哪条法。」
我白了眼他，拾起粉饼补妆，「发生这么多事，你那小女友的胎气还稳着么？」
霍崎嗤笑：「怎么，我让其他女人怀孕，你不高兴了？」
我「啪」地合上粉盒，「当然不高兴，私生子也是有继承权的。」
霍崎没理我，专心翻手机。
车内安静，车子平稳地驶向未知之地。
我率先开口：「我交给警方的证据很锤，而且请的律师也是行业顶尖的，做足了完全准备，必要送她进去。我很好奇，你怎么保她。」
霍崎吸了最后一口烟，两指将燃着的烟头碾灭：「你报了案，警方便会传唤宁宁。现在宁宁找不到，那么侦查的方向就是补充你提交的证据，也就是查宁宁获取氯胺酮的途径。我已经抹去了她购买交易的所有痕迹。」
我将窗子按下些，消散车中的烟味：「霍崎，不要小看人民警察的办案能力。如果你没做干净，那你就是共犯。」
霍崎懒洋洋道：「所以啊，我还有后招。」
他从上到下打量我：「你拍下的证据，是宁宁偷往你的饮品中加氯胺酮。可如果我方认为她加的是营养品，反倒是你，自己给自己下毒，诬陷好人呢？」
我被逗笑了：「我还没那么蠢。」
霍崎挑眉：「阿茵，我会让你变得很『蠢』，我有太多种方法让你改口，比如用星语威胁你，再比如……用一些违禁品控制你，或者干脆把你弄成精神病。谁会相信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话呢？」
大抵车里冷气开得太大，我的后背凉津津的。
「你就这么爱她？」
霍崎摇头：「倒不是。我只是……有点烦你罢了。」
他笑得得意极了，愉悦地继续翻查我的手机。
忽然，男人蹙起眉：「嗯？怎么是他。」
16
我扭头看去。
此时霍崎正在翻阅我和韩律师的对话内容。
其实在上这辆车前，我就将这部手机中的重要信息清了一遍，只留下我想给霍崎看的东西。
在对话页面中，韩律师在早上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还有一条信息：「蓝小姐，李文东已经找到了。」
李文东，当年男二霍显的左膀右臂。
十三年前，霍显要在婚礼那天搞事，夺走我，杀了霍崎。
他两手准备，一方面暗中命李文东去 A 县，绑架了老张的妻女，确保老张还像以前那样听话。
另一方面，命令老张给霍崎下毒。
老张知道，霍崎钟爱某国外品牌的气泡水，于是，他将添了毒的水放入婚车内置冷藏箱。
反正婚礼那天乱糟糟的，很多人都有可能接近婚车，而车内的几瓶气泡水，更是由霍崎的助理提前一天放入。
总之如果出事，扯几通才能勉强扯到他。
谁知那天霍显抢走我，霍崎胳膊中了枪，他命老张开车去追。
半路，霍崎见老张紧张不安，于是亲自拧了瓶气泡水，递给老张，让老张稳一稳。
老张想，冷藏箱内有六瓶气泡水，一瓶有毒，其余五瓶是好的。
他就不相信，自己运气那么差，于是狠了狠心，将水一饮而尽。
事实证明，他点儿就是背。
毒发很快，老张意识渐渐模糊，一脚油门带着霍崎冲下了悬崖。
……
不久后，霍显死了。
此后李文东就销声匿迹。
这李文东爱钱，当年我将所有积蓄给他，求他放我离开。
他前脚收了钱，给我开了门，后脚就报告给霍显。
我被抓回去后，遭受了无比非人的「折磨」。
我和此人有仇，霍崎的仇更深。
霍崎母亲死后，他与舅舅相依为命，一起谋夺霍家大权。
当年李文东奉霍显的命令，除掉碍眼的人。
他在霍崎舅舅的车上动了手脚，导致霍崎舅舅全家外出旅游时，在高速公路上车子失控，与货车追尾。
全家四口丧命，一个不剩。
当然，以霍崎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放过始作俑者。
他机关算尽，将霍显外公、舅父和姑母的家族企业弄破产，逼得霍显舅舅跳楼，又迫使霍显的两个表妹成为夜场流莺，让这家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独独落下个李文东。
这些年，霍崎费尽心思在国内外找，都没能找到李文东。
17
此刻。
霍崎的手明显颤动，他拿出烟，点了三次才点着。
「你找到李文东了？」
我盯着自己刚染的指甲，不予回答。
「说话！」
霍崎抓住我的胳膊，他眼中含着野兽般的凶光，「他在哪儿？」
我直视他，摇头：「不知道。」
霍崎完全失态，抓住我的头发，逼我看他：「再问你一次，李文东在哪里！」
我配合地做出惊恐之样，「韩律师只给我发了张照片，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冷静点霍崎，别发疯。」
霍崎直接用我的手机给韩律师打过去语音电话。
「喂，是蓝小姐吗？」
韩律师沉默两秒，「那会儿孙阿姨给我打过电话，所以，现在拿电话的是霍先生吧。」
霍崎嗯了声。
韩律师冷静地说：「请您不要乱来，不要做出侵犯我当事人权益的事。」
霍崎厌烦道：「她是我合法妻子，自愿和我离开，我乱来什么。我问你，李文东怎么回事？」
韩律师：「抱歉霍先生，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可以和警方沟通了解。我方不会告知您任何影响案件的信息。」
霍崎手上用力，我头皮被揪得发痛。
「嗯……」我轻哼了声，「没关系韩律，他问什么，你说就是了。毕竟，他是我的合法丈夫。」
霍崎冷笑，问：「李文东在哪里？」
韩律师那边传来翻阅资料的声音：「我方受蓝女士委托，同步在调查张曼宁小姐的一切。我们查到在十三年前，也就是您与您太太结婚前一周，张小姐母女曾被李文东绑架。当时张家家门紧闭，每天都传出巨大的打骂声和哭声，邻居察觉不对，报了警。后来警方赶到时，李文东很有经验，头脸包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手套，提着个大帆布袋逃亡。他手持枪械，与警方发生了交火。帆布袋破裂，掉出很多现金，约莫三万左右。」
「李文东受伤，顾不得捡钱，匆匆逃跑。」
「后来警方询问张家母女的时候，当时年仅八岁的张曼宁小姐哭着说，李叔叔抢走了她们家的五十万，那是霍叔叔给她妈妈的救命钱。」
「警方紧接着问张小姐的母亲，很反常，张妈妈却说都是误会，李文东是她的远亲，平日里不务正业，她并不知道李文东的底细，更不知道枪是哪里来的。而且李文东没有抢她家的钱，就是在家里借住了几天，小孩子吓坏了胡说。」
话至此，车中陷入了一片沉寂。
霍崎目光阴冷得吓人。
我勾唇浅笑，顺着韩律师的话头：「霍叔叔？霍崎，当年你给张家钱了？」
「闭嘴！」
霍崎喝止我，他脸色极差，继续和韩律通话：「你们想方设法欺负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这种谎话都捏造得出。看来，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了。」
对面的韩律笑了声：「霍总，十三年前警方的执法记录仪可不会骗人。虽然录像略模糊，但我的当事人蓝女士一眼就认出，他是您兄长霍显的亲信——李文东。」
「当然，您也可以亲自问一问张曼宁小姐，她当时已经记事，想必知道真实的情况。」
霍崎狠吸了口烟，沉默不语。
韩律接着说：「霍总，蓝女士身体一直不好，随时都要去医院检查，请您不要刺激她，更不要试图用非法手段胁迫蓝女士改口。」
霍崎根本没将韩律放在眼里，径直问：「李文东在哪儿？」
韩律一愣：「您想做什么？」
霍崎将烟头碾灭：「告诉我地址。」
韩律冷静交锋：「可以。但我要确保我当事人的安全。」
我淡淡道：「韩律，我现在很好，霍总想知道什么，你告诉他就行了。二十四小时后他不放我，直接报警。」
韩律师：「明白了。」
很快，手机收到一条信息。
霍崎点开看了下，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车里再次陷入了安静。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倚在半开的车窗边吹风。
我们谁都不说话，如同十三年来的婚姻，早没什么好说的了。
天有些阴沉，雨滴翩然而至。
我关上窗，闭眼休息。
18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到了一处乡村别墅前。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门口有两个黑衣保镖，时刻巡守着。
我跟着霍崎往里走。
正门刚打开，就看见一地的狼藉。
张曼宁穿着家居服，盘腿坐在长毛地毯上，正戴着耳机打游戏。茶几上摆了几个刚吃完的外卖盒，地上散落着零食包装袋。
许是察觉到动静，张曼宁转过头，当看见霍崎的那刻，她赶紧丢下游戏机，赤脚跑过来，一把抱住男人的腰。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小姑娘哭得伤心：「他们哪儿都不让我去，做的饭又难吃，我都烦死了。」
霍崎温柔地揉女孩的头发：「我要处理你的事，再忍忍。这不，我让小朱给你买了些好吃的，在车后备箱。」
张曼宁委屈地嗯了声，等抱够了松开了，她这才发现我也在。
「贱人！」
张曼宁冲过来，扬手要扇我耳光。
助理小朱眼疾手快，一个跨步挡在我面前，硬生生替我挨了一巴掌。
张曼宁怒气更盛，瞪着小朱：「你敢拦我？你究竟是谁的人，别不是被她收买了吧。」
小朱低下头道：「抱歉张小姐，只有霍总有权利处置太太，您不可以动她。」
张曼宁又要发作。
「好了宁宁。」霍崎从后面环住女孩，「我早都替你教训过她了。」
张曼宁斜眼看我，发现了我额头的红肿，又是笑意洋洋。
她挽住霍崎，头枕在男人胳膊上，「你对我最好了。」
两人依偎着，朝二楼走去。
十几分钟后，小朱拿着热毛巾和药膏过来，双手递给我：「对不起太太，那个……」
「没事。」
我挥挥手，「你也是奉他的命令。」
小朱将我带到一楼的僻静客房，打开门：「霍总让您待在这里。」
说完，小朱压低声音道：「霍总最恨背叛了，如果李文东的事是真的，那个谁蹦跶不了多久。」
我笑着嗯了声，问：「星语没事吧？」
小朱点头：「小姐毕竟是霍总唯一的骨肉，太太放心吧。」
我进了客房，四下环视了一圈，屋子空荡荡的，仅有一张床而已。
收拾完额头上的伤，我又稍微洗漱了一下，梳了头发，画了个妆。
我看了眼手表，过去一小时。
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似乎是霍崎离开了。
片刻后，卧室门哗啦一声打开，张曼宁斜倚在门口。
她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愉悦，似乎想要我看得更清楚，这次换了件性感的丝质吊带睡衣，洁白的胸口多了个鲜红吻痕。
「知道我们刚才做什么了？」
我没理她。
张曼宁轻蔑地打量我：「都沦落到这地步了，还有闲心梳妆打扮。」
我淡淡一笑：「活一天，就要有一天的样子。」
张曼宁讥讽道：「可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我好笑道：「为什么要死，我还等着继承他遗产，成为自由快乐的富婆呢。」
张曼宁白了我一眼，「就怕你等不到那天。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烧些大额冥币，让你在下面好好花。」
这时，助理小朱进来了，侧身请张曼宁出去。
「张小姐，请不要刺激太太了，这里医疗设施并不好，她如果犯病了会很麻烦的。」
张曼宁十分不屑：「有什么麻烦的。她就会装病，博取霍叔叔同情罢了。」
小朱回呛了句：「那天张小姐不也装怀孕，求霍总救你吗？你给霍总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还是安分些吧。」
张曼宁冷冷看向小朱：「我一定会让霍叔叔开了你。」
小朱微笑：「好。那么在此前，请您出去吧。」
张曼宁气呼呼地离开了。
小朱温声问我：「太太，您需要吃点什么吗？我给您熬点粥吧。」
我摆了摆手：「没胃口。帮我拿床薄被，我睡会儿。」
19
因牵挂着星语，我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我又回到了十三年前。
霍显疯了似的将我带去教堂，偏执地要与我结婚。
谁知那时，我动了胎气，肚子疼得要命。
霍显知道我怀孕后，勃然大怒，他再次将我囚禁起来，买了堕胎的药，一步步逼近我：「茵茵，你怎么能和霍崎那小杂种结婚？你是我的，我要把你身体里的脏东西全都清除掉……」
我惊恐地往后退，不要，不要……
忽然，一盆凉水迎面泼来，我瞬间被激醒。
朝前看去，张曼宁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空盆，盆边缘还在往下滴水。
此时我浑身被水浇透，床上零零散散还有不少碎冰渣，骤然的刺激，让我的心脏很不舒服。
「婶婶，晚上了，该洗漱了呢。」
我看了下表，晚上 20 点，距离我被关在这里，已经过去 12 小时了。
小朱气喘吁吁地奔过来，一把扯开张曼宁：「刚上了个厕所，竟没看住你。作什么死，霍总马上就回来了。」
张曼宁将盆丢掉，斥责小朱：「再敢对我口出狂言，我让霍叔叔打断你的腿！」
小朱无语地瞪了眼张曼宁，问我：「太太，需要我为您准备干净衣服吗？」
听小朱这语气，霍崎那边有结果了，马上就来了。
「不用了。」
我拿起枕巾擦头发，看向张曼宁：「你是名校生，按说脑子应该好使。乖乖给霍崎当两三年情人，换取的资源钱财够你花两辈子。你怎么蠢到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怎么，觉得杀了我，就能嫁给他当正室了？」
张曼宁冷哼一声：「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情爱地位杀你，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一笑：「那为什么呢？」
张曼宁满眼恨意：「我爸爸被霍显毒死，家里失去顶梁柱，妈妈没钱治病，不到一年也去世了。你是霍显最爱的女人，折磨你我就报仇了。」
我抬手扶额，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可你折磨我，霍显也看不到啊。而且当年霍显被我反杀，照你这么说，我还是你恩人呢。还有……当年那瓶毒水原本是给霍崎的，是霍崎递给你爸爸的，真是有意思，你不恨他，倒恨起我了。」
张曼宁怒道：「他是无心的，他又不知道那瓶水有毒！」
我摇了摇头，笑着问：「既然你爸爸是枉死的，你妈妈为什么不来霍家讨公道？哪怕是要点钱呢？可是她却带你躲回了乡下老家。」
张曼宁双臂环抱在胸前：「霍家内斗得厉害，爸爸已经被害死了，我妈怕我也出事，所以没去。」
我嗤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听你妈妈的话？我反倒是听说，你妈妈去世后，你在你爸遗物中找到了霍崎的名片，联系上了霍崎，这些年一直粘着他。难不成……你想成为他身边人后，方便下手弄死他，替你枉死的爸出口恶气？」
「你胡说！」
张曼宁彻底被我激怒，「爸爸妈妈接连去世后，没人要我管我，他们都欺负我，是霍叔叔来家里探望我，资助我读书的，他是我恩人，是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女孩眼圈红了，「他就像天上的太阳，那样耀眼，遥不可及。你知道我为了离他近点，为了报恩，有多努力吗？」
「过去的十多年，我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他一年到头也只给我打一两个电话，可即便如此，也够我开心很久很久了。整个高中，我都是五点不到就起床背书，我拼了命考上了 X 大，这才勉强靠近他。」
张曼宁怒视我，「可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你害我失去了学业，像只老鼠一样躲藏起来。」
我被逗笑了，「要是你不给我下毒，会失去所有吗？蠢东西，刚才还说不是为了情爱，杀我是为你爸爸鸣不平，现在看来……」
我从头到脚打量她，「现在的你一身名牌，父母死后，你青春期没少受欺负吧，得势后就开始欺负同学。嘴上说报恩，却报到了床上，哦，因为你知道攀上霍崎能跨越阶级，便拼了命地往他身边爬。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太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
张曼宁又要冲过来教训我，被助理小朱拦下。
她抓起自己的拖鞋，朝我丢来，「你这种水性杨花的烂货，根本就不配在他身边！」
忽然，别墅停电了，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外面传来保镖奔走的声音，「跳闸了，我去看看。哎呦，这人是谁！」
咚地一声，好似保镖被袭击了。
张曼宁惊恐地问：「怎么回事啊？」
大门吱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沉重脚步声传来。
一个中年男人的咳嗽声响起，他打着手电，走到门口。
男人个子很高，有点肚腩，相貌还算端正，眼角有条明显的刀疤。
我的心跳如鼓，是他！
中年男人似乎很不舒服，一直捂着嘴咳嗽，他蹙眉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张曼宁身上，咧嘴一笑：「小曼宁，还记得叔叔吗？」
20
张曼宁看见男人，就像看见鬼一般。
女孩发出凄厉的惨叫，她不住地往后退，整个人缩在墙角里，胳膊胡乱挥舞着：「走开！李文东你走开！」
她忽然意识到不妥，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显然极力思索，低声说：「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出现，我看错了，是错觉。」
啪地一声，别墅的灯亮了。
灯光稍有些刺眼，我抬手挡住，等眼睛适应后，我朝前看去。
刚才出现在门口的，确实是李文东本人，只不过身上到处是血，显然被揍狠了。
而在门外，赫然站着霍崎和他的保镖们。
李文东噗通一声跪下，他朝霍崎跪行而去，「霍总，你答应过的，只要我主动回 B 市，你就会饶过我妻儿的！」
他手指向张曼宁，「是她，她长大了我也能认出她！她爸老张早都投靠了霍显，当年霍显一直暗中给老张现金，前前后后给了快两百万了，每次都是我送去的，曼宁母女认得我的。」
李文东呼吸急促，仰头望向霍崎：「当年你几次出事，都是老张出卖的你的行踪，包括你舅舅度假的时间地点，也是老张透露给霍显的。你结婚那天，老张受霍显的指使，给你下毒，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却毒死了自己。我知道我得罪了你，你肯定不会放过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霍崎掏出手枪，利落上膛，他冲李文东一笑，「放过你家人？当年你害死我舅舅一家，自然，也要赔上全家的性命。」
李文东似要反抗：「你出尔反尔……」
砰地一声，霍崎一枪结果了李文东。
他动了动指头，身后的保镖非常专业地拿来裹尸袋和各种化学剂清理现场。
霍崎徐徐走向张曼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我对你很失望。」
张曼宁吓得脸色惨白，她抱住霍崎的腿：「不是的，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爸爸怎么可能出卖你！」
霍崎眼睛冰冷：「松开。」
张曼宁死死抱住：「我不！就算爸爸有错，可我是无辜的，我那么爱你……」
砰地一声枪响。
霍崎直接打穿了张曼宁的胳膊。
两秒后，女孩痛得摔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她左胳膊和肩头涌出大量的血，将她那身好看的睡衣染红。
霍崎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枪口，看也不看那个他曾宠了很久的情人：「你不该骗我。」
……
张曼宁被人带走了，至于被带去哪儿，之后是生是死，怕只有霍崎知道。
仿佛一场短促的噩梦，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卧室里空荡干净，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霍崎将外套扔给我，「起来，我送你回去。」
21
夜晚的高速黑暗静谧，偶尔有一两辆货车疾驰而过，大灯照得人眼睛睁不开。
我想起在别墅发生的种种血腥，忍不住阵阵干呕。
助理小朱很懂事，开了点冷气。
我将风衣裹紧了些，率先开口：「当着我的面杀人，不怕我报警？」
霍崎闭眼小憩，活动着肩颈，「咱们是夫妻，利益生死绑在一起，而且死的是一个背负命案的烂赌鬼，曾欺辱过你，你不会。」
我冷笑了声：「为什么把李文东带回来处置？是要让他当面揭破张曼宁一家和霍显的关系？」
霍崎看向车窗外，点了根烟抽：「李文东害死我的至亲。我会把他的骨灰带到舅舅一家的墓前，用骨灰拌肉骨头，让狗吃掉。」
听见这话，我打了个寒颤，后脊背发凉。
我斜眼看他，嘲讽道：「你的宁宁现在会不会感慨，坐牢反而比落在你手里更舒服点。」
霍崎没理会我，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心情很差。
我却很高兴：「被一个小姑娘耍了十多年，霍崎，你真可怜。」
霍崎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你再不闭嘴，这辈子都别想见星语了。」
我背转过身，闭眼休息。
中途换了次车，两个小时后，迈巴赫驶入小区。
星语和孙阿姨早都在楼下等着了。
女儿焦急得要命，见我下车，她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一把抱住我，哽咽着问：「妈妈，爸爸带你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我轻抚着女儿的脸：「出去谈了件事，别怕。你爸爸的人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没有。」
女儿哭道：「下午就送我回家了，他们说你马上也会回来，我等了好几个小时，都不见你。」
霍崎淡淡看了眼我们母女：「我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打电话让小朱去办。」
「爸！」
女儿喊住霍崎。
霍崎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女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文件，用力摔在霍崎身上。
霍崎怒了：「你竟敢……」Ţû₋
女儿毫不畏惧地瞪向她爸爸，「这是亲子鉴定报告。」
霍崎手攥紧那份报告，喝斥：「谁许你做这种东西的！」
女儿嗤笑：「失望了吗？我居然真是你亲生的。」
霍崎朝这边走来，叹了口气：「星语，之前爸爸的语气是有些不好。」
女儿没理他，挽着我朝楼上走，根本不愿看霍崎，「霍总，其实我倒希望自己不是你女儿。」
我回头看了眼，霍崎站在路灯下。
他望着星语的背影，很久才离去。
其实，霍崎心里清楚，星语就是他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冷脸冷待星语，每次与我争吵，总是提起我当年被霍显强占过的事，觉得我脏。
实际呢，他不过是为自己花心背叛找借口罢了。
拙劣又恶毒的伎俩。
我浑身疲惫，打算回家好好泡个澡。
谁知刚进家门，脑中忽然传来滋滋电流声。
系统的声音蓦然响起：「茵茵，好消息，那具身体做好了哦。」
22
回家后，我借口身体不适，吃了药，立马回卧室休息。
我深呼吸了口气，平复了下心绪，问系统：「身体在哪里？」
系统咕哝一笑，「茵茵，其实你现在不需要了吧。」
我蹙眉：「什么意思？」
系统：「横在你和霍崎之间的第三者已经解决了，而且男主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个小姑娘想必不会有好日子。现在没有私生子影响你女儿的继承权，也没有人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你依旧是霍太太，享受着富裕生活和最好的医疗资源，还有必要攻略男主吗？」
我坚定道：「有。」
系统：「好吧，决定权在你。茵茵，现在打开你的首饰盒。」
我依照系统的指示，在梳妆台Ťū́⁵前找到一只红色绒布盒，打开后，发现里面有只银质戒指，戒面是半开的玫瑰，还挺好看的。
系统：「茵茵，新的身体已经安置在了城中村出租屋，她的身世和背景现在也按你的要求弄好了。」
我忙问：「那我该怎么在新身体上醒来？」
系统：「将你的血滴在戒指花心位置，就可实现灵魂转换。但记住，你们是两个身体一个灵魂，也就是说……」
我：「在同一时间内，比如我醒着，那么新身体就会沉睡，反之亦然，对吗？」
系统打了个响指：「聪明。」
我将玫瑰戒指戴到右手中指。
仔细端详，果然在花心发现个小小的尖刺。
我用另一手的食指，用力按在花刺上，指尖稍痛，立马涌出颗小小血珠。
当血珠染红玫瑰的刹那，我忽然感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小床上。
卧室很小，折叠晾衣架上挂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梳妆台上摆满了便宜化妆品、大小不一的刷子和假睫毛。
我一把掀开被子，来不及穿鞋，两步奔到落地镜前。
镜中是个高挑纤瘦的女孩，二十出头，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细嫩得吹弹可破。
呼吸是轻松的，心脏是舒服的，这是一具年轻、健康、漂亮的身体！
我不可置信地捏了下自己的脸，又摸了摸眼睛鼻子，是真实的，我居然又一次回到了青春少艾。
我不受控制地哭了，抬手抹泪时，发现自己中指戴着只银质玫瑰戒指。
如同一道雷，将我打醒了。
我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些，这具年轻美好的身体，是攻略霍崎的临时品，不可以过于沉溺和激动。
平静下来后，我开始打量四周，卧室很小，墙上贴着某男团主唱的帅气海报。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怎么样茵茵，还满意吧？」
我嗯了声。
系统问：「茵茵，你为什么要让新身体长这个模样？是挺好看的，但真不如你本人美。男人都恋旧，如果看到一张和妻子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岂不是更容易吸引他的目光？」
我抬手抚上侧脸：「系统，你了解霍崎吗？」
系统：「当然了。他这个人天生冷情，又心狠手辣，对所有女人都是逢场作戏罢了。除了你。他曾经真的很爱你。」
我一笑：「那说明你对他的了解，也仅是这本书的表面文字的程度。」
系统讪讪：「好吧。」
「对了茵茵，你打算给新身体取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开始攻略？」
我：「半个月后。」
23
这晚一过，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霍崎低调地解散了律师团，让公司人事部将张曼宁的资料完全清理，后又花了点关系，把 xx 大学那些爆料贴删除。
不仅如此，他还高调地为我办了生日宴会，身体力行地告诉所有人，他没有出轨过张曼宁，很爱自己的妻子，近日的流言蜚语不足为信。
至于张曼宁，有人猜她逃回了乡下，也有人猜她暗中潜去东南亚某国了……
不过能确定的是，霍总放弃她了。
呵。
见光要坐牢，不见光被霍崎折磨。
张曼宁，你现在后悔了吗？
而我，最近一直在与新身体磨合。
好在女儿开学了，白天基本见不到。再加上我借口此次受了惊吓，要好好睡觉休息，女儿和孙阿姨倒也没怀疑。
……
半个月后，长宁墓园。
长宁墓园位于郊外，植被茂密，风景秀丽。
今天是 11 月 3 日，霍崎舅舅一家的忌日。
我躲在茂密的树丛后，往前看。
远处是一排四座墓，霍崎一身黑，将菊花一一放在墓前。
他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鲜少有这样悲戚的神色。
霍崎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静静地望着墓碑，许久之后，他给身后跟着的助理小朱使了个眼色。
小朱牵着两条獒犬走过去，他从帆布中拿出个大碗，摆放在墓前，又往碗中倒了些鲜红的肉。
獒犬早就等不及了，挣脱束缚，冲上去吃肉。
霍崎站在一边，点了根烟，微笑着欣赏。
见到此景，我一阵阵地犯恶心，转身悄悄离去。
走了十分钟，我来到一座中年女人墓前，盘腿坐下，将背着的书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瓶白酒和啤酒。
我深呼吸了口气，先干了两瓶啤酒，又咕咚咕咚喝白酒。
酒劲儿很快上来，头晕乎乎的，特想吐。
我不敢停，继续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撑不住，栽倒在墓前。
系统的声音响起：「茵茵，你把新身体和霍崎的初次见面定在了这里，又喝了这么多酒，难不成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我醉醺醺地嗯了声。
系统嘲笑：「霍崎什么样儿的招数没见过，他肯定会把你归类成别有用心的捞女，绝对掉头就走。」
是么？
我在地上躺了二十分钟，忍不住吐了一次。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远处走来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是霍崎。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会走，他会走……」
霍崎径直路过我，一眼都不曾看我。
还是小朱哎呦了声。
霍崎蹙眉：「怎么了？」
小朱：「霍总，前面晕倒个小姑娘，好像喝醉了，吐了一地。这两条狗闻着味儿要过去，我有点拉不住。」
霍崎用帕子掩住鼻子，转身伸出手，「把缰绳给我。」
不经意间，他看了我一眼。
男人瞳孔骤然缩紧，一个箭步奔过来，半蹲在我面前，手撩开挡在我面前的发丝。
「你，你……」
霍崎震惊不已，凑近仔细看我。
一时间，他脸上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不可置信、痛苦、激动、兴奋……还有一丝恐惧。
「你是谁？」
霍崎用手背轻轻拍我的脸。
我醉眼朦胧，喉咙里发出细碎的痛苦呻吟，根本没力气回答他。
小朱在旁边提醒，「霍总，我看这位小姐醉得不轻，要不我打 120 吧。」
「不用。」
霍崎阻止住小朱，抱起我，「120 还要从市区赶来，慢，咱们开车送她去。」
脑中，系统吃惊不已：「Amazing！霍崎居然真的理你了！茵茵，你知道他的爱意值现在是多少吗？居然是 70！怎么可能？！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怎么不可能。
因为我这张脸，是霍崎深埋心底的脸，是他的执念，亦是他敢爱不敢说的痛。
脸的主人，正是霍崎那位因车祸过世十四年的表姐——秦姝。
我闭上眼，彻底「晕过去」。
……
24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霍崎。
窗外已漆黑。
我抬手看了下表，晚上 19 点，我已经昏睡六小时。
左手上还扎着吊瓶针，衣服还完好，仅脱了外套和鞋子。
霍崎见我醒了，客气地问：「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我揉了下发痛的头，有气无力：「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霍崎嗯了声，接了杯热水递来：「你当时看起来有些酒精中毒，我正好路过，就把你送到医院。抱歉，办理挂号的时候，我曾打开过你的书包，但是并未找到身份证。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我没吭声，拔掉针头，从床底找到了我的书包，上面的污渍已经被清理掉了。
「小姐，我替你叫护士吧。」
「不用。」我冷冷打断霍崎的话，「你送我来医院，花了多少钱？」
霍崎：「这你不需要操心了。」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解了锁，「加个微信吧，我给你扫过来。」
霍崎勾唇，并没有拿出手机，一副「我明白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耍什么把戏」的样子。
「不方便是吧。」我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那打开收付款，我直接给你转账。」
霍崎笑了声，竟真拿出手机，打开了二维码。
我问：「多少？」
霍崎：「两千。」
「这么贵？」我斜眼看他，「你不会讹我吧，还是觉得我没进医院挂过水？」
霍崎莞尔：「这是私人医院，除了一些必要的挂号费和化验费，我还让医生给你开了些护胃药和维生素。」
我小声埋怨了句「谁让你额外开药的！」，我拿手机过去扫二维码，显示额度不足。
我装作十分「尴尬」，查了钱包额度，只有五百。
「不够吗？」霍崎好整以暇地问。
我瞪了他一眼，拨了一个电话，清了清嗓子：「喂，经理您好，是我，小沈。那个……我这边有点事，您能不能先借、借我一千五，我很快就还给您！」
对面传来个粗暴的男人声音：「还没干几天，就开始借钱！能干干，不能干滚蛋！」
一阵嘟嘟嘟忙音。
我弱弱地看向霍崎，「能不能……给您打个欠条？您给我一个联系方式，我回头把钱给您转过去。」
霍崎摇摇头：「算了吧。」
我坚持道：「不行，你已经送我来医院了，我不能白占你便宜。」
说着，我抢走霍崎的手机，将钱包里的五百全扫过去。
「剩下的……」我双手将手机递还给男人。
霍崎一笑：「真不用了，这么点钱，就当我做慈善了。」
「真的？」
霍崎挑眉，嗯了声。
我立马穿鞋背书包，恭恭敬敬给他鞠了个躬：「谢谢叔叔！」
霍崎：？
「叫我什么？」
我怕他反悔，从衣架拿下外套，又给他鞠了个躬：「叔叔，好人有好报，感激感激，我就先走了。」
说罢，我逃似的离开病房，出了医院，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
系统：「别看了，人家根本没追出来。刚才气氛多好，顺势就把男主的联系方式加上了，也方便你日后展开攻略啊。」
我穿上外套，往街上走：「不行，那就太刻意了，这种招数他肯定见过不少。」
系统愤愤：「现在搞成这样，若你们以后再见面，那显得不对劲儿，好像你就是故意接近他的猎人。」
我一笑，问：「现在他的爱意值多少？」
系统：「0！！！」
正常。
惊鸿一面后冷静下来，我于他就是个陌生女人，他喜欢我什么呀。
一阵寒风吹来，我不禁环抱住自己。
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步行回出租屋了。
25
因着女儿白天去学校，放学后还要参加舞蹈、钢琴、外语等各种补习班，我让孙阿姨接送她，然后借口养病，「名正言顺」地在卧室里休眠，将灵魂换到了新身体那边。
新身体的身份，是个家庭从富变穷的女生，为了给家里还债，早早进入了社会。
白天，我会做各种各样的兼职，车模、餐厅弹钢琴、冷饮店摇奶茶，晚上就去酒吧唱歌。
接连三天，我都没有见过霍崎。
系统奚落我，说我那天处心积虑地喝到酒精中毒，眼看着成功接触到了霍崎，却抽风作没了。
还说往霍崎身上扑的不乏明星和富家女之流，他怎么会记得我。
我问系统：「敢不敢赌，霍崎肯定会主动找我。」
第四天晚上，我提前化好妆，匆匆赶去 Winelive--酒肆人间。
我并不是那种签了合同的驻唱歌手，而是经理当初看我恳求可怜，加上我形象好，高中又是艺术生，这才同意让我试唱一个星期，到时候看我表现，再考虑要不要与我签约。
当一名酒吧歌手，造型妆容要出彩不必说，歌手的曲库存量要大，老歌新歌都要会，更重要的是，还要会活跃气氛，和台下的观众互动。
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难。
过去的十三年，我经历了病痛和婚姻双重折磨，早已心如死水。
经理不止一次骂我：「你这样矜持，在这行是干不长久的！」
所以，经理安排我跟其他女孩学怎么活跃气氛、怎么敞开了跳舞。
难，太难。
霍崎要是再不来找我，我估计就要被辞退了。
晚上九点左右，我刚唱完一首歌，就看见经理冲我招招手。
经理四十多岁，有点秃顶，眼睛里透着精明，「来来来。」
我有些紧张，双手攥住话筒，「李经理，刚才我唱完后反响还不错啊，而且试用期还有两天呢！」
李经理笑着朝二楼努了努，「今天来了位贵客，是咱们苏总的朋友，指名让你去包间唱歌。」
我不悦：「没这个规矩吧！」
李经理招呼我去二楼，「你又不是驻场，没签合约，哪有那么多规矩。」
我往后退，「你们这里是正经地方吗？我不干了，我可不去陪酒！」
李经理一把拉住我，「别犯轴啊，还想不想唱了！」
我往开挣扎，「让我去做三陪，老娘不干了！」
李经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这倔脾气，这行根本走不远，更别说将来出道当明星歌手。」
说完硬话，他又开始说软话，「去唱首歌又掉不了你的肉，如果你今晚能推销出去酒，给你提成，10% 怎么样？你不是很缺钱么。」
我犹豫了片刻：「25%！」
李经理瞪了眼：「你这小姑娘心还挺狠，我们这儿头牌提成才 20%。」
我佯装转身，「那我不去了，反正我就是一临时工呗。」
「行行行。」
李经理显然在忍耐，「告诉你，你今晚要是让客人生气，立马收拾包袱滚蛋！」
26
我去卫生间整理了下妆容头发，便往二楼走去。
系统惊恐地阻止我，「茵茵，你还真想去陪酒？咱可不能入戏太深，不能堕落啊！」
我没理会系统，在进包间前，深呼吸了口气。
「您好。」
我挂上甜美的笑，推门而入。
在对面的沙发上，赫然坐着霍崎。
他穿着高定西装，左腿交叠在右腿上，气质清冷禁欲，与酒吧的世俗暧昧格格不入。
「先生您好。」我装作没认出他，小白兔似的，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您，您是要听我唱歌吗？」
霍崎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眯住眼看他，想了半天摇头：「抱歉。」
霍崎摇头笑：「看来那天真是喝断片了。」
我用手捂住口，另一手指着他惊呼：「哦，是你啊！」
转而，我防备地看他：「你说过不和我要医药费的，后悔了？都追到这里来了。」
霍崎被逗笑了，「我是与人来这里谈生意，意外看到了你在唱歌。咱们也算……旧相识吧，就让你们李经理请你上来，说说话。」
我小心翼翼地问：「只是说话？」
「不然呢？」
霍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道：「你还欠我一千五，现在我到了你的地方，不请我喝酒吗？」
看见他这副样子，我真是恶心的要命，偏偏很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吃这套，掉入他温柔陷阱里。
我假装为难，低下头，手搓着自己的衣角。
「不愿意吗？」霍崎问。
我忙说：「倒不是，就，就是我可能请不起很贵的。」
霍崎笑着问：「你唱一首歌，多少钱？」
「我还在试用期，唱多少不固定，总之经理每晚给我结算 200。」
霍崎食指点着膝头：「那我算你一首一千吧，唱歌抵医药费，怎样？」
「好！」我拿起话筒，笑吟吟地望着他：「您想听什么歌？」
霍崎：「周慧敏的《最爱》。」
我一愣。
霍崎问：「不会唱吗？」
不是不会，是当年我曾唱过这首歌。
霍崎说，我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闪闪发光，他对我一见钟情。
「会唱的。」我笑道：「但如果唱的不好，您可别怪我。」
我在屏幕上选好歌，动听的旋律响起。
「天空一片微蓝，清风添上了浪漫……」
我背对着霍崎，唱这首经典的粤语歌。
一曲终，我闭眼长出了口气，转过身，却看见霍崎沉入沉思。
我心咯噔了下，难不成他察觉到什么了？
27
「先生？」
我摆了摆手：「那个……我唱完了。」
霍崎如梦初醒般，轻轻鼓掌，「唱得不错。」
我轻声问：「您刚才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人了？」
霍崎恢复之前的慵懒随意，「哦，刚确实想到一个人，无关紧要。」
他看着我，下巴朝旁边的位置努了努：「你从进来后，就一直站着，过来坐。」
我坐到距离他半米的地方，装作局促不安。
「你很紧张？」
霍崎给我拧了瓶气泡水。
我双手接过，握在手里却不喝。
霍崎习惯地摸出烟，看了眼我，又收回去了，「听李经理说，你的艺名叫轻烟，本名叫什么。」
我暗骂了声，都找到这里来了，肯定把我底细查了个底朝天，装什么。
「沈轻青。轻重的轻，青色的青。」
霍崎手里把玩着烟，问：「那天为什么会在墓园喝那么多酒？」
我低下头。
「不方便说是吧？」
霍崎倒也没强求，他上下打量我，「那我换个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我拳头不由得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先生来酒吧，只是喝气泡水？」
我狡黠一笑，手按在茶几上的价目单上，「我们经理可是给我派任务了，看来是完不成了。」
说着，我佯装起身要走。
霍崎一笑，喊侍者进来，随便点了些。
不一会儿，几名服务生端着酒鱼贯进来，茶几都要摆满了。
我扫了眼，有两瓶路易十三，一瓶山崎 25 年和数瓶香槟，外加一些顶级果盘和软饮。
霍崎手指勾了勾，只对服务生说了两个字：「全场。」
服务生眼前一亮，立马明白霍崎是请全场所有人喝酒，点头弯腰地退了出去。
果然不多时，外面一片欢呼。
我「吃惊」地望着他。
霍崎似乎很享受我这目光，笑着问：「现在能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
我从果盘里拈了颗草莓吃，「有啊。」
霍崎挑眉：「什么样的人？」
我起身往外走，朝他挥手：「是个很帅的弟弟哦。」
此时正值深夜，正是红男绿女狂欢的时候。
舞池放着劲爆的音乐，DJ 摇头晃脑地打碟，我跟着大家一起跳舞，跳到筋疲力尽。
我知道在二楼的某扇落地窗后，阴影处，有个人正在看我。
……
直到我工作结束，我都没见过霍崎。
今晚霍崎总共消费了 28 万，经理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恨不得把我这个聚财童子抱住亲两口。
他拐弯抹角问我，是不是认识霍总？
我说从没见过。
经理一副了然的样子，对我相当客气尊敬，十分痛快地给我转来了提成，杂七杂八的比如场地费什么的扣下来，最终我到手 4 万，另外多给了我两千奖励。
末了，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霍总走之前让交给我的。
下班前，经理叮嘱我，霍总把酒存在店里了，明晚肯定还来，他让我明天买件好衣服，好好陪霍总说话。
……
此时已是深夜，街灯孤寂地撒在地上，偶尔在黑暗处，传来几声醉汉的嚎叫。
下雨了。
我伸手，任由冷雨滴在自己掌心。
系统好奇地问：「茵茵，我收回之前对你的嘲笑。你怎么知道霍崎一定会来找你？」
我淡漠道：「那天醉酒，我的包里没有身份证，却有一张酒肆人间的小卡。」
系统了然，又问：「茵茵，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哈。你现在虽然也挺漂亮的，但是霍崎可是海王啊，那可是见过不少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的人，你凭什么认为他对你有兴趣？」
我抬手，附上侧脸。
「霍崎妈妈死得早，他被他爸爸接回霍家，但霍太太是他为眼中钉，对他并不好。他十二岁的时候，搬去舅舅家住。」
「他舅舅舅妈视他为亲子，他表姐秦姝对他非常关爱，每天与他上下学，陪伴他走过青春期。不知不觉，他竟对秦姝生出情愫。」
「这不是古代，表姐弟注定不可能有结果，他把这份少年至纯至深的爱意隐藏在心底。」
系统叹了口气：「所以他那么恨霍显和李文东。唉，我自恃通晓全书，竟然不知道霍崎的白月光另有其人。」
我仰头，看漆黑的天。
是啊，惟有相处多年的枕边人，才能发现微毫线索。
当初张曼宁仅有一两分神似秦姝，就足够让霍崎生出偏爱，那么和秦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时，对霍崎的冲击力，是核爆炸级别的。
否则，他也不会浪费半天时间，送我去医院，并且等我醒来。
「那么系统，现在霍崎的爱意值时是多少？」
「哇哦，35 呢！」
……
回到出租屋后，我匆匆卸妆洗漱，躺回床上。
指尖刺破银戒指的花心，困倦感袭来……
28
当我再次醒来，是城南的家里。
卧室里亮着盏昏黄的小夜灯，我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魂魄刚换回来，我感觉耳边还是劲爆音乐的余韵，甚至，我还能闻到阵阵酒精味。
恶心得紧，我披了件衣裳出去喝水。
蓦地发现客厅落地灯开着，霍崎坐在沙发上，正翻看着当年我们的婚纱照。
听见动静，他朝我看来。
我面无表情地去倒水，「什么时候来的？」
霍崎沉声道：「两个小时前。」
客厅陷入了沉静，我喝水的声音有些响。
「见过星语了吗？」我淡淡问。
「嗯。」霍崎疲惫地窝进沙发里，单手遮住脸，「女儿不给我好脸色，让我赶紧离开……她说你最近不舒服？」
我趁他不注意，将银戒取下，揣进兜里，「老毛病了，不妨事。可能之前太累了，比较贪睡。」
霍崎点头：「那就好。」
我轻嗅了嗅：「你喝酒了？」
霍崎闻了下胳膊，「和张总谈事，喝了几杯。」
又一次，我们谁都不说话。
墙上的钟表咯哒咯哒走着，霍崎叹了口气：「今晚意外听到了《最爱》，我还记得当年你穿着黑色抹胸礼服，头发盘起，漂亮又优雅，像白天鹅。那天，你就唱了这首歌。」
良久，霍崎深深望着我：「阿茵，当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你是我此生最爱。」
我讥笑：「你也说了，当年。」
霍崎脸上闪过抹不耐烦，忍住了脾气：「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带刺。」
我看着他：「最爱什么意思？有很多很多爱，我是最爱的那个，而不是惟一爱的。」
霍崎脸色难看，起身就走，「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让人想喜欢都喜欢不起来。」
门哐当声被关上。
我扶着桌子，坐到椅子上。
系统弱弱说：「茵茵，霍崎是不是触景生情，想要追妻火葬场了？他肯定后悔之前那么花心，不然也不会半夜找你了。这是你们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唉，你怎么把他气走了？」
我的哈欠连连。
他在酒吧听《最爱》，触景生情想起了我。但同时，他不忘给刚认识的女生「沈轻青」完成销酒任务，消费了 28 万。
记得八年前，霍崎第一次出轨，他与好友来酒吧谈事放松。
回家后，我发现他衣领上有口红痕迹。
他向我忏悔，说自己喝多了，把一个女服务生认成了我，吻了那个小姑娘，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后来……他偷偷养了那个小姑娘两年，送房送车，好聚好散。
我吩咐孙阿姨，将刚才霍崎坐过的沙发套扔掉，地板拖了三遍，还消了遍毒。
做完这些，我这才去睡。
29
次日，女儿去上学后，我吃了药躺到床上，将灵魂换回到沈轻青身上。
我洗漱了下，从书包里找到那张霍崎的名片，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李经理发了条信息。
「抱歉经理，以后不来上班了。」
大约五分钟后，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李经理焦急的声音传来：「小祖宗，求求你别跟我开玩笑啊！我都把合同弄好了，今晚你来就能签！」
我把手机拿远了些：「抱歉啊，真的不能再来了。」
经理顿了顿，压低声音问：「是不是……你和霍总在一起了？那我就理解了，嘿嘿。」
嘿你个头！
我无语至极：「不是的经理，是我家里人发现我在酒吧打工，寻死觅活地不让我做了。真的抱歉。」
又解释了几句，经理虽然惋惜，但也没有死缠着，很通情达理地说理解我，顺便还夸我声音条件不错。
说，如果以后有机会，欢迎我来酒肆人间唱歌，因为一些娱乐公司的制作人会来这里，发掘有潜力的歌手。
我再次感谢了李经理的好意，请他帮了我个忙。
我告诉李经理，我让同城快递，往「酒肆人间」送了几盒比较贵的护胃药。
以后大概率和昨晚那位点我唱歌的先生见不到了，如果他再来酒吧，帮我把药给他，聊表谢意。
顺便，我又给李经理送了个品牌打火机，虽然与他共事时间不长，但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挂完电话后，系统贱嗖嗖说：「茵茵，你这是在钓霍崎吗？」
我笑笑没说话，换了衣服，出门打工。
接连两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下午，我接到了个熟悉的电话，是霍崎的号。
我挂断了。
大约 30 分钟后，他又打来了。
「喂。」我漫不经心接起，「谁呀？」
霍崎：「是我，之前送你去医院，那晚又请你唱歌的……」
我打断他，「是您啊，我刚开始见是陌生号，还以为是电信诈骗呢。话说，你从哪里知道的我手机号？」
霍崎低笑：「昨天晚上我带两位朋友去喝酒，特意告诉他，有位小姐唱粤语歌很好听。谁知听李经理说，你不在『酒肆人间』做了？」
「对，我找到新工作了！」
霍崎：「冒昧问一句，在哪里高就。」
我爽朗地说：「在冷饮店摇奶茶。」
霍崎：「……」
我压低声音说：「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哈。店里有监控，不许员工上班期间开小差，店长上卫生间快回来了。」
「等等。」
霍崎叫住我：「一首歌一千，你还欠我五百，忘了吗？」
我：「额……先生您那晚消费 28 万连眼都不眨，还在乎这点钱吗？」
霍崎：「当然，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颇无语：「行吧，你的微信应该和手机号一样吧？我待会儿加你，给你转过来。」
霍崎笑道：「转倒是不用了，请我吃顿饭吧。」
我：「啊？」
霍崎：「我让你提了不少酒水分成吧？难道不该请我吃饭？」
我犹豫了两秒：「那好吧！」
30
晚上 18 点。
我找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徽菜馆，店是新开的，环境清幽干净，主要是价钱不贵不便宜，比较符合「沈轻青」的选择。
「您有什么忌口的吗？」我翻着菜单，问。
霍崎摇头：「你看着点吧，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那来个臭鳜鱼吧，是店里的招牌菜。」
我又点了几道，抬眸看去，霍崎穿得挺休闲，碎发松松落在眉梢，少了清冷距离感，多了些温和。
霍崎也在打量我，笑道：「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霍，单名一个崎字。」
我正襟危坐：「我叫沈轻青。」
霍崎笑着问：「你刚到手那么多提成，怎么不休息几天？」
我指尖抚摩着杯沿儿，「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得工作。」
霍崎喝了口茶，「冷饮店太辛苦了，不要做了。」
我斜眼看他，回怼：「不做，谁养我呀。」
霍崎似开玩笑，又似认真：「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正喝水，被「吓」得呛到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霍崎笑笑没说话，黑眸如深渊般不见底。
这时，服务员敲了敲门，进来传菜。
霍崎用公筷，往我面前的碗里夹了块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见面三次，就算朋友了。沈小姐，这次你能告诉我，那天为什么会去公墓酗酒吗？」
我鼻头发酸，吃菜的时候，眼泪掉进碗里，「那天是我妈妈的忌日，她五年前车祸离开了。」
「抱歉。」
霍崎抽了张纸，给我递来。
我接过，擦了擦脸，继续吃饭。
霍崎又问：「酒肆人间的李经理说，你今年才二十，是春城中学毕业的，那学校的高中部挺厉害的，吊车尾的学生都至少是二本，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下去？」
我防备地看了眼男人。
霍崎笑道：「抱歉，如果冒犯到你，你可以拒绝回答的。」
我并未回答。
霍崎也没有逼问，而是给我舀了碗汤，「这两天降温，喝点暖暖身子，以后少喝酒，伤胃。」
「谢谢。」
我低头扒饭，良久说：「以前……我家境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小学舞蹈声乐，原本计划走艺考这条路，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电影学院。后面爸爸做生意被人做局，欠了很多钱。高考那天，债主逼上门了，我没能考文化课。」
霍崎叹了口气：「没想过复读吗？」
「试过。一个是家里没钱，爸爸都跑去东南亚躲债了。再一个，我也无法再静下心念书。」
霍崎一脸的关切：「你爸欠了多少钱？」
我摇头：「具体多少不清楚，卖了房子后，好像还欠三百多万。」
霍崎给我夹了点菜，「所以你打各种各样的工，还去酒吧唱歌，是为父还债？」
「总不能让我爸一直躲在外面吧。他最近准备倒腾玉石生意，需要启动资金。」
霍崎眼中闪过抹嘲讽：「玉石？这行水很深。别告诉我，你刚挣的四万块全转给你爸了。」
我倔强地回他：「没有！我，我才没给。」
霍崎笑笑，一脸「你觉得我信吗」的表情。
「真的！」我放下筷子。
霍崎点头：「我相信你，别着急。」
我闷闷不乐地用筷子戳米饭，小声嘟囔：「你那样子就是不信。」
霍崎勾唇，「那为什么不继续在酒肆人间工作呢？你唱歌不错，李经理说有意愿签你当驻唱，比起打零工，酒吧可能赚钱更快、更多。」
我沉默半晌，「就是因为太快了，才不能做。」
霍崎挑眉：「怎么说？」
我看了眼他，「那个环境比较复杂，驻场就算唱得再好，最终也不如酒托赚得多。我怕我为了钱，变得面目全非。」
霍崎忽然说：「那如果，我帮你家还清债呢？」
我一愣，警惕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霍崎从容地靠在椅背上，「就是这意思。」
他双手交叠，并未有半点轻佻之样，更像是与人谈生意。
而生意的货物，是我。
系统彻底疯了，在我脑中拼命摇旗呐喊：「答应他，快答应他！」
我吃完最后一口饭，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背书包：「您这样的年纪财力，应该结婚了吧？我看您虽然没有戴婚戒，但右手无名指有戒指痕迹。我不可能做第三者，而且我有喜欢的男生，他很优秀，当时以全校第三考入了清华，正巧，他高中暗恋了我三年。昨天他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旅游，我准备答应他。」
我给霍崎鞠了一躬：「谢谢您之前送我去医院，再见。」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去后，我疾步匆匆往地铁站走。
系统气呼呼的：「茵茵，你该答应他的！同在一个屋檐下，才好攻略啊。现在可好，拒绝了他，他肯定不会再理你了。」
我一笑：「太容易让他得手，他就不珍惜了。霍崎这个人骨子里傲慢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他还会找我的。」
系统不太信：「行吧。」
我问：「现在爱意值多少？」
系统：「50.」
31
回到出租屋，我正在卸妆，手机收到条信息。
是霍崎的，隔着屏幕，我似乎看到他傲慢、自负又骄矜的样子。
「抱歉沈小姐，今晚冒犯了。」
很快，第二条就来了。
「忘了这次的不愉快，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今后遇到难事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没回，洗完脸敷了个面膜。
第三条信息来了：「沈小姐，你到家了吗？有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我将瑜伽垫铺在地上，习惯性地撕腿，观察自己的身体。
虽然不如我本体蓝茵的逆天比例，也算很不错了，脚背非常漂亮。
这时，手机一阵震动。
呵，霍崎打电话了。
我冷笑了声，直接挂断，并且拉黑。
洗漱护肤完后，在躺回床上，手指按到戒指花心处。
……
当我再次醒来，灵魂已经回到蓝茵身上。
我伸了个懒腰，下床去卫生间。
正巧女儿和孙阿姨看电影回来了。
我陪女儿说了会儿话，在她写作业的时候，我端着水，走向阳台。
现在 21:10。
我给霍崎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最后，我给他的助理小朱打了个电话。
「喂，太太。」
我直接问：「他呢？怎么不接电话？」
小朱忙道：「霍总在打壁球，应该没听见吧。」
我明知故问：「他心情不好吗？」
小朱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说了：「霍总最近在追一个小姑娘，人家把他拒绝了。」
我哦了声，「你告诉他，星语这周五学校有个活动，要求父母和孩子一起参加，问一下他有空没？」
小朱说知道了，回头他会问霍总。
挂断电话后，我噗嗤一笑。
他心情不好，我就高兴。
32
女儿去上学后，家中无事，我就换到了沈轻青那里。
自从那晚吃饭后，我再没见过霍崎，但却在两天后，意外接到了酒肆人间李经理的电话。
「小沈，还记得我吗？」
「当然，您是李经理。请问有什么事吗？。」
李经理的声音有些激动，「那天我试着把你唱歌的视频，发给我一个在娱乐公司工作的朋友。巧了不是，正好他上司就在跟前，那可是位很厉害的金牌经纪人，人家觉得你外形和声音都不错，想和你见一面。」
我一听就猜到怎么回事，但还是配合的懵住，「啊？什、什么？什么娱乐公司？」
李经理：「昼星娱乐，你以前是艺考生，应该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粉的女团和演员都是那个公司出来的！啊啊啊啊，李经理，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李经理笑道：「我还那么无聊。刚才给你发了地址和手机号，面试在下午 15 点，去了给我朋友打电话，他带你进去。懂了吗？」
「懂懂懂！」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不放心地弱弱问了句：「那个……经理，我都不在酒肆人间做了，您为什么帮我？」
李经理仿佛早猜到我会这么问，「你跟夜场里的其他女孩不一样，懂感恩，看在你送我打火机的份上，我也得帮你一把。这是个好机会，要抓住。」
……
我换衣梳妆，趁着有时间，赶紧做一份简历。
可转而一想，我现在是涉世未深的沈轻青，什么不用准备，直接去就行。
下午 14：00，我打车到了昼星娱乐。
我仰头看面前的大楼，霍崎生意很多，房地产、金融、餐饮，还有娱乐，他在这个公司有股份。
大概四年前，霍崎和「昼星」力捧的小花好上了。
那女人不甘做情人，想挤走我，成为名正言顺的霍太太，明里暗里没少给我气受。
但无论她使什么手段，霍崎始终不同意离婚，反倒是有些厌倦这段关系。
女明星心里失落，在拍戏时，与剧组的男主角暧昧，进而发生了关系。
狗仔把他们牵手回房车的照片公布，女明星吓得花容失色，赶紧去找霍崎解释。
后来吧。
那位男主角被人做局嫖.娼，前途尽毁，女明星被爆出不当言论录音和一些丑闻，不仅被封杀，还背上了巨额违约金。
去年上吊了，年仅二十七岁。
这就是霍崎，他可以抛弃你，但你不可以背叛他。
……
我给李经理的那位朋友金子坤打了电话，没多久，对方就急匆匆出来接我了。
「金哥。」我给男人鞠了个躬。
金子坤忙说不敢当，上下打量我，点头说条件不错，让我把简历给他，他赶紧加塞进去。
我惊惶地问：「还，还要简历？」
金子坤拍了下脑门：「那你当时怎么去酒肆人间应聘的？」
我眨了眨眼：「门口贴着招歌手，我直接去的。」
金子坤一脸的无语，嘟嘟囔囔骂老李，哪儿给他找这么尊神，傻乎乎什么都不懂。
他简单问了下我的经历，身高体重等信息，说简历他给我赶一份出来，让我直接去 13 楼等着。
去后，我发现外面已经等了不少人。
既有成名歌手，也有最近比较火的网红，还有唱跳俱佳的小明星……无一例外的年轻貌美。
见我来了，所有人齐回头，并不友善地打量我。
前面的两个女孩小声说话：「她是谁？怎么没在网上刷到过？」
「不认识。看着年纪挺小。」
很快，话题就跳过我。
「嗳，不是说，这次要给热门网剧选唱 OST 的歌手，需要特别的声音嘛，前两天的面试都在录音室，今天怎么在会议室？」
「小道消息啊，昼星打算今年签新人了，往影视歌三方面捧。」
「卧槽！快看看我的妆怎么样？」
「你是浓颜系，据说昼星的高层想签个清冷纯欲型的。」
说完，那两个女孩齐刷刷回头看我，一人给了我一个白眼。
「最后来的那个，看起来挺小白花，蛮好看的。」
「切，寡淡，你看她的衣服多廉价，领子都开线了。」
「别说了，娱乐圈向来是一山还比一山高的地方，人家能进到这里面试，想必有背景。」
……
这时，会议室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张简历纸，「沈轻青哪位？」
我赶紧举手：「在呢。」
「轮到你了，进来吧。」
33
我在众人怒视下，走进了会议室。
里面很大，正对面做了四个面试官，最中间那个带茶色墨镜的，是昼星的金牌经纪人，叫全飞。
瞧着四十出头，长得挺文气，常年抽烟，两指微微有些发黄，此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前年在一个慈善晚宴上，我见过他。
当时霍崎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这全风半跪在旁边，十分「恭顺」地听霍总吩咐事。
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对底下人重拳出击，对领导点头哈腰，听说坑了不少怀揣明星梦的小姑娘。
总之烂人一个。
这时，最边上的一个中年男人指结扣了扣桌子，语气不善：「发什么呆呢。」
旁边的一个女面试官对我一笑，「别紧张。」
她推了下眼镜，看我的简历：「你是小金引荐的？」
我忙点头：「是的。」
女面试官：「学历只是高中？」
我声若蚊呐地嗯了声：「是的。但是电影学院的三试过了，拿到了小圈证，因为高考那天出了点意外，没有参加，所以……」
忽然，全飞淡漠地打断我的话：「没功夫听你诉说悲惨事迹。是这样，你的教育背景不符合公司的选拔标准，你可以出去了。」
我有些懵了，是我猜错了？
难道这不是霍崎的安排，而真的是李经理给我的一次机会？
这时，那个女面试官打圆场：「我看这小姑娘外形条件非常不错，大老远赶来了，要不就面试一下吧。」
我的心落地，没跑了，确实是霍崎安排的，这些人一唱一和打配合。
我作出着急之样，疾走几步过去，竭力为自己争取：「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吧。」
那个全飞抬手，阻止我上前，他扫了眼简历：「会跳舞？」
我忙道：「精通芭蕾，还会一点民族舞，最近在学街舞。」
全飞不屑：「精通？现在的小孩，吹牛都不打草稿的。」
我的好胜心被激起了，什么都没说，直接脱了外套和鞋子，略微活动了下手脚，从手机乐库里找到首曲子，声量调最大。
「我给各位展示一段现代芭蕾，中间融了段街舞。」
说罢，我踩准节拍，跟着音乐起舞。
多年未曾跳，新身体也没有肌肉记忆，开始稍有些僵，后面迅速进入状态，连做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
曲终，我做了个非常漂亮的收尾。
女面试官满眼惊艳：「跳得很好啊，简直是专业舞者水平！」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点头：「而且也不怯场，挺有台风的。」
全飞此刻也摘下墨镜，认真看了遍我的简历，问：「你还会弹钢琴？」
我笑着点头：「小时候就考过十级了。」
这些年陪女儿练钢琴，我顺手也考了个证。
我问：「需要我弹吗？」
全飞摆摆手：「不用了，会弹钢琴，那说明你乐理知识是有的。看来以前家里确实好好培养了。」
紧接着，四位面试官拿着我的简历，低声讨论了番。
全飞对我笑道：「行了沈小姐，你先回去吧，有消息通知你。」
我鞠了个躬，拿起鞋子衣服往出走。
出去时，听见女面试官说：「拿到电影学院小圈证，表演应该也没问题。」
全飞：「小金给的录像里，声音条件不错，难得小小年纪却有一把有故事的嗓音。你们继续，我出去打个电话。」
……
听到这里，我就知道这把稳了。
34
离开昼星，我给李经理打了个电话，提出想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
李经理说不用，将来我成了大明星后，再请他不迟。
我叹了口气，说感觉希望不大，昼星的面试官嫌我学历太低。
李经理让我放宽心，意味深长道，有时候运气和背景，可远比自身硬实力要重要。
……
在面试后的第三天早上，我接到了昼星的电话，恭喜我被选中，问我有没有意向成为公司艺人？
当然。
一个小时后，我打车去了昼星，去见那位面试我的金牌经纪人--全飞。
我装作怯懦又兴奋，偷偷打量全飞的豪华办公室，手摸了摸皮质沙发，见全飞进来了，立马挺直了腰背，坐得端端正正。
「来了啊。」
全飞这次的态度非常好，笑得和蔼可亲。
他让助理去做两杯咖啡，坐到我斜对面的沙发上，「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父母呢？」
我忙说：「妈妈去世了，爸爸……欠了点钱，躲去国外了。」
全飞问：「欠多少？」
我头都不好意思抬：「两、两三百万。」
全飞波澜不惊：「那不多。你将来要是出名了，分分钟赚回来。」
他笑着问：「什么样沈小姐，愿意加入昼星吗？」
我双手呈祈祷状：「愿意！特别愿意！」
全飞将合同放在我面前，下巴努了努，「这是《艺人经济合同》和补充协议，你先慢慢看，再决定要不要签。」
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接起后听了几句，看了下手表：「我大概二十分钟后从公司出发，赶最近的一班飞机，下午 3 点就到广州。」
我蹙眉。
这老狐狸，让我慢慢看合同，却无形中催促我赶紧签。
我小心翼翼地问：「您是不是很忙？」
全飞点了根烟抽，翘起二郎腿，「还好。」
说完，他又一次看了下手表，「没事，你先看。」
助理的咖啡送了进来，香气弥漫。
我快速翻了翻合同，看上去公平公正，给艺人的福利待遇很好，但有坑也不少。
全飞的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他接起后说有点事，五分钟后回过来。
我抬眼望去，男人削瘦的脸隐在香烟烟雾之后，弱化了下颌棱角，但那双眼却更显精明。
「要不这样吧。」
全飞去拿合同，「沈小姐看起来不太信任昼星，我这边有点事，咱们下次再谈。」
我赶紧按住合同，拿起签字笔，刷刷刷签上自己名字，「信任的，就，就是字太多，好多也看不懂。我签，昼星这么大这么有名，还能坑我啊。」
全飞勾唇：「好，还挺有魄力。」
签完后，全飞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过后会有人与你对接，带你搬进公司艺人宿舍，之后会对你有一个为期半年的培训，好好努力吧。」
我重重点头，「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全飞意味深长一笑，拿着合同走了。
助理带我参观了下公司，将我交到对接人手里。
从昼星出来后，已经大中午了。
这时，我看到远处驶来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
有意思，今天居然是霍崎自己开车来的，他锁好车，朝这边走来。
像是偶然发现我般，霍崎愣了下，「沈轻青？」
我装作没听见没看见，朝相反的方向快走。
霍崎疾走几步过来，「我就说我没看错，果然是你。」
我尴尬不已，抿了下唇，「霍先生，我，那个……」
霍崎笑笑：「上次的事别放心上，已经过了。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我心里骂，巧你妈。
「是啊，真巧。」我左右看了圈，「霍先生是来这边办事吗？」
霍崎看向不远处的咖啡厅：「来见个朋友，谈个事。你呢？」
「购物。」
我的回答显然出乎霍显意料。
他绅士地问：「需要我带你去吗？附近有几家店不错。」
我摆摆手，「不用啦，霍先生去的店动辄上万，哪里是我能消费得起的。那个……我还要回去打工。」
霍崎嗯了声，「那再见。」
「再见。」
我快步离开。
系统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茵茵，刚才为什么不和他多说几句，多好的机会。」
我一笑：「我都签在了昼星，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
35
我回到出租屋，略收拾了下行李，就打车去了昼星的艺人宿舍。
上午对接人带我来看过，宿舍是单人间，并不大，带了个卫生间。
我拉着行李箱，走到宿舍门前，看见门缝里透着光。
我打开门，果然看见霍崎背对着，站在阳台前。
「咦？」
我装作震惊，「霍先生？」
霍崎转过身，一脸的温润清和，他见我傻愣愣站在门口，过来帮我拎箱子。
我没敢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霍崎道：「我在昼星有股份，算是老板之一吧。」
「啊？！」我惊得瞪大眼。
霍崎好笑地看了眼我，「进来说。」
我局促不安地走进去，几乎贴墙站着，头低下。
霍崎坐在空床边，「别紧张，我不会利用职权对你怎样。你把我拉黑了，我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了。」
我怀疑地看了眼他，小心翼翼问：「是不是您授意李经理，介绍我来昼星面试的？」
霍崎摇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签在了昼星。」
他蹙起眉：「中午我和朋友谈完事，猛地想起，你好像是从昼星出来的。我就进去问了下，果然得知你签约了。沈轻青，你怎么能贸然签字呢。」
我耸耸肩，从书包里拿出两瓶水，给他递了一瓶。
「我本身就是艺考生，将来的目标也是当歌手演员，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霍崎贴心地拧开瓶盖，将水递给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不论签什么合约，要谨慎，最好带一个律师帮忙看条约。」
我喝了口水，坐在行李箱上，「昼星是大公司，我信得过。」
霍崎叹了口气：「你年纪太小，太单纯了。」
我促狭：「你不是老板么，怎么还说自家公司的坏话。」
霍崎笑笑：「对别人，我肯定懒得管，但你不一样。」
他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全飞不是什么好人，这样吧，我重新给你安排个经纪人，你重新签一下合同吧。」
我双手在胸前比了个×，「no！我为什么要换经纪人？飞哥是我的伯乐，而且他带出来好几位一线明星呢。」
霍崎眼见说服不了我，「好吧。你先跟他一段时间再看。」
我嗯了声，「那个……您在这里不太合适，如果被人看见就不好了。我还是个素人，无所谓，但对您的名誉怕是有损。」
「在赶我走哪？」
霍崎倒也没生气，起身离开，「对了沈小姐，能不能帮个忙？」
我：「您请说。」
霍崎轻笑道：「现在咱们也算是同事了，可不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我大窘：「哦，好，好。」
霍崎笑道：「我不会经常来，如果你遇到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撇撇嘴，小声嘟囔：「您还是回家陪老婆孩子吧。」
霍崎挥了挥手，扬长而去：「我和我太太早分居了。」
我瞟了眼他的背影，关上了门。
36
这晚之后，我没再见过霍崎。
但我却向带我的声乐老师打听了下霍总，这是必须的步骤。
因为当沈轻青踏入昼星的那刻，她的一切都在霍崎眼皮子底下了。
她打听霍崎，霍崎会很高兴。
声乐老师诧异，问我认识霍总？
我说我怎么可能认识，是听前台在讨论，霍总好帅，所以好奇。
声乐老师让我别动歪心思，霍总不是我们这些小蚂蚱能肖想的，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以后星途才能坦顺。
我的实习生生涯挺苦的，每个月有三千块的补贴，公司初步计划，让我以女团形式出道，半年后参加一个选秀，必须要练好基本功。
一块训练的五个女孩子都非常激动，登上舞台就是检验真章的时候，现在越苦，将来就越甜。
上午练声乐，中午稍微吃口饭就开始练舞，一直能跳到半夜。
这极大的压缩了我与本体蓝茵交换的时间，蓝茵那边只能昏睡，女儿极担心我，数次提出要带我去看医生。
这是戏剧化啊。
沈轻青大量练习缺少睡眠，蓝茵却因长久睡眠，身体机能也出现了点问题。
得必须加紧攻略了！
好在一个月后，机会来了。
今天是小考核，全飞会检验我们刚签的女孩练习进度。
个人和团体都考核完，全飞的脸色始终阴沉着。
「OK.」
全飞依旧带着他那副茶色眼睛，扫了圈我们几个，「我很失望。」
他先下定论：「一个月够长了，你们的唱跳连擦边网红都不如。」
紧接着，他一个接一个的批评，话很难听，有两个女孩都被骂哭了。
末了，全飞冷着脸：「半年后的选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上。每次考核分数取平均，第一名才有机会。」
大家听完后，面面相觑，一股看不见的硝烟悄然弥漫起。
因为从这一刻起，眼前的女孩不再是队友，而是竞争对手。
考核解散后，原本我想赶紧赶回宿舍睡觉，换到蓝茵那边。
谁知收到了全飞的消息：「晚上有个活动，穿漂亮点儿。」
我看后蹙起了眉，我们这些素人能有什么活动，而且还是晚上，除非……
晚上 20 点，我们几个女生坐上商务车，到了一个比较偏的高级会所。
全飞扫了眼众人，并不太满意。
「怎么穿这么多？去换吊带裙。」
一个穿着毛呢套装的女生小声说：「现在天气很冷。」
全飞毫不客气地用指头连戳女生的额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里面暖得像夏天！去，所有人都换衣服。」
我们几个被迫，换上了性感单薄的抹胸裙。
在进包间前，全飞恶狠狠地警告：「陪好里面的老总们，不许哭，被摸了也不许叫。」
他也保证了，只是坐在这些大人物跟前当盆栽，顶多陪着喝几杯，今晚表现好的，会加分。
进去后，烟雾缭绕，偌大的包间里，做了五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年纪都不小了,其中一个脸上还有点点老年斑。
全飞点头哈腰地介绍：「这几个女孩就是我们昼星今年签的新人，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也很努力。」
席间的几个男人虽未说话，但目光却在我们几个之间流转。
全飞最会揣摩大人物的心思，眼动心动，分别安排我们坐到「该坐」的位置。
而我，则被分派到那个老年斑男人旁边。
男人穿着中式唐装，看着挺儒雅，语气也随和，问：「小姑娘多大了？」
我强笑着回：「二十岁。」
「和我外孙女一个岁数。」
说完，就没再理我。
这几位大人物把酒言欢，或是说笑，或是谈事，看着都对我们这些女孩并没什么兴趣。
但酒过三巡后，灯光不知怎地，调得暗了些。
不知是谁，提出想吃饭后甜点。
全飞赶紧安排，让我们表演「才艺」，也就是跳艳舞。
跳舞的那两个女孩看着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为了前程，只能扭腰媚眼，做出种种性暗示极强的动作。
这时，老年斑男人忽然转头问我：「你会跳吗？」
我心咯噔了下，「不太会。」
老头哦了声，继续看表演，手却伸进我裙子里。
「你干什么！」
我下意识推了把老头，抄起桌上的白酒，泼在他脸上。
瞬时间，包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冷到了极点。
「小全，你是怎么教育艺人的！」
坐在我对面的中年男人冷冷说了句。
全飞赶紧道歉，恶狠狠地瞪向我，「轻青，给马总跪下致歉。」
我拳头攥住，没有动。
那个姓马的老头拿起餐布，擦了下脸，将布扔到桌上，起身就走了。
他一走，其余几位老总也跟着离开。
全飞赶紧追出去，哈巴狗似的跟在后面，连连赔罪解释。
那些男人走了，包间仿佛都没那么拥挤了。
刚才跳艳舞的女生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这帮老东西！」
另一个女生拽了拽她的衣裳，示意她别说了，紧接着瞟了眼我：「这种事以后多了去了，如果咱们被连累无法出道，某些人就是罪魁祸首。」
我正要反驳，忽然，包间的门被全飞踹开。
全飞怒气冲冲走到我跟前，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装什么装！」
37
在回宿舍前，我买了些冰块。
这是我从前得出的经验。
当年我被霍显禁锢，他的控制欲和独占欲极重，但凡我与别的男人多说几句，或者生出要逃的想法，他的耳光就来了。
被打后的 48 小时内只能用冰敷，能预防红肿淤青扩散。
我用湿毛巾裹住冰块，敷在脸上，打开手机静等。
始终不见霍崎打来电话。
按说不应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下，今晚这事他能不知道？
要么就是……他想等这根弦绷得再紧些，要我主动求他。
我将手机丢到一边，疲惫地躺回床上。
……
次日一早，全飞的助理给我打来电话，通知我不必参加训练了，另外给我安排了工作，让我去办公楼签个字。
去后，才知道是全飞安排我进电影剧组，说我外形和女主相似，让我给女主当替身。
昨晚才得罪了全飞，他哪会这么好心。
我知道不了解真实情况决不能签，但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根弦绷紧。
助理看见我犹豫，在旁撺掇催促：「是知名导演的作品，女主是三线演员呢，你这是走狗屎运了，赶紧签。」
签完后，助理就变了张脸，让我去摄影棚拍宣传照。
去后，助理给我塞了个纸袋，里面是两件几乎半透的蕾丝内衣。
「这，这是什么？」我紧紧抓住纸袋，指节发白。
全飞的助理一脸冷漠：「哦，忘了告诉你，这部电影有几处大尺度镜头，要求女主全裸出境，你先拍一些照片，到时候宣发用。」
我立马拒绝。
助理嗤笑了声：「你可想好。你在合同上签过字的，不做就等着赔钱吧。日后资源也不会给你一点，而且你不参加培训，补贴也不会给你了，你也不能出去打工，否则就是违约。你考虑清楚。」
其实根本不等我考虑，助理就让化妆师过来，将我强拉进更衣间，换上那套暴露的内衣。
虽然贴了乳贴，但羞耻感依旧让我愤愤，脸红到了胸口。
我站在幕布前，灯光打过来，刺得我眼睛发红。
摄影棚人很多，都在一旁看我。
「遮什么遮，手放下来！」
摄影师拿着相机，对我指手划脚：「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他又嘟囔了句：「再遮也就那么一点，没什么看头，羞个什么劲儿。」
我想，霍崎肯定在某个地方欣赏我的一举一动。
小猎物无助的表情，会激发他的摧毁欲。
我的眼泪成串掉下，双臂无力地垂下。
摄影师拍了几张，烦躁道：「哭得妆都花了，这怎么拍！」
助理跑过来，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
他们的目的本就是羞辱我、教训我，目的达到，没再为难我，让我离开，告诉我过两天还要拍两组。
这糟心的一天总算度过，我在卫生间洗了很久的澡。
尽管我知道，我现在必须要扮演好这个小白花，可那些人「强奸」似的目光，仿佛粘在了我身上，怎么洗都洗不掉。
忽然，传来阵敲门声。
我关掉淋浴，难不成是霍崎？
38
匆匆穿好衣服，打开门，门后竟是全飞和他的助理。
「今晚有场替身夜戏。」
全飞上下扫了眼我，嗅了嗅：「洗澡了？很好。」
我知道又一轮的羞辱要开始了，低头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不太舒服。」
全飞根本不理我的情绪，直接指挥助理，去收拾我的包和衣服，拉着我往出走：「这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的角色，就算要死，也得给我演了再死。」
「可，可我根本没进过片场！」
我试图挣扎，「对不起飞哥，我能不能不拍了。」
全飞瞪了眼我，「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不拍，有钱挣？你爸的债怎么办？」
我情绪松动。
全飞推了把我，「走了。」
……
四十分钟后，全飞带我进了片场。
他与导演沟通了会儿，过来给我拿了件丝质睡衣。
「换上吧，不要穿内衣。」
我看了眼那睡衣，料子单薄，如果不穿内衣就什么都能看到。
我双手颤抖，紧紧抓住睡衣，苍白又无力地为自己争取：「我到现在都没拿到剧本，该演什么啊。」
全飞一笑，茶色墨镜后的眼睛，无比阴冷：「今晚只是试戏，与你对戏的也是替身。全裸强奸戏，要什么台词。」
我一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
全飞根本不与我多废话：「给你五分钟换衣服，快点，别让大家都等你。」
屋子里只剩我一人，我现在心乱如麻，现在给霍崎打吗？
不，再绷一绷。
我换上睡衣。
衣服质感很好，紧贴在身上，而因为冬夜寒冷，我身上的曲线更加凸显。
我拽了条围巾，裹住自己，缓缓走出去。
全飞看见我，就上手扯我身上的围巾，不忘教训：「要有演员的信仰，很多影后都漏过点呢，你只是个替身，到时候只拍你的身体，脸不会出现在镜头。」
我死死拽住围巾。
抬眼看去，替身男演员已经就位，他也全裸，仅在腰间围了块小浴巾，特别猥琐地冲我一笑。
我绝望地抓住全飞的袖子，「飞哥，我不要拍了。」
全飞冷笑：「到这个份儿上了，说不拍？」
他凑近我，看似嘱咐我一些注意事项，「一会儿保护好自己，有些时候男替身很不懂事，容易擦枪走火。」
我惊恐地看向他，「这是犯法！」
全飞挑眉：「你可以去告。」
我泪眼汪汪：「飞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全飞闻言，给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会意，跑去告诉导演这边女演员出了点问题，稍等会儿
全飞将我拉到一边，避开摄像头和人群，压低了声音：「马总还是挺喜欢你的。」
果然。
我深呼吸了口气，冲他笑了笑。
全飞愣住了：「笑什么。」
我一把推开他，急匆匆跑去化妆室，反锁上门。
那根弦，该断了。
我逼迫自己哭得更惨些，往眼底铺了点红色眼影，看上去像被欺负狠了。
门外传来咚咚砸门声，全飞暴躁地命令我出来。
我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拨通了霍崎的电话。
「喂。」
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声音颤抖地哭：「霍总，救救我。」
39
半个小时后，我被霍崎带离了化妆室。
他开车，驶离了片场。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霍崎一声不吭地开车，我裹着羽绒服，哭得厉害。
「多谢您。」我声音破碎。
霍崎递来他的手帕，没说话。
半晌后，他看了眼我，淡淡道：「早都给你说了全飞不是好东西，现在被拿捏了，这才想起我。」
我低下头，哭得更伤心。
霍崎打了把方向盘，驶入一条漆黑公路。
我小声问：「去哪里？」
霍崎：「散心。」
……
所谓的散心，就是他沿着盘山公路，开车到山顶。
车子停下，并未熄。
霍崎将窗子打下些，点了根烟抽，「心情不好的人，就要多看天空和星星。」
我眼皮不禁一跳。
这是十多年前，我，蓝茵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他舅父一家去世，自己又被霍显打压得厉害。
我带他看星星，坚强走下去。
「嗯。」
我点了点头，将车窗全部打下来，趴在车沿，看漫天繁星。
这时，霍崎放了首和缓的音乐，又给我递来个保温杯。
我双手接过，「谢谢您。」
霍崎笑笑，吸了口烟，指尖的橘色火光明亮。
我喝了口水，浑身都暖了。
「霍总，我，我不想拍那种戏。」
我哽咽着说。
霍崎的脸隐在黑暗中，五官精致，有如刀削。
他悠悠吐出烟雾，「这下可麻烦了，你已经签了替身合同。而且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没法干涉。」
我心里冷笑，这畜生，已经明着潜规则了。
「那怎么办啊！」
霍崎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笑。
我绝望地掉泪：「我绝对不可能拍这种戏，大不了就是个死！」
霍崎大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小小年纪，说这种浑话。」
我下意识躲开。
霍崎的手悬在半空，他忽然变了脸，「行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问：「您还会帮我吗？」
霍崎淡漠道：「我是个生意人，亏本的买卖从来不做。而且你是全飞手下的艺人，我要是帮了，传出去会很难听。你拍戏时保护好自己，不该去的场合不能去。」
说罢，霍崎就挂上档，准备离开。
我按住他的手。
霍崎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我含泪望着他，难以启齿：「别，别走。」
霍崎抬手，大拇指揩去我脸上的眼泪，「轻青，现在我可以追求你了吗？」
我犹豫了片刻，点头。
忽然，霍崎扣住我的后脑勺，吻了过来。
我装作什么都不懂，任由他索取。
他将我抱到后座上，解了我的衣裳。
「抖什么？」
我小声说：「害怕。」
霍崎好笑地吻了下我：「怕什么，我又不吃人。」
我捂住脸：「这，这是我第一次……」
霍崎轻咬住我的指头，挪开我的手，吻了又吻我的唇：「我会轻点的。」
40
在迈巴赫后座，沈轻青将自己给了霍崎。
后来他带我去最近的一家酒店，折腾了我一夜。
我是被疼醒的。
浑身酸痛，身上遍布各种吻痕掐痕。
霍崎从后面，将我紧紧抱住。
我们紧贴着，严丝合缝。
原本是十分旖旎暧昧的画面，于我，和噩梦无疑。
我拉开他的手，准备去洗澡，却发现身上清爽，应该是他昨晚替我洗过了。
回头看去，霍崎黑发散在额前，胳膊仍保持着搂抱的姿势。
我白了眼他，穿上衣裳，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坐电梯下了楼。
清晨微冷，阳光温和。
我张开双臂，迎接着新生。
「系统，系统。」
我连声呼唤，心情激动。
大概叫了七八分钟，系统才上线。
「早啊茵茵。」
系统嘿嘿坏笑：「昨晚好激烈，人家都不好意思听，捂住耳朵下线了呢。」
我不理调侃，忙问：「昨晚他最兴奋的时候，不住地在我耳边叫姐姐，他一定是情动迷乱了，现在爱意到 100 了吧？！我攻略成功了吧！」
系统：「不是哦茵茵，现在只有 61.」
我当即石化，破防了：「怎么可能！上次吃徽菜，他的爱意值都有 50 呢，这段时间他机关算尽地掠夺我，现在终于得手，怎么可能只有 61！」
系统忙哄我：「别着急啊，霍崎本就是个骨子里冷情的人，当年那么爱你，最高爱意值才是 85.昨晚上你们做的时候，他的爱意值一度冲到了 80，说明他还是喜欢沈轻青的身体呀，你再接再厉。」
我：……
我深呼吸了口气：「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他的爱意值具体数值。」
系统：「什么意思？」
我冷静道：「刚才听你这话，霍崎对我的爱意值是随时变化的，我需要看一下，自从我与他见面后，他的爱意值变化曲线。」
系统无奈：「行吧行吧，闭眼。」
我依言闭上眼，脑中出现了一个折线图，有十多个上下起伏的拐点，霍崎对沈轻青的爱意值果然在变化。
比如墓园见面，爱意值是 70，而医院骤降到 0.
我注意到，折线图有一项是片场，爱意值是 63，摄影棚 55，而宿舍则是 22.
果然，霍崎就在暗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就是在一步步将我的弦勒紧，等我主动崩断。
等一等！
我发现爱意值最高的点，并不是墓园初见，而是我来昼星面试那天，居然到达了 95！
怎么回事，那天我做什么了？
我使劲儿回想，就像忽然被打通任督二脉，我懂了。
就在此时，有人在背后抱住了我。
我闻到股熟悉的木质男香。
霍崎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还以为你跑了呢。」
我不舒服地挣扎：「小心被人看见。」
霍崎把我抱得更紧了，「没事儿，这个酒店私密性好，而且就算被拍到，我也有本事让对方闭嘴。」
我一阵阵犯恶心。
霍崎似乎觉得我不动弹就是顺从，他很满意地吻了下我的脸，「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我摸了摸肚子：「饿了。」
霍崎轻笑了声：「昨晚没把你喂饱？」
我是真的想吐了，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红脸：「小声点啊，被人听到了。」
霍崎心情越发好：「害羞了？」
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回酒店，「再陪我躺会儿，过后让酒店把早餐送上来。」
回到房间，他看我的眼神又不对了。
「怎么心事重重的？」霍崎替我脱掉外套，「是我让你不舒服了？」
我一直低着头：「嗯……不太习惯。」
霍崎带着我躺回床上，「没关系，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我嗯了声，忙问：「飞哥那边的合约怎么办？我怕他又逼我去喝酒，当裸替。」
霍崎吻了下我的肩头，「你签的所有合约都作废，过后我会给你找个靠谱的经纪人。」
我佯装惊讶：「已经签了字的，可以作废吗？」
霍崎好笑地看我，就像看一个天真的傻孩子，「轻青，这是资本游戏，而我恰巧就是那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说完，他又欺身压了过来，抓住我的手。
「嘶-」霍崎痛呼了声，目光落在我的玫瑰银戒上，他蹙眉道：「这戒指扎人，扔掉，回头给你买钻石的。」
「这是妈妈的遗物。」
霍崎叹了口气：「那戴着吧。」
41
我从宿舍搬了出来，霍崎安排我住进了他公司附近的高档小区平层里。
他几乎每天都住在我这里，尽情索取。
霍崎对情人很大方，接连给我买珠宝、衣服和包，给了我一张卡，让我想买什么就去买。
我拒绝了。
霍崎很诧异，问我是不是想要现金给父亲还债？
说完，他就要给我转钱。
我告诉他，我可以做他女朋友，但不能一辈子依靠他，我想自己挣钱。
霍崎嗤笑了声，问：「是不是以后出名了，挣了钱，就准备离开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种方式表达：「您是有太太和女儿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我就应该懂分寸，如果哪一天您不喜欢我了，我立马消失在您眼前。」
记得霍崎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很懂事，也很聪明。」
他说到做到，重新为我准备了一份比较利我的合约，也给我安排了一位靠谱的经纪人—芳姐。
至于我那前任经纪人，最近有位退圈女演员在网上实名举报他猥亵强奸，逼迫艺人陪酒，有视频证据。
紧接着有不少实名匿名女生站出来声援，说是全飞的受害者。
巧的是，昼星这边查出全飞涉嫌职务侵占，已经报案了。
不用问了，肯定是霍崎的手笔。
……
周一下午，霍崎带我去了趟昼星。
豪华顶层办公室里，霍崎懒懒地坐在沙发一侧。
我乖顺地挨着他坐，他胳膊搭在沙发沿上，如有人从后面看，肯定会觉得他在搂我。
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位知性漂亮的女士，正是芳姐，她留了齐肩短发，戴着铂金首饰，一身白色休闲西装，看上去干练而聪明。
芳姐早都知道我和霍崎的关系，静静翻阅着我的资料和照片，笑着问：「轻青，你更喜欢演戏还是唱歌？」
我看向霍崎。
霍崎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芳姐是自己人，不用怕，直接说。」
我想了想：「我唱功其实一般，可能演戏会更容易入手一点。」
芳姐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笑道：「是这样，我此前和霍总已经沟通过了，接下来会为你请表演老师，系统地教你。目前公司正好有个项目，是部小众文艺片，奔着冲奖去的。到时候你得了奖，起点就比绝大多数演员高出一大截，也能接触更好的资源。」
我点了点头，安排得明明白白。
霍崎柔声道：「还有什么想法，趁着我在，现在和芳姐说。」
我思忖片刻，不太好意思：「我不太会表达，就是现在我觉得现在我年纪还小，刚从学校里出来，如果不拍几部校园剧就亏了。等再过几年，可能就没这种形象和心境了。是不是和您给我设计好的路冲突了呀，当我没说好了。」
芳姐称赞道：「很有想法啊。校园剧有很大一部分受众群体，吸粉力也很强，过后我会替你留心一下好的本子。」
我兴冲冲：「我之前特喜欢看校园小说，眼睛都给看近视了。对了，我特别喜欢一本叫《星星糖纸》的文，这本超火的！！！我还花高价收了本实体书。」
感谢女儿，当初我从她书包里没收了不少言情小说，对网文还算比较了解。
芳姐笑道：「《星星糖纸》啊，我知道这本，确实非常火，版权前年被「顺易娱乐」买走了，网上炒得很热，好像他们正在接洽女主是张新榕。」
张新榕，我挺喜欢这个女演员的，绝对的天赋型选手，天生电影脸，童星出身，已经拍过不少出圈影视剧，属于有口碑有演技的好演员。
这时，霍崎左腿叠在右腿上，「女主争取给轻青。」
我忙说：「抢别人饼不好吧，而且张新榕粉丝特别多，我只是个素人，肯定会被书粉和演员粉给扬了，算了算了。」
霍崎笑着揉了下我的头发，问芳姐：「能做到吗？」
芳姐想了想，「咱们和『顺意娱乐』本身就联系密切，花高价把版权收购，再交换一下资源，应该没问题。轻青的顾虑也有道理，我觉得可以筹办一个综艺选秀，这是素人迅速爆火最好的途径，到时候咱们顺顺当当就接了这个饼。」
霍崎颔首：「去做吧。」
42
半月后，一个名叫「纸片光影」的选秀综艺忽然上线。
如其名，现在热门小说改变影视剧的风潮正盛，所以综艺做成了导演选角色的形式，以经典名著和热门小说的主角形象为蓝本，要求演员演绎，最终选出冠亚军。
当然了，赢家不仅有机会参演大 IP 的主角，而且通过节目，也能得到众名导的指点，如果表现得好，万一得到某位导演或者制片人青眼，那就扶摇直上了。
这次综艺采取素人+演员齐竞争的方式，只为选出符合书粉心中最好的二次元男神女神形象。
我以素人的身份参加比赛，但背后却有一个团队：化妆、服装、宣传、培训、造势……我的人设是失去母亲、被父亲抛弃的孤儿，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养活自己，尝尽人生百态，深处黑暗却努力向往阳光。
虽然我没有名气，但现在这个市场环境，人们似乎更喜欢看到普通家庭孩子，一步步成为明星。
这算是种「养成」游戏，如果用社会心理学来解释，当社会上升通道收窄，寒门再难出贵子成为集体焦虑时，普通人成神就成了一剂缓解焦虑的安慰剂。
这个寒假，沈轻青横空出世，爆红全网。
在节目中，我从最初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到后面赢得导演的赞赏，在团队的策划下，网上到处都是我的表演剪辑片段，被广大网友评为漫撕脸，二次元女神。
当然，有夸我的就有黑我、骂我的，说我演的尴尬、除了脸一无是处、被包养、太妹……
没关系，黑红也是红。
这段时间我全部精力都在沈轻青这边，蓝茵那边真是无暇顾及，只能一直沉睡。
女儿以为我得了病，急得从学校逃课回家，叫来了司机和保姆，将昏睡的我带去医院。
当然检查不出什么，女儿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我心疼得要命，但攻略任务必须得做下去。
再等等，再等等。
……
这档综艺总共近两个月，录制了 10 期，最后一期决赛采取直播的形式。
霍崎当晚也来到了演播厅，这段时间，他花了不少钱给我造势买选票，我与他的感情也「日渐亲近」，完全像一对情侣。
但不论我怎么花心思，爱意值最高达到 80，不会再多了。
比赛结束，我得了第三，不会最风头，但也足够好。
当晚我喜提四个热搜：「沈轻青演技不错」「轻青好美」「难看」「沈轻青和谁牵手了」
褒贬不一，绯闻缠身，但确实是红了。
……
我参加完颁奖，刚回到后台，霍崎就牵起我的手，带我走了。
到家后，霍崎早都为我准备好了香槟。
音乐暧昧，烛光闪闪。
我举起酒杯，望着对面的男人，努力让自己泪眼盈盈，「这次真的多谢老公了，没有你的背后支持，我才不会取得这样的成就。」
霍崎与我浅浅碰了下杯，笑道：「我捧红你，你为昼星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咱们双赢。恭喜你，取得了一个非常好的名次。」
我撇撇嘴：「才第三。我感觉我的演技超好，能骗死人，应该得冠军的。」
霍崎宠溺笑笑：「已经很棒了。」
酒入喉，人也微醺。
霍崎起身，朝我伸出手。
我会意，将手递给他。
他搂着我，踩着音乐，在客厅慢悠悠摇。
「知道么？我在台下看着你表演，生命力在盛放，看你长大的样子……你身上熠熠星光，让我欲罢不能。」
我心里清楚，他透过我，看到了他表姐秦姝。
他今天给我的一切，将我高高捧起，其实是透过我，完成他卑微的愿望罢了。
「真的吗？」
我靠在霍崎胸口，「从前我觉得离你太远，咱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阶层鸿沟，今晚我觉得，离你更近了呢。」
霍崎捏住我的下巴，让我仰头看他。
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泄欲望，而是温情地轻吻了下我的嘴角，又吻上我的眼睛、脸、脖子，紧接着，舌尖撬开我的唇齿，肆意掠夺着……
「姐姐。」霍崎吻得动情，抱着我倒在了沙发里，他身上尽是酒气，眼睛醉得迷离，「姐姐，姐姐……」
我鄙夷一笑，「嗯，我在。」
霍崎捏住我的脸，眼睛里蒙上层霜，「你知道姐姐什么意思么，竟敢答？」
我无辜道：「这不是你的性癖么。就像女孩子，偶尔叫男朋友--爸爸。」
霍崎最后一丝理智崩裂，抓住我的衣襟。
就在他要撕开的刹那，手机响了。
43
霍崎本不想理，奈何手机无休无止地响个没完。
「谁！」
霍崎接起后，恶声恶气。
离得近，我便也能听得清，电话里传出少女咬牙切齿的声音，「爸，我就在小区里，我要见你，你如果像之前几次避而不见，别怪我让你和那个女人名誉扫地！你知道我为了我妈，什么都豁得出去！」
我的心咯噔了下，是星语。
霍崎直接挂断电话，紧接着给助理小朱打过去，喝骂：「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星语怎么会找到这儿？把她弄走。」
不用问了，孩子来找霍崎，肯定是为了我。
我忙劝：「你之前听小朱说过，星语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她来找你肯定有急事，你要不去见见她吧。」
霍崎烦躁地坐起，点了根烟，冷哼了声：「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她妈教唆的。」
我拳头攥紧，拼命按捺住火气。
这时，小朱给霍崎打来了电话。
「霍总，星语不肯离开，她要给记者打电话，说要曝光你和沈小姐。」
霍崎手揉着鼻梁，「带她上来。」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
我过去开门。
门甫一打开，星语就冲了进来，与我撞了个满怀。
我忙圈住她，「别着急，慢些。」
星语瞪向我，在四目交接的刹那，她愣了下，「你……」
我怕她惹霍崎生气，又挨打，而今我是沈轻青，没法违逆金主护她，便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好好和你爸说话，别惹他生气。」
「起开！」
星语一把推开我，疾步跑进客厅，女儿眼睛哭成了核桃，倔强地盯着霍崎。
霍崎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你别误会，沈小姐是昼星刚签的新人，公司比较重视，我来和她探讨下后续商演的事。」
他上下看了眼星语，倒打一耙：「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星语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在憋气，「我好几次去找你，你要么开会，要么出差，总不见人。小朱哥他们也都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就往你常开的车里安装了个定位器。这段时间，这位沈小姐出现在哪里，爸爸你就去哪里，真的好忙啊。」
霍崎阴沉着脸站起：「你还敢跟踪我？」
眼看着霍崎怒了，我忙要出来打圆场。
谁知这时，星语竟跪下了。
「爸，自从出了张曼宁那事后，你就再没回过家了。」
霍崎冷冷道：「是你妈妈不愿意见我，带你搬出去了。之前我放低姿态去看她，接她回家，她把我赶出去了。」
我怒不可遏，满口谎话！
星语哭道：「妈妈得病了，每天醒着的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而且睡着后根本叫不醒她，凌主任叔叔也检查不出什么。」
「妈妈脸色越来越不好，瘦了很多。天底下我就一个妈妈，我不能失去她。」
「爸，你人脉广，求你救一救妈妈！」
星语跪着爬过来，抱住霍崎的腿，「国内医院查不出什么，你带她去国外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霍崎一把拽住星语的胳膊，把孩子拽起来，「这么点事就下跪，一点霍家人的骨气都没有。」
星语可怜巴巴地望着霍崎：「那你会帮妈妈吗？」
霍崎没说话。
我忙上前，对霍崎说：「芳姐刚才给我发信息，说要商量一下过几天剧官宣的事。你跟星语回家看看去吧。」
霍崎蹙眉，沉默了半晌，吩咐小朱把星语带去地库，他收拾一下就下来。
等星语就走，我松了口气。
谁知霍崎从后面忽然抱住我，「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了。」
我恶心得浑身难受，却还要通情达理：「没关系，以后我还会有更多成就，到时候好好庆祝。你快走吧，别让孩子等急了。」
霍崎好笑道：「你这语气倒像个妈妈。」
我头皮瞬间炸开：「啊？我只是感觉，星语哭得可怜巴巴的。」
「开个玩笑，看把你吓得。」
霍崎掐了下我的脸，去玄关换鞋。
我将外套递给他。
他没接，垂眸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踮起脚尖，吻了下他的唇。
他抱住我，狠狠亲了口，满意地离开了。
44
门一关，我就冲进卫生间，刷牙漱口来了个全套。
我本不想换回去，因为回去必会见到霍崎，莫不如昏睡着，他看一眼也就走了。
但我怕星语和那畜生起冲突，而且更怕……他发现那枚一模一样的玫瑰银戒。
我匆匆卸妆洗漱，躺回卧室，指尖按在花心。
……
当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在医院。
灯光刺眼，头顶悬挂着药瓶，看来家里人见我长时间不醒，将我紧急送往医院。
怪不得星语这次跪下求她爸爸。
我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虚软，根本动不了。
这时，孙阿姨从卫生间出来了，她见我醒了，小跑过来，哽咽着问：「太太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叫医生。」
「不用。」
我虚弱地摆摆手，笑道：「有点饿了。」
孙阿姨忙拿出保温桶，为了倒出些粥。
她贴心地扶我坐起来，知道我没力气，便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喂我。
喂着喂着，孙阿姨眼睛红了，背过身抹泪。
「别哭。」我按住孙阿姨的肩膀，劝道：「医生都检查不出我有什么毛病，我就是犯困而已。」
孙阿姨啐了口：「霍总也不说回来看看你，你瞧你，都瘦成了把骨头。」
我笑道：「这些年胖了不少，现在正当减肥了。」
孙阿姨用手帕轻轻为我擦嘴，柔声道：「星语已经去找她爸爸了，霍总人脉广，肯定能找到更厉害的大夫。你要好好的，见了他别跟他吵，咱把病看好了，可别让外头那些狐狸精得了意。」
我嗯了声。
吃了点东西，我的精神好了许多。
正和孙阿姨说这话，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霍崎和女儿一前一后进来了。
女儿见我醒了，高兴地奔上前，发现床头柜上的空碗，笑道：「妈妈吃了不少啊。」
我轻抚着女儿冰凉的小手，想起不久前女儿跪下求霍崎的画面，心里一阵疼，哽咽着说：「妈妈没事，别怕啊孩子。」
女儿想哭，怕我担心，又把眼泪憋回去，「妈，爸爸说会带你去港城，他联系了一位特别有名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
我看向霍崎。
他从进门后，自始至终贴墙站，很平静，看我的时候，眼中有几许嘲弄。
「是不是啊爸爸？」星语给霍崎使眼色。
霍崎咧出个假笑：「对，这两天就能动身。」
我撇过头：「不用了。我没有任何病。」
霍崎冷笑了声：「这可是你自己不去的。」
女儿一听这话，急得不醒：「妈妈！为什么不去呢，你知道为了带你去看病，我，我……」
好孩子，妈妈都知道。
我转头对女儿说：「妈妈想吃草莓蛋糕，能不能买给我？」
女儿皱眉，斜瞟了眼霍崎，还是不放心：「让孙阿姨买，我陪着你。」
孙阿姨很有眼色，过来拉星语，「咱们一起去，让你爸爸妈妈说会儿话。」
45
女儿她们走后，病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我和霍崎谁都不说话。
半晌，霍崎走到窗那边，背对着我站，他点了根烟抽，将窗子推开了些。
我被呛得咳嗽了通，「可不可以别抽，这是医院。」
霍崎将烟丢在地上，碾灭，冷笑了声：「阿茵，真的很没意思。你完全可以自己给我打电话，却让自己女儿跑前跑后……」
我也不想解释，反问他：「我看新闻了，你有新欢了？」
霍崎嗯了声。
我看着自己中指上戴的银戒：「认真的吗？」
霍崎又嗯了声。
一阵沉默。
霍崎忽然开口：「阿茵，咱们离婚吧。」
我呼吸一窒，「什么？」
霍崎合上窗，「不公开，钱我会给你一个非常满意的数字，房子、珠宝、名包、车等各种资产，我都会补偿你，只多不少。」
我觉得好笑。
霍崎回头，蹙眉：「笑什么？」
不好笑么？
我不能提离婚、不能剧透，要和他锁死，可他却能轻易抛弃我。
「她叫沈轻青对吗？」
我深呼吸，平复心绪：「这段时间我不断地听到她，霍崎，你和她才认识多久。」
霍崎一笑，难掩温柔：「不长，但足以让我确定，她就是我后半辈子想要携手度过的人。」
他拿出烟，准备抽，想起什么又扔掉：「你怎么说呢？咱们都到这份儿上了，互相折磨，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了算吧。」
我打断霍崎的话，「但是我答应了女儿，要先治嗜睡这个病。」
霍崎挑眉：「好。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替你在港城联系了位非常好的医生。正好我姑姑在那边，她会照顾你。等你回来后……」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
霍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一走，我就呼唤系统。
「他要跟我离婚！」
系统打了个哈切：「嗯，听到了。」
我真的慌了：「霍崎心狠手辣，如果我不同意，他肯定有无数种方法逼我就范。如果真离婚，会对我有什么影响。」
系统：「你会死。」
我怒了：「这不公平！」
系统笑道：「茵茵，你别生气啊。换个角度看，霍崎想和你离婚，娶沈轻青，说明你攻略得很顺利呢。」
「别瞎扯！」我打断系统的话，「之前规定我和霍崎是锁死的，如果我死了，他也会死吧？」
系统：「不是了呢。霍崎现在成了沈轻青的攻略男主，也就是说，蓝茵的死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我怒不可遏：「把我当鬼子整我啊！」
系统：「港城那边，你最多只能留三个月吧。所以茵茵，你要加油了。」
我气得手都在抖：「那我可以逃，这样就不会离婚了。」
系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要女儿了？放心把孩子交给霍崎？你的心脏病也是个雷，病发了怎么治？」
我疲惫地倒在床上，使劲儿搓脸。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茵茵，你要放弃了吗？」
我睁开眼：「现在霍崎的爱意值是多少。」
系统：「89，很高了哦。」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刚才有点激动，其实现状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悲观。」
「霍崎生出想要和沈轻青结婚的心思，那说明我细水长流的攻略是有效的。而他爱意值并不稳定，说明他是在某个时刻，会失控，会忽然飙高或者骤降，当年他成了植物人，摸到我的孕肚是这样，他在墓园见到我这张脸时，也是这样。」
系统兴奋地问：「所以，你有计划了吗？」
我笑了笑：「算是吧。」
46
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晚上就带女儿回家了。
为了让女儿安心，我强撑着精神，和她说了半宿话。
次日一早，我赶紧换回沈轻青那边。
……
醒来时，觉得腰上沉甸甸的，而且睡衣也早不翼而飞。
是霍崎。
他从后面将我紧紧搂住，气息萦绕在我耳边。
我厌烦地将他的手扯开，谁知他却抱得更紧了。
「醒了？」
霍崎吻了下我的肩头，「你睡得好沉，昨晚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赶紧叫了个医生朋友过来。」
我紧张地问：「医生说什么了？」
「说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压力又大，睡觉反而是疗愈。」
我松了口气，蓦地想起昨晚在医院经历的那些，此刻真是极其烦这个人。
「那个……」我往开挣扎，「我去趟卫生间。」
霍崎抱住我，不让我走，「姐姐，给我生个孩子吧。」
我一阵恶寒，转身看他：「你在开玩笑吗？」
「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霍崎眼睛已一片清明，手指勾起我的头发玩，「我那个女儿被她妈妈养废了，跟我不是一条心。我得重新要个孩子。」
我忍住怒，「可，可我还小，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的。」
霍崎抱住我，「你会名正言顺的。」
见我半天没说话。
霍崎掰正我的脸，逼迫我看他，「轻青，你不愿意？」
我小心翼翼，「昨晚芳姐还告诉我，让我今天去公司签合同，紧接着就会官宣我是《星星糖纸》的女主。」
霍崎蹙眉：「不要签了，一个小网剧罢了。」
「这是我好不容易赢来的机会！」
霍崎哂笑：「轻青，我能让你一夜爆红，也能让你……」
他没再说下去，暗示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我委屈巴巴地撒娇：「可我真的很喜欢这部小说，很想演这个角色，老公--」
呃，我都想吐了。
霍崎闭眼想了下，「算了，反正这部网剧的拍摄周期不长。拍完就退圈吧，我不喜欢你当演员。」
「为什么？」
霍崎指尖抚摩着我的脸，「一想起你要和对手戏的男演员拥抱接吻，我就很生气。」
我后脊背阵阵发寒。
当年霍显就说了类似的话，不许我跳舞，讨厌我和别的男人接触。
这对兄弟俩，控制欲一个比一个强。
我佯装驯服，趴在他胸口，「听你的。」
霍崎很满意地吻了吻我：「乖。」
我眯眼趴了会儿，就准备起床：「我得去找芳姐商量下，《星星糖纸》的女主唐若星会跳拉丁，在学校的晚会上，热舞掀翻全场，也吸引了男主的目光。可我一点拉丁都不会，我只会跳芭蕾和民族舞，得赶紧让芳姐给我找个老师培训一下，好愁人啊。」
霍崎把我捞回去，他眉头深锁，像想起了什么，摩挲着我的背，「我看过你来昼星面试的录像，你芭蕾跳得很好。这样吧，让编剧修改一下，让女主角跳芭蕾。」
我忙说：「不好吧！这是魔改设定剧情了吧，我要是跳芭蕾，到时候会被书粉手撕祭天的！」
霍崎笑笑：「相信我，你的气质跳芭蕾更好。我也更喜欢。」
47
「纸片光影」这档综艺结束了，我的人气高涨，一周后，官宣了我将出演热门言情小说改编的同名剧--《星星糖纸》。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人骂我抢了张新榕的资源，也有人夸我和书中女主配适度高，反正话题讨论度居高不下。
很快我就进了剧组，拍摄周期预计 75 天。
这段时间我压力极大，因为没什么表演经验，要靠导演手把手的引导调教。
而且霍崎不许我和男演员有任何的吻戏，都是靠借位或者替身完成，引得男主不满，剧组也议论纷纷。
霍崎来真的，家里的套全被他扔了，这段时间还戒了烟酒，就算再忙也会运动。
狗系统在一旁对我明夸暗损：「不愧是 PO 文女主，天生对男主有吸引力。」
说完还幸灾乐祸：「茵茵，霍崎这边已经准备离婚手续了，他现在的爱意值还是八十多，你要加油哦。」
我心里骂了系统一万遍，但还是冷静下来，让系统把霍崎的爱意值曲线图调出来，一遍遍看，分析。
至于我本体蓝茵那边。
港城那边的医生也检查不清我嗜睡的原因是什么，见我整日郁郁寡欢，建议我从心理方面治疗。
48
当初与霍崎约定的三个月之期，很快过去。
我必须从港城离开了，霍崎怕我正幺蛾子，特意让助理小朱前来接我。
港城国际机场。
阳光玻璃幕墙照进来，在地上打出块光斑，旅人拖着行李箱经过，滚轮碾碎了那唯一的明亮。
百无聊赖之际，我拿出手机刷。
最近网上有很多《星星糖纸》的物料，剧方特意放出了男女主的花絮，供粉丝提前磕糖。
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个俊秀挺拔的青年，是小朱。
他捧着杯热饮，双手给我递过来，见我在刷「沈轻青」的相关微博，青年沉声道：「她远没有您漂亮。」
我关掉手机，接过热饮，淡淡笑道：「可是她很幸运。你们霍总给她打造了个舞台，让她成为大明星，受人追捧。」
小朱蹲在我身边，急切道：「她算什么。太太，您当年才是舞台上最熠熠生辉的明星。」
我拍了拍小朱的肩膀，换了个话头：「张曼宁最近怎么样了？」
小朱往上推了下眼镜，「做错事的人，肯定是要受惩罚的，霍总现在一颗心都在沈轻青身上，早忘了她，她每天都坚持给霍总写一封情书，妄图让霍总原谅她。」
我叹了口气。
小朱：「太太觉得她可怜。」
「不。」我淡淡道：「一个要杀我的人，我怎会同情她。只是有点惋惜，她学习挺好的，本该有个明亮的前程。」
一阵沉默。
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风，我捂住心口，咳嗽了通。
小朱忙找出披肩，给我披在身上。
「没事。」我摆摆手。
小朱踟蹰了许久，「太太，其实和霍总离婚，未必不是件好坏事，您还年轻，会更自由，有更多的选择。」
我将披肩裹紧了些：「我不会离婚。」
小朱哀叹了口气，满腹心事的样子。
我温声道：「别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
小朱看过来，眼睛如星子般明亮：「嗯！您若有用着我的地方，请尽管说。」
我喝了口冷饮：「对了，今天回去，我会见到霍崎吗？」
小朱道：「估计见不到，最近沈轻青的戏杀青，霍总一直陪着她。霍总让您先回家歇着，他过后会找您的。」
我困得打了个哈切，让小朱把我扶到轮椅上。
「抱歉，我得睡一会儿了。」
49
这边。
我是在剧组房车里醒来的。
「唔--」
我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港城的机场真冷，饶是切换过来，我依旧感到寒意阵阵。
抬眼望去，公司给我配的生活助理正歪在椅子上打瞌睡，她听见动静，立马惊醒，「哎呦，我怎么也睡着了。」
我看了下手机，早上 8：10.
「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了吧？」我起来穿鞋，从冰箱里拿了杯美式。
助理拿着卷发棒和化妆箱过来，替我补妆，笑道：「是的青姐。今天您的戏份就全部结束了，芳姐和霍总都会过来。」
我喝了几口咖啡，冰凉入喉，将困意全都驱散，「对了，我之前让你做的事，都弄好了吗？」
助理忙道：「放心吧青姐，场地前两天已经租好了，我早让人打扫好了，并且反复检查过，没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
我嗯了声：「那就好，今晚我会给霍总一个惊喜。」
助理恭维道：「您和霍总感情真好。」
我挑眉：「是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敲门。
「沈老师，到你的戏了。」
我再次对镜检查了遍妆容，「来了。」
……
最后一场戏拍得很顺利，导演一声「卡」，我的戏份杀青。
众人都聚上来，鼓掌恭喜，给我送上鲜花。
这时有人提议拍照留念，让男主靠我近一点，咱们这是甜剧，你俩亲密点。
男主角是个流量小生，长得很帅，也聪明，巧妙地借位站在我身旁，看上去挨在一起，其实离我有一拳远。
怨不得男主忌讳，霍崎就在不远处，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拍完照后，霍崎捧着鲜花和香槟走上前来，张开双臂，想要抱我：「轻青，恭喜你。」
我往后躲了几步，摇了摇手指。
霍崎不解，「怎么了？」
我给身后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上前，给霍崎递了张玫瑰花形的卡片。
霍崎打开一看，会意地笑了。
我佯装害羞，转身离开。
卡片上写了个地址，还有四个字：请来这里。
50
这是个很僻静的小礼堂，装修华美，所以租金也比较昂贵。
我事先让人将桌椅和摆设全都清了出去，地上洒满了玫瑰花瓣，在空荡的观众席区，只留了一副桌椅。
桌子上，放了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醒好了，旁边摆了一只高脚杯。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霍崎进来了。
今天，他穿着西装，头发做了造型，看上去俊帅潇洒。
我躲在台上的幕布之后，注视着霍崎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小礼堂的一切，显然很惊喜，走到正中的桌前，拿起红酒边的卡片，念上面的字：「请喝掉。」
霍崎往杯中倒了些酒，欣赏了番后，这才品了一口：「不错。」
他端着酒杯，往舞台这边走来，「轻青，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先别过来。」
我喊住他：「惊喜还没有完呢。」
说着，我按下了音乐按钮。
顿时，从音响里传来诡异而优雅的乐曲，很动听，但也缥缈阴冷。
霍崎坐到椅子上，闭眼品着红酒，侧耳倾听：「这是芭蕾舞剧《吉赛尔》第二幕的曲子，阿尔布雷希特被幽灵们困住，那些女鬼逼迫他跳舞，直到死亡为止，最后是吉赛尔救了他。」
「没错。」
我站在幕布之后，对着镜子，换上了白纱裙，穿上了舞鞋。
「今天我杀青，拍的是《星星糖纸》男女主重逢的一场戏，女主跳的舞就是《吉赛尔》，男主想起了他们高中时的甜蜜美好，再次对女主动心。」
霍崎：「所以……你也要给我跳舞吗？」
我一步步走了出去，占到了舞台正中央，提起裙子，给对面的霍崎行屈膝礼。
霍崎挑眉，举起酒杯。
音乐飘扬，我跟着翩翩起舞。
霍崎一边喝酒，一边微笑着欣赏。
我没有再保留，完全以当年「蓝茵」技术来跳--单纯的农女吉赛尔被阿尔布雷希特欺骗，还被他的未婚妻羞辱，绝望之下自杀。
在月光森林墓地里，有一群被情人背叛的未婚少女，她们死后化成了幽灵，在午夜时分，强迫路人跳舞致死。
那时，阿尔布雷希特前来墓地忏悔，幽灵女王命令吉赛尔和众幽灵们去引诱那个男人，让他跳舞到死亡。
可吉赛尔好爱Ŧŭₛ他，保护他到黎明，救了他。
不。
欺骗与背叛不可原谅！
我一边跳着，一边往前看。
霍崎已经喝了半瓶酒，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神迷乱，喃喃唤了个名字：「阿茵？」
忽然，他起身冲了上来，一把抱住我，疯狂地吻着我，撕扯我的衣服。
他抱着我倒在玫瑰花瓣里，像失而复得般，捧着我脸亲吻。
我温柔地回应他：「霍崎，我一直都在，永远不会离开你。」
霍崎瞳孔一缩，彻底沦陷。
他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冲入层层阻碍，沉溺在这极限的欢爱中。
我感受到了他的独占欲和疯狂，双腿缠住他的腰，问他：「霍崎，你爱不爱我？嗯？爱不爱我啊？」
「爱！」
我闭上眼，心脏跳动得极快，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忽然，脑中传来「叮」的一声，那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响起：「恭喜宿主攻略成功，男主霍崎对您的爱意值达到了 100.」
霍崎显然也听到了，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转而一笑：「没事，估计是刚才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我莞尔：「既然霍总没听清，系统，请再播放--二十遍！」
那个女声开始循环播放：「恭喜宿主攻略成功……」
字正腔圆，语速偏快，播到后面，就只听见 100，100，100……
霍崎脸色惨白，连裤子都来不及穿，抱着头往后退：「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听见这种话？」
我起身，从角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袋，穿上衣服。
「系统。」我冷冷呼叫。
系统迅速上线：「我在呢茵茵。」
我盯着霍崎：「记不记得当初咱们打赌，霍崎会不会来找我，你输了。」
系统：「额……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狞笑：「现在我要你兑现承诺。」
系统：「你想要什么呢茵茵？不能太过哦。」
我的手都在抖：「我要给霍崎剧透，但不能伤及自身。」
系统沉默了几秒：「好的，但只能给你三分钟哦。」
足够了。
我走到霍崎面前，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是蓝茵。」
霍崎睁大了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抓紧时间：「记得当年你出车祸后，成了植物人，在脑中听见的那个女人声音吗？这些年，你背着我查玄学，多少应该知道这世上存在系统和攻略这个概念了吧。」
「当年我攻略成功，没有选择回家，而是把所有积分兑换掉，换取你苏醒康复。可是霍崎，你背叛了我。」
霍崎挣扎着站起，「不，不可能，你是沈轻青，你不可能是蓝茵！」
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
我抚摩着自己的脸，嗤笑了声：「这不过是一具临时性的身体，我特意按照你喜欢的样子，让系统捏造的。你表姐秦姝的样子，很像吧。」
霍崎是绝顶聪明之人，立马反应过来了：「所，所以……蓝茵才会得嗜睡症？」
我挑眉：「对。蓝茵睡着，沈轻青才会苏醒，才能攻略你啊。」
三分钟时间到。
这时，脑中再次出现那个机械女声：「恭喜宿主，您将会在一个小时后，兑换积分。您的一切愿望，系统都会为您实现。」
霍崎跌跌撞撞地奔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你想换什么？是不是想杀了我？」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霍崎怒不可遏，掐住我的脖子，又松开，腰无力地折下：「阿茵，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我错了，我改，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不说话。
霍崎都要崩溃了：「那你想要什么？好，我向你保证，绝不离婚！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把手机交给你保管，以后回归家庭，对你一心一意，若有违背诺言，叫我不得好死！」
我嗤笑了声：「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霍崎眼里浮起抹生机：「这么说，你肯原谅我了？」
我看着眼前狼狈的男人：「曾经相爱，而且你对我们母女也算不错。只要你不闹得太过火，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你是孩子的爸爸。可是霍崎，那个张曼宁给我下毒，你第一反应居然是维护她，这让我如何原谅！」
霍崎含泪：「可我已经惩罚她了啊。」
我推开他的手：「那是因为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你不是为了我惩罚，你是厌恶她欺骗你，恨老张算计你。」
霍崎呼吸急促：「阿茵，你说吧，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我一笑：「亲手解决了张曼宁。她恨我入骨，日后对我还是个隐患。」
霍崎怔了下，转而松了口气：「好。」
说完，他抓起地上的裤子，急忙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汽车引擎声响起。
51
音乐还在继续响着，小礼堂的地上一片狼藉。
玫瑰花瓣被碾碎，汁液鲜红入血。
我往后连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Bravo！」
系统连连鼓掌：「太精彩了茵茵，我之前还以为你会攻略不成功呢！天，你到底对霍崎做什么了，他的爱意值怎么会过百？」
我从衣服兜里掏出张纸，上面是霍崎爱意值的变化折现图。
「霍崎这个人多疑冷漠，没有谁能完全攻略他。」
「但是两次攻略，还是能找到一些规律。我说过的，当年霍崎是植物人时，我悉心照料他，他摸到我的孕肚，爱意值爆表。还有，之前他在墓园刚见到沈轻青的时候，那瞬间飙升到了 70，而在我来昼星面试那天，更是差点成功，达到了 95！」
「这说明，他是在不同的情境，想到了不同的人，所以才会出现变化。在墓园，他透过我，看到了表姐秦姝，而面试那天，我挑了现代芭蕾，他应该是透过沈轻青，看到了蓝茵的影子。」
「他想要拥有一个长着秦殊脸和蓝茵骨的女人，一个干净单纯，彻头彻尾属于他的女人。」
「那么，他需要什么，我就调整计划，给他展现什么。」
「他遗憾秦姝早逝，便下了血力气来捧沈轻青，看到沈轻青取得星光，就等于满足了他的缺憾。」
「他不愿沈轻青抛头露面，哪怕工作时被人触碰都不可以。是他心里多年来一直有根刺，蓝茵曾是他大哥的女人。」
「今天戏杀青了，意味着沈轻青彻底属于他。」
我看了眼桌上的红酒，「之前我得了怪病，有途径弄到写受管控的精神类药物。我往酒里加了点，他喝了后会极度兴奋，在无比快乐的性爱中放松警惕，沉迷进去。喜欢的女孩，暧昧的气氛，还有药物的辅助，在那一刻，他就是最爱我的。」
系统赞叹：「哇哦。」
他问道：「不过茵茵，你真的会原谅他吗？」
我找了个安静安全的地方，躺下，指尖刺破玫瑰花心。
该办另一件事了。
52
我是在车里醒来的。
此刻，我靠在孙阿姨身上，前面开车的是她儿子程晨，副驾驶上坐着霍崎的助理--小朱。
身体还是很虚弱，我挣扎着坐起来。
朝外看去，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外。
小朱担忧地望向我：「太太，张曼宁就关在里面，只有一个保姆看着。」
他没忍住：「蓝姐，你身体还没恢复，一直在沉睡。我不懂，你今天为什么要吩咐我们，带你来这儿？」
我冲小朱一笑。
没错，小朱是我的人。
我有做公益的习惯，小朱是我资助了多年的学生，他父亲得癌，也是我花钱给他父亲治病的。
小朱不负期望，考上了名校，毕业后就去霍崎公司做事。
再由我暗中运作，他用了整整七年，成功爬到霍崎身边，成为霍崎最信任的人之一。
我早都和霍崎貌合神离了，在他跟前，必须放我的眼线。
这段时间攻略霍崎，小朱一直在给我暗中提供线索。
「蓝姐，你不舒服吗？」小朱柔声问。
我摇头：「走吧，进去见见她。」
53
我没想到，张曼宁现在会这么惨。
她被关在了别墅的地下室，穿着肮脏的睡衣，头发蓬乱，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
在我们一行人进来后，她甚至还恍惚了下，继续抽出一张 A4 纸，不停地写着「情书」和「忏悔书」。
「张曼宁。」
我轻唤了声。
张曼宁痴痴抬头，眯住眼睛使劲儿看我，她呼吸渐渐急促：「是你！蓝茵，是你！」
说着，这女孩张牙舞爪地奔过来，「你害得我好苦！」
小朱眼疾手快，将张曼宁控制住。
我一笑：「怎么能是我害你的呢？是我关你了？还是我拿枪打你的胳膊了？」
张曼宁眼里尽是恨：「如果不是你，霍叔叔就会一直爱我，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拿出手机，走到张曼宁跟前。
小朱会意，别过脸。
我把手机里大尺度照片一张张给她看。
那是霍崎和沈轻青在一起的照片，不仅如此，我还给她播放视频，虽然没有声音，但视频里男人痴缠着年轻的女孩，极尽宠爱和温柔。
张曼宁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他很久没来折磨你了吧。」
我合上手机，笑着说剜心刺骨的话：「你的霍叔叔现在有了新欢，如果不出意外，你会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张曼宁眼里尽是绝望和怒恨，「出去又能怎样？你也不会放过我。」
「那不一定哦。」
我淡淡道：「你去自首吧。我这边会出具一份原谅书，大约能轻判。」
张曼宁犹豫了两秒，梗着脖子：「不！你才没那么好心！我宁愿待在这里，霍叔叔就算爱上了别人，他迟早有一天会原谅我，我可以等。」
真是……冥顽不灵。
我给小朱使了个眼色。
小朱扯着张曼宁的胳膊，往出拽她，「蓝姐早算到你会这么说，她进来前就报警了，到时候你就跟警察坦白去吧！」
刚把张曼宁拉出别墅。
远处传来汽车轮胎刺耳的刹车声。
大灯照来，刺得人眼睛疼。
我看见霍崎怒气冲冲地从宾利车上下来，他手里拿着枪，眼睛血红，直直地朝张曼宁走来。
「砰！」
霍崎喝了加过药的酒，精神还恍惚着，打歪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完全失控了，铁了心要张曼宁的命。
「霍叔叔！」
张曼宁挣脱开小朱，朝霍崎奔去。
又一声枪响，子弹似擦着张曼宁脖子而过。
张曼宁摔倒在地，她一摸脖子和脸，满手的血。
眼看着霍崎过来了，张曼宁情急之下，躲在了我们今晚开过来的车里。
霍崎举起枪，对准车玻璃。
张曼宁发动车，一脚油门踩下去……
咚地声响。
汽车玻璃被打裂，而疾驰出去的车子，直接将霍崎撞飞……
此时，警笛声也传来。
我的手机闹铃响了，一个小时刚到，脑中响起系统那冷冰冰的声音：
「恭喜宿主蓝茵攻略成功，现在为您兑换积分，您即将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
时间，刚刚好啊。
54
从系统再次上线的那刻起，我的愿望始终如一：一颗健康的心脏。
是，我可以选择让霍崎死。
但就算他死了，我只不过出了口恶气，我的身体还是孱弱不堪的，随时都会踏入阎罗殿。
有了健康的身体，那我就有机会活下去，爱自己、爱女儿、爱生活；
有了健康的身体，我就能报复霍崎。
这晚发生了很多事。
霍崎枪杀张曼宁未果，反被张曼宁抓住机会反击撞飞，成了……植物人。
呵。
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我刺激霍崎去解决张曼宁，同时我也报了警。
警察会当场抓捕行凶的霍崎，解救被囚禁的张曼宁，到时候张曼宁和我、小朱都将是霍崎杀人的目击证人。
能把霍崎送进去的同时，张曼宁也无法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没想到，张曼宁还挺猛的，居然当场了结了她的霍叔叔。
至于张曼宁，撞了霍崎后，车子失控撞到了墙上，当场死亡。
若问我会不会同情这个可怜女孩？
绝不。
谁会同情一个曾经试图下毒杀害自己的凶手?
只是我命大，没被她害死罢了。
同情只会带来不幸，路和命都是她自己选的，她咎由自取。
我告诉警方。
当时张曼宁踪迹全无，我就怀疑是我丈夫把她藏了起来，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霍崎一直在折磨她。
我心肠软，过去释放她，希望她能主动自首。
没想到这事被霍崎知道了，他急匆匆赶来，持枪伤人。
尽管案子还有不少疑点，碍于我的律师团过于强大，且我本质也是受害者。
最终，案子只能暂结在这里，一切要等嫌疑人霍崎醒来后，才能知晓。
我和女儿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霍崎的一切，他的财产、公司、人事……
圈里人都知道，我，蓝茵女士是忍者神妻，爱夫狂魔。
不恨丈夫恨小三，利用手里的职权，不仅把新星沈轻青给雪藏了，甚至还重新找了女演员，单拍了沈轻青的戏份，直接给《星星糖纸》来了个换头。
她们笑我，屡屡遭遇丈夫出轨，仍然深爱丈夫，甚至在丈夫成了植物人后，深情地补办了个婚礼，向上苍祈求，丈夫能苏醒过来。
有人笑我蠢，也有人觉得我有手段，甚至有人猜测，霍崎变成植物人另有隐情。
猜去吧。
55
婚礼结束了。
我脱下了高定礼服，换上了轻薄的睡衣。
系统再次上线，叫苦：「真是的，人家也好想参加婚宴，吃美食。」
我摇头笑：「东西很难吃的。」
系统嘿然：「茵茵，其实我不懂, 为什么你要一颗心脏，以沈轻青的身份活下去不好吗？那么年轻貌美, 而且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呢。」
我往脖子和手腕内侧抹了点香水。
「沈轻青的一切都是霍崎给的，没有霍崎, 她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 我不贪，那具身体虽然年轻, 但真正得到想必也要付出代价, 你们系统的坑，我可见识过。」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肌肤紧致红润，一口气年轻了十岁。
「现在多好。我依旧是星语的妈妈, 一个自由自在的富婆。闲时, 我把沈轻青拍的剧和综艺拿出来看, 毕竟，也是我重活一次的痕迹。」
系统笑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我忙问：「记得那时你说过, 这本书的真正完结的标志, 是男女主举办婚礼。现在婚礼也办了，请问完结了？可以剧透了吗？我不会得心脏病了吧。」
系统：「当然完结了, 你不论说什么气霍崎, 都不会被惩罚。」
末了，系统道：「其实我发现复仇文, 似乎比强制爱有意思哎。」
我松了口气，笑道：「多谢你系统, 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
系统：「别客气茵茵，祝你以后幸福，我要下线看另一场攻略喽。」
「再见。」
送走系统后, 我环视了圈四周。
这处山顶别墅环境优美，里面我装修成了日式侘寂风，很适合养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了。
我从保险箱中拿出针剂，走到卧室最里面，拉开那扇并不能隔音的纸门。
霍崎躺在榻榻米上, 睡得很沉。
我替他擦了脸和身子，给他打了一针, 「老公, 今天是咱们的婚礼, 开心吗？」
霍崎的脸上平静，眼珠轻轻转动了下。
「你今天保持的很好，都没有说话哎。」
我替他盖好被子，凑在他耳边, 笑道：「待会儿我男朋友来，你也不许说话哦。我们的动静可能会有点大, 你忍忍哈。」
霍崎眼珠频繁转动，好像被气到了。
我莞尔：「早都给你说了我喜欢年轻的弟弟，尤其是体育男大，身材好长得帅还体力好, 待会儿你听听就知道了。」
霍崎眼泪流了下来。
我给他擦去。
老公啊，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反转与惊喜，是吧？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