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是探花郎,怎还会想起我这个糟糠妻。



于是我改嫁了。



但是宴请进士的琼林宴上,他看见我相伴在皇上身侧,还是惊呆了。



现在,他应该叫我一声娘娘了。





殿试放榜的那天,我正坐在养心殿里绣花。



皇上最近新得了一幅画作很是喜爱,我想给他绣在帕子上。

绣得太过专注,直到旁边的光线暗了下来,我才意识到皇上进来了。



我慌慌张张放下针线,准备行礼,皇上却先一步将我托住,「私下里莫要行这些虚礼。」



我脸色一红,而后坐了回去。



能入后宫,实属巧合。



当年皇上在南巡的归途中兴致大发,非要狩猎,不幸坠落山崖,恰好被我发现。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我将这个衣着华贵的伤者救回家中。

这个陌生男子在我家昏迷了足足三天,这三天我为了照顾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

还好在第四天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我看着他,露出欣喜的笑,然后张罗着给他喂上一点米粥。



或许是许久没有吃饭的缘故,他端着米粥一饮而尽,还要再饮一碗的时候却被我制止。



「锅里有的是,你不要贪吃,刚昏迷清醒,吃太多容易伤了身体。」



陌生人手里的碗「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接着眼眶微红。



我正要问他是不是哪里难受的时候,他却伸出手来将我一把拽进怀里。

如此唐突的行为属实吓坏了我,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逃脱出来。

自那以后,我便没有进过他住着的屋子。



一切饭食,我都给他放在门口。



陌生人身体刚好,行动还不利落,我如此避嫌,让他很是为难。躺在床上对我道了很多遍歉。



我隔着窗户说道,「先生当初落难,我实在不忍,才将先生救回。现在先生醒了,还是早日起身离开的好,不然我夫君不在,被村里人知道是要传闲话的……」

屋里好久没有回话,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屋里忽然说道,「你也成婚了吗?」



我拢了拢自己的妇人发髻,「民妇成婚三载,夫君去年已经在乡试中取得成绩成为举人,现在已经提前进京准备春试了。」

我希望夫君的举人身份可以吓退屋里的人,让他断了对我的非分之想。



可没想到里面的人哈哈一笑,「不过是个举人而已,将来最多算是进士,你守着他做什么!」



我被他的话彻底吓到,进士啊,数万人中才能出一个的才子,他居然如此小瞧!



「荒唐!进士也是你敢妄言的吗?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进士还是朕封的呢!」

我被这话惊得用双手捂住嘴巴,「你莫不是摔坏了脑袋!怎么敢自称皇上的!你不要命了吗?」



「你进来,帮朕个忙,朕自然能证明身份。」



我站在原地不动,只想着他那日的虎狼行为,着实让人害怕。



「朕现在身子不利落,不能将你怎样,莫怕。」



接着,一阵咳嗽的声音响起。



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皇上,他现在虽然醒了,但是还一直高烧不退,总留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



于是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按照对方说的,我在他的袖管里摸到一枚信号弹,他简单地告诉我操作流程之后,我居然在自己的院子里,放出一枚星火直冲云霄。

只半天的工夫,一群穿着盔甲的护卫便挤满了我的院子,说着「吾皇万万岁」。

我居然,真的救了个皇上。





「宫里住着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来为难你?」皇上挑着烛火,轻声问道。



皇上的手指纤长,虽然常年用笔指腹略有薄茧,但终归是一双宽大柔软的手。



烛光闪烁,高耸的鼻梁在烛光的明灭中,留下或深或浅的阴影,这让原本不怒自威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



当初锦衣卫去我家的小院接皇上的时候,我被吓破了胆。

皇上吩咐人,让他们连我一起带上。

「萧鸢儿,你救了朕,朕自然不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受苦。你的郎君去了京城,你先和我进宫,等他高中了,你直接和他相遇便好。」



我听皇上安排得如此周全,便点头答应。



入宫之后,皇上果然如当初答应的那般,给了我最好的待遇。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便到了春闱。



可春闱之后,我得到的却是噩耗。

夫君双喜临门,高中之外,还将迎娶薛丞的嫡女。



「嬷嬷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夫君怎么会……」



我的声音颤抖,带话的嬷嬷见怪不怪。

「夫人莫要奇怪,这市井男子大多如此,为了前途抛弃妻子,多了去了……」



我却不敢相信是这样,连忙反驳,「可是夫君曾经许诺过我,只要他高中,就会立马回去接我的!定然……定然是那薛丞瞧见了夫君的本事,想要逼迫他入赘……」



「夫人莫要妄言,薛家嫡女可是宋子如跟在薛丞后面,苦苦求来的!」



我的手脚顿时冰凉。



我不信,我要听宋子如亲口和我说。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皇上走了进来。

「事情朕都知道了,你……去见见他吧。不过无论结果如何,你要知道,你的身后,有朕。」

我在状元楼找到宋子如的时候,宋子如正在和几个同龄人相谈甚欢。



我的出现,几乎让宋子如在一瞬间变了脸色。



就在我的眼泪氤氲到眼眶的时候,宋子如急匆匆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将我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



如此冷淡的腔调让我心中一紧。



这时候宋子如的好友喊道,「子如兄,何人寻你啊?」

「家里的佣人罢了,多半是给我送东西。」



宋子如笑着回复道,再看我时,笑意立马烟消云散。



这个曾许诺爱我一生的男人,居然说我是他的佣人!



喉头再次一堵,胸中的憋闷几乎让我窒息。



宋子如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只是往外搡我,「我都说过了,等我考完会回去找你,你怎么寻来了?你先回去……」。



「我在宫里听说,你要娶薛家嫡女了。」



宋子如脸上闪过慌Ṫų⁾张,「不……这……你都知道了?」



我看着宋子如蹙起的眉峰,这是他大脑飞速运转的标志。



多半是在想要如何搪塞我吧?

「你……你不懂。我现在虽然高中,但是处境极其艰难。家里没有银钱傍身,背后没有大树可靠,薛丞对我的能力认可,我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我听他说着这些,只觉得好笑。



我和他皆是孤儿,因为落难到一处,所以才在一起。



那时候的我们从来都不嫌弃彼此无父无母,也不羡慕别人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想的,只是通过自己的手,过上好日子。



所以宋子如说他想读书的时候,我便全力支持他,做活儿养家,砍柴做饭,所有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都我做了,为的只是等他高中。



可到头来,他有了成就,却直接将我抛弃!

「我若有大树依靠,将来也好有好前程,你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不是?」



「那你倒是和我说说,这薛丞的嫡女如此尊贵,是怎么甘心给你做小的!」



我太过激动,声音忽然提高。宋子如如临大敌,连忙将我的嘴巴堵上。



「你莫要喧哗,我并未和薛家说我已有妻。可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被宋子如成功气笑,好一个「为了我好」,若是到时候薛家发现宋子如早有妻室,自家嫡女做了小,会不会直接将我这个正妻弄死在那个四处漏风的破屋,以全他丞相的脸面?



想到这里,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皇上拿着剪刀,将灯芯剪短。

我意识回笼,抬头望着在烛火中明灭的皇上笑着说,「皇上将奴家照顾得很好。从未有人打扰。」





琼林宴举办的当天,我在帷幕后面,听着前面的人觥筹交错。



琼林宴招待的都是在殿试中拔得头筹的有学之士,荣获探花的宋子如自然也在其中。



宴席之中恭贺声音不绝于耳。



大致内容多是为了恭贺皇上找到散落人间的有学之士,大周江山将空前兴盛。



在一众天子门生中,热度最高的还属宋子如。



一来新晋进士中,只有宋子如一人出身穷苦,毫无根基却能荣当探花郎,属实可敬。

二来宋子如的好事将近,娶了薛丞的女儿相当于得了薛丞的庇佑,多说几句好话,将来宋子如飞黄腾达,或许也能照拂一二。



宋子如端着酒杯,说着自谦的话,就在这时,皇上忽然开口。



「宋探花能有如今成就,属实可叹。但我听闻你无父无母,是孤身一人。那你这近几年日夜苦读,不事生产,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都是谁在照料?」



宋子如听皇上这般说道,顿时一愣。



但终归是获得探花的人,反应极其迅速,「自然是获得了来自乡里的捐赠,虽然不多,但足够生存。」

皇上点点头,再次开口却是转移了话题。



「朕宫中的美人最近敬献了一副绣品,朕甚是喜爱。萧美人,快将绣品拿出,给爱卿们观赏。」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帷幕后面走出。我身后跟着的,是两个抬着绣品的宫女。

我的绣工,当初在乡野便是小有名气,不然靠我农耕劳作,宋子如别说用上上好的纸笔了,恐怕早晚要饿死在那茅草屋里。



而现在,我的这个特长,却成了打脸宋子如的利器。



果然,宋子如在看到我之后,立马变了脸色,而看清绣作上的内容时,脸色再次Ṫŭ̀ₙ惨白几分。



我绣的,是一只子规鸟在鸟巢边啼叫,因为绣工了得,子规鸟栩栩如生。



众大臣看了,称赞声再次响起。



「如此灵动的鸟儿居然像是活着站在画上的一般,娘娘技艺真是娴熟!」

「娘娘对于色彩的掌控兼职登峰造极,卑臣佩服!」

「绣品的构图也恰到好处,可见娘娘底蕴深厚。」



我在声声夸奖中笑而不语。这个时候皇上再次开口,「绣品是好的,但是朕听闻这子规鸟在生存的时候却很是不耻。老子规鸟会将蛋孵在它ƭũ₊鸟的巢中,等小子规鸟孵化之后,便将它鸟的蛋尽数推落,以便得到鸟巢主人全力的饲养,直到长大。长大之后却一飞冲天,再不理会曾经将它养大的鸟儿。」



我听闻这话,立马跪下来谢罪,说我选题不佳。



却不想皇上抬抬手,示意我起身,「你绣的绣品确实可叹。朕只是厌恶那种飞黄腾达之后,便忘了恩人的行为。好了,这绣品就送给探花郎当做新婚贺礼吧。」



我低着头退下,厅中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场中面色灰白的宋子如。

大家都知道,宋子如在获取名声之后,日日流连酒楼,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家人。



就算是父母早亡,也该是和乡里大人报上一声平安。

如此场景,看来这宋探花也并非传闻中的那般光鲜亮丽。



我在退出大厅的时候,看了皇上一眼。



好戏,就要开始了。







为了感谢皇上给我出气,欢好之后,我拉着皇上,要用家里祖传的技法给皇上按摩。

皇上乐得如此。



我的手劲较寻常女子会大上很多,恰到好处的力度再加上精准的穴位按压,皇上很快便入睡了。

我看着不远处的香炉,觉得还差一点东西。



单纯的手法,太慢了。



可是还没有等我找到想要的东西,皇后就找上门来。



早就听闻皇后和皇上伉俪情深,当初皇后嫁给皇上,是有三万精兵作为嫁妆的。

也正是因为这三万精兵,皇上才能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



帝王的恋爱,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皇上不断纳妃,皇后也只是在私下伤感而已。

如此明目张胆地针对一个妃嫔,还是第一次。

我端着滚烫的茶水,在地上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就在头晕眼花,快要晕倒之际,皇后看着我,厌恶地说道,「不过是因为长得像那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皇后起身离开,我重重跌落在地上。



我是个替身,我知道。



皇上万人之上,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没由来对我一见倾心。

若真的倾心,恐怕是因为我的某一处,打动了他。



我想起那天我给他喂粥时的异样表现,再结合他总是喜欢亮着灯看我的侧脸,都足以证明他在睹物思人。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被皇后磋磨的日子倒也没有持续很久,皇上出来为我说了好话,而后皇后便再也没来过。



宫中众人看皇上待我如此特殊,也就收起了心思。



但日子不会一帆风顺。



那日我在御花园闲逛,忽然被一个声音吸引了注意。



「宋子如,我这就带你去看我的姑姑,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她可是当今皇上盛宠的薛贵妃,若得了她的认可,在皇上枕边吹吹风,你保准能得个大官当当。」



女子娇俏的声音不断传来,言语间的得意毫不遮掩,似乎这皇宫后院是她家的一般。

薛贵妃,我认识。在这后宫,除了皇后,她是地位最高的女人。而在妃嫔中,也数她最为张扬。



人们只以为是因为她生了和皇上长得极像的大皇子,可我看着薛贵妃的动作,心下了然。



刚想到这里,说话的女子便走到了近前。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她将我从上到下好一阵打量。

最后似乎是终于认出我的嫔妃装扮,很是不情愿地给我行了个礼。



「臣女薛翠给娘娘请安。」



原来她便是薛丞的嫡女。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宋子如。



宋子也是将我上下打量,Ṭű̂⁰但是目光和善许多,最后同样低头行礼。



「娘娘好眼生啊,我从小便在这宫中长大,娘娘倒是头一次见。」薛翠再次开口。



「我是皇上刚册封的美人,早听闻宋探花和宋夫人佳偶天成,按我们乡里的习俗,定会折上一两三钱蕖草送上。」



薛翠听我这样说,眼底的不屑瞬间涌出,「不劳娘娘费心了,家里的珊瑚玉树太多,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我假意看不出对方话语里的寒酸讽刺,只笑着点头。



薛翠很敷衍地行礼之后,拉着宋子如便离开了。



二人走得匆匆,我差点被宋子如撞到。



宫女慌张地将我扶住,我面色如常。



可是手心的汗,却快要将手里的纸条浸湿了。







皇上每隔三五日,都要来我的寝宫。

我偶尔表现出来的小动作,都会让皇上停下发呆。



就在情到浓时,皇上问我,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大着胆子说道,「早闻京城繁华,我一直都没有来过,不知道可不可以……」



「想出去玩?这有什么难的?」



这话说完,皇上便叫来御前侍卫,让他们派出人马,随我去见识京城繁华。



我连忙挥手拒绝。



「贵人出街,总要劳民伤财,现在恰逢春种,所有人都在耕作,如此隆重出行,太过奢靡。我还是不去了。」



皇上听我这样讲,居然直接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捏着我的下巴细细打量。

「为何,为何你会说出她曾经说出的话来?你到底是谁?」



我被捏得下巴生疼,眼底立马旋起泪花,「臣妾,臣妾是萧鸢儿啊……」



皇上听着这个名字,指尖的力气顿时放松,轻笑一声,「朕多半是糊涂了,那人比我还要大上十岁,现如今,恐怕已经两鬓斑白了吧……」



我的喉咙忽然涌出一股腥甜,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只能手握成拳,将嘴里的腥甜咽下。



半晌过后,皇上还是叫了人来,他许我低调出宫,宫门落锁之前回来即可。

我欢欢喜喜地作了揖,然后出发。



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里,依旧人满为患。但我身份特殊,直接被请上了楼。

就在店主问好我要什么之后,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什么人占了贵宾室!你没看没看清楚我是谁!我可是薛丞的嫡女,当今探花郎的正妻!」



真可谓是冤家路窄。



就在这个时候,宋子如的声音响起,「还劳烦店家速速将贵宾室挪出来,我的夫人着急想买一些……」



「倒也不着急,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人,敢抢我的贵宾室!」



话音刚落,我所在的贵宾室门被直接推开。

我坐在桌旁气定神闲,火冒三丈的薛翠看到我,身形一顿。



因为我的出现,薛贵妃彻底被皇上冷落。

想来也是,都是替身,皇上自然选择我这个更像的。



而此时,没脑子的薛翠显然是想给自己的姑姑出一口恶气。



「你看什么看!你个乡野村妇也不怕这贵宾室的软垫扭了你的粗腰,赶紧给我滚下来。」



我不禁失笑,她哪里来的自信啊?我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嫔妃,她一个大臣之女,还未封官的探花郎之妇,有什么好嚣张的?

「宋探花真是好家教啊。」我看着宋子如打趣。



宋子如脸色一红,拽了拽薛翠的袖子。薛翠直接横眉,「你拽我干什么!作为我的夫君,你应当立马把这个村妇赶出去!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我努努嘴,看来这赘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还请……」



宋子如的话还没开口,我便将他打断。



「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是谁,那就行礼吧。」



薛翠直接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个小小的美人,居然如此嚣张!我的姑姑可是皇贵妃!」

「正是因为皇贵妃对你太过骄纵,所以才让你长成了这般没脑子的样子。可是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管你之前是薛丞嫡女也好,还是现在是探花郎正妻也罢,我作为皇上在册的嫔妃,你都该给我行礼!」



「我见我姑姑都不用行礼!」

「那是你姑姑的规矩!这规矩我可不认!」

宋子如意识到情况不对,拽着薛翠的袖子,想要她少说一点。



可是这薛翠从小骄纵,怎能吃这亏。



「你不过是皇上从乡野寻来的玩意儿,居然敢和我在这里作威作福!若不是你凭着这张长得像极了皇上那狐媚师娘的脸面,你连给我擦鞋都不配!」



我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之后指着薛翠,「妄议皇上,该死!来人啊,将这个蠢妇给我捉起来!」

我身后的人,都是皇上的亲信,其实没等我说完,他们就已经行动了。



薛翠被暴利地按压在地上,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怨毒。

我最见不惯这种没脑子还嗓门大的人,上去就甩了薛翠一个巴掌,薛翠的头偏向一旁,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说当今圣上被妖魔蛊惑,我倒要看看是这宋探花能保得了你,还是你那当丞相的爹能保得了你!」



薛翠听我这样讲,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口无遮拦,说了什么话。



顿时脸色惨白。



皇上倒是次要,但没有人能说我娘狐媚!



我拂袖准备离开,宋子如上来将我抓住。

小小的纸包跌落手心,我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

上次的蕖草暗示,他听懂了。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但是正是因为她的温柔善良,害了她。

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的父亲是太傅,负责督导皇子学习。

父亲的胃不好,所以每次母亲都会来给父亲送饭。

就在送饭的途中,母亲救了被欺压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当年的三皇子虽是皇后所生,但是皇后早逝,三皇子没有家族庇佑,却又是离太子之位最近的人,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其中就包括无数次的投毒。

为了活下来,三皇子很少吃东西,直到有一次饿晕在宫道边,被我母亲发现。

是的,当初我母亲给他吃的,正是一碗白粥。

而我在救了现在的皇上时,说的那句话,就是我母亲对他说的。

后来,我总是刻意地模仿着我的母亲,刻意地学着母亲说话的样子,为的就是皇上对我完全信任的时候,对他痛下杀手。

不怨我狠毒,当初我母亲救了皇上,还对他格外照料,让他有了上位的机会。

可是他却恩将仇报,上位之后要强娶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不从,皇上迫于前朝压力也只能放手。

为了保命,父亲辞官,归隐田园。

饶是如此,皇上还是不罢休,在我七岁的那年,皇上派出刺客对我家痛下杀手。

若不是师傅救了我,恐怕我早已丧命。



这么多年支撑我活下来的,就是杀了皇上,为我父母报仇的这个念头。

「鸢儿在干什么?」

皇上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从我的身后环抱着我。

我咬紧牙关,强压着心中的恶心,转瞬便变成了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臣妾在乡间的时候,知道一个帮助舒缓身心的偏方,正在调制专用的香料。」

「鸢儿费心了。」

皇上松开我,自己去榻上躺着,我摆弄着香料,忽视了今天探花郎给我的消息,打算直接动手。

和皇上相处的每一天,对我都是煎熬。

师傅当年救了我,告诉了我一切真相,还教会了我不动声色杀人的法子。

之前的按摩手法虽然会让人在被按的时候感觉浑身舒畅,但其实是在强行消耗一个人的精气神,舒畅过后,整个腹脏都会损伤。

而我现在调制的香料,则会加速内脏损伤的速度。

可是就当白色的烟缓缓飘起,皇上的呼吸却急促起来。

接着便是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外面的太监原本就在待命,一听皇上咳得如此厉害,内侍直接冲了进来,而我彻底慌了手脚。

太医很快赶到,和他一起赶来的,还有宫中几位娘娘。

其中皇后看着我的眼神满是猜忌。

仔细为皇上把脉之后,太医长叹了一口气,「无大碍,皇上只不过是太累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直接瘫软下来。

就在这时,太医忽然深吸了两口气,「娘娘这宫中的熏香有点奇怪。」

我的呼吸一窒,这才真正紧张起来。

「可有什么异常?」皇后急忙问道。

皇后挚爱皇上,只一个小消息,便如此紧张。

我见状,手心里立马满是冷汗。

「这里面好像加了什么药材。」就在太医要继续说的时候,皇后开口道,「难怪皇上最近处理政务劳累,只要来萧婕妤这里便能解乏,原来是这香薰的功效。」

太医听闻皇后这样说,立马拱手,「皇后所言极是。」

我只觉得被无形之手扼住的脖子,忽然松开。放松下来之后,我看着太医的脸,觉得很是眼熟。

「既然皇上无大碍,那我们便回去吧。」

人们浩浩荡荡地离开,我瘫在地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皇上身体欠佳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有皇子的妃嫔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皇上十个儿子,光成年的就有七位,而且皇上从来没有明确立过太子,这就意味着,谁都有可能继位。

这其中最活跃的,当属薛贵妃。

在我为入宫之前,薛贵妃是最受宠的妃子。

可是自打我入宫之后,薛贵妃就各种不顺。

先是没了宠爱,后是薛家嫡女嫁了宋子如,这个获了探花之名,却一直没资格进入翰林的废物。薛贵妃不是没想过给宋子如说好话,但是只提了一句,皇上足足冷了她三个月。

就在她觉得自己大势已去的时候,皇上病重便成了最好的消息。

薛贵妃的儿子一直因为和皇上长得极像,十分受宠。如今皇上身体欠佳,她的大皇子是继位的最好人选。

而我自然不能让她如愿。

皇上身体康健之后,再来我的院子时,我正在熬粥。

「怎么今天又煮粥了?」

我抬起胳膊,擦擦额头的汗,「嗯,今日看见七皇子了,本应该成年的孩子,瘦得和个麻秆似的,看了让人心疼。」

皇上听闻后,直接变了脸色,「来人啊,去查!」

我放下手中扇火的蒲扇,连忙制止,「等一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七皇子那孩子可怜,母妃身份卑微还走得早,每天谨小慎微就怕触了哥哥们的霉头。你这一查要是能直接找到真凶还好,若是找不到,反倒让那真凶知晓你在查这件事,会不会反过来变本加厉地磋磨七皇子?」

我不劝还好,一劝之后皇上脸上的怒气更甚,「那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有我给老七撑腰,我看谁敢闹事!」

皇上连饭都没吃就离开了,我扔了手里的蒲扇,回去躺着了。

皇上宠爱的,其实不是大皇子,而是在跨时空弥补那个曾经的自己。

那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一个虽然和自己长得不是很像,但是却和自己经历了一样事情的皇子呢?

他是会偏向长得像自己却备受宠爱的那个?还是偏向长得不像却遭遇了和自己相同经历的人呢?

很大可能是后者,毕竟皇上这个人薄情又自私。

大皇子遭的殃比想象中还要来得迅猛。

罚俸三年,派去属地,无诏不得入京,这就算是直接将大皇子从继位名单中开除了。

薛贵妃找着皇上哭了无数次,可是都被皇上狠狠拒绝。

就在我看着这结果得意洋洋的时候,皇后忽然召我问话。

「你最近颇受皇上关注,怎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诧异地盯着皇后,然后心底涌出一丝敬佩。

皇上病危,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下场,而皇后却在想让这世间多留几个子嗣,然后继承龙脉。

她若喜欢的是个专心的人,那该有多好啊。



皇上终归是不行了,处理完大皇子的事后,我觉得皇上老了十岁。

本来他就够老了。

但是左挑右选好久,都没有选好继位之人。

是啊,一个极度自负的人,怎会觉得有人能胜过他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为他决定了。

薛丞带兵,谋反了。用薛丞的话说,自己的谋反,是被逼的。

原本风生水起的仕途路,在这短短的一年之内几度变化。

本以为收拢了世人称赞的麒麟子,却不想麒麟子德行欠佳,在琼林宴被皇上直接警告,毫无前途;距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外甥,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直接被派往属地,无召不得进京;就连在后宫只手遮天的妹妹,也日落西山。

所有人都知道,这王朝的风向变了。薛丞身后的追随者,都在一个个离开。

享受过权利的快感的人,怎么会就此认命。

与其落于人后,不如放手一搏。

更何况,宋子如还给他的谋反带来了必杀技。

精兵两万,听其调遣。

但凡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两万精兵在手,就去谋反。只能说宋子如洗脑洗得太成功了。

而这一切,都是我和宋子如的图谋。

我为了趁皇上病,要皇上命;而宋子如是在借刀杀人,宋子如父母遇害,全是因为薛丞作梗。

我们的想法一致,都是将敌人捧在最高的地方,然后狠狠摔下。

说起来,我能有宋子如这个助手,还多亏了皇上。

当年师傅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每年只来看我几次,一直到十三岁,他告诉了我复仇的方式,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我的住处在大山脚下,很少有人来往。而我要等的,就是皇ṭŭ₉上每隔两年都要进行的南巡。

可是皇上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从山上掉下的宋子如。

宋子如家庭的遭遇同样凄惨,宋父被污蔑叛国通敌,被副将射杀,母亲在逃亡途中死于非命。

我当时就有一个很好的想法,那就是我俩联手,一起报仇。

宋子如能联系到宋父的旧部,而我的脸,就是武器。

不过计划也并没有如想象般的顺利。

原计划是宋子如先进京,待他高中后娶了高官之女,我再进京告御状,然后让皇上和我相见。

可是皇上意外跌落山崖,我和皇上相见的时间便提前了。

这恐怕是上天安排,让我报仇成功。

现在的皇上在我每日的死穴按压和药物摧残下,原本康健的身体外强中干。

薛丞相带着兵攻来的时候,皇上在我的怀里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皇上,我们可怎么办啊?」我装作惶恐的模样,颤抖着问道。

「他们,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攻进来?御林军呢?」

「多半是被策反了吧?皇上还有别的军队吗?」

皇上面色一白,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得飞快。

其实我知道,还有的。

当年皇后母族兵力强盛,皇上怕外戚夺权,所以一直以皇后久经沙场,身体受损难以怀孕为由,要求皇后交出兵权,努力备孕。

那时候的皇后还爱着皇上,所以直接将兵权交出。

但是皇后带出来的兵,皇上终究是不敢碰的,大体拆分之后,最核心的兵力被闲置在近郊。

现在时局紧迫,唯一能破局的,就是皇后拿着虎符,来ṱŭ̀⁶救皇上。

但是薛丞可以带兵谋反,皇后也可以。这正是皇上纠结的地方。

「帝后情深,皇后若知道你落了难,恐怕要哭个肝肠寸断。」我在一旁哭着说道。

皇上眉心松动,终归还是将虎符送了出去。

都说了,皇上是个极其自负的人。

他觉得,全天下,都应该爱他。



虎符送出之后,皇上带着我来了养心殿后面的密室。

只几步路的距离,皇上走得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到了密室,皇上倚着桌子坐下,示意我给他倒水。

而我却根本没理,径直走向了那摆在正中的台子上,用暴力将上面放着的护腰撕碎。

皇上见状大怒,「萧鸢儿,你干什么!」

我回头看着他,「你个渣滓,怎么配用我母亲用过的东西!」

皇上将在原地之后,手颤巍巍地抬起,「你,你居然是师娘的女儿?」

「你不配叫我母亲师娘,我娘若是知道她救了你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当初定然会让你直接饿死!」

皇上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怖的话,眼里蓄起泪水,「不会的,不会的!师娘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她怎么可能让我饿死……」

狠心杀我全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呢?

我在心里暗讽,手上的护腰也终于撕碎。

「师娘她,还好吗?」

皇上问出这句话之后,我僵住了身子,回头看皇上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双渴望的眸子。

似乎只要我说一句母亲过得很好,他便放心了。

他是失忆了,还是……

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涌起,正要问出疑惑的地方,皇后从门口赶到。

站在门口的皇后,一身戎装,甚为飒爽。

红缨长枪泛着幽寒的光,只在转瞬间,便将皇上刺了个对穿。

「和他废话有什么用,反派死于话多,你不懂吗?」

我摸着脸上温热的液体,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皇后杀了皇上之后,利落地离开。

我甚至怀疑,皇后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明明她之前,是那么地爱皇上啊。

穿着私制军服的护卫们,利索地处理着皇上的尸体。

等我拖着僵硬的四肢从后宫出来的时候,整个后宫已经一片惨白。

薛丞逼宫,皇上遇害。皇后英勇护卫,反抗成功。皇上临终前留下懿旨,由皇后之子继位。

我被宫女搀扶,换了素衣。

和这一众妃嫔跪在灵前的时候,心中的疑团依旧。

可是旁边的宫女哭得何其惨烈,让我难以思考。

「为何哭得如此厉害?」我小声问道。

那妃嫔颤抖着身子说道,「无子嗣的妃嫔,是要殉葬的啊!」

我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却看见皇后坐在主位,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

就在这一刻,很多我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明白了。

难怪我行事可以如此顺利,原来在这重重迷雾之后,还有推手。

旁边的妃嫔哭累了,跪在原地睡着了,țū₁而我终于将这一切捋顺。

我是在父亲退隐之后出生的,若不是因为偶有大臣上门拜访,我都不知道父亲曾经位极人臣。

生怕我卷入皇宫的父母,自然是不会告诉我皇上和我母亲之间的荒唐事。

当初师傅告诉我所有我母亲和皇上相处的细节,以及母亲说话做事的特点,我还十分好奇,为什么师傅会知道得Ṱů₈这么清楚。

师傅只说他也是父亲的得意门生,所以有所了解。

后来我再觉得疑惑,师傅总会先发制人,问我是不是不想给父母报仇了,是不是忘记了全家惨死的场面。

恐怖的记忆再次袭来,这些疑惑我再也没有问过。

而且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想起,那天的太医我为什么会觉得那么眼熟。

那个太医虽然不是我的师傅,但是绝对和师傅有亲属关系!

那如果师傅是假的,那师傅说的话能信吗?

就在刚才,皇上说的那句话,也让我奇怪。

那是他第二次提起我的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应该还活着,而他也在期待母亲的消息。

这样说的话,是皇上失忆了,还是我家的惨案另有凶手呢?

抬眸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皇后换了一身素衣在远处看着我。

在四目相接的时候,我遍体生寒。

如果是她的话,那一切便对上了。



几个宫女走上前来,将我架走。

坤宁宫里,皇后正将护甲翘得高高的,细细品味一杯人参汤。

「坐?」

状似疑问的语气,表达的却是肯定的意思。

我直接跪在一旁。

皇后眉毛一扬,然后放下汤匙。

就在她抬眸的一瞬,我才发现眼前的人虽然见过多面,但是真的不一样了。

之前认识的皇后柔弱,忧郁,不论何时看了都是一副爱而不得的遗憾模样;现在的皇后肆意,张扬,眼里流露出的都是野心和欲望。

更多的,是长久的蛰伏,而后大获全胜的得意。

她浑身上下都在告诉我,她不是被夺舍了,她是一个被压抑许久的野兽,终于从牢笼中挣脱,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你帮朕成了事,有什么想法?」

朕?皇上还热着呢,她便将自称改了?

「能求一条活路吗?」

「哈哈,你倒是个聪明的。」皇后笑了笑,中气十足,「可是你太聪明了。」

我扬了扬眉,跪坐下来,「要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认贼作父,然后一步步帮你拿到虎符了。」

皇后轻轻点头,然后又端起汤碗。

就在刚才,我想明白一件事情。

为什么皇后不直接弄死皇上呢?因为她要的不只是负心人的死,她要的,是这个王座。

皇后当年是百年一遇的女将军,心思毒辣,手段果决。这样的将领保家卫国自然没有问题,但她还是个女子,不仅是世人,就连她本人也在期盼着,要找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人,共度一生。

普天之下,最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女将军的人,就是皇上了。

但是皇上的女人不好当,想要掌控全局就要找一个好控制的,于是她就将视线落在了不受宠的三皇子身上。

可那时的三皇子早就羽翼丰满,就等一飞冲天。

皇后的投靠让三皇子一跃登基成为皇上。

皇后虽然坐上了王座,但是心里依旧不如意。原以为自己找了个软柿子,结果却发现是个硬骨头。这与她想的婚姻并不相同。

或许皇后被皇上的魅力折服过,但最后皇后那仅存的爱意,很快就消失在发现皇上对我母亲的爱慕上。

想来也是,一个帝王,再怎么糊涂也做不出要娶老师的妻子这回事来,就算是会做出,也不会大张旗鼓,而是通过手段,巧妙却不刻意。

至于为什么发现,通过这后宫里总有一些相似处的妃嫔们,就能看出。

皇后知道这件事后大怒,可是却没有办法。

兵权已经交了出去,自己没有了底牌,想要回到曾经的荣耀谈何容易。

杀死皇上的手法千千万,但这都达不到自己最终的目的。

皇上曾说过继位之人要能者居上,皇后的儿子文武不成,还体弱多病,必然不是最佳的人选。

那剩下的只有找一个可以帮自己夺回虎符的人。

什么人能听自己的调遣呢?自然是一个被深仇大恨蒙蔽,和她有着相同目的的人。

想通一切,我也懒得言语,真正杀掉父母的人坐在高位,我只能跪在这里仰着头看她。

正如之前皇后所说「反派死于话多」,她现在也并没有和我说她这么多年的图谋,也没有说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她只是坐在高台上俯视着我。

这便是死局了吗?

十一

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我吓得打了好大个寒颤。

「好啊你,皇上还在问话,你居然在这里打盹!」

皇上活过来了?来自身体本能的惶恐让我尖叫出声,抬头起来却发现皇后正阴沉着脸看我。

我无奈跪正,迎接我的无非就是一死,知道结果之后精神都放松了,一放松就不小心睡着了。

回想之前苦心积虑想要害死皇上,最后却发现为虎作伥,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就在皇后要严惩我的不敬之时,外面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怎么回事!」皇后拍着扶手,径直出去。

一众宫女也立马尾随身后。

偌大的坤宁宫,只剩我一人。

我见没了人,大着胆子起了身,然后看到刚才皇后喝的参汤还有一整壶放在那里,二话不说就一饮而尽。

妈的,不好喝,难怪皇后没喝完。

我鼓着肚子,躺在坤宁宫的地摊上等死,可是不知过了多久,坤宁宫的门忽然被推开。

「鸢儿,夫君带你回家了。」

睡意蒙眬的时候,宋子如在火光中缓缓向我走来。

接着我整个人一轻,被宋子如抱在怀里。

闻着熟悉的味道,我的鼻尖忽然一酸。

筹划这么久,原来最废物的还是我。

其实当初宋子如被我救下之后,我们并没有那么快地就统一战线。

刚开始宋子如为了躲避追兵,被我藏在山洞里,足足藏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宋子如从来没和我说过任何话,以至于后来我都怀疑他是个哑巴。

但他不是。

或许是一个人想问题久了,所以就进入了死胡同,于是他拉着我,跟我说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情况。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很多,大致意思是他父亲不可能叛变。父亲遇害很有可能是同僚陷害,也有可能是皇上动手。

但到底是哪个,他摸不准。

我一口咬定是后者,还将我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宋子如听过我的故事后,和我说的是,「你这个故事太详细,太全面了,太刻意了,好像是编出来的一样。」

我听了这句话,直接把宋子如推进了一旁的臭水沟。

我的全家都死于非命,他居然说这是我编出来的。

后来宋子如臭烘烘地告诉我,真相不仅要去听别人说,还要自己亲自去看。

我半信半疑,但是通过数年的洗脑,在我的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皇上他就是一个坏人。

于是我们约定,按照计划入宫复仇,我俩里应外合,一起找到真相。

其实我骗他的,我还是想杀了皇上。

但结果也真的打脸了。

我和皇后很快就遇见,不过这次我们俩的位置换了个。

我看着在御林军手下的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皇后知道。

「凭什么!本宫图谋多年,就为了今天,我已经做得这么完美了!你们为什么还会发现!」

宋子如在我身侧冷哼,「你太蠢了,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其实皇上早就知晓。而且薛丞在集结宋家旧部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察觉了不对。今天若不是你的红缨枪,皇上此时,还坐在主位上等着收网呢。」

皇上居然图谋如此深?那我是不是也早就被发现了?

我回头看向宋子如,宋子如捏捏我的手心,示意我不要说话。

「呵,我就知道他向来打得一手好算盘。当初娶我便是如此,现在守株待兔又是如此。我算不过他,也得不到他的真心,我想要自由,有错吗?」

「皇后娘娘慎言,这是皇上放在明德殿大匾之后的遗诏,请过目。」

皇后本是不屑,可是看到上面的字之后,皇后忽然发出凄厉的笑声,如同鬼魅。笑了半晌,仰头喷出血来,不知道是不是当场死了。

宋子如将我的头按在他的颈间,带我离开。

十二

「皇上遗诏上写了什么啊?」我问宋子如。

宋子如看着我,「你觉得呢?」

「我觉得皇后能有这么大的反应,肯定是让她意料不到的东西。比如说……皇上其实立了她的儿子当皇上?这样的话,皇后会发现自己争了多年的东西,其实本就是自己的。现在反倒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决断,和一切都错过了,心里接受不了,所以崩溃了。」

宋子如点头,「有点聪明,但不多。」

我知道他在说我被皇后利用的事,没有办法,只低着头继续收拾行李。

「真的要走吗?」宋子如问道。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侥幸捡了一条性命。

新上任的皇上是七皇子。

七皇子除了瘦了点,才干还是很好的。

因为曾经给七皇子熬粥,我被七皇子感激着,然后特许我可以出宫。

出宫之前,我嘱咐了御膳房,一定要换个厨子,现在的厨子,做饭太难吃了。

至于宋子如,在他当赘婿的时候,搜集了薛丞的种种罪证,在罪证之中发现了自己父母曾经被害的证据。

薛家贪污受贿、构陷忠臣的证据确凿,满门抄斩,宋子如也算是大仇得报。

新皇赏识宋子如的学识,然后给他封了官。

要给他赐婚的时候,他看了看我,我假装没看到。

此生活了许多年,都是在仇恨中度过。

余生漫长,我想出去看看。

宋子如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拍拍宋子如的肩,告诉他希望在乡野也能听到宋大人的贤名。

宋子如点头。

我背起行囊,在夕阳中离开。

这次,为自己而活。

带着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