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意外失忆了,记忆停留在他最混蛋的十九岁。
我去找他时,他完全把我当成了陌生人,眼神冷漠又疏离。
「老婆?唬我呢,我怎么可能结婚!」
看他这么抵触的样子,我只好先离开。
可自从和他见了一面之后,他每天八百次以不同的理由出现在我面前,说是偶遇巧合。
又过了一个月,他拿着我的联系方式去和兄弟炫耀。
他们当场崩溃:「不是哥,你忙活了一个月,就是为了要到你老婆的电话?」
1
裴韫出车祸,我买了最近的航班赶回来。
去医院看他时,他刚睡下。
医生说裴韫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脑震荡,又因为遭到撞击,出现了暂时性失忆。
至于这个暂时是多久,可能一个月,可能一两年,甚至更久。
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十九岁——
他最混蛋的时候。
他那群朋友说,裴韫现在不记得我和他结婚的事情,可能得花些时间才能让他接受。
我有心理准备,毕竟当初他得知要和我结婚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态度。
虽不像现在这么抵触反抗,却也冷漠至极。
如今要心理年龄只有十九岁的他接受一个老婆的存在,的确挺难的。
我深吸一口气:「那我明天再来看他,等他醒了给我来个电话。」
「好的嫂子。」
第二天,还没等来陈续他们的电话,医院先打了过来。
「慕小姐,您能联系到您老公吗?我们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找到他,楼道里的监控也没拍到他。」
「他好像是从窗户翻出去的。」
我呼吸一滞。
难以想象,十九岁的裴韫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我和他结婚的这几年,他都是冷静自持的形象。
偶尔听说过他十九岁和二十九岁判若两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从公司离开后,我给陈续打电话,才知道裴韫从医院出去后直接去了会所找他们。
我赶到包厢的时候,陈续他们正被裴韫拉着喝酒。
「韫哥,我真喝不下了。」
「我也是啊韫哥,这几年我早就戒酒了。」
「韫哥你也快别喝了,到时候嫂子该找我们算账了。」
「就是就是,过了一天了,嫂子该担心了。」
……
裴韫挑眉,显然不信:「一口一个嫂子?又想逃酒啊。」
陈续欲哭无泪:「韫哥,你是真不记得你有老婆啊?」
「少唬我,这婚狗都不结,这种牺牲自由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何况那些妻管严的,没骨气!」
裴韫的记忆仍停留在陈续是个会趁着他失忆故意开他玩笑的公子哥。
他当然不信自己会结婚。
我推门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音乐中。
陈续率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他后背一凉,如临大敌:「韫哥,你快别说了。」
适时,我走进包厢,拿起桌上的酒瓶。
除了裴韫,所有人都坐直了身体。
裴韫往沙发上一靠,颇为不满地抬头:「这里的服务员进来都不会敲门的吗?」
尾音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和我对视一眼后,裴韫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领带、衬衫。
先把那领口的两颗扣子扣上,又觉得不妥,重新解开。
还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隐约能看到好看的胸肌线条。
十九岁的裴韫,还挺装。
陈续他们实在不忍裴韫继续作死,刚想开口提醒他,却被我一记眼神阻止了。
我离开时,就听见包厢内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韫哥,你脸怎么这么红?」
裴韫觉得不可理喻:「我?脸红?怎么可能!」
少根筋的陆言当即开了手机前置:「就是很红啊,难不成韫哥你知道她是——」
「咳。」
陈续猛地打断他。
比起裴韫,他们更怕得罪我。
「肯定是这酒里下东西了,让人去查查。」
裴韫提起酒杯,又猛地放下了:「不喝了,回家。」
2
裴韫说的家当然不是现在我和他住的这栋。
他回了裴家老宅,因为怎么都开不了门,又是从围栏翻进去的。
差点被当做小偷抓了。
还好保镖视力好,毫发无伤,就是把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吵醒了。
「臭小子,你深更半夜来这里干嘛,挖祖宗的老坟?」
「老裴,你记错了,咱儿子应该在医院,他出车祸失忆了,估计也记不得现在自己的家了。」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臭小子,连小颜都能忘,能耐了啊。」
裴父随手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要往他屁股上打。
也许二十九岁的裴韫不会躲。
但十九岁的裴韫最知道怎么躲他父亲的怒气。
他迅速溜到楼上房间,重重碰上门。
「什么小颜大颜的,你们又给我安排了什么订婚,十九岁的时候你们就打算把儿子我卖给一个富婆,你们忘了吗?没想到二十九岁了还要给你们安排。」
裴父在楼梯间破口大骂:「没良心没责任的东西!我还巴不得你别去耽误小颜!」
裴韫冷笑:「好啊。」
当晚。
闺蜜宋雅过来陪我一起睡,顺带替我抱不平:
「你要不就直接和他挑明了算了,我看这小子说不定是假失忆!」
「要不我们现在杀去裴家把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吧!」
说不生气肯定是假的。
好好的老公,彻夜不归,还说自己肯定单身,一提到娶我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话说回来,现在这样万一裴韫这一辈子都不记得了,怎么办啊,难不成你们两个要一直僵着?」
「他要是真不记得了,那就把他套个麻袋丢家里锁着。」
3
第二天公司没什么急事,我答应陪宋雅去看看她新开的面包店,帮忙出出主意。
刚到面包店,裴母就打来了电话:
「小颜,有件事情我觉得一定要和你说。」
「今儿个早上我看到阿韫穿得格外骚包,还喷了发胶和香水出门,我怕他是——」
门「嘎吱」一声,裴韫从面包店门口走进来。
今天开业第一天,店里人也不少,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裴韫。
无他,他的打扮实在是太显眼了。
穿着有四五个口袋的阔腿牛仔裤、黑色宽版 T 恤,戴着银色金属项链。
潮到风湿。
我对着电话另一头回道:「没事的妈,我心里有数。」
他失忆,不记得我这仇,我还记着呢。
我端着面包试吃从裴韫身边走过,故意分了一圈给他旁边的顾客。
等到离我最近的裴韫终于伸出手要来拿盘中的牙签时,最后一块被宋雅顺手拿走了。
「好吃,嚼嚼嚼,不愧是我做出来的。」
她看向裴韫,惊讶道:
「啊,我不知道您也要尝,所以抢走了,这样吧,我们这里有新品,您可以买回去尝试一下。」
裴韫嘴角一抽。
宋雅继续说道:「难不成您是专门过来蹭试吃的吗?」
就这样,裴韫当即办了一张两万块钱的会员卡,买了五个菠萝包黑着脸离开了。
宋雅晃了晃今天的第一单:「谢啦姐妹,这就算我的开业红包啦。」
4
裴韫提着五个菠萝包坐在包厢内发愁。
「这不是宋雅新开的那一家面包店吗?」
陈续啃了一口菠萝包,就被裴韫拉着坐在沙发上追问。
「我今天穿的这一身怎么样?」
陈续由衷道:「挺有你十九岁的风范。」
裴韫皱了下眉:「我现在老了?」
陆言满眼羡慕:「怎么可能,我们这几个最知道怎么维持花期的就是你了,哥们你是硬帅啊。」
「我现在二十九岁,四舍五入就是三十岁,三十岁的男人已经不值钱了,哎——不对啊,她也不知道我几岁吧!」
听到这句话,陈续手里的菠萝包掉在了地上:「她?韫哥,这个她该不会说的是女人吧?」
裴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昂,挺会欲擒故纵的。」
「卧槽,快告诉嫂子,韫哥对别人一见钟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给她发消息。」
「长啥样啊韫哥,可不能瞎来啊!」
「昨天你们在包厢也看到过,我也没有一见钟情,我是不可能结婚的!但她那样好看的我还真没见过,就巴掌大的脸,看起来比我手还小,又温柔……」
还在编辑消息的吴可手指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裴韫,然后赶紧把聊天框的字给删完了。
「昨天来包厢的,那不就是!」
警报解除。
陈续和陆言对视一眼,问裴韫:「那你知道她名字吗?」
裴韫摇头。
「你们知道?」
陈续他们互相挤眉弄眼了许久,最终派出最倒霉的陆言。
陆言脸都快笑烂了:「嗯,她叫慕颜,我们和这家面包店的老板宋雅认识,慕颜是她好闺蜜。」
裴韫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这面包挺好吃的,我这几天都给你们带一些。」
裴韫哼着小曲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等韫哥恢复记忆了,会不会把我们全都丢进河里喂鱼啊?」
「没事,是嫂子不让说的,有嫂子护着,韫哥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
「也对。」
5
第二天,裴韫不仅自己来面包店,还把陈续他们全都带来了。
一人办了一张两万块钱的储值卡,成了这家面包店的 VVVIP。
宋雅笑得合不拢嘴:「我说谁来了,原来是财神爷啊,来财神爷这边坐。」
裴韫却有些心不在焉,一刻不停地往面包店烘焙房里看。
没看见想见的人,又悻悻垂下眼眸,有些失望。
「你不是和老板认识吗?」
被裴韫这么一问,还在啃面包的陆言猛地抬头,满眼清澈。
「啊?」
「你们这么久没见,不需要聊聊天吗?」
陈续爆笑,赶紧推着陆言起来。
陆言抓抓头发,一知半解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找宋雅。
陈续他们用口型在后面说着:「问人啊!!!」
陆言点了点头。
「今天怎么没看见慕颜姐?」
「她?她今天不在啊,上班去了。」
陆言又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裴韫。
「哦,韫哥,慕颜姐今天不在。」
裴韫:......
「我又没问她。」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走了。
宋雅无语:「不是,他——他当年怎么追到小慕的啊?」
其他人一致摇头:「不知道。」
6
后来的好几天,裴韫每天都在我公司楼下路过。
晨跑,不经意经过。
看到我时,猛地移开目光,装作不认识。
夜跑,他还是从公司大楼门前经过。
看到我打了个招呼,说:「好巧。」
这几天是梅雨季节,天气并不是那么好,刮风下雨。
本以为裴韫总会放弃。
谁知道那个下雨天,他穿着雨衣跑步。
别问,问就是热爱运动。
就这样一连好几天,我也没主动和他搭话。
熟悉的会所里。
裴韫和陈续坐在一起。
桌子上不再是空酒瓶。
而是一袋袋面包。
陈续拆了一个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今天这新品拿破仑还不错。」
「是是是,上次宋雅给你边角料你也说好吃。」
「我这叫好养活!韫哥,你要不要也来一块,拿破仑,好吃的。」
裴韫没有心情。
陈续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裴韫总是把他们喊到包厢里,又什么都不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郁闷。
「韫哥我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陈续大胆猜测,「该不会是因为慕颜?」
裴韫没正面回答,拆了个面包,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们既然认识宋雅,那应该也对慕颜有点了解?」
「还行吧。」
陆言看了裴韫一眼:「一般般,我们和她老公比较熟。」
裴韫吃惊:「她结婚了?」
陈续嚼着面包:「昂,应该马上就成前夫了。」
裴韫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短短一分钟,裴韫说服了自己。
「不相爱的人不能捆绑在一起,合理,我支持她离婚。」
吴可吃了一口芋泥蛋挞,开启了碎碎念:
「慕颜姐喜欢长得帅的,不抽烟不喝酒的,最好是成熟稳重一点。」
「对的!」
......
他们说得越来越起劲,裴韫越听越烦:「我又没问你们。」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真不知道十九岁那会儿是怎么忍受得了和裴韫做朋友的。
7
午休结束后,助理和我说在楼下看到裴韫了。
裴韫失忆的事情公司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以为是我和裴韫吵架了。
我下楼时,就看到裴韫在公司大楼门口来回踱步,装作是路过的样子。
「听说你找我?」
我走上前,风刚好吹起我的长发,裙摆的弧度恰到好处。
裴韫的耳廓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移开眼:「没有啊。」
裴韫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刚刚在同手同脚地走路。
我笑了笑:「哦。」
「我在这里上班,你刚好来这里……散步?是挺巧的。」
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二十九岁的裴韫在床上的 dirty talk 说来就来,没想到还能看见他脸红害臊的一天。
「我出现在这里,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公司里的人都看见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他们都认识你的。」
一片叶子落在了裴韫的肩膀上。
我抬手拂去。
裴韫低着头,像个被调戏的小男生,固执地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可随时这样,他一步都没躲开我的触碰。
「怎么不对了?」
我凑近问他,呼吸掠过他的耳垂:「你不是想追我吗?」
裴韫后背一僵,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你都知道了吗?」
我撩了下头发:「是啊,你想追我,不过你总要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对吧?」
裴韫握了握手心:「好。」
8
我认识裴韫的时候,他二十七岁,上市公司总裁,年轻有为、成熟稳重。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相亲之前,我也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和裴父裴母因为相亲的事情争执。
他不想结婚。
而裴父却觉得他现在二十七了,再不结婚就找不到老婆了。
还说自己和裴韫的母亲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哪像他没女人要。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清冷自持的裴韫如此失态。
他拗不过家里人,还是和我见了一面。
态度也表现得冷漠淡然。
只是第二天,裴父就带着彩礼上门。
嫁给裴韫后,裴韫的情绪很少表露在脸上。
除了交公粮的时候,我们一直是相敬如宾。
但这倒也没什么,感情淡,慢慢培养就是了。
和十九岁的裴韫谈恋爱,正好弥补了闪婚没能好好谈恋爱的遗憾。
暧昧期嘛。
总是最让人心动的。
9
「韫哥,今天碰到啥好事了,春风满面的,都请我们吃饭了。」
裴韫不经意地露出手机屏幕,是我的头像:「我加到她微信了。」
陈续看了一下,两眼一黑:「韫哥,哈哈,祝福你啊。」
这时,手机页面弹出了两条消息。
裴韫勾唇,起身:「我还有事,钱已经付了,你们慢慢吃。」
包厢内。
「不是啊,他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早出晚归的,就是为了拿到他合法老婆的微信?」
「......」
裴韫这几天有事没事都来公司找我。
找我一起吃饭、问我下班了有没有安排。
但十九岁的裴韫对恋爱的认知还停留在吃饭、看电影。
至于别的……
一窍不通。
看电影时我悄悄碰了下他的手背,他猛地把手揣进兜里。
接我下班时我让他给我系安全带,他身体绷得笔直,全程没碰到我。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裴韫,我有老公,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裴韫低下头,眼尾很红,声音卑微:「你能不能不要再玩弄我了。」
我握住了他的手:「其实——」
话还没说完,裴韫手机响了。
是裴韫刚上大学的表妹。
「哥,你上次说带嫂子来找我玩,什么时候来啊?我都等了你们好久了。」
裴韫脸部肌肉一僵:「嫂子?」
「是啊,怎么了?哥,我听他们说你出车祸了,你该不会真把脑子摔坏了吧?」
「你怎么回事?虽然他们说你和嫂子关系没多好,但也不至于结婚这种事情你都能忘了吧?」
在这之前,裴韫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他是真有老婆。
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裴韫猛地松开我的手。
「对不起!」
10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真相,裴韫就再也没出现在我面前。
我给他微信发消息,一条都没回。
该不会真是打击太大了吧?
我正疑惑着,裴母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颜,裴韫这小子不知道抽什么风,天天蹲在家里不出来,好多天晚上都听见他鬼哭狼嚎的,搞得跟失恋了一样。我让他来见你,他也不肯。」
「我怕他想不开,又怕他突然就想开了,你要不要来看看他啊……」
我想到那天他离开时发红的眼眶,顿时明白了。
他估计是真以为自己脚踏两条船了。
「妈,辛苦你和他说一下,就说我答应和他离婚,他过来亲自和我说,我就答应。」
裴母惊讶:「这怎么行,虽然一直都是裴韫这小子耽误你,但现在他失忆欺负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了?」
有些事情还是我亲自告诉他比较好。
从别人口中听到,和我亲口告诉他,终究是不同的。
「放心妈,不会离的。」
算着和裴韫约好的时间,我回家洗了个澡。
他敲门时,我刚从浴室出来,穿着睡裙,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
门铃响了很多声我才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他怔住了。
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门牌号。
当他意识到我身上连内衣都没穿时,脸一瞬间烧得通红。
「嘭」的一声,门被他关上了。
我拿了块毛巾擦头发,又把门打开了。
「裴韫,你不是要离婚吗?进来说。」
11
显然,十九岁的裴韫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
他拉开椅子时,手都在发抖,全程看了我好多次。
我从他掌心抽过他拟好的离婚协议,指尖还沾着水珠,就这么一起擦过他的掌心。
裴韫的手攥了攥,有些无所适从。
我把离婚协议放在桌上,认真和他说:
「裴韫,我是慕颜,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婆。」
「所以在包厢那次,你是来找我的?」
我支着下巴,擦得半干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肩膀:「是啊,但你没认出我呢。」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耸了耸肩:「你不记得我了,想和我离婚吗?难不成我当场和你说我就是你老婆,然后让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和我离婚?」
裴韫低下头,声音不由放轻:「你要是说你是,我就不会……」
「嗯?不会什么?」
「没什么。」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这件事情终究是我做得不对。
我捧起他的脸,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亲了他一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把离婚协议往旁边移了移。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还是夫妻关系,你帮我吹个头发好不好?」
裴韫喉间发出一声:「昂。」
我坐在椅子上,把吹风机递给他。
他动作青涩地接过吹风机。
「调到中档的温度,风力开最小的。」
裴韫没说话,手却乖巧地照做了。
但裴韫毕竟失忆了,没有以前那么会吹,总是时不时地烫到我耳朵。
「嘶。」
「怎么了?」
裴韫关了吹风机,靠近了些想听清我说的话。
下一秒,我微微侧身,唇恰好擦过了他的嘴角。
裴韫一下子呆滞了。
要换作之前,他早就亲上来,也顾不上我头发干没干,把我抱上床就是一顿欺负。
现在他倒是能忍住。
还一副被轻薄的受害者模样。
「没事。」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略微后退了一步,又打开了吹风机。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和谁说的。
吹风机一开,周围声音又变得嘈杂了起来。
头发干得比预料中的快了些。
「吹好了。」
裴韫说完便慌不择路地离开。
12
裴韫找他那群兄弟兴师问罪去了。
「你们都知道慕颜就是我老婆?」
他收起了那副放浪的样子,神情冷得像是淬了冰。
他是真的生气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言他们都以为裴韫已经恢复记忆了。
陆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每次裴韫这样子来找他们的时候,多半都是和嫂子吵架了,但又舍不得对她说重话。
然后这些重话就均匀地落在了他们每个人身上。
吴可看不下去了:「韫哥,我们提醒你很多次了,你就是不听,嫂子说她可以放你自由的,如果你真不记得她的话,离婚就离了吧。」
「什么叫离婚就离了吧?你们就不能帮我说说好话?」
裴韫双手撑在额头上,声音带着哭腔。
陈续想破了脑袋,努力想出一句安慰的话:「往好处想,一切从头再来未必不是好事,对吧?」
面前的一米九烧水壶发出巨响。
「不对啊,嫂子前面还和我们说,你去找她签离婚协议了,那你们现在——」
裴韫想到那份被遗忘在桌子上的文件。
前面满脑子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离开的时候都忘了拿回来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起来,推门而去。
陈续望着裴韫匆匆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看来嫂子这是又救了我们一命。」
13
外面下了很大的雨。
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
裴韫全身淋湿了站在门口。
我皱眉,递给他一件外套:「你怎么回来了?来拿离婚协议书吗?」
「刚刚临时处理了点公司的事情,协议书还没签好,你要不先去浴室里洗个澡,我现在去签,签好了给你。」
裴韫直奔协议书去,等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婚协议书已经被他身上的水珠弄湿了。
「啊,不小心。」
他极其心虚地瞟了我一眼:「离婚的事情之后再说吧,浴室在哪里?」
离开时,裴韫还不忘先把那堆文件丢进了垃圾桶。
裴韫出来时,我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扑面而来的是浴室的水汽,还有我常用的那款沐浴露香味。
我抬眼看他。
水珠顺着腹肌线条淹没进浴巾里。
裴韫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个……我的衣服在哪?」
「你一般洗完澡不穿衣服。」
裴韫的脸一下子涨红。
「差点忘了你失忆了,我给你拿一件 T 恤吧。」
裴韫点了点头:「麻烦了。」
还怪客气的。
裴韫换上衣服,又从房间出去。
我喊住他:「你要回爸妈那里?」
「我去找个房间。」
「别的房间都没收拾,住不了人。」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又觉得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本来想做什么一样。
便又补充道:
「我也不是不挑。」
现在的裴韫,没有二十九岁的技术,也没有十九岁的精力。
这么一想,还真挺亏的。
我关了灯:「睡吧。」
我是背对着裴韫睡的。
熄灯没多久,我就感觉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再然后,我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我翻身正对着裴韫,无奈地叹了一声:「老公,你这样我睡不着。」
「这不公平。」
裴韫掀开好看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我笑了声:「怎么不公平了?」
尾音还没落下,裴韫忽然吻了上来。
呼吸骤然停滞。
他嗓音低哑,还带着几分委屈:「你骗我。」
没过几秒,几颗硕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我肩膀上。
我心有不忍:「那你怎么才肯消气?」
裴韫什么也没说,又吻了上来。
动作丝毫不轻柔。
是发泄性的、侵略性的。
弄得一身痕迹。
无论是十九岁的裴韫,还是二十九岁的裴韫。
在某些事情上,都是一样的。
但凡我没累,他就不停。
虽然失忆了,可肢体记忆还在。
到最后,他像是胜方结算 MVP 那样,抱着我去洗澡。
「这样才公平。」
我实在脱力,只能轻轻应一声:「真记仇。」
14
第二天。
裴韫自打送我上班之后,一天能发几百条微信。
比如他每天的健身照片。
又比如他在办公室里养的仙人掌开花了。
这段时间,他记起了很多事情,回到公司处理堆积的文件。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的记忆,他愣是一点都没记起来。
这天,他准时来接我下班,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店。
一路上,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总是躲开我的视线。
很别扭。
很不对劲。
「裴韫,你怎么了?」
「没怎么。」
「这两年我们天天睡在一起,你有没有事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今天找陈续他们问了下我们之前的事情。」
裴韫用力敲了下方向盘:「原来二十多岁的我这么混蛋啊。」
15
外界都说我和裴韫夫妻不合。
媒体拍到的我们,大多都是各做各的事情。
甚至有时候两家公司会因为一些业务冲突,彼此互不相让地争一番。
工作是工作,家事是家事。
裴韫这段时间找了很多有关我和他出席各种宴会时候的照片、视频。
看起来也都是相敬如宾,相亲就是相亲的样子,甚至有人说我们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才会闪婚。
而这些话在陈续他们口中也得到了印证。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后来,裴韫慢慢地会推掉晚上的酒局,早点回家。
会给我做早饭,陪我逛街。
会从隔壁房间搬到主卧陪我睡。
「我木讷冷淡,若不是因为家里的缘故,你怎么会和我结婚。」
我从没想过这种话能从裴韫口中说出来。
带着自卑、怀疑、敏感。
「你这么想我挺意外的,当初你可是怎么都不肯结婚的那方啊。」
「还有,最开始提出分房睡的应该是你吧。」
想到这个我就没什么好气。
当初是存在那么一点点图他身子的念头,本想着扯证那天,理所应当地就能来个开门红。
当天他却说身体不适,然后搬进了侧卧。
后来的好几天,要不就是睡公司,要不就还是躺侧卧。
我想了多少心思,才让他慢慢在主卧睡觉。
先是睡素的。
再是睡荤的。
然后......
「那应该是担心你失望。」
「毕竟遇见你之前,是真没考虑过结婚。」
16
我支着下巴看他:
「多说些,我爱听。」
裴韫愣了愣:「我之前不和你说吗?」
这种情话二十九岁的裴韫可不会和我说。
他只会说些床上听的骚话。
「是啊,你还说我不喜欢你,明明就是你不喜欢我啊。」
裴韫皱了皱好看的眉:「不对,你骗我。」
「嗯?」
「你骗人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晃一下眼神。」
「……」要不要观察那么仔细。
「好吧,也会说,就是和这种性质不太一样。」
我想到那些话,脸颊就开始泛红。
但裴韫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结束话题。
他解开了领口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摘掉了腕表。
他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比如呢?」
「比如……哎呀,这有什么好比如的,等你记起来就知道了。」
裴韫直勾勾地看着我,语气撩拨:「可我想听你说。」
现在这是在办公室啊!
我连忙拒绝:「现在说也不合适啊。」
「那就去床上说,好不好?」
17
我严重怀疑裴韫记起了一些什么。
那些话我说一句还不够,非追着我问:
「还有呢?」
我说没了。
他就掐着我的腰再来一次。
「真没了?」
「还有、还有……」
......
裴韫就这么一边让我瞳孔失焦,一边让我把那些羞耻的话一句一句说出口。
一遍还不够。
再来一遍。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裴韫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弄着我的腰。
有些痒。
这是二十九岁的他最喜欢做的事。
我微微愣住,回头打量他。
眼神不像是十九岁的少年。
更像是得逞的大尾巴狼。
我怔住了。
「宝宝,原来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么可爱啊。」
「你都想起来了?」
裴韫摇头,揉了揉我蓬乱的头发:「嗯。」
「再不想起来,不知道被宝宝抓住多少把柄。」
18
恢复记忆之后,裴韫还是和失忆的时候一样,接送我上下班,发消息很勤。
【宝宝,他们今天去聚餐,和你报备一下~】
【宝宝,我听到公司里有人背后说我妻管严,是他们不懂,妻管严多幸福啊。】
我想到什么,突然从手机里翻出一段视频。
是裴韫失忆后,对陈续他们说:「这婚狗都不结。」
我毫不犹豫地把这视频发了过去。
裴韫沉默了。
【防火防盗防狗朋友。】
【我失忆的时候,他们没一个人提醒我的。】
我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
晚上九点,我和宋雅逛完街回家。
看了眼消息, 还停留在裴韫七点的时候给我发的和陈续他们吃饭报备。
两个小时都没消息?
我编辑了一条再正常不过的消息发过去:【回家了吗?】
下一秒, 陆续打来了电话:
「嫂子,你快来看看韫哥吧,我们拉不住了, 他哭得像个烧开的热水壶, 还是近一米九的那种!」
19
我赶到他们聚会的地方。
裴韫靠在桌子上锁着眉, 眼眶很红,嘴唇也很红。
「裴韫?」
我喊了他一声。
裴韫蹙了蹙眉, 长睫微微扇动。
「他怎么喝这么多?白天不还好好的吗?」
我们结婚后没多久, 他就不怎么喝酒了, 哪怕谈公事, 也喝得点到为止。
「我们劝不住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不说话, 就一个劲地和就把自己灌醉了。」
「嫂子, 我们帮你一起把韫哥先送回去吧。」
裴韫比我想象当中还要重很多。
等我们几个艰难地把他送回家之后, 裴韫才醒了一些酒。
「不用辛苦老婆,我自己能洗漱。」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浴室。
自来水溅了一身。
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沾湿了。
我想去帮他。
他又推开了我。
再这样下去他会着凉。
「裴韫, 你到底发什么疯!」
他一下就抱住了我,哭得很大声:
「你凶我!」
「你不爱我就算了, 你还凶我!」
「我一失忆你就想离婚, 看我不记得你你也就懒得理我。」
「要不是我死缠烂打, 现在我就是没人要的那个了!」
「我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你不喜欢的我都改掉了, 你为什么还不能喜欢喜欢我啊!」
我终于听明白了。
「所以, 你喝成这样, 是觉得我不喜欢你?」
「裴韫,讲讲良心, 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啊。」
「因为我长得还行,身材也还行, 床上功夫也……」
我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够了。」
再说下去底都要被他说穿了。
「裴韫, 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身材也好,床上也……咳, 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这个人, 喜欢你的全部, 你失不失忆我都喜欢,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你,或者和你离婚的。」
裴韫怔怔地看着我:「真的吗?」
我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嗯!」
下一秒,裴韫大掌扣住我的后脑, 毫无防备地吻了下来。
背紧紧地贴着冰冷的瓷砖。
离得太近,我感受到裴韫身体的异样。
我立马想到前段时间看到的, 喝醉了是很难石更起来的。
我抵住他的小腹:「你骗我?」
「没有,宝宝。」
裴韫手上动作没停:「是喝醉了,但也没那么醉,还能办事。」
20
至于晚上是怎么结束的……
嗯。
被他逼着说了一晚上的 dirty talk。
我忽然有点想念记忆停留在十九岁的裴韫。
「你说我们要真的是十九岁的时候遇见了, 会是什么样?」
「不是亲眼看到了吗?十九岁,估计还是会被你当狗玩。」
「不过,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