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诚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但是后来顾诚的女朋友诬蔑我欺负她。



顾诚不仅没听我解释,还掰断了我的手指。



我痛到不能呼吸,他却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跟你爸一样都不是东西。」

后来我放弃念大学,销声匿迹地去南方讨生活。



顾诚却疯了。



1



【来篮球馆。】



收到顾诚消息的时候,我正准备回宿舍。



「明天就模考了,这群人怎么往篮球馆跑啊?有比赛吗?」室友石磊看着往篮球馆奔驰的人群,不由疑惑道。



我心跳如鼓,没来由地感到一丝恐慌。

石磊察觉到我突然停滞的步伐,回头疑惑地看我:「曾洋?你咋不走了?」



我笑得有些勉强,晃了晃手机:「我忘带充电器了,你先回去吧。」

「咱俩一个型号,我借你就是啦。」石磊摆摆手,「快走吧,还要去打水呢。」



我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你先回吧,我接着回去了,记得帮我打水。」



石磊恼怒:「你小子!我才不给你打水,你给我回来!」



可惜我扭头狂奔,将石磊的咆哮抛之脑后。



我先去了趟小卖部,买了瓶电解质水,然后小跑到了篮球馆。

篮球馆已经围满了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大家正叽叽喳喳地看着场内。



我穿过层层人群,听着球鞋与木地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越发明显,然后就看见了正在球场上驰骋的身影。



2

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很突出,尤其是配上顾诚那张俊朗的脸,极具杀伤力。



我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顾诚在球场上大杀四方。



耳边是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快要掀开我的天灵盖了。



顾诚似乎看见我了,但是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厌恶。

我不由脚底发冷,甚至打起了退堂鼓,想干脆走掉算了。



但是顾诚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直接一个篮球朝我砸了过来。



周围一阵惊呼,我握紧手中的饮料,然后用另一侧手臂挡住了篮球。



手臂被震得生痛,看得出顾诚暗暗用了力。



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曾洋,上场。」顾诚朝我勾勾手,他身边那些狐朋狗友也朝我投来了目光。



只是那些目光,让我遍体生寒。

3



「你知道我不会打球。」我把篮球扔给他。



顾诚接过来,在地上拍了几下,然后扔给了队友。

他跨步朝我走来,然后自然而然地拿过我手中的饮料,仰头喝了起来。



周围的学生们窃窃私语,还伴随着女孩们压抑的尖叫。



汗水顺着顾诚的下颚流下,然后藏匿于轻薄的篮球服内,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顾诚垂眸看我,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怎么?」顾诚轻笑道,「渴了?」



我别过脸,问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顾诚把饮料塞回我手里,笑道:「来聊聊啊。」



「聊什么?」



顾诚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也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见:「聊聊你骚扰于娜娜的事情。」



全场哗然。



4

我愣怔地抬眸去看顾诚,却只在他脸上看见了严肃和认真。



我又去看隔着一个篮球场正抱着顾诚外套的女孩子,她眼眶通红,看见我的视线扫在她身上时还战栗了一下。

随后另外一个男生就挡在了她面前,阻挡了我的目光。



于娜娜,顾诚的同班同学,也是十九中公认校花级的女神。



听说还是顾诚的女朋友。



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砾磨过一样,不由苦笑一声:「我没有,我都不认识她。」



顾诚却冷笑一声:「认不认识不重要,好不好色更重要。曾洋,你真是禽兽啊。」

我脑瓜子嗡嗡响,甚至思考不了顾诚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我和顾诚自小一起长大,虽然他是顾家少爷,我是顾家司机的儿子。

但是现在早就不是旧时代,同龄人之间没有身份的隔阂,一来二去就闹成了朋友。

我一直自以为和顾诚是好兄弟。



而我的好兄弟,为了一个只认识三两年的女孩子,当众污蔑我。



5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证据呢?顾诚,你不能没有证据就污蔑我。」



顾诚无不讥讽地一笑:「证据?前天晚上 10 点 15 分,校后街十三里巷,娜娜的衣服带开了进去整理,而你也找准机会进去对她进行了骚扰,十七分钟后,你先从巷子里出来,衣衫不整,然后就是娜娜哭着跑了出来。你以为那里是视线盲区,但是门口刚开了家网吧,正好把巷口拍得清清楚楚。」

我顿时无语:「所以呢?这样也只能证明我们在一段时间内进入到了同一个空间。根本就没拍到我对于娜娜做了什么对吧?」



顾诚往前一步,离我不过一拳的距离,他的眼神锐利,淬着厌恶,他说:「曾洋,还需要拍到什么吗?你不要脸,娜娜还要脸呢。」



顾诚的狐朋狗友们也适时应和道:「曾洋,敢做不敢认是吗?」



「还德智体美好学生呢?原来背地里就是个臭流氓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曾洋原来是牲畜。」



6



一团苦涩塞在我的喉间,连吞下都变成奢望。

我看着顾诚的眼睛,他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对我的厌恶。



我心如死灰。



于是我越过他去看于娜娜,看着于娜娜藏在人群中,用那种受害者的眼神看着我。



我问她:「于娜娜,我那天进巷子里是为了喂猫,我甚至都没看见你,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顾诚往侧面一步,挡在了我和于娜娜的视线之间,他说:「别找理由了,曾洋,是个爷们就敢作敢当。」



我苦笑一声:「我没做过,我为什么要认?



「顾诚,你信她不信我?」



顾诚眼神一暗,然后突兀地讥笑一声:「我当然信她啊,娜娜她很善良,也很单纯,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我自嘲一笑,然后直视着顾诚的眼睛,我问他,「怎么个不一样?」

顾诚有些咬牙切齿,他压低了嗓音,道:「你跟你爸一样,就是个伪君子。」



7



拳头是怎么出去的我记不清了,但是顾诚被我一拳撂倒时的痛快,我记了一辈子。



顾诚被我揍得撇过头,他几个朋友立刻围了上来。



我的肩膀被猛烈一推,周围零散着响起女生的尖叫声。

「曾洋,你踏马竟然敢碰顾诚,老子弄死你。」



话音刚落,我预料中的拳头还没砸下来,顾诚突然喊道:「住手。」

我看着顾诚,顾诚用舌头顶了一下刚被我拳头砸过的脸颊,他看着我,眼底越发阴沉。



顾诚起身,又走到我面前,他说:「你用哪只手碰了娜娜?」



我说:「我没碰她,我不知道她在巷子里。」



顾诚回头问于娜娜,声音温柔了不少:「他用哪只手碰你了?」



我也看向于娜娜,看着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又看她用求救的眼神看着顾诚。

然后她说:「右手。」

我苦笑。

顾诚回过头,笑得很恶劣:「你用右手碰了娜娜,又用右手揍了我,那我就废了你的右手吧。」



我背后冷汗淋漓,因为惊惧而后退了一步。



可惜顾诚没给我逃跑的机会,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拖回,然后五指交叉扣紧我的手指,随后往后一掰。



8

顾诚是学过专业格斗的,纵然我刚才一怒之下给了他一拳,但是实际上,我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所以当手指传来剧烈痛楚的时候,我除了撕心裂肺地喊叫,什么都做不了。



周围围观的学生发出惊呼,还有人叫着去喊老师。



可是喊来老师又有什么用,我的手指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



顾诚放开我的时候,我抖着身体去看于娜娜,只看她愣怔地站在那里,显然被吓坏了。



然后我看见顾诚转身走向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了,我教训他了。」



我捧着受伤的手指,夏季校服被痛楚的汗水完全浸透,大滴大滴的汗水与泪水混在一起顺着我的脸颊落下。



我痛的不是手指,而是满目疮痍的心脏。

顾诚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对于娜娜有什么心思。



但是他还是信了于娜娜拙劣的谎言,然后将痛楚施加在我身上。

9



恍惚中,老师好像赶来了,他们驱散了围观的学生,然后将我扶了起来。



我听见班主任在怒吼:「马上就要高考了,曾洋的手指伤成这样还怎么考试?!顾诚,你是不是疯了?!」



顾诚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说:「就他这种货色还高考什么啊,可别败坏学校的名声了……」



他的话伴随着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讥笑,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十指连心的痛楚在此刻具象化。

物理王老师扶着我去医院,在车上,我听见她说:「曾洋,这件事情学校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我哑着声音,不自信地问道:「老师,您相信我吗?」



王老师摸了摸我的头,她点点头说:「你是我带过最好的学生了,我无条件相信你。」



我哭了,从小声抽泣慢慢演变成大声号哭,像是在发泄着深藏在我内心深处的痛楚。



10



视诊后,王老师陪我去做了 X 光,最后判定为脱落性骨折,需要打石膏板。



王老师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恢复期是多久啊?」

医生回答:「起码要用石膏板固定四周吧,而且拆石膏后还有康复期,患者经常用手吗?」



王老师叹道:「他还要参加高考呢,这孩子可是我们学校培养的准状元呢……」



医生看向我的眼神带了些怜悯和可惜,他说:「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估计是来不及了,要不试试用左手?」



王老师唉声叹气,然后把我送回家。



「明天模考就先不参加了,你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然后有些木然地上楼。



我用颤抖的左手输入密码,门锁开启后响起了清冷的机械女声:「欢迎回家。」



家里没人,我爸早就搬出去住了,这套房子连我都不常回来。

但是它现在却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孤岛,静静地等待着快被海水沉溺的求生者朝它而来。



我瘫软在玄关,忍着心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拼搏了这么多年,就等着高考逆天改命,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明白,顾诚其实就是不想让我参加高考,他在报复我,也在折磨我。

他觉得,我这种人,就应该烂在骨子里。



11

我六岁那年,爸妈离婚了。

他们最后一次争吵是为了我应该在哪儿念小学。



我妈主张留在老家,毕竟她觉得在哪里念书不是念啊。



但是我爸却执意让我跟他去 H Ťũ̂ₛ市,他说:「我没什么文化,但是我希望我儿子能有一片天。」



最后我被我爸带去了顾家——他工作的地方。



彼时他刚应聘上顾董的司机。

我在像宫殿一样的顾家,遇见了比我小一岁的顾诚。



顾诚从小就长得好,跟个洋娃娃一样,我一开始真以为他是小姑娘,就自作主张地喊他「妹妹」。



我爸气得捏我的耳垂,让我给小少爷道歉。



顾诚却揉了揉我的耳朵,还吹了吹,他说:「吹一吹就不痛了~」



同龄的孩子凑在一起就是疯玩,顾家夫妇瞧着我和顾诚玩得开心,便让我多读了一年学前班,然后才跟顾诚一起念小学。



我也很乐意。



12



后来读到初中,我的成绩一马当先,常年挂在级部第一的位置。



顾诚比谁都骄傲,搂着我的肩膀对他爸说:「顾家就放心交给我吧,我有曾洋给我撑着呢!」

顾董笑得和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我愿不愿意辅助顾诚管理公司。



当时我们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腔热血向未来。



而那时的顾妈妈,在一旁温和又腼腆地微笑。



我说「我愿意」。

这词语像是结婚誓词,说得信誓旦旦,然后将我的梦想扼杀在摇篮里。



我跟谁也没说过,其实我想当医生啊。



我后脑勺贴着冰冷的玄关大门,整个脊椎都快被冷碎了。

黝黑的客厅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兽,他狰狞地露着锐利的牙齿,似乎要将我吞进腹中。



而在一年前,就是在这熟悉的房间里,我爸跟顾家太太,也就是顾诚的妈妈搞在了一起。



我和顾诚的突然造访,不仅打扰了这对苦命鸳鸯,也彻底掀开了顾家的遮羞布。



13



那天出门前,太阳还很热烈。

我爸问我去哪儿。



我说给顾诚辅导功课,晚上就不回来了。

可是我还没到顾家,天已经阴沉了下来。



我在顾家大门口遇见了顾太太,她穿着米白色的长裙,手里提着车钥匙。



正准备出门。



我跟她打招呼,然后顾太太问我今晚是不是在顾家住。



我说是的。

我从未因为这个问题多想。

可是后来,顾诚做了三套模拟卷之后就开始耍赖,说自己念书念得头疼。



我看着满卷子的红色错号想要发火,但是看着顾诚那张无懈可击的脸,我又泄了气。



小少爷不愿意念书就算了,反正还能送出国镀镀金呢。



于是我们在大雨将至的时候,出了门去看电影。



但是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老天像是开了大洞,浇下来成片的水。



顾诚像是没骨头一样地靠着我,一点也没有给司机打电话的打算,而是哄着我说:「回顾家太远了,今晚去你家住吧。」



我拒绝不了。

况且以前顾诚也没少来我家借住过。

所以当我和顾诚在我家看见那对赤身搂在一起的男女时,才觉得这世界真荒谬。



14



当晚顾家就炸开了锅。



因为顾诚从来都不是能忍耐的人,他将顾家砸了个底朝天,然后撕碎了顾太太所有的照片。

而我爸在客厅里抽了好几包烟,眼底的阴影比那天夜晚还要黑。



第二天清晨,他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裹,来跟我告别。



「儿子,对不起,」我爸垂下头,有些颓靡,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说,「快五十的人了才明白什么是爱情,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很诚心地说:「你跟顾诚他妈撑死算偷情。」



我爸表情一顿,然后他扔给我一张银行卡,像是在交代后事:「密码是你的生日,里面有十万块钱,够你念大学了。」



我把卡片放兜里,问他:「那你呢?」



我爸看着窗外,脸上带了些向往,他说:「我和瑞荣打算去南方。」

其实我心里虽然觉得荒谬,但是又觉得情有可原。



貌合神离的富豪夫妇,多年前就没了感情,不过是为了所谓的豪门门面继续演着恩爱罢了。

只是没想到,豪门太太爱上司机,主打一个古早言情小说的味道。



但是纵然如此,谁也撕不开面子去将真相告知顾家唯一的儿子。



所以,或许只有顾诚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然后他亲自用刀划开了所有人编织的谎话。



包括我。



15

「你知道的,对吗?」顾诚问我,他的嗓子像是被劈开了一样难听。



我实话实说:「我知道我爸有个相好的,但是我不知道是你妈妈。」

顾诚笑着说:「我不信。」



我无话可说了。



顾诚笑着笑着嗓子哑了,他的声线带着哭腔,看着我的眼神淬着毒:「曾洋,你爸肖想我妈,你肖想我,你们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光逮着我们顾家了吗?」



我心跳停了一个节拍,有些愣怔地看着顾诚充斥着恨意的脸。



我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又问不出口。

我喜欢顾诚,是我藏在心底不愿诉说的秘密,我以为这个秘密永远只有我一个知情人。

顾诚瞧出了我的疑虑,他冷笑一声,说:「我生日那天,在这个房间里,你……」



空气变得安静,气氛变得窒息。



我干笑一声,整个人像是被炸开了一样,我问道:「你没喝醉?」



顾诚闭上了眼,似乎不愿意再看我,他说:「我宁愿当时醉得不省人事。



「这样,我就永远不会知道。」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羞耻柱上,我想跑但是却无法控制身体。



顾诚这时睁开了眼,他说:「你让我恶心。」





16



我记不清我当时是怎么离开的顾家,但是等我恍恍惚惚地回了学校。



一切都变了。



顾诚像是没事人一样,嬉笑打闹地回归了高中生活。

但是他不再跟我形影不离,他也不再告诉别人,我曾洋是他最好的兄弟。



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俩闹翻了。

石磊还悄悄问过我:「你跟六班那个顾诚是不是闹掰了?他好久没来找你了。」



我没说话,只是麻木地做了一套试卷。

后来,顾诚很快跟其他人称兄道弟了起来。

他长得好看,家世也好,甚至连打架都是出了名的凶。

随时都可以招揽一大批追随者。

但是他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然后不久后,大家都说校草顾诚和校花于娜娜在一起了。

我用臂膀罩住头,把脸埋在了桌面上。

仿佛只有这样,别人才看不见被我泪水打湿的纸张卷面。

那是我第一次为了顾诚哭,也是为了我无疾而终的爱恋而哭。

17

我不再关注顾诚的消息,也不再关注任何人的消息。

而是一头扎进题海,甚至考出了几次省联考第一的成绩。

学校安排我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上演讲,登台前我与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顾诚对视了一眼。

他看我的眼神毫无波动,像是在看陌生人。

我苦笑,然后麻木地背完了提前准备好的稿子。

纸炮礼花炸开得突兀,我被吓得一哆嗦,引来了台下同学们的嬉笑。

然后在漫天的纸花下,我鬼使神差地去寻顾诚,却看见他正遥遥地看着我,眼底闪过了一丝光亮。

他朝我招招手,仿佛我们之间的隔阂,突然间就无影无踪了。

也就是那天之后,顾诚又突然找上了我。

他问我要了复习题,还问我借了课题笔记。

顾诚说:「曾洋,你答应过我要跟我去同一个地方念大学的。」

我点点头,毫不吝啬地把所有笔记给了顾诚。

然后就再也没拿回来。

18

我和顾诚的关系越发微妙。

他会经常来班里找我借笔记,也会经常搂着于娜娜在我面前晃悠。

他会把我堵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然后Ŧüₜ拿出他那张布满错号的试卷让我给他讲题。

同时他也会在半路上叫来于娜娜,然后在我讲题的时候,在我眼前与女孩交换一个黏腻的吻。

然而当我摔了试卷转身就走的时候,他却会追上来拉住我的手,笑话我是不是吃醋了。

我感觉很恶心,但是也无能为力,我总不能揍他吧,况且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我们就这么微妙又恶心地处着不明不白的关系。

直到今天。

他当着很多人的面污蔑我骚扰他女友,然后掰断了我的手指给他女友出气。

仿佛一夜之间,我们又回到了那场大雨里。

好像只有我困在雨里,而他早就举着伞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嗡嗡嗡。」手机贴着我的胸口震动,将我从回忆中扯了回来。

我拿起手机,是我爸的电话。

看来是学校联系了他。

「顾诚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我们可以报警的。」我爸冷静地跟我分析今天的事情。

我不由讥讽一笑:「李瑞荣舍得吗?」

我爸沉默了。

李瑞荣是顾诚的妈妈,也是我爸现在的老婆,我的继母。

我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满堂的黑暗快要将我吞噬。

良久,我才说:「我要离开这儿。」

我爸说:「好。」

19

我爸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我从被窝中剥出来,然后带我去复查。

医生再次重申,我的手在高考之前是不可能好的,与其抱着妄想,还不如考虑一下别的方法。

回家的路上,我爸说:「顾诚被禁足了,顾董已经联系我了。」

我没说话,等他继续往下说。

「你的治疗费用由顾家全权负责,顾家也承诺会安排你和顾诚一起出国。

「你怎么想呢?」

我迟迟没有回答,看着车外的风景如连环画一样闪过。

我又想起了很久之前,每当顾诚不好好念书的时候,我就会板着脸问他是不是不想跟我去一个地方念书了。

而顾诚总是笑得狡黠,然后勾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只要我想,咱俩就永远不会分开的。」

我和顾诚之间似乎从来没有选择题,只有他顾诚的一言堂。

这就是差距。

所以,我说:「我要离开这儿。」

我爸过了很久,才说:「行,爸带你走。」

20

次日,我背着随身包搭上了去春城的飞机。

而来接机的是许久未见的李瑞荣。

她比做顾太太的时候朴素了很多,但是气色却红润了不少。

我轻声打招呼:「李阿姨。」

李瑞荣红了眼眶,对我说抱歉,说是她没教育好孩子。

我没搭话,也没说原谅,然后跟着她回了她和我爸在春城的家。

这是套带院子的平房,被李瑞荣收拾得利索又干净。

我暂时住在了客房。

李瑞荣会给我准备三餐,也会帮我准备换洗的衣物,以及周边旅游的指南手册。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与我相处,但是我没有精力去处理我们的关系。

石磊一直给我发消息,问我怎么样了,又问我高考怎么办,以后Ṱųₑ怎么办。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回复他,而是去营业厅办理了注销后又办了张新卡。

我漫步在临江小路上,看着夕阳染红了江水。

21

我刚拐进村里,就看见李瑞荣一脸焦灼地在院门口徘徊。

她见我回来,先是舒了一口气,忙走上前问我怎么不接电话。

我说我换了新卡,她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告诉我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我和你爸爸在春城落户了,到时候你就留在这儿复读。好吗?」

我点点头,对她道谢。

李瑞荣又红了眼,她说:「不要对我道谢,我不配。」

我摇摇头,宽慰她:「你没有错。」

日子似乎越来越平淡,一直到高考这天,我睡了个懒觉,然后等着刷新高考真题。

李瑞荣却急忙冲进了我的房间,门都没敲。

「不好了,顾诚来了。」

我拿着手机的手一顿,险些砸在地上。

李瑞荣脸色很差,她说:「顾诚一直被禁足,但是他却执意参加高考,所以他爸就放了他。

「但是司机刚把他送到考场他就跑了,刚才才查到他订了来春城的机票,还有半小时就要落地了。」

我呆坐着,有些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李瑞荣来回踱步,看上去很焦灼:「怎么办啊?」

我起身稳住她,问她:「顾诚是来找我的吗?」

李瑞荣苦笑:「他肯定不是来找我的啊,洋洋,你怎么想呢?」

我ẗų⁻拿起手机,戴上了帽子:「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我先出去避一避吧。」

李瑞荣执意要给我转钱,但是我拒绝了,毕竟我爸给我的够多了。

22

我在村口招待所开了间短租的房间,窗口正好对着村路。

我站在窗口前看了很久,才看见几日不见的顾诚风尘仆仆而来,连行李都没拿。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但是仍然很出众。

直到顾诚的背影消失在村路,我才躺在招待所的硬板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心里一片空白。

【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这句话突然就涌上了心头。

我记不清这句话在哪儿出现过,也或许这句话压根就没出现过。

但是它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再也想不起别的。

所以当李瑞荣打电话告诉我顾诚已经被顾家人带走了,我也可以回来的时候。

我已经坐上了汽车大巴,目的地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地方。

我说:「我要走了。」

李瑞荣在电话里哭了很久,一直念叨着「对不起」,仿佛要把所有的歉意说出来。

23

新城市很漂亮,天空晴朗,街道干净。

我用了两天的时间找了套一居室,位于城市边缘,但是离人民公园很近,早上能听见老头老太太晨练的声音。

还有鸟叫声。

安定下来后我报考了驾照,加入了被教练臭骂的练车大军。

而等我拿证的时候,医生宣布我的手好了。

日常生活没问题,只是没有以前灵活。

换句话说,需要用手的职业别考虑了。

比如医生。

我没感觉遗憾,但是心情确实不算很好。

不过当晚我的银行卡到账了二十万,我爸说这是顾家的赔偿,所以我收下了。

我爸给我打了电话,说顾诚被顾董强行送到了国外,这几年是不会回来了。

而学校那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于娜娜被迫承认被我骚扰的事情是她自导自演,因为有人拍下了全过程。

巷子里刚开了家 24 小时自习室,那晚正巧有个学生在阳台上发呆,目睹了于娜娜进入巷子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扇自己耳光等一系列诡异的事情。

于是这个学生就打开手机拍了下来,本来是为了跟朋友分享这件事,但是没想到成为了关键证据。

视频里虽然没拍到我,但是他拍摄的视频与巷口监控一串联,完全确定于娜娜和我在同一段时间同一个空间里没有任何接触。

我是清白的。

于娜娜录制了道歉视频,声泪俱下,说自己鬼迷心窍,因为嫉妒顾诚更关注我所以才污蔑了我。

我觉得很荒唐。

我爸劝我复读,然后参加明年的高考。

但我婉拒了。

24

十年后,我刚从售楼中心出来,我爸的电话就打来了。

「下周我生日,是你来春城呢,还是我们去你那儿?」我爸这话就没打算跟我商量。

我无语:「能有第三个选项吗?比如你在春城庆生,而我在这儿远程送您祝福……」

我爸哈哈笑,最后拍板决定:「行。那你来春城吧,我刚焊了个铁锅,咱们整铁锅炖大鹅。」

挂断了电话,我有些无奈。

而售楼中心的小齐也追了上来:「曾先生,您的钱包忘拿了。」

我接过钱包,连忙道谢。

小齐表示没事,并且在此感谢我能选择他来购买房子。

同时他也表示抱歉:「因为不确定是谁的钱包,所以我自作主张地翻看了钱包内的东西,翻出了您的照片,实在抱歉。」

上车后,我把钱包和购房合同扔在副驾驶位,刚准备点火开车,突然又转身拿起了钱包。

很普通的牛皮钱包,四边都是磨损的痕迹。

而翻开钱包的第一面是一张合照,估计是被小齐翻出来后随手插进了里面。

合照上的两个少年青涩又阳光,搂着肩膀朝着镜头龇着牙笑。

这是十五六岁的我和顾诚。

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也没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看了很久,久到等我回过神时,照片已经被我攥成了一个球。

我无奈苦笑,把「球」扔进了垃圾袋里。

25

我爸这两年胖了不少,早就没有以前倒三角的身材了。

李阿姨也圆润了很多,但是嘴上一直喊着要减肥,实际上照吃不误。

「五十五!」我爸喝了点酒,有点上头了,「我今年都五十五了!时间可真快啊。」

李阿姨笑了笑没说话,给我爸又添了杯酒。

我爸感叹道:「邻居老林比我还小三岁呢,孙子都快念小学了。」

李阿姨倒酒的手一顿,然后我就听见我爸一声痛号:「你踩我的脚干什么?」

李阿姨横了他一眼,又朝我笑笑:「小洋,别听他哔哔,喝多了。」

我爸有苦难言,看着我一副淡然的模样,也只能捧着酒杯叹气了。

「行了,我不说了,他那是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逼着他结婚生孩子吧?这对人姑娘也不公平啊。」我爸唉声叹气,看着我说,「但是你又不跟我们住一起,身边连个伴都没有,要是感冒生病的,谁来照顾你啊?」

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生病了就吃药,病重了就去打针,病危了就住院,病死了就收尸。」

我爸气得翻白眼,一拍桌子:「别废话了,一会儿小陈过来,你们俩见个面。」

我:「?谁?」

李阿姨没办法,拉我到旁边解释,原来是我爸公司里有个姓陈的男生,年龄跟我相仿,长得也一表人才。

「你爸本来是想给小陈和邻居老胡的闺女说亲来了,」李阿姨说,「但人家小陈直接说了自己是同性恋,你爸一听,这不就巧了吗?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就想给你和小陈牵个线……」

我无语了,真的无语了。

虽然我在三年前出柜的时候,是想过如果我爸不接受,那我干脆跟家里人决裂算了。

但是没想到我爸很快就接受了,我当时还觉得有些欣慰。

可现在看来,我爸着实有些接受得过于超前了。

26

拿起衣服我就想跑,我爸飘着醉步撵在我后面追,让我再等等。

于是这段拉扯的工夫,我还没出门就跟一个男人撞到了一起。

鼻子磕得发酸,我捂着脸举着手说抱歉。

对方也连忙说抱歉。

我抬眼去看,对方是个面善的青年,跟我差不多高,但是比我瘦弱一些。

我爸介绍说:「这是小陈。」

青年举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陈力,做销售的。」

我尴尬地回握:「你好,我是曾洋,在云城开小卖部。」

我爸说:「别听他瞎说,他开的连锁超市,已经开了七家分店了。」

陈力很诚恳,说:「您真谦虚。」

我苦笑:「哪里哪里……」

一顿饭吃得我ƭũ₍刺挠,坐立不安。

看得出,坐在我对面的陈力也是很刺挠。

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才来赴约,但是显然他对我没什么意思。

当然,我对他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

我曾经喜欢过顾诚,尤其是顾诚那张无懈可击的脸。

所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陈力这款,在我眼里有点普通了。

27

找了个借口,我领着陈力出去了。

临出门前,我看我爸朝我眨眼,估计是想鼓励我一举得男。

我真服了他了。

我和陈力走在路上,路灯散发着橘色,感觉很温馨。

「来根?」我抽出一支烟,陈力笑着接下了。

于是我们就站在村十字路口的灯光下吞云吐雾。

一支烟抽完,陈力说:「你比我大一些,我叫你一声『曾哥』吧。」

「行……」

陈力笑了笑:「谢谢曾哥的烟,我今天过来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肯定也不好拒绝……」

陈力却摇头:「我本来就没打算拒绝,曾叔人品好,对我也很好,我觉得他儿子应该不错,所以才决定来看看。」

我感觉好尴尬啊,尴尬到我都不知道说啥了。

陈力又说:「不过来看过了,咱俩不合适呢。」

我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小子虽然长得一般,但是眼睛锃亮。

陈力说:「咱俩撞号了。」

我:「……」

我:「你啥号啊……」

陈力轻笑:「0。」

28

送走了陈力,我拖拉着脚步往回走,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我也没谈过恋爱啊,也没跟男人处过对象啊。

以前喜欢顾țū́⁺诚的时候,年轻气盛,还没往别处想。

现在想想,估计我还真是下面那个,起码如果上面的人是顾诚。

我甩甩头,企图把顾诚从我脑子里甩出去,怎么最近老想起他……

明明距离过去都十年了。

临近家门,我不太想回去,我爸肯定搁家里等着问我跟陈力的事呢。

所以我拐了个弯,打算去河边溜达溜达。

也怪我喝了点酒有些迟钝,当那双强壮的手臂从后面揽住我的腰的时候,我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

而当顾诚将我转过身然后压在墙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神游在外。

29

顾诚把头埋在我的肩膀,身体像是八爪鱼一样扣紧了我。

滚烫的吐息在我耳畔,火热的胸膛紧紧贴合。

我能清晰地闻到顾诚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与我身上的烟味混合,然后弥漫在一起。

同时,我也终于清醒了。

我揪住顾诚的头发往后扯,咬牙低吼道:「滚!」

顾诚不放开我,甚至越抱越紧,我感觉快被勒死了。

「松手,我快憋死了。」我伸手扑腾了好几下,拍了拍顾诚的手臂。

顾诚终于放开了我。

十年不见,这小子更高更壮,眉目没怎么变,但是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垂眸看着我,我们之间不过两拳的距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让他先离我远点。

顾诚放开我,突兀地开口:「刚才那小子谁啊?」

我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陈力。

「关你屁事?」我没好气道。

顾诚也不恼,还是直勾勾盯着我:「我听见他说你们撞号了。」

我脚底一滑,差点当场来个平地摔。

「你偷听我说话?」我看着顾诚,眯着眼。

顾诚很坦然:「嗯,我还跟踪你呢。」

变态。

我心里暗骂。

30

十年不见,顾诚突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心里真的很乱。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乱成了一团麻线。

我拿出烟,却没找到打火机,于是就叼在嘴里。

试图缓解现在的情况。

顾诚却说:「少抽点,你现在抽太多了。」

烟从我嘴里掉到地上,我怪叫道:「难道你还知道我抽几根烟?」

顾诚抱着手臂俯视我:「昨天你在户外抽了两根,在家里不知道,但是按照你的习惯,起码三根。」

他用手比画了一个三。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

顾诚坦然:「我两年前回国接手了我爸的生意,同时也派人过来跟着你。

「我一直想跟你聊聊。」

我后背一身冷汗,风一吹冰凉,我感觉现在的顾诚好陌生。

顾诚显然也不是来跟我叙旧的,直接说:「我本来想明天约你见个面,但是没想到撞上你跟别的男人聊天,我就没忍住了。」

等等,他干嘛一副抓奸的样子盯着我?

我扭过头,冷声道:「咱俩没什么可聊的。」

顾诚却牵住了我的右手,他说:「阿洋,手还疼吗?」

我感觉鼻头一酸,眼眶也生痛。

早已愈合的伤口似乎又撕裂开了。

31

我抽出手,然后把手藏在背后。

「别碰我。」我尽可能平复心情,用正常的语调跟他说话。

顾诚的眼神里满是心疼。

他说:「抱歉,阿洋,我真的感觉很抱歉。」

说完他还举起了他的手,放在我眼前,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诚说:「所以我把我的手指也掰断了,真的好痛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跟看见鬼一样。

顾诚的笑比哭难看,还一个劲地把手伸向我,吓得我退无可退地靠在墙上。

我低声怒吼:「离我远点。」

顾诚闻言一愣,高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然后他后退一步,用一种很委屈的眼神看我。

像极了路边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的无辜小狗。

而踹狗的始作俑者就是我。

我摇摇头挥散这乱七八糟的想法,严重怀疑我爸今晚给我喝了假酒。

我朝顾诚抬抬下巴:「跟我来。」

前几年政府大力发展城村绿化,我爸村旁边的水沟改造成了湿地公园,沿着河边建了很多休闲区域。

我领着顾诚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坐在椅子上,越过站在旁边的顾诚,淡然地看着月亮下波光粼粼的河水。

「你想聊什么?」

32

其实我和顾诚没什么可聊的。

他坐在我旁边,讲着自己在 LA 的事情。

「我爸把我扔在国外后就不管我了,除了给我了一张 letter 和花不完的钱。」顾诚苦笑一声,歪头看着我,「我听不懂英语,也无法跟他们交流,可是对我来Ţŭ̀ₘ说这都不算什么,因为当时我着了魔地想你,我根本不在意自己活成什么样……」

我把手塞进口袋里握成拳头。

顾诚没等我反应,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七年前就回来过一次,还偷着订了飞春城的机票。可惜还没登机,我就被我爸派人给抓了,然后又连夜打包丢回了 LA。

「我发了疯地想见你一面。」

我讥讽一笑,这才把视线分给了他一丝,我问道:「见我做什么?明明是你把我推开的。」

顾诚脸色一僵:「抱歉,我当时真的……疯了。」

我问他:「那你真的相信于娜娜的话——我骚扰她?」

顾诚摇摇头:「你不可能看上于娜娜。」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苦笑一声,手指似乎又开始痛了。

顾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让你走,我想你在我身边。」

「走?」我不解道:「去哪儿?」

顾诚回头看我,眼底一片澄明,他说:「你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上演讲,说自己的梦想是去医科大,可你以前从来没说过你的梦想是学医。」

我被气笑了:「所以你为了不让我念医科大,不仅污蔑我骚扰女同学,还掰断了我的手让我没办法参加高考?」

顾诚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起身就给了顾诚一拳。

用的是右手,揍了他的右脸。

同十年前在篮球馆一样。

33

顾诚任由我发泄,对着他拳打脚踢。

可当我从怒吼变成哭喊,顾诚才慌忙地握住我的手腕,然后将我搂在了怀里。

他轻抚着我的后背,低声说:「阿洋,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但求求你别哭好不好……」

我哭到脱力,甚至推不开顾诚火热的胸膛。

明明我早就猜到顾诚那么做的理由,但是当他承认的那一刻,我真的想杀了他。

他不想我念医科大,不想我参加高考,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伤害我,让我十几年的苦读变成了笑话。

而他不在乎于娜娜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当着很多人的面羞辱我、污蔑我,纵然后来有学校和警方还了我清白,却也改变不了我被称为变态骚扰狂的事实。

顾诚的自私和控制欲,将我一脚踹向了深渊。

然后在十年后,在我快将过去的痛楚遗忘的时候,他又堂而皇之地出现,跟我说抱歉。

凭什么?

他凭什么?

是凭我喜欢他,还是凭我爸插足他父母的婚姻?难道是凭我活该吗?

我一口咬住顾诚的肩膀,听见他闷哼一声。

口腔里很快传来了铁锈味,我终于脱力地瘫在顾诚的怀里。

我轻声说:「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好吗?」

良久,久到我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

顾诚轻声说:「不好。」

34

顾诚跟着我去了云城。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还以为顾诚乖乖回了 B 市,还是店员小妹跟我说:「老板,最近有个帅哥老在咱们店外面看着呢。挺可疑。」

我调了监控,发现是顾诚这小子。

所以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堵住了蹲了一天刚准备离开的顾诚。

「你要干嘛?」我冷着脸问顾诚。

顾诚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眸,半晌才说:「我过两天要回公司了,想多看看你。」

「为什么?」我问他。

顾诚说:「我想看你,但是你不想我看你,所以我就偷偷看你。」

我皱起眉头:「你喜欢我啊?」

顾诚点头:「嗯,很早之前就喜欢了,可是当时的我不敢承认。」

我摊手:「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顾诚笑了笑:「没事,我不求你喜欢我,我就想多看看你。」

神经病。

我心里暗骂,然后警告他以后别来了。

顾诚不答应,咧着嘴傻笑。

然后第二天我就去了另外一家店,也幸好我分店多。

顾诚果然没找来,我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在我忙完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然后被流了一摊血的顾诚抱住小腿的时候,差点吓疯了。

35

一个顾诚不够,还来了一个于娜娜。

顾诚被云城被于娜娜捅了。

我是真服了。

警察问我跟顾诚的关系,我说是老同学。

他又问我跟于娜娜的关系,我说也是同学。

然后警察狐疑地看我,问道:「所以两个 B 市人,来云城犯案?机票不要钱啊?」

苍天啊,我怎么能知道神经病是怎么想的。

顾诚本来伤得不重,但是他一没及时处理伤口,二没尽快就医,所以等我发现他并且把他送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但他命大,活了下来。

而于娜娜被逮捕了。

后来警察跟我说,于娜娜是跟着顾诚来的,纯属打击报复。

当年她为了顾诚污蔑我,不仅被警示教育,也没有参加高考。

顾诚出国后也没有再管她,她一直过得很苦。

所以积攒着恨意,直到顾诚回国,就彻底爆发。

但是警察又说:「可于娜娜说她拿刀只是为了吓唬顾诚,没打算真伤害顾诚,但顾诚自己撞上了那把刀。」

我总结:「狗咬狗,黑吃黑。」

36

许久未见的顾董老了不少,两鬓也长满了银发。

他笑着跟我打招呼,还夸我超市开得好,有没有兴趣去顾氏集团工作,年薪八位数。

我婉拒了。

我爸见到顾董还有点尴尬,毕竟借职务之便撬了对方媳妇。

但李阿姨倒是坦然让他赶紧带着顾诚滚回 B 市。

顾董却笑着跟我爸说:「你勾搭了我媳妇,你儿子又勾搭了我儿子,咱们两家真是孽缘啊。」

我爸眉头一紧,大喊放屁。

「你儿子是单恋,我儿子对他没兴趣。」

顾董笑了笑没说话,跟我说抱歉添麻烦了,然后不久后就带着顾诚回了 B 市。

我爸和李阿姨也回了春城,临走前李阿姨又跟我说抱歉。

还是那些话,无非就是没教育好顾诚,让我受惊吓了。

我说不怪她,顾诚在伤害我的时候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判断,也应该为自己负责。

父母不会照顾孩子一辈子,他们也不该成为孩子永远的避难所。

日子彻底恢复平静,我贷款买的房子也下来了。

于是我又一股脑地栽进了新房的装修里。

只是偶尔会想起半坐在我家门口,苍白又虚弱的顾诚。

他当时抱着我的腿,笑得很疯。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阿洋?我死之前一定要看着你。」

我当时死死抱住他,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手抖成了帕金森,结结巴巴地说了四五遍才说明白位置。

顾诚用鼻子拱我的脖子,笑话我怎么吓成这样了。

还问我是不是还喜欢他啊,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我都想抽他了,他在我家门口流了一摊血,我能不吓疯吗?

顾诚却摇摇头,眼底一片深沉。

「曾洋,我了解你啊,你多么冷静的人,只有遇到我的事才会失去理智,你承认吧,就算我伤害了你,你还是喜欢我啊。」

我说:「放屁,傻子才会喜欢你,我现在一想起你,我的手指就疼。」

顾诚用满是血的手抓着我的手指,死死扣紧。

他说:「对不起,请让我用一生去弥补你吧。」

37

顾诚Ťŭ̀⁰像是魔咒,还是无法破解的魔咒。

任凭我故意忘记,刻意忘怀,他还是会不停地出现在我身边。

譬如,我三十岁生日那天。

顾诚人没到,倒是送来了一束玫瑰花。

店员小妹上完货架闲来无事,数了数,正好九百九十九朵。

「老板,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傍上了富婆啊?」

我抠着耳朵让店员们把花给分了。

小姑娘们兴致勃勃地挑起了花。

还贴心地给我留了一束最好看的, 我把这束花带回了家,丢在了家门口的垃圾桶里。

然后在晚上我接到了顾诚的电话。

这已经是距离他血洒我家大门的一年后了。

顾诚恢复得不错, 起码听声音没听出问题。

他说:「阿洋, 生日快乐。不喜欢玫瑰花吗?怎么丢了呢?」

「哦, 谢谢,不喜欢,别送了。」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了他的号码。

最后给顾董打了个电话, 让他管好顾诚别来烦我。

顾董跟顾诚一样流氓,他说:「哎哟曾洋啊,不是我不想管,主要是这小子夺了我的权,这在公司里我都说不上话,那他的私生活我可不敢管了。」

我挂断了电话, 删除了顾董的号码,估计以后也不会联系了。

38

我悄无声息地搬了家,也没找人来暖房。

毕竟我懒得打扫,也懒得招待别人。

这么多年来, 我一直这样。

但是当我在床上躺到了晚上八点时, 我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邻居。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 以后万一有事要打扰人家呢?

我翻箱倒柜,准备了一大袋子零食,忐忑地敲响了邻居家的大门。

「咔嚓」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我的血液当场冷了。

顾诚。

又是顾诚。

他穿着高领毛衣,整个人被衬托得很修长。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眼底没有一点意外。

他说:「你好。」

好你个大头鬼啊。

我把一袋子零食砸在他身上,直接把他从大门口砸进了玄关。

然后我扭头就走, 把大门摔出巨响。

我瘫软地倚靠在玄关,缓缓地坐在地上,心里五味杂陈。

突然手机「叮咚」一响。

是一个陌生手机号发来的信息。

【不要坐在地上, 太冷了。】

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冷。

仿佛顾诚正透过大门看着我,看透了我的一切, 也看透了我的心。

39

我突然想起了那年夏天, 我和顾诚坐在体育场看台上吹着风。

听着前面几个女生在讨论顾诚。

「顾诚最近和李佳妮走得很近, 他俩谈恋爱了吗?」

「不可能。」

「怎么说?」

「顾诚一看就是占有欲很强的人, 他看李佳妮的眼神很冷漠,不可能喜欢她。」

「那他喜欢谁啊?」

「曾洋啊, 你们是没瞧着那个眼神,跟要吞了曾洋一样。」

「神经病啊,曾洋是男的。」

「这亏着曾洋是男的, 要不然顾诚早把他锁屋里生八个了。」

「靠,你少看点 BL 小说吧,怪瘆人的。」

「嘿嘿, 你们瞧着吧, 顾诚和曾洋啊, 这辈子肯定纠缠不清了。」

几个女生走远后,我用手肘去捅顾诚,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办啊, 她说咱俩这辈子肯定纠缠不清了。」

顾诚当时只是笑了笑,然后很淡然地说:

「她说得没错啊,我们这辈子都要纠缠不清了。」

一语成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