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对楼的女童又被男人拍照毒打了!
我报警和警察一起上门查证,可那屋里只住着名独居男人,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的痕迹。
1
遇见玲子,是在除夕那天的夜里。
身边的手机在不停地闪烁,我皱着眉头,将它调成静音,反扣在桌面上。扭过头,看对面的那户人家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而我却孤零零一个人,眼角便不自觉地泛起了泪花。
视线模糊下,我瞥见一个缩在阳台的女孩,就像一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一个烟花在楼层上空炸开,光亮的瞬间,我看到那个女孩浑身湿透,发梢都结了冰。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难道那户人家没有发现孩子被困在阳台上了吗?她现在随时都可能被冻死!我拼命地敲打着玻璃,想要引起对面的注意,可这微弱的声音却淹没在爆竹声中。我只好披上外衣,匆匆赶到对面的楼层。
开门的是一名大叔,长相端正,在看到我后有片刻的惊讶,随后又恢复自然。
我着急地将孩子被困在阳台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叔皱了皱眉,一脸困惑,「我独居,哪来的孩子?」
独居?
我稍微欠了一下身子朝里面看去,客厅很小,一眼就能看到阳台,只是那阳台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吹过刮跑了几个啤酒瓶。
难道是我眼花了?我悻悻地回到住处,眼睛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对面。
女孩已经回到了屋内,客厅里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依偎在一起,看着电视,时不时拍手大笑。而女孩像个隐形人,乖巧地站在他们身后,直到男人做了个手势,女孩才离开。
我咽了口唾沫,明明屋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大叔要撒谎?
强烈的好奇让我不禁继续盯着对面的楼层,看着女孩再次出现在视线里,手里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
脏乱的桌子上压根没有可以放下的地方,女孩有些手足无措,最终还是因为太热,不慎将盘子摔碎。
刚刚还在冲着电视手舞足蹈的年轻夫妇,瞬间停止了动作,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紧张感。女孩在看到男人摘下手腕上的手表之后,习惯性地跪在地上。
似乎是在惩罚女孩没能端好水饺,男人拿来一个碗,然后将滚烫的热水倒在了里面,强迫女孩举着,稍有松懈,便会用皮鞭毒打。
而那个女人,只是嗑着瓜子,将目光重新转向电视,仿佛女孩挨打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一股寒意自脚底而生。
发现孩子在阳台时,我的脑袋里曾演变出无数种可能。孩子贪玩不小心反锁了阳台的门,父母大意没注意……可我偏偏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虐待。
我慌忙拿起手机,报了警。
大年夜里,车辆本来就少,警车很快就赶到楼下,随我敲开了对面楼层的门。
再次见到我,那位大叔显然有些不耐烦,可我却顾不得那些,推开他,径直地走到屋子里。
可是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年轻夫妇,没有被虐待的女孩,更没有打翻的水饺盘。
2
我被批评教育了一番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间。
对面的那户人家已经拉上了窗帘,看不到里面。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我关上窗户,拿起抽屉里的药瓶,抓起一把猛吞了下去。
手机里十几条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我都没有搭理,直到零点的钟声响起,我收到了第一条信息。
「暖暖,新年快乐。」是父亲的,我没有回。
表哥的电话紧随其后,责备道:「大过年的,你跑去哪里了?」
我笑嘻嘻地解释说是没抢到回城的车票。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地嘱咐我多注意安全。我点点头,也不管表哥是否能领会到。
那一夜,在爆竹声中,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总是浮现出父亲的背影,我伸出手想要挽留,却被姑姑抱在了怀里,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开。
睁开眼,枕巾已经湿了大片。
这个梦似乎是我对父亲唯一的记忆。
我伸出手,摸向床头的水杯,先摸到的竟然是药瓶。我一个激灵,仅剩的困意也消散全无。
我分明记得,昨夜吃过药后,我把药瓶放回抽屉里的,如今它却横躺在床头柜上。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慢慢吹了进来,吹得窗帘一颤一颤的。
我咽了口唾沫,环视着屋子周围,门是反锁的,钱财都还在,窗户也没有破损。
酒店的负责人查看过监控后,负责任地对我说,昨夜在我回来之后,并没有人出现在酒店里。
毕竟是过年,哪有人会像我这样跑到酒店里一个人过年?
末了,他还一脸好心地提醒我,隔壁的心理诊所还在营业。那眼神里全是对我的怜悯。
想来昨夜我报警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虽说监控里并没有发现异常,但是直觉告诉我,昨夜一定有人偷偷潜入了。
我将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表哥,表哥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暖,你按时吃药了吗?」
表哥认为,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再次看向窗外,对面的那户人家依旧紧闭着窗帘,似乎在拒绝我的窥视。
难道真的是幻觉?小的时候,我经常会见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看不清模样,只是一张薄唇笑起来很邪恶,让人不寒而栗。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害怕地缠在姑姑身边,不肯入睡,而表哥在大学里也专门学了神经科,为的就是给我治病。
一直以来,我都靠着药物维持清醒,时间久了,以至于我忘记了自己会出现幻觉这件事。
我呼了一口气,将药瓶重新摆放在了抽屉里。
3
我没有再刻意地去关注对面,但当窗帘打开的时候,我依旧能看到小女孩忙碌的身影。
幻觉而已,可我还是忍不住默默观察。
她看上去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特别乖巧懂事,经常踩着凳子做家务,在父母回来时,又乖乖地回到自己屋里,像个田螺姑娘。
即便如此,她还是少不了挨打。
饭菜不好吃,挨打;没打扫干净卫生,挨打;甚至是大人心情不好,都要拿她来出气,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天夜里,女孩又挨了打,我发现那个男人每次打人时,都习惯性地将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来,这次也不例外。
打完以后,男人便搂着女人的腰,腻腻歪歪地出了门。
小女孩缩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臂弯之间,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拿起了电话。
我正好奇女孩拨给了谁,自己的手机却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还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几次三番地打过来,我都没有接,只是这次,鬼使神差地,我接了起来。
「喂?爸爸。」对面是个女孩稚嫩的声音,电话接通的瞬间,声音都变得欢快起来,「我是玲子,爸爸,新年快乐。」
我猛然抬头,正巧看到对面女孩欣喜的模样,一个荒唐的想法慢慢地在头脑里生成。
「玲子?」在我话落的那刻,我看到对面女孩失望的表情。
即便如此,她依旧乖巧地道歉:「对不起,我打错了。」
我竟然可以和自己的幻觉对话!
表哥曾说过,当我的病情严重时,甚至会出现幻听。突然之间,我很想和她聊聊天,所以阻止了她即将挂断的电话。
「你自己在家吗?」
或许是因为太过孤单,或许是因为惧怕黑暗,她欣喜地接受了和我聊天的建议:「爸爸出差了,妈妈和叔叔去了酒吧,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原来那个经常打骂她的男人,并不是她的爸爸。
通过玲子的叙述,我大致了解了她的家庭。她今年已经 8 岁了,可能因为营养不良,所以看上去非常瘦小。父母离异后,她的母亲找了一个新男友,可是这个男人并不喜欢母亲带过来的拖油瓶,所以经常打骂她。
「你妈妈为什么不阻止他?」
玲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妈妈说,只有这样,叔叔才会娶她。」
我握着双拳,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样的母亲。
「那你的爸爸呢?」
「妈妈不让爸爸见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摔门声,有人将电话打落在地,女人尖细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你爸?我供你吃、供你喝竟然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电话恰在此时被挂断了,我看到那个女人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打在了玲子的脸上。
两人呆立在原地,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哭着扑在了玲子身上,不知在哭诉着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里,她对玲子挨打的事情熟视无睹,却没有对玲子动过手,如今这一巴掌,让女人也懵了。
良久,女人才擦干眼泪,捡起男人遗落在家里的手表,匆匆离开,独留玲子一个人站在电话跟前,几次拾起却又重新放下。
而我重播回去,显示那是空号。
4
我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了。
表哥在此之间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我最近的情况。我隐瞒了自己病情加重,出现幻听的事情,因为我怕回家。
可是表哥却执意想要我回去,「舅舅特意回来跟你过年,你好歹也得见一面啊。」
自小,我就是被姑姑抚养长大的,而亲生父母,一个早逝,一个将我丢弃。所以,我对他口中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父亲,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我,忙,回不去。」
回答太过敷衍,以至于表哥有些生气,「小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
我有一瞬间的委屈,好像世间所有人都喜欢用道德来绑架别人。
「可他是个杀人犯!我不想和杀人犯在一起!」我怒吼着将电话挂断,随即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我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他杀了我的母亲。
以至于我整个童年,都是在他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
课本上被写满了杀人犯女儿的字样,大人们见了我指指点点让孩子离我远点,就连老师都对我冷漠几分。
可我不仅是杀人犯的女儿,我也是被害者的女儿啊!人们似乎只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而不愿意客观地去面对。
姑姑为此搬了很多次家,但流言从不会因为搬家而消散,若不是姑姑和表哥的陪伴,我想那应该会成为困住我一辈子的枷锁。
也许是因为同为可怜的孩子,所以我无比期盼着再次接到玲子的电话,然后开导她,就像拯救当初的自己,让她知道世界还有温暖――即便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幻觉。
下楼买东西的时候,我意外地碰到了对面楼的大叔。
「怎么?又来抓我了?」大叔调笑道。
想到之前的乌龙,我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然后匆匆结完账,准备离开。
可是在离开之前,我却回过身,好奇地问了一句:「大叔,你知道一个叫玲子的小女孩吗?」
大叔脸色一变,然后皱着眉,像是在记忆深处搜寻着这一个名字,「以前房子的租客是一对母女,那个孩子好像就叫玲子。」
「但那个母亲好像有点神经病,动不动就打骂她女儿,听说后来女孩失踪了,而那个母亲也不见了踪影,还欠了一年的房租。」
我呆立在原地。母女,玲子。
信息全都能对上,但那却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幻觉中?
我还在震惊中,没能反应过来,手机的电话铃声响了,是玲子。
「姐姐,我收到爸爸寄过来的生日礼物了。」
玲子的声音里满是自豪,她说她的生日是在下个月,可是今年的礼物却提前到了。她不敢将收到礼物的事情告诉妈妈,只好偷偷地告诉我,小孩子总是喜欢炫耀。
「那你爸爸送的是什么礼物啊?」
玲子神秘兮兮地说道:「是一个 MP3 呀。」
MP3?如今市面上都用智能手机,很少有人听 MP3 了,联想到大叔之前说的话,我咽了口唾沫,问道:「玲子,你知道今年是哪一年吗?」
「牛年啊。」
「具体年份呢?」
「嗯,2009 年。」
与 2021 年整整差了 12 年!
我想到对面屋子那老旧的电话、笨重的电视机、破旧的沙发,以及与现代模样格格不入的装修风格……或许,我并不是出现了幻觉,而是意外地与 2009 年时空相撞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这说明,我看到的,可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孩,而不是幻觉。
5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表哥,表哥却一本正经地问我在哪里,要过来接我。
表哥坚持认为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需要及时进行治疗。
我拒绝透露自己的位置。因为根据大叔综合的市井传言,玲子的下场并不好。
这不该成为那个乖巧女孩的归宿,我决定要拯救玲子。
玲子在收到父亲的礼物后,心情异常的好,经常趁着母亲和母亲的男友不在的时候,偷偷摆弄着,有时候还会对着 MP3 说着什么,回放后又独自掩嘴而笑。
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玲子快乐的源泉。
我曾在电话里问过,她的爸爸在哪里。
玲子说,她的爸爸在深圳做买卖,等挣了钱就可以给她买一个大房子,里面会有很多洋娃娃。
孩子总是天真地相信着父母所做的承诺,但实际上,玲子与我一样,不过是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不是的,爸爸想接我过去和他一起住。」玲子急忙辩解,「可我没去。」
「为什么?」我很不解。
「妈妈不能没有我。」她的乖巧让人心疼。
在这段畸形的母女关系中,玲子与她母亲的位置本末倒置,她们扮演着相反的角色。似乎更需要照顾和依靠的,是母亲。
我告诉她,她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承担这么多。
但是即便如此,玲子依旧犹豫不决。也正是这份犹豫不决,让她妈妈的男友开始变本加厉。
而表哥的电话也变得越来越频繁,语气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哄骗。我知道,治病是次要,主要是想让我回去见见父亲。
可我不愿意见他,我恨他,恨他让我变成了孤儿。
恼怒之下,我将抽屉里的药全部扔在地上,用鞋子碾碎,一颗颗,一粒粒,直到我的心脏慢了半拍,才缓缓将脚收回。
那满地的胶囊,外表一模一样,但在踩碎以后,里面竟然分出不同颜色的药。
一种是我常吃的,另外一种我并没有见过――有人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这个人想要做什么?想要杀了我?
这种想法让我的头皮发麻。
我将房屋的门窗全部关好,然后拿桌椅顶住,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将电话打给了表哥,让他赶紧来接我。
6
在等待表哥的过程中,我最后一次透过窗户窥视了玲子的生活。
她妈妈的男友是一个拥有两幅面孔的男人――人前是精致白领,人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玲子的妈妈也许就是看中了那张虚假的皮囊,所以才会如此着迷吧,以至于这个男人带回来一堆狐朋狗友时,竟然毫不避讳地将女儿摆在了这群人面前。
几个一脸痞气的男人在几盏酒下肚后,意识似乎开始变得模糊。
一个高个儿男人端着一杯酒,强迫玲子喝下。
看着小女孩被呛得满脸通红,一屋子的人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在对面看着,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儿,狠狠地拍着窗户,恨不得立马飞向对面,将玲子救走。
而玲子的妈妈,醉眼醺醺的,只是陪着渣男一起笑。
但那个高个儿男人显然不满于此,一双手不安分地向玲子摸去。虽然玲子只是个孩子,但她已经有了性别意识,情急之下,她狠狠地咬住了男人的手,嘴边都沁出了血渍,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男人吃痛,一巴掌甩在了玲子的脸上,玲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下,趁机晃晃悠悠地跑到阳台,将门反锁,把阳台上不用的桌椅都抵在了门上。
渣男自觉失了面子,冲着门狠狠地踹了两脚,玻璃门晃动了几下,仿佛随时都能破裂。
隔着一条街,隔着整整 12 年,我却依旧能感受到玲子的绝望,像是坠入冰渊,冷到彻骨。
我盯着手机,一遍一遍地拨打着号码,可是传回来的依旧是客服冰冷的空号提示,直到表哥开车赶到我所在的地方,我指着对面,希望表哥能看到阳台上蜷缩着的玲子。
表哥看看对面,又看了看我,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看到的女孩叫什么?」
「玲子,她叫玲子。」我笃定道,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如果不及时阻止,玲子会被那个渣男毁掉的。
表哥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以为他是不相信,我便把玲子的电话号翻了出来,伸到了表哥的眼前。
「她能通过这个号码打电话给我,可是我却拨不回去。」
表哥一把抓住我的手,脸色有些凝重,良久,才开口说道:「小暖,人要往前看,过去发生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表哥压根没有相信过我。
我一把推开表哥,趴在窗户前,看到玲子家的阳台窗户被椅子打碎,玻璃碎片扎在了玲子身上,可是渣男似乎并没有解气,单手举起那把椅子。
「不!」我大声呼喊着,在椅子挥出去的瞬间晕了过去。
7
我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是关于玲子的。
那场聚会,最终是以玲子受了重伤而结束,母亲一脸不悦地看向自己的孩子,训斥道:「叔叔是喜欢你才逗你玩的,你竟然咬人!」
玲子想说什么,可是身上的伤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乖乖地选择了闭嘴。
渣男虽然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可他却在那一声声淫笑中发现了商机,在玲子伤好以后,破天荒地买了一堆衣服回来。
只是那些衣服,对于孩子来说,太过于暴露。
玲子拎起一件只有两片薄布的衣服,难为情地看向母亲。可母亲显然没有看懂玲子求助的眼神。
「叔叔给你买了新衣服,还不快说声谢谢?」末了还加了一句「真不让人省心」。
玲子咽了口唾沫,在渣男的威逼之下,将衣服换好,然后在他的指挥之下,做着不同的动作,拍成照片,卖到了暗网上。
虽然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但很多人却愿意出价购买。
玲子一时间成了渣男的摇钱树,有了钱,他开始赌博,输了钱,就拉玲子拍照,再赌,再输,直到后来,他赌得越来越大,卖照片的钱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想到了接客。
渣男哄骗玲子的母亲,说只是陪着一个朋友玩玩、聊聊天,玲子的母亲竟然信了。
被带走前,玲子的母亲喜气洋洋地跟女儿说,她看到叔叔钱包里藏着一颗钻戒,不久以后,她就会被求婚。
所以要玲子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叔叔高兴了。
玲子点点头。
被爱,是母亲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但玲子却不知道,她的成全,是将自己推向深渊。
她在渣男的指示下,见到了一个肥头大耳自称是哥哥的男人。这个哥哥和颜悦色地跟玲子唠着嗑,可是聊着聊着,他开始脱衣服,顺带着想让玲子也把衣服脱了。
玲子猛然一惊,捂着外套,谎称自己要上厕所,慌乱地逃走,然后用从母亲那里偷拿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只是电话还没打完,察觉到异样的胖男人就开始不断地敲门催促。他逐渐变得急躁,起初的和颜悦色如今也狰狞了起来,不断地用脚踹着门。
慌乱中,玲子砸碎了卫生间里的镜子,在胖男人踹开门的瞬间,将镜子碎片插在了对方的胸口,自己也因为冲击过大而昏死了过去。
梦到这里便结束了。
睁开眼,我正躺在姑姑的家里,床头放着我最爱吃的鸡蛋羹。
表哥给我检查了一番,说我是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会晕过去。
而对于被替换的药,表哥说,父亲已经报警了。那药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与我吃的药掺杂在一起,更容易产生幻觉,时间长了,人就会疯了。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频繁出现的幻觉,都是拜这个药所赐。
「还好发现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表哥百般庆幸,我的心头却极其沉重。
我轻呵一声,「我没有疯,真是可惜了。」
表哥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深究,只是突然说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舅舅一直在你床边照顾着,每天都会做一碗鸡蛋羹等你醒来,但他刚刚去警局了,要配合调查你药被调包的事情。」
听他说到父亲,我的脸色稍稍有些松动。
「哥,玲子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表哥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让我不要和幻觉计较,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并不想告诉我实情。可脑袋里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开。
所以趁表哥他们入睡以后,我悄悄地溜进了姑姑在老家的仓库,在箱子的最底下,找到一个破旧的 MP3。
8
我在仓库里呆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表哥带着人,找到了我。
「哥……」我沙哑着嗓子喊出了一声,随后想要趴在他的身上痛哭一场,却被表哥粗暴地拽着。
他不言语,只是红着眼往前走,我的手腕被拽得生疼,踉跄地跟了几步,可怜兮兮地说道:「哥,我疼,你这是做什么啊?」
「去医院。」这三个字从他的牙缝里憋出来,仿佛带着一股怨气。而我在听到医院这个词时,整个人都懵了。
「医院?谁住院了?」我不知道自己失踪的这一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表哥回过头,瞪着我:「谁?我舅舅!你爸爸!」
话音刚落,我便跌倒在地上,耳边又响起表哥的声音:「你该不会恨到连你爸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吧?」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我连滚带爬地往医院跑去,为什么是最后一面?不会的,我还有话没有对父亲说,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他。
可即便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赶到医院,却依旧晚了。
姑姑在父亲身边痛哭流涕,我却不可置信地走到父亲跟前,掀开那白布。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我印象里年轻的父亲相差甚远。
「爸……爸爸,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你的玲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我祈求父亲睁开眼看看我,可是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表哥告诉我,我失踪的这天晚上,没带手机,没留信息,全家着急得要命。父亲刚从警局出来,立马加入了寻找的队伍。
他本就为了照顾我,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了,太过疲劳又太过着急,没能注意到对面穿过来的汽车。
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我看到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手里还举着一块牌子:小暖,生日快乐。
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日了。
盒子底还有一个信封,封面写着:「玲儿的房基金。」里面放着几张银行卡,甚至还有一个存折,那是十几年来爸爸存的。
我从不知道,他原来一直记得幼年时对我的承诺。
那十几年亲情的空白,他用自己的方式给了我满满当当的爱,我甚至来不及跟他聊聊天,讲讲这些年他身上发生的故事。
表哥说,换药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一个药店的店员说,不久之前有个男人曾询问过这种胶囊,只是那人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模样,买了几个不相干的药就离开了。
听闻此话,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去找他,他却主动送上了门。
我知道他是谁。
房东叔叔,我们好久不见。
9
是的,我叫玲子。
父亲总喜欢亲切地叫我玲儿,说我心思玲珑剔透,以后肯定是个可人的小棉袄。
那出现在玻璃上的不是幻觉,而是我童年里丢失的记忆。手机里拨不出去的号码,是我十二年前家里的电话。
当年因为贫穷,父亲选择了外出打工,不甘寂寞的母亲总是神神道道地认为父亲在外有了女人,执意离了婚。
然后迅速和房东产生了关系。只是这段关系,一直是隐秘的,无人知晓。
父亲一心想接我到身边,我却被母亲困在她的精神桎梏里。
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
母亲将自己的不幸全都归咎于我。她坚信父亲的外出是因为我,新男友不肯跟她领证也是因为我。她恨我,所以无视男友对我的打骂,同样她对我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所以用洗脑的方式将我捆在身边。
我知道,母亲是因为太缺爱了。
姑姑说,那日父亲接到我的电话,连夜打车赶了过来,可入目的却是我和母亲倒在血泊中,母亲的脖子被划开,已经没了气息,而我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块镜子碎片。
电话里父亲已经得知了一切,他不敢想象,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自己的女儿遭到怎样的折磨。
在警察到来之前,父亲将我送到姑姑家,等我醒来后小心翼翼地问我记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
可我却茫然地看向父亲。
大夫说,因为精神受到重创,所以我选择性失忆了。
现场很明显,像是母女起了争执,然后我失手杀掉了母亲。不雅照、开房、弑母,这三条无论是坐实了哪一个,都会毁掉一个女孩的一生。
所以父亲抹去了我去过现场的事实。为了保护我,他担了杀人的罪名,因为有自首情节,又有过失杀人的可能,父亲被判了十二年。
而我也恨了父亲十二年。
父亲将我交到姑姑手里时,甚至有些庆幸,「失忆了是好事,那些不堪就这么忘了吧,以后给她改名叫小暖,希望她以后遇到的人都是温暖的。」
父亲为了我,徒背了十二年的罪名,而我却不愿让他蒙冤而亡。
我带着警察,再次造访了对面的大叔。
「叔叔,好久不见。」我站在警察后面,眼睛却一直盯着大叔的手腕,「这么多年,您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惜着那个手表。」
一块以假乱真,可以在外人面前炫耀的假表。
大叔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下一秒,却被套上了银色的手铐。
在警察面前,他撕下了绅士的伪装,破口大骂,「你个贱人,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母女,你们早就饿死街头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因为他们同样的偏执,同样的自以为是。
10
那个男人,终究还是被我送进了监狱。
十二年前,我常常对着父亲送我的礼物自言自语,因为我想把自己说的话,全部录下来,放在里面,然后再送给父亲。
这是小女儿一点小小的心思,却没承想变成了致命的证据。
那日我并没有刺伤胖男人,因为力气太小,只是划伤了胸口,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并指着渣男说:「我会让你好看!」
「妈的,得罪谁不好,非得罪这胖子!」想来胖男人是有些权势的,否则渣男也不会如此焦急。
「她是谁?」母亲闻声赶来时,只是瞥了一眼昏迷的我,注意力便一直在渣男身旁的那个女人身上。
「我告诉你,带着你的拖油瓶,滚去道歉!」
「她是谁?」母亲没搭话,执着地问着。
「谁?」渣男不耐烦地敷衍着,「朋友,多亏了她,我们才能接到大客户。」
「朋友?」母亲显然不信,「朋友会戴着你买的钻戒?」
那钻戒是母亲心心念念的东西,如今却戴在了别人的手上,她撒泼似的想要拽下那颗钻戒,引得女人娇声喊痛。
渣男推开母亲,愤怒道:「你是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母亲歇斯底里地呐喊着,「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答应我的!」
「痴人说梦,」渣男恼怒道,「要不是看你女儿能挣钱,谁会找一个疯婆子?!」
沉默半晌后,母亲认命地自嘲一番:「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是一场空?」
「神经病。」渣男意欲离开,却不想母亲疯魔了一般。
「我要告发你,告你强奸幼女,告你虐待儿童,告你杀人未遂,我说到做到,我要你一辈子在监狱里度过!」母亲砸着房间里的物件,近乎嘶吼着。
「你女儿现在这个样子,你也逃脱不了关系。」
渣男想要吓唬母亲,他却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执念:「大不了我陪你坐牢,你只能跟我在一起,而不是这个贱人。」
一个耳光在屋里响起,随后屋里一度混乱,叫骂声、厮打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最后随着一声闷响,房间里回归了安静。
「没,没气了?」女人颤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冲上来的。」男人显然慌了神,「我没想她就这么死了。」
女人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音, 她来回踱步,然后停在了我身边:「你用这小孩手里的玻璃,再划一刀子,咱俩就当今天没来过。」
他们想要将所有的罪责嫁祸于我。
但这一切,都被意外地记录了下来。
那天,被渣男领到陌生房间后,我怕极了,想对着 MP3 说句话,可还不等我开口,迎面就看到一个妖艳的女人领来了那个肥头大耳自称是哥哥的男人, 吓得我赶紧将 MP3 藏在口袋里――以至于没来得及关掉它。
父亲将我偷偷送到姑姑家后,我身上的旧物件全部放在了仓库, 连带着那个至关重要的证据。
渣男在意外杀人后, 躲藏了几年,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便偷偷地回来了。他也曾跟踪过我, 在确认我失忆以后,又回到了那间屋子, 过起了人模狗样的生活。
直到我的突然出现, 让他慌了神。为了确认我的情况,他混进了酒店――毕竟过年期间, 员工们回家过年,人员有限, 他顺理成章地做了酒店的临时工。
他寻了监控盲区,顺着隔壁屋子的阳台, 爬进了我住的房间。
在发现我正在吃精神类的药物后,便起了歹心,如果偷偷将药换了, 让我真的疯了,即便我真的恢复了记忆,法官也不会听信一个疯子的供词。
但他终究还是失算了。
我也许遗传了母亲,精神有些许问题,可是录音是铁打的证据。胖男人和那个女人一个也没有逃掉。
渣男被判刑的那天, 我去祭拜了父亲。
我在父亲的墓前放了一束白菊花,抚摸着墓碑上那张消瘦的遗照,二十多年的父女情, 我却很少尽孝在跟前。
「爸爸,您不是杀人犯, 您的冤屈已经被洗清了。」可惜, 子欲养而亲不在。我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菊花瓣上。
「对不起,还有,」我哽咽了许久, 才把那未能说出口的话重新说了出来,「爸爸,我爱你。」
(完)
□ 采依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