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填志愿，女儿放弃出国留学，坚持要跟男友一起去读大专。
我劝说许久，终于哄得她出了国。
后来，她学成归来。
拿了大厂 offer，眼看着前程似锦。
却在听到前男友结婚的消息后，气得将我推下了楼。
我重重摔落在地，还没等到救护车来，就当场没了呼吸。
死后，我才知道，原来女儿一直恨我当初拆散了他们，毁掉了她宝贵的爱情。
再睁眼，我回到了高考填志愿的这天。
看着女儿又一次坚定地说，要陪男友去上大专时。
我笑着点头：「ẗùₑ好，妈妈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次，我选择不再干涉她的命运，让她自己承担苦果。
1
午睡刚躺下，我就听到了前夫林玉龙和女儿林笑笑的争吵声。
「不行！你必须出国，我跟你妈早就商量好了！」
「出国有什么好？国外现在乱得要命！再说，多少留学生回国还不是找不到工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出去呢！爸，我已经想好了，我就留在国内。」
我震惊地睁开眼。
拿起床头手机，看一眼日历。
2025 年 6 月。
我这是……重生了？
临死前被女儿推下楼的痛苦和绝望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我连忙用力掐了掐自己。
疼痛袭来。
我好像真的活过来了。
客厅里，争吵仍在继续。
我走出去，只见前夫和女儿正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端。
互不相让，气氛僵持。
看到我，林玉龙犹如见到了救兵。
「你终于醒了！笑笑说她不出国了，要留在国内。你知道这事吗？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怎么对女儿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
闻言，我看了一眼林笑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我也都是今天才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林笑笑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脸。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
于是再次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爸，妈，不管怎么样，我是绝对不会出国留学的，你们怎么劝都没用！」
「混账！」
林玉龙恼怒交加，气得把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上辈子的我也是这样。
虽然没摔杯子，却在跟女儿的争执中因为太过失望，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
从小到大，我一直宠着她。
那回还是第一次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她气得一连几天都不跟我说话。
我把饭做好了端到她门口，她也不吃。
除了上厕所，其余的时间都呆在房间里。
看都不看我一眼，全程把我当透明人。
直到我后悔不已。
给她买了心爱的盲盒，又带她出门旅游散心。
她对我态度才好了些。
想到上辈子，我先是愤恨，接着又逐渐冷静下来。
我走过去坐下，呵斥林玉龙：「你有话好好说，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别把女儿吓到了。」
说着，我拍了拍林笑笑的肩膀，柔声安慰：
「乖，笑笑，老实告诉妈妈，你为什么突然不想出国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当初你也是同意的。」
女儿小时候，我就经常带她出去旅游。
她很喜欢国外的一些文化。
也早就说过，将来想出国读书。
因此，为了支持她的梦想。
这些年来我一直努力挣钱，就是为了等她高考后送她出国。
也许是我的语气比较温柔。
女儿咬了咬唇。
她看了看林玉龙，又看了看我。
最后，终于坦白交代了。
「爸，妈，我有男朋友了，他叫张俊，长得很帅，对我特别好。」
「这次高考他没发挥好，只考了三百多分，只能去读大专。」
「如果我出国，我担心隔那么远，我们会分手。」
「我舍不得他，不想跟他分手。」
「所以，我不打算出国了，我想跟他一起报考同一所学校。」
2
女儿说完，屋子里静了一下。
下一秒，林玉龙暴跳如雷。
他瞧着自己素来乖巧懂事的女儿，胸膛不停起伏，嘴唇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是说，你高中三年不仅没认真读书，还偷偷跟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谈恋爱了？」
「怪不得！我记得你以前成绩很好，老师还说你有希望考 650 分以上，我还奇怪为什么这次只考了这么点，原来如此！」
「周芬芳，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就说当初女儿应该跟我吧！要是跟了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玉龙的指责瞬间勾起了我的怒火。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跟你？跟你在后妈那里受委屈？然后天天被人欺负？」
「林玉龙，你别忘了当初咱俩是因为什么离婚的！」
「怎么，有空找小三，没空关心女儿，现在女儿没考好，就都怪到我头上了？」
「那你呢？这几年，你干什么去了？」
我的话触到了林玉龙的逆鳞。
他最讨厌我让他在女儿面前没面子。
于是，他忍不住大声道：「什么小三？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我跟娇娇是真心相爱的，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好了，都别吵了！每次一见面就吵架，你们烦不烦啊！」
林笑笑烦躁不已。
她跟林玉龙说：「爸，你冤枉我了！我没有因为恋爱影响学习，只是高三的一些题目太难了，我虽然努力了，但还是跟不上。」
「我这次高考能考到五百六十多分，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平时本来陪我就少，能不能多鼓励鼓励我，支持我，别再说我了！」
林玉龙以前就一直宠女儿。
离婚后，更是对女儿有些愧疚。
此刻，眼见林笑笑委屈又生气，一下子便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他又把希望投向了我。
「看来我说什么都没用了，芬芳，你是她妈，她向来最听你的话，你快劝劝她吧，现在是她的关键时期，一旦走错了，将来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上辈子也是这样，林玉龙跟我一起，努力劝说女儿。
我们想了很多法子，又在网上求助了网友。
最后连骗带哄，终于把女儿送出了国。
可谁知，换来的却是女儿狠毒的报复。
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她只报复我，却放过了她爸爸？
难道这些年我这么呕心沥血的付出，还比不上林玉龙偶尔的关心吗？
不过现在，我似乎懂了。
因为这么多年来，每次林笑笑有什么事。
都是林玉龙当好人，我当坏人。
在女儿眼里，她爸爱她宠她。
而我这个一心一意为她好的妈妈，在她看来，却是喜欢管着她，控制她。
上辈子我死后，尽管女儿当着众人的面伤心痛哭。
可在没人的时候，我却看见她满脸怨毒和厌恶地对着我的尸体说：
「你知不知道，我讨厌死你了！」
「都是因为你，我爸才会离开我！」
「你自己婚姻不顺，就见不得我幸福。」
「现在好了，张俊结婚了，他不爱我了。」
「我永远永远失去我的爱情了，再也不会幸福了。」
「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好过！」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再也不想有你这个妈了！」
也罢。
既然你讨厌我。
你恨我。
你觉得爱情比妈妈重要。
那这辈子，妈妈尊重你。
就让我们一起看看，当初我阻止你的那条路，是否真如你想的那样美好吧？
想到这里，我伸出手，摸摸女儿的头。
笑道：「你要是真的想好了，那妈妈支持你。」
「你已经满 18 岁了，妈妈相信，你可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的，对吗？」
3
我话落。
林玉龙瞪大了眼。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周芬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是在害她你知道吗？」
「读大专还是出国留学，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你怎么能任由着她胡来呢？啊？」
我冷笑回怼：「女儿又没说错，现在国外天天打仗，那么乱，万一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谁能负责？你吗？」
「大专是差了点，可是只要她开心，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努力，将来未必会过得比别人差。笑笑，你说是不是？」
眼看着我居然破天荒地站在她那边。
女儿开心极了。
她兴奋地一把抱住我，连连点头。
「妈说得对，妈对我最好了。妈，张俊真的很好很好的，下次我把他带家里来让你见见好不好？」
有什么好见的？
不就是一个黄毛小混混吗？
天天骑着个摩托车耍帅，烟酒不离手。
我看一眼都嫌烦。
不过眼下，为了让女儿相信我是真的支持她。
我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眼见我们母女两个统一了阵营，林玉龙怒气冲冲地走了。
临走前，他撂下狠话。
「既然你不听话，那你大学生活费别来找我了，就找你妈要吧！今天老子就把话放在这儿，我再管你，我就不是人！」
女儿对林玉龙的话不以为意。
反正，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她开心地发消息跟男友报喜。
然后，打开电脑。
如她上辈子期盼的那样，跟男友填报了同一所学校。
扫一眼那座闻所未闻的大专名字，我悄然叹了口气。
女儿，这一回，是你自己选的。
你可千万别后悔啊。
4
事实证明。
女儿不仅不后悔，相反，她还开心得要命。
当晚，她就跟我说约了同学吃饭，要出门一趟。
我不用猜，都能知道她约的是那个黄毛男友张俊。
若是上辈子，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现在外面诱惑多，对于年轻女孩子太危险了。
以前，我都设了门禁。
必须在晚上九点前回来。
并且，跟谁出门，去了哪里，也要提前告诉我，免得出什么事。
可现在的我，却不想再管了。
管来管去，母女成仇，何必呢？
于是，我大方地给林笑笑转了五百块钱红包。
嘱咐道：「想吃什么就买，吃好点。也别一直让同学付钱，凡事要有来有往，知道吗？ťŭ̀₅」
「知道了，妈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这天之后，女儿几乎天天出门。
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也许是终于成年了，衣服也越穿越暴露。
不是清凉的小吊带，就是渔网黑丝。
搞得邻居见了，都明里暗里提醒我好几次。
我无奈地叹气。
跟他们诉苦：「我也想管，可是管不住啊。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说多了，还会惹她生气。」
见状，邻居们渐渐地也没多说什么了。
转眼暑假过了一个月，这天，女儿跟我说，市里和周边都玩遍了，没什么意思。
她说，想跟张俊去海边玩几天，希望我支援一下经费。
孤男寡女，又是正在热恋期。
就这么出门去外地，肯定会发生些什么。
我本来不想同意的，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实在难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自毁之路。
可是一想到上辈子的一幕幕，话到嘴边，我又改了口。
「那你们注意安全，记得每天发消息报平安，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女儿在海边玩得很开心。
除了刚到的那天，后来几天一次消息都没给我发过。
反倒是朋友圈频繁更新。
一会儿晒美景，一会儿晒美食。
甚至连自己的泳装，以及跟张俊颇为亲密的合影都发了出来。
她同学评论区问：「林笑笑，你什么时候出国留学啊？我真羡慕你。」
女儿回复：「我不出去了，我要跟张俊一起留在国内。」
同学震惊不已：「什么？你疯了吧？居然为了一个小混混放弃出国？你是不是傻？」
她刚发完，就被女儿删除了。
并且，连她好友也拉黑了。
很快，亲戚们也都知道女儿要去读大专的事了，纷纷来劝我。
说小孩子不懂事，让我多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可他们不知道。
上辈子我努力了，也成功送她出国了。
换来的，却是被女儿毫不犹豫地推下楼，摔得内脏破裂的下场。
所以这一次，谁来说都没用。
果然，出去旅行一趟，女儿和男友的关系突飞猛进。
她的衣柜里，多了好几套性感的蕾丝睡衣。
都是以前没见过的款式。
有一回我晚上起来上洗手间，听见她在卫生间里跟张俊打电话。
一开始还十分正常，后来就开始少儿不宜了。
最后，卫生间传来了隐约的呻吟声。
我站在门口，震惊又失望。
好几次，我都想冲进去骂她一顿。
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这一世，我绝对不能再插手她的事，干涉她的因果了。
5
炎热的暑假很快过去，转眼便迎来了开学。
学校的报道日期是九月初，可女儿却提前买了八月中旬的票。
她说：「妈，B 市我从没去过，人生地不熟，早点过去，可以早点熟悉一下。」
我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罢了。
实际上，她是为了能跟张俊从早到晚地约会。
对此，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帮她收拾好了行李。
出发这天，张俊来家里了。
上辈子，我见过他一次。
那时候女儿旅游回来，已经确定了要出国。
张俊等在我家小区门口，一见到女儿就上前说话。
跟我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一次，算得上他的第一次上门。
我已经同意了他们的交往。
也算得上他的长辈了。
可我没想到，作为女儿的男朋友，又是个成年人。
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张俊居然是空着手来的。
别说上门礼了，就连水果也没拎一袋。
他进了门，四处张望，不停地观察着我家里的装修。
一边看，一边问我：「阿姨，这房子是全款买的吗？这个地段，得花不少钱吧？」
我笑了笑：「还好，当时买得早，也不贵。」
他又问：「听笑笑说，阿姨你是公司高管，那每个月工资一定很高吧？」
闻言，我有些不悦地皱眉。
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见我不说话，张俊干笑两声。
「阿姨，我只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
说话间，女儿换好衣服出来了。
她走到张俊旁边，亲热地跟他靠在一起。
一脸骄傲地问我：「妈，怎么样？我男朋友很帅吧？」
是长得还行。
但是很没有家教。
我淡淡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说着，我起身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ṭŭ̀ₓ儿，我端菜出来。
原本在沙发上的女儿和张俊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扫一眼女儿房间。
房门紧闭。
大白天的，他们躲在里面干嘛？
我走了过去，站在门口。
没想到，却听到了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儿的呻吟声。
静静地站了几秒，我垂下眼，面无表情地走开。
果然，我上辈子的决定没错。
这个张俊，就是个不知道尊重人的混混。
女儿啊，现在表面上看着幸福。
只怕将来要栽大跟头啊。
6
转眼便到了九月底，即将迎来国庆长假，以及我的生日。
往年的 10 月 3 日，都是女儿跟我一起庆祝的。
可今年，她却说刚开学有点忙，就不回来了。
生日那天，我一个人去逛了商场。
给自己买了两套新衣服，吃了好吃的。
还买了一个很贵但特别漂亮的蛋糕。
上辈子，我省吃俭用，把钱全都省下来送女儿出国留学。
换来的是她送我去死。
这辈子的我，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正吃着蛋糕，我刷到了女儿的抖音。
视频里，她顶着一头新染的白毛，正在酒吧里蹦迪。
她的妆化得很浓，鼻子和嘴唇上打了两个醒目的钉子。
上衣领口开得特别低，动作间，感觉随时要走光。
下身是一条特别短的牛仔热裤，有半截屁股露在了外面。
周围的男人全都色迷迷地盯着她瞧。
可她不仅不恶心，似乎还很得意。
看着看着，我只觉一阵恍惚。
我的女儿，真的已经越来越陌生了。
生日这天，直到过了零点，我始终没等到女儿的一句祝福。
直到一个星期后，她忽然联系我，投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妈，我怀孕了。」
没有什么可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虽然，我曾经隐约担心过。
可我想着，她毕竟已经成年了。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现在网络信息又发达。
她应该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可没想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震惊过后，我问她：「是张俊的？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电话里，女儿声音有些苦恼。
她说：「我不知道，最近我们吵架了，他一直不回我消息，对我很冷淡，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我气极：「你疯了！你今年二十都不到！生下来谁养？」
「妈，你帮我养呗，早点抱外孙不好吗？你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有孩子陪你多好呀。」
我万万没想到，女儿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今，我还要上班，又哪里有空替她养孩子？
「我不会帮你养的。要么你把这个孩子打掉，要么咱们断绝母女关系，你自己选吧。」
7
说完，我气得挂断了电话。
女儿很快又打了过来。
隔着话筒，她苦苦哀求。
「妈，你可是我亲妈，你不帮我谁帮我？」
「你不是说了嘛，只要我开心，你做什么都愿意。」
「为什么现在又变了？」
「我只是让你帮我带带孩子，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人家当妈的不都是主动给女儿带孩子吗？」
「怎么你就不行了？」
她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我气得忍不住回怼：「人家是结了婚之后水到渠成的生孩子。」
「你呢？你现在还是学生，又是未婚先孕。」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那么大，不是让你这么不自爱的。」
「林笑笑，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才说了没几句，那边，女儿就受不了了。
「妈！」
她尖叫一声。
大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什么叫不自爱？张俊是我男朋友，我又没乱搞，我怎么就不自爱了？」
「未婚先孕，还是学生就天天只顾着谈恋爱，完全不考虑自己将来，这就是不自爱！我不跟你说了，等你想清楚决定打胎了再跟我联系吧，否则，就别来找我了！」
说完，我再次挂断电话。
没过几分钟，她又试图联系我。
电话打不通，就不停发消息。
【妈，我跟张俊是真心相爱的，这个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你帮帮Ṱųₔ我好吗？】
【我打听过了，像我这种情况，可以先休学一年，等把孩子生了再继续复读。】
【张俊以前跟我说过，她妈就他一个孩子，早就盼着孙子了，他妈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我怀孕养胎很辛苦的，需要吃很多补品，还有产检也要花钱，你能不能先给我五万？】
【反正，你的钱将来都是留给我的，早给晚给不都一样吗？】
……
后面的话，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
一气之下，我直接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8
又过了半个月，期间女儿再没联系我。
反倒是林玉龙找上我了。
电话一接通，他就朝我发火。
「周芬芳，你怎么当妈的？」
「女儿生病了需要钱，你居然把她拉黑！」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女人！」
我不由莫名其妙。
问他：「生病？林笑笑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她发烧好几天了，最近还得了急性阑尾炎，需要住院开刀。」
「跟你打电话要钱，你不仅不给，还把她拉黑了。」
「你知道女儿现在有多惨吗？要不是我给她转了三千块，她只怕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我真没想到，你不仅对我狠，对自己亲生女儿更狠！」
「你真是没救了！我当初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
那边，林玉龙还在怒气冲冲地说个不停。
我却已经没耐心再听了。
干脆直接挂断电话，顺便也将他拉黑。
上辈子，他就总是这样。
女儿的学费、生活费这些大头都是我出的。
他就偶尔给点零花钱，充当一下慈父。
这辈子还是一样。
他以为花了三千块就能买到父女情深吗？
根本不可能！
等他知道女儿这钱是拿去干嘛的那天，相信有他后悔的时候。
我的预感没错。
几天后，女儿的短视频已经在秀自己的休学生活了。
评论区很多人十分羡慕，问她找的什么理由。
女儿回，因为怀孕了，需要休学待产。
没想到，这条评论火了。
她一下子涨了好几千粉丝。
那天之后，她似乎是体验到了成为网红的兴奋，开始频繁更新。
每条视频的开头都是：「欢迎收看 06 年女大学生意外怀孕休学养胎的一天……」
视频的内容都是分享自己每天的幸福日常。
同龄人辛苦上早八的时候，她美美地睡到自然醒。
人家每天吃外卖，她却可以享受到未来婆婆精心做的饭菜。
以及，因为年轻，她去产检，所有检查都是一帆风顺，一路绿灯。
为此，她得意地跟粉丝说：
「生孩子要趁早啊，等到年纪大了再生，可要成黄脸婆了。」
因为年龄小，加上更新频繁。
很快，女儿账号的粉丝就一路上涨。
没过几个月，就突破了十万粉。
在这个过程中，开始有广告商找上门了。
接了几条广告后，女儿干脆开启了直播。
直播间里，她靠在床上。
一边吃带货的零食，一边讲自己现在日子过得有多爽。
「哎呀，我真羡慕你们能每天上学，起早贪黑的。不像我，天天什么事都没有，吃了睡睡了吃，都长胖了。」
「家里支持吗？嗯，我婆婆很支持我们，她对我特别好，我现在就住在婆婆家。」
「我爸也挺好Ṭùₑ的，给我转了营养费。」
「就我妈是个老古板，她说我未婚先孕是不自爱，嫌我丢人，把我拉黑了，不给我生活费，也不管我，还说要跟我断Ţũ₈绝母女关系。」
「断就断呗，谁稀罕？」
「离了她我又不是活不下去。我自己也能挣钱，我都已经挣了好几万了。」
她说完，评论区又是一水的艳羡声。
我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退出。
我的女儿，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好运。
9
跟我猜的一样，女儿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结束了。
几个月后，我习惯性地再次去看她直播时，才发现她的账号已经没了。
我搜了半天，总算知道了原因。
因为她所有视频内容都在提自己未婚先孕退学的事。
不仅不以此为耻。
相反，她还经常引导年轻的学生粉丝们向她学习。
由于长期传递不正确价值观，造成不良社会影响。
在接连被人举报后，直接被全平台封号了。
我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她的小号。
这个号的头像是她跟张俊的合影。
发的视频内容跟之前的号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粉丝少，所以点赞那些没有原来账号数据好。
有人评论区问她：「笑笑，你号被封了，现在生活费哪来啊？」
她回：「有我婆婆呢，吃饭不需要我自己掏钱的，他们让我什么都别干，只管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就好。」
看来，她还没清醒，依旧在做着娇妻的美梦呢。
又过了两个月，一天深夜，女儿忽然用小号直播了。
她披头散发，满脸浮肿，对着镜头不停地哭。
一边哭，一边控诉张俊。
「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出轨。」
「我那么爱他，年纪轻轻就为他怀孕生子，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啊？」
「那个小贱人有哪里好？」
「知道别人有老婆还来勾引我老公，真是不要脸！」
「姐妹们，你们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他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天天跟那个女人厮混在一起。」
「我感觉我都快抑郁了。」
「我婆婆？找她没用的，她说她管不了自己儿子，让我自己想办法。」
眼看着她哭得伤心，评论区纷纷给她出主意。
有人问：「博主你现在多少周了？赶紧把孩子打掉，早点回去上学吧，你还年轻，别犯傻。」
很多人都应和这条消息，劝女儿放弃孩子。
他们全都是一片好心。
可女儿却说：「我已经 32 周了，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真的舍不得。」
大家见状，依旧在劝。
「只要还没生出来，就只是胚胎，你现在自己的前程更重要。」
「是啊，你还小，应该回去上学的。就你男朋友这个态度，你觉得他以后会对你和孩子好吗？」
然而，不管大家怎么劝，女儿依旧不听。
最后，众人也寒了心。
「别劝了，她超爱的。」
「尊重、祝福、锁死，千万别流出社会害人了。」
「楼上的，已经害了，她男朋友出轨了。」
「那我只能说活该吧。」
「……」
评论区越说越直接。
渐渐地，女儿脸上挂不住，黑着脸直接下播了。
10
第二天，女儿久违地跟我联系了。
「妈，是我。」
电话一接通，她就开始哭。
我正在开会，听见她的哭声，真是无奈又烦躁。
匆匆走出会议室，我问她：「你想通了？准备不要孩子了？」
她现在怀孕 8 个月，流产的话其实已经很晚了。
但是只要不生出来，总归一切来得及。
谁知，她却说：「妈，我跟张俊吵架了，现在没钱了，你能不能给我两万块钱？」
「你要钱干什么？」
「我……我想去把孩子打了，张俊她妈妈不会给我钱去打胎的，我只能找你帮忙了。」
听完，我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她又在电话里喊我。
「妈，你听见了吗？」
我回过神。
想了几秒后，我说：「行，等下就转你。笑笑，你可千万别让妈失望啊。」
挂断电话，我直接转了两万过去。
本想问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要不要我过去。
转头一想，相比她上辈子对我做的事。
我已经是仁慈过头了，又何必再给自己找事呢？
于是，就没再过问了。
本以为，这辈子跟女儿就这样了。
我尊重她的选择，让她去追求自以为是的宝贵爱情。
后面她的未来如何，与我无关。
虽然她放弃了留学的机会，选择了一个很差的学校。
又未婚先孕，自毁前程。
可只要她及时回头，努力学习，顺利毕业。
将来，也会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骗我！
又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清晨，我忽然再次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妈，你快来市六医院，孩子……孩子没了。」
我忍不住皱眉：「什么叫孩子没了？不是早就让你打了吗？」
「我没打，昨晚我大出血，送到医院后，孩子一出生就断了气。」
「张俊没来，我婆婆，也就是张俊他妈，看了孩子一眼，就走了。」
「妈，我好痛啊，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我其实不想去的。
可想了想，到底母女一场，还是去见最后一面吧。
赶到病房时，我一眼就看到了女儿。
这是一个四人间的产房。
别的产妇旁边都围满了家属。
只有女儿，孤身一人。
她原本正在睡觉，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一看到我，她就哭了出来。
「妈，你终于来了……」
说着，她一脸委屈地朝我伸出了手。
11
这一幕，恍惚让我想起了十九年前。
当时，我难产了两天一夜，千辛万苦地生下了她。
公婆看见是个女儿，当下就收了笑意，放下一篮子鸡蛋就回了老家。
林玉龙只陪了我一天，就嫌弃我身上脏，病房里睡不好，也回家了。
最后，是我和我妈两个人熬了一夜又一夜，才终于熬到了出院。
当时，护士把她抱到我床边。
小小的婴儿，也是朝我伸出了手。
那一刻，我满心柔软，心里全是沉甸甸的爱意。
可现在，在尝过死亡的剧痛后，我的心已经变得冰冷坚硬。
我没有去握女儿的手。
而是在她床边坐下。
「后悔吗？」
我问她。
「什么？」
「我说，当初要送你出国留学，你不肯，坚持要选择你的爱情，现在，你后悔吗？」
我的话让女儿脸色惨白。
她的嘴唇哆嗦着。
想哭，却又强忍住。
最后，她摇摇头，一脸倔强地说：
「不后悔。」
「妈，张俊他只是一时昏了头，我相信他还是爱我的。」
「他说过，他见过那么多女孩，只有我让他有家的感觉。」
「他特别特别爱我，他只爱我。」
「一定是我怀孕的时候太胖了，不能满足他，他才会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
「等我好了，他一定会后悔，会回到我身边的。」
一开始，女儿这话或许是为了跟我赌气。
可是说到最后，她的眼睛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似乎，连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见状，我叹了口气。
她偏执成这样，我再多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于是，我拿出手机，给她转了一万块。
「既然你还是执迷不悟，那从今以后，你别Ṭű⁺叫我妈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这一万块钱，你拿去请个护工吧，我很忙，先回去了。」
我说完，女儿愣了一下。
「妈，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为什么？你可是我亲妈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简直太过分了！」
看她气愤不已的模样，我笑了。
「过分？我历经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
「为了你，忍受了你爸好几年的出轨和冷暴力。」
「辛辛苦苦挣的钱，全都花在了你身上。」
「不舍得你受一点委屈。」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说完，她还是疑惑不解。
她反问道：
「我怎么了？不就是没听你的话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爸出轨，那是你没本事，留不住男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自己婚姻失败了，就把怨气撒在我头上！」
「还有，我是你女儿，法律规定了你有抚养我的义务。」
「你就我一个孩子，将来，你的遗产也都是我的。」
「既然早晚是我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早点拿出来呢？」
「你现在不管我，将来可别指望我给你养老！」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尽管早就知道女儿是怎样的狼心狗肺。
可这一刻，我心中还是感到彻骨的悲凉。
我点点头，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你放心，我的钱就是全都捐了，也不会给你留一分一毫。」
「还有，你已经满 18 岁了，我没有再抚养你的义务了。」
「你不是喜欢你爸吗？那找他要去吧。」
顿了顿，我又说道：「你以为你只是不听我的话吗？」
「要是你知道自己以前对我做了什么，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吗？」
说完，不等她再开口，我飞快地离开了。
12
离开医院，我马上就去公司递交了辞职报告。
领导很震惊，极力挽留我。
我说，最近身体不大好，不想因此影响工作。
闻言，他就没再劝了。
接着，我又回家拿着房产证等证件，去了附近的中介。
重活一世，这辈子，我不想再跟女儿继续纠缠下去了。
因此，我也不能给她找到我的机会。
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干净一些。
几天后，我将家里收拾妥当，便踏上了旅程。
这些年，我的时间全都花在工作和照顾女儿身上了，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既然上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应该好好珍惜才对。
我先后去了云南、贵州、四川、成都，接着又去了海南。
祖国的山河真美啊！
在自然风光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
旅行了几个月后，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平静。
从前我总是不理解，为何我的丈夫要背叛我，我的女儿要杀了我。
并为此愤怒、痛苦、悲伤，从而陷入内耗。
可现在，我逐渐想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
我们既然改变不了别人，就不该强求。
凡事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再次听到女儿的消息，是通过公安局。
警察说，女儿出事了，让我过去一趟。
我匆匆赶回家，才知道，就在昨天，女儿居然当街把张俊和他的新女友给捅了。
听说，女儿出院后又回到了学校。
她去找张俊复合，两人本来已经重归于好。
谁知，她后来发现，张俊跟之前出轨的那个也没断。
女儿跟张俊吵了几次。
一直没有结果后，出于强烈的嫉妒和怨恨，她直接偷偷跟踪他们，然后猝不及防地下了狠手。
张俊因为失血过多，当场死亡。
女孩子倒是救回来了，只不过也毁了容。
女儿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她这次的事闹得很大，因为之前就是小有名气的网红。
一下子就在网上传开了。
很多人顺藤摸瓜，扒出了林玉龙一家的信息。
他早年出轨的事也被扒了出来。
他因此丢了工作。
老婆跟他离了婚，把儿子扔给他，跟人跑了。
他气得在家属会面时，把女儿狠狠骂了一顿。
说她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当场宣布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庭审那天我没去。
我想，女儿应该不想见我了。
刚好，我也不想见她。
我们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女，却成了仇人，想想真是唏嘘。
可我没想到，行刑前一天，女儿却突然要求见我一面。
13
想了一夜，最终，我还是去了。
许久不见，女儿瘦了许多。
她从前最爱美，但凡眉毛长了几根杂毛，马上就要刮干净。
可现在的她蓬头垢面, 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反倒如同垂暮的老人，了无生气。
我们隔着玻璃窗默默对视。
许久后, 她拿起话筒，终于开口了。
「妈, 我都想起来了。」
「前天晚上, 我睡觉的时候梦到了一切。」
「不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出国的。」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进了大厂, 拿了高薪, 有美好的前程。」
「错了，全都错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辈子不劝我出国？」
说着说着，她越来越激动。
要不是预警过来呵斥, 她恨不得要喊破喉咙。
我叹了口气, 怜悯地瞧着她。
「你忘了吗？」
「我劝过的啊。」
「上辈子, 我一心为你好。」
「劝你感情只是一时的，前途才是永久的。」
「你恨我打你巴掌。」
「我天天跟你道歉。」
「每天做好了饭端到你房门口, 你看都不看一眼, 全都倒了。」
「我怕你想不开，没日没夜地盯着, 不敢睡一个整觉。」
「我请假陪你出去旅游, 给你买包买衣服。」
「哄着你，求着你出国留学。」
「好不容易, 你ţũₑ大学毕业了，即将拥有完美的人生。」
「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12 楼啊！那么高, 我看一眼都晕的程度。」
「你就这么狠心地把我推了下去。」
「你知道吗？我不仅仅是你妈妈。」
「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疼。」
「当初怀你的时候，我一直吐到生, 瘦了整整二十多斤。」
「生你的时候，差点难产，一尸两命。」
「你爸不要我们的时候，我咬牙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你。」
「可我最后, 换来了什么呢？」
「上辈子，你总是美化那条没有走过的路。」
「觉得是我毁了你的爱情, 觉得我在控制你。」
「因此恨我、杀我。」
「既然如此, 这辈子, 我没有阻止你，让你自己做决定。」
「如今，结果你也看到了，是你想要的吗？」
「母女一场,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不欠你什么。」
「明天好好上路吧,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希望……我们别再相遇了。」
说完，在女儿的痛哭中，我起身离开。
监狱外, 阳光正好。
我迎着烈日，一步步往前，再也不曾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