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扬言就算我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丝邪念。



  我怒甩上衣。第二天我俩在床上醒来,面面相觑。



  竹马脸色铁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



  我忍痛给他转了五百过去。

  竹马:「?」



  我:「就值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1



  跟我暧昧了三年的学长,因为我不小心踩了系花一脚,把整碗馄饨倒在了我身上。



  他的眼神嫉恶如仇:「白又白,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然后他护着系花走了,留我站在原地被周围人指指点点。



  汤水很烫,湿了大片的校服上挂了几片菜叶。

  我突然意识到,我追逐了三年的这个人好像根本就不是我期待的那个人。



  他从头到尾假得可以。

  我从头到尾傻得可以。



  一阵小跑声由远及近,蓦地,一件外套罩住了我的视线。



  谢淮川话音里的笑意很欠揍:「傻站着干嘛,第二碗半价?」



  我低头看着脚面,死死咬住唇角。



  他看我许久未动,稍有些不耐地掀起外套:「不就是一凤凰男,你至于为了他——」

  剩下几个字堵在喉咙。



  猝不及防撞见我通红的泪眼,他琥珀色的瞳孔微颤。



  语言系统乱了,他手足无措地翻口袋找纸巾:「别哭啊……哎你……」

  我哭得愈发起劲。



  翻不出纸巾,他只好小心地用手背揩我脸颊上的泪,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你就这么喜欢他?要不然我委屈一下当你舔狗,让你高兴高兴?」



  我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万分悲伤:「谢淮川,你外套有味儿。」



  谢淮川:「……」

  2



  京城最贵的别墅区叫璧澜湾。



  谢淮川住璧澜湾 A 区第壹公馆,我住璧澜湾.......对街沙县小吃楼上小阁楼。



  当初我老爸花巨额租金咬牙拿下这个铺面,信心十足地要赚有钱人的钱,没想到有钱人对沙县小吃兴趣一般。



  光顾得最勤的就数顾淮川这小子。



  我俩小学一个班,开始不是很熟,他来我家吃得多了也就熟了。



  我好奇地问他,为啥那么爱吃沙县小吃。

  他干下一只煎饺,含糊道:「因为你爸爸的厨艺出神入化——语文作业写完了吗,借我抄抄。」



  我翻个白眼:「不借。」



  他对着我爸举手:「老板,再来两笼最贵的。」

  我双手奉上语文作业本:「少爷请抄。」



  从此,我俩缔结了目的不纯的纯友谊。



  有次数学考țúⁱ试,我被几道大题难哭了,偷偷抹眼泪。



  坐在斜后排的谢淮川发出几声口技:「噗嘶噗嘶。」

  然后把一个小纸团滚到了我脚边。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瞬间如救世主般光芒万丈。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捡,纸团被数学老师捡了起来,紧接着谢淮川也被拎上了讲台。



  谢淮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委屈:「老师你有事好好说。」



  数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考试作弊,你还委屈上了!」



  随后他打开纸团,只见白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



  「加油!」

  数学老师:「……」



  事后,在数学老师的提议下,班主任把我俩安排成了同桌。

  老师说,既然我俩偏科又正好互补,友谊又那么正能量,正好互帮互助共赴辉煌。



  一股不能辜负老师期望的责任心在我心头油然而生。



  我追着谢淮川讲错题,从操场追到男厕所。



  我大义凛然:「谢淮川,我们要互相进步!」



  谢淮川捂着裆哭了:「祖宗,我要尿出来了。」

  在我的严格督促下,我的数学成绩和谢淮川的语文成绩都从八字头上升到了九字头。



  数学老师感动哭了,语文老师也感动哭了。

  班主任一拍板:「新学期,让他俩都换个同桌接着带!」

  谢淮川哭了。



  他看着小电视里生离死别的小情侣,边吃蒸饺边哽咽:「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要拆散一对有情人!」



  我瞟了屏幕一眼,轻飘飘地说:「哦,因为这样女主角才能遇见她的真命天子。」



  谢淮川挂着鼻涕指着我:「白又白,你没有心!」



  其实我晚上也哭了,只是没告诉他。

  换同桌那天我塞给他一个亲手绣的小牛平安符,颇有几分感伤:「这是按你的生肖绣的,祝你天天开心,考试不挂科。」



  谢淮川感动地接过一看,颤着嘴唇道:「白又白,你才属猪,你全家都属猪。」



  我:「.......」



  3



  我在 ktv 唱了三百遍《铿锵玫瑰》之后,终于吐了。



  谢淮川替我擦干净嘴,背起我往家走。



  我在他身上随着他的步子一晃一晃,半醒半迷糊地复盘:「好像也没太多难过,更多是恶心。你说我当年怎么就看上他呢?」

  谢淮川轻嗤一声,把我往上颠了颠:「你挑男人的眼光一直很清奇。」



  确实。



  我对陈才动心的原因,是因为他左脸的一道墨痕。



  他是我们系最出名的学长,因为大大小小的竞赛、奖学金颁奖典礼上永远都会喊到他的名字。



  因为成绩优异,想追他的女孩子不少。



  他每天六点半会准时在图书馆二楼窗边的位置自习,那个位置周边就常常坐满了女生。



  然而他一坐下就全身心投入在书本里,根本不在乎对面是否坐着美人,身边的女生是否换了一种香水。



  久而久之,他周围的女生越来越少。



  最后因他而来的女生就剩下了我一个。

  因为我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认识他,也为了追赶他。



  我想象他那样优秀,将来多赚钱,让我爸少卖几个蒸饺,或是关了小吃店环球旅游。



  我妈走后我爸一直没有再娶,我希望他能早点享到我的福。



  陈才通常学到九点才走,我就学到九点半。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背完单词刚要走,面前忽然多出一只手。

  陈才伸着手对我微笑:「你好同学,我是外语系陈才,可以认识你一下吗?」



  我愣了一下。

  暖黄色的光晕下,他的左脸有一道水笔划痕,因为学得太专注都没有留意到。



  那一秒我喜欢上了他。



  我和他像是同处于急流中的蚂蚁,都需要紧紧扒住身下的叶片,直视前方的朝阳。



  我以为我们会是惺惺相惜的同类。



  长达三年时间的暧昧后,我以为我们早已是情侣了。

  结果情人节那天,我用攒了很久的钱给他买了块名表,却撞见他捧着花在女生宿舍楼下对系花表白。

  事后他看着我的表笑了笑,亮出手腕,上面有一款更加名贵的瑞士表。

  他说:「白又白,她爸是系主任。我想你是世界上最能懂我的人,你最清楚我有多想出人头地,抓住她就等于抓住了所有机遇。」



  他说:「白又白,这三年我们是那么亲密的朋友,你会祝福我的对吧?」



  我红着眼眶点点头,笑着摸了摸他手腕上那块表,温柔道:



  「陈才,吃屎吧你。」

  我能理解,但我不会谅解。



  大概因为我太久没说话,谢淮川有点慌:「兔子你咋了,我刚就是嘴贱,你当我放屁成吗?」



  我觉得浑身没劲,把下巴搁在他颈窝:「你说得挺对的,我不会挑男人。我小时候粉的男明星后面全进去了。」



  谢淮川乐了:「那你粉我吧,我保证这辈子遵纪守法。」



  谢淮川从小就想当大明星,带一堆保镖那种。



  填志愿那年,他跟他爸打了无数次架才填上音乐系。



  我问他,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怎么办。



  他无所谓道:「那就回去继承家业。」

  上帝就是会帮一些人把门窗都打开,如果嫌门太远,爬窗也方便。



  一阵风吹过,我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粉。我粉人也是看条件的,等你出名了我才粉。」

  谢淮川轻笑:「等小爷出名了,你就得排队了。」



  我懒得搭话。



  他自顾自续道:「算了,到时候我给你安排私人通道,让你站第一个。」



  酒劲上头,我一开心,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耳后嘬了一口:「算你小子孝敬!」



  他猛地一僵,耳朵瞬间通红。

  我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兀自碎碎念些有的没的。

  直到坐在公寓沙发上,他替我倒来一杯水,蹲在我身前看我喝完。



  我抱着水杯猛喝,他顺手拉上我不知何时滑下肩头的衣服。



  我突然发现他通红的耳尖,倾身凑近细看:「谢狗,你耳朵着火了。」



  谢淮川僵在那里。



  我猥琐一笑:「你不会对我有感觉吧?」



  谢淮川黑着脸,咬牙切齿:「你就算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不会——」



  他话音未落,我已怒甩上衣,一身正气地站在他面前。

  我叉着腰:「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女性魅力吗?」



  他缓缓起身,比我高出一个头。



  我们本就站得很近,屋里只有一盏地灯发着幽黄的光晕。



  片刻的不语,耳畔格外寂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我晃了晃晕乎的脑袋,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谢淮川身上的栀子味皂香混合他的男性气息不停往我鼻腔里钻,我听见杂乱的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我试图打个哈哈挣脱这张网:「当我没说——唔!」



  唇被封住,搅乱了一切思绪。

  接下来的一切像野火燎原。



  烧得彻底。



  4



  第二天我俩在床上醒来,面面相觑。

  谢淮川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



  「支付宝到账,五百元。」

  谢淮川:「?」

  我抱着手机一脸痛惜:「就值这个价,不能再多了。」



  谢淮川险些把后槽牙咬碎:「白又白,你把我当什么?」



  我惶惶然:「你要是实在过不去,就当这钱是昨晚 KTV 的消费,反正昨晚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昂!」



  随后我提起裤子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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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因为腰酸,姿势不太潇洒。

  谢淮川:「……」



  我很清楚我在慌什么。



  我拥有的朋友不多,谢淮川是最宝贵的那一个。



  我不想把这段关系搞砸。



  我赶回学校,一路上不少校友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经常会有人因为校服多看我两眼,因为大学里的校服通常起的是抹布的作用。



  我倒觉得校服挺好穿,耐脏扛造,省一件衣服钱还不愁穿搭。



  直到我回到宿舍,室友给我看了学校贴吧,我才知道那些目光不是因为穿着。



  一篇名叫《穷酸女为挖系花墙脚,狂舔系第一学长,吃相太难看!》的贴文占据被置顶,浏览评论量上万。

  大意如标题所言,说我为了追求学长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能在图书馆等到闭馆,比私生饭还无耻。



  图上的照片是几个月前拍的,只给陈才打了码。



  评论区更是不堪入目:



  「白又白我知道,成绩榜上她名字经常跟陈才排在一起,本来以为是励志学霸,结果是三观不正的小三啊。」

  「楼上注意措辞,成功了才叫小三,没成功只能叫舔狗。你看人陈才搭理她吗?」



  「陈才的女朋友可是系花欸,他要能选错才是傻子好吗。」

  「白又白不是穷就是精神有问题,正常人谁天天穿校服啊?」



  「我靠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别骂她了,也许人家真的有病。」



  「……」



  室友担忧地看着我,我摆摆手想表示我没事,却发现手在抖。



  我摸出手机打给陈才:「你知不知道那个帖子是谁发的?」

  陈才说:「不Ṱù₎知道。」



  我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澄清一下,你也知道那些照片根本不是——」

  「关我什么事?」

  我愣住:「什么?」



  陈才的语气理所当然:「白又白,你被造谣是你的事。我跟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拖我下水。」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愣了很久。



  陈才再一次用行动告诉我,我瞎了大眼。

  手机又响起来。



  我机械地接听,谢淮川的声音很急:「兔子,别看贴吧。」

  我嗓音干涩:「已经看了。」



  那边默了两秒,沉声道:「不用管,我会帮你摆平。」



  说完他就挂了。



  「我会帮你摆平。」



  仅仅五个字,我的心却平稳许多。

  我甚至开始刷卷子。



  室友都看傻了。



  我做题速度不慢,快做完一半的时候,室友突然跳了起来。



  「白白,你快看!」



  我心一紧,下意识怕又看到什么脏东西。



  然而就是之前的那个网页,此刻什么内容都没了。



  标题变成了《造谣违法,传谣判刑》,页面上只有一行嚣张醒目的红字:



  「你爹请你吃牢饭。」

  「噗。」我忍不住笑出声。



  这很谢淮川。



  手机铃响,谢淮川的声音慵懒里透着狠劲:「兔子你放心,老子说到做到,分分钟就把那人揪出来。」



  话筒里传出另一个人崩溃的声音:「谢哥,活都我干,耍帅都你耍是吧?」



  谢淮川仍然懒洋洋地:「齐添,电竞房不要了?」



  齐添:「谢哥是天,谢哥是地,谢哥年年穿花衣!」

  谢淮川:「……不会押韵可以不押。」



  我「扑哧」一笑。

  听见我笑了,他的声音也放松了些:「等他搞定我去接你。」



  他话音刚落,齐添打了个响指:「搞定!」



  谢淮川骑了辆极其骚包的摩托来。



  他帮我套上头盔,二话不说把我抱上车。



  他显然放缓了车速,一路开得很稳。

  我无意间瞥见他侧颈上的一个小红痕,回忆起昨晚不可描述的片段,心口瞬间充斥着奇异的羞耻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目的地,他把我扶下车,取下我的头盔,诧异道:「脸怎么那么红,头盔很闷?」



  我顺势狂点头。

  他低头检查了一下:「得,回头给你重新买个大点的。」



  我岔开话题:「我们来音乐系做什么?」



  谢淮川环视四周,朝某幢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抓人。」



  刚从楼里出来的女生看见我们,脚步一僵。

  她转身想走,被谢淮川喊住:「赵一,敢作不敢当?」



  她白着脸回头,对谢淮川微笑:「谢淮川,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认识这个女生,从没见过她。



  我觉得困惑:「你为什么要造我谣?」



  赵一神色不自然道:「我什么时候造谣了,你凭什么说是我?」



  谢淮川扯了扯嘴角:「你要不看下你电脑还能不能用。」



  赵一哽住了。



  大概是想起了页面上的那行红字,她脸色煞白,强撑着笑:「谢淮川,我们好歹是朋友,你不至于那么不留情面吧?」



  谢淮川轻哂:「赵一,你来给我乐队捧场我很感激,但你给我送的那些东西我ţų₅都送回去了,我们应该算不上朋友吧。」

  赵一的前胸开始剧烈起伏,她终于红了眼,盯住我:「是我发的帖子。我就是看不惯你明明喜欢别人还要吊着谢淮川,像你这种绿茶婊就应该付出代价!」

  谢淮川挡在我身前。



  我轻轻推开他,对赵一道:「生活已经很忙了,你还要忙着恶意中伤别人来维护自尊,其实你也挺可怜的。」



  赵一气得要扑过来,被谢淮川拦住。



  警笛声由远及近,谢淮川淡淡道:「剩下的委屈跟警察谈吧。」



  做完笔录走出警局,一场秋雨刚下完,空气中透着潮湿的凉意。



  我抱着手臂瑟缩了一下,兜面罩下件外套。

  我扯下一半露出脸,谢淮川目光不定地看着远方:「刚洗的,没味儿。」



  我嘴角微弯,无意间想起赵一嫉妒的眼神。

  心头莫名涌起某种试探的冲动,却又怂,于是用玩笑的语气道:「谢狗,你不会真对我图谋不轨吧?」

  谢淮川猛地转头,看到我脸上玩笑的表情,眼眸有什么情绪闪过,同样玩笑道:「兔子,你要是对爷有想法就直说,早取号,早排队。」

  我无视他往前走:「傻 x。」

  5

  从小到大谢淮川保护过我很多次。

  六年级的某个下午刚跑完操,大家正懒洋洋自由活动,突然警报四起,几个蒙面暴徒拿着刀冲向人群。

  同学们疯狂逃窜,我被人撞了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个暴徒就冲着我跑过来,一双猥琐的眼睛里还闪着癫狂的笑意。

  警报声在我耳中嗡鸣,莫大的恐惧使我的双腿不听使唤。

  蓦地,一个身影跳出来挡在我面前,冲着暴徒大喝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尔等速速退下!」

  我的十二分恐惧中多了三分无语。

  但是他的震慑非常有用,起码暴徒笑到没力气。

  谢淮川趁机把我背起来就跑,暴徒在后面追。

  我忍不住哭了:「谢淮川,你把我扔下吧,你肯定能活命。我的遗产就藏在衣柜里的袜子堆下面,你帮我留给我老爸呜呜呜……」

  谢淮川也哭了:「放你娘的屁!我要是丢下你,我还是不是男人了!」

  我的哭声被谢淮川颠得四分五裂:「谢狗,我以后后后再也不骂你了了了.......」

  谢淮川边哭边喘着粗气:「白……又白,你以后少.......少吃点吧……」

  暴徒在后面跪下了,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所有人跑到老师身边,警报声停了。

  校长满意地说,这次防爆突袭演练非常成功。

  暴徒们扯下面罩,追我们的那个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是快要被笑死的数学老师。

  我沉默了。

  谢淮川小声地开口:「白又白,你说你的遗产藏在哪来着?」

  我一掌拍他脑壳上:「放你娘的屁!」

  我们上了同一个初中,又上了同一个高中。

  高中三年谢淮川不仅身高窜上一八三,五官长开更显优越,加上脑子好使,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要不是我见过他小时候扣鼻嘎粘墙上的损色,我高低也要像班上女生那样暗恋他一段。

  而我因为学习压力满脸爆痘,暴瘦十三斤。

  有次他喊我去他家做题,保姆端上两份豪华果盘。

  很多水果我都没见过,又不想显得没见过世面,就装作悠闲从容地逐一品尝。

  吃了一圈,还是龙眼最好吃。

  于是边看谢淮川打游戏边吃,见了底才后知后觉。

  谢淮川瞥了一眼,立刻让保姆再装一份来。

  我红了红脸,刚想说不用。

  他又喊道:「阿姨您别装一份了,干脆全装起来,我喂猪用。」

  我一个眼刀:「?」

  谢淮川低头打游戏,随意道:「那些个玩意齁甜,小女生才吃。」

  当晚我怒炫三斤。

  次日体育课跑完八百米,鼻血长流。

  谢淮川本来在打篮球,见到我被人围了一圈,远远跑过来:「怎么了?」

  我捂着鼻孔嗡声道:「这是贪婪的代价。」

  众目睽睽下,谢淮川把我撂背上往医务室跑。

  身后传来女生的尖叫。

  本来我俩走得近,学校里的绯闻就不少,这下更ƭũⁱ闹腾了。

  我叹了口气:「悟空,你鲁莽了。」

  谢淮川把我往上一颠:「怎么,跟小爷传绯闻委屈你了?」

  我的评价:「可以,但没必要。」

  要回应女生们的十八般盘问还是挺难的。

  不知怎的,谢淮川的话突然变少了。

  直到放学,我正想去问问他是不是来大姨父了,他避开周围人的目光,迅速把一袋子东西塞我书包里。

  「什么东西?」我问。

  「一点水果还有零食。你太瘦了,背着都硌得慌。」他双手插兜,垂眸看我。

  我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五三,双手奉上:「最新版,少爷慢用。」

  他扯唇轻笑,接过五三:「算你有良心。」

  填志愿那天晚上,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小吃店找我。

  见到我就问一句话:「兔子,你报哪个学校?」

  我愣愣回道:「国大。」

  「行。」他头也不回地走。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爸坚持送他出国留学,他顶着被揍得乌黑的眼圈,填了国大音乐系。

  开学报到那天,他替我扛着行李箱,笑容灿烂:「兔子,咱俩这孽缘算是又续上了。」

  彼时树摇影动,金色的阳光照亮他琥珀色的眼眸。

  少年人意气风发,眼中是愉悦和温柔。

  心动过吗?

  心动过的。

  可我从十六岁起就不再相信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了。

  所以我很早就把某种可能性掐灭了。

  可最近,好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复燃。

  6

  我没想到系花会主动找上我。

  她把我堵在楼梯口,小嘴叭叭叭:「我劝你别再纠缠我男朋友了,陈才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名声对他来说很重要。我听说你追了他很久,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已经和我在一起了,破坏别人的感情是不对的........」

  她说完口干,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挑眉看我:「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

  我呆呆盯着她被水滋润过的晶莹剔透的唇瓣,老实巴交:「实在抱歉,你长得太好看,我刚刚光看你的脸了,要不你再说一遍?」

  系花怔了怔,脸颊飞起一抹粉红,声音娇了几分:「我说,请你别再纠缠我男朋友了。」

  我听明白了:「下一句。」

  系花呆呆但听话:「陈才他已经很不容易了,他——」

  我打断她:「如果我告诉你,你一心维护的这个『不容易的好男友』追求你的目的并不单纯,是个唯利是图的冷血男,你信吗?」țůₓ

  系花气鼓鼓:「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有什么证据!」

  我调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从初识到暧昧再到亲密,最后停留在他的一句「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没删你是因为情面。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别再打扰我了。」

  系花的眼神从质疑到惊诧,再从愤怒到失望。

  陈才在她心中的人设算是彻底崩了。

  我忍不住摸摸系花的发顶:「没事,女人这辈子总得瞎几次眼。」

  系花泪眼汪汪,软声道:「对不起,我收回之前的话。」

  我的心都要化了,摇头表示没关系:「那,你跟陈才——」

  「你放心吧。」系花的眼神一秒凶残,闪得我心肝一颤,「这个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我原地打了个寒战,她用温柔可人的目光看着我:「祝你早点遇到真诚爱你的人呀。」

  说完她转身踏着死神一般的步伐走了。

  最后的那句话却令我心念一颤。

  真诚爱我的人么。

  手机铃响,屏幕上赫然是我脑海中的名字。

  心脏猛地一跳,我深呼吸后接听:「咋?」

  谢淮川似乎有些扭捏:「那个,今晚我乐队有演出,给你留了票,你要不要来看?」

  我忍不住嘴角微弯:「怎么,你之前不是不让我去看嘛。」

  谢淮川慌张:「那是因为我觉得根本没写出满意的歌,没好意思让你看。我最近……写了一首新歌,我觉得还不错,你会不会来听?」

  也许是第六感。

  我臭不要脸地觉得这首歌和我有关。

  心跳很快,但我的语气尽可能云淡风轻。

  「不一定。」我打算卖个关子,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我晚上有点事,要是赶得及我就过去。」

  谢淮川笑:「别让小爷久等啊。」

  「滚。」

  7

  我知道今天是谢淮川的生日。

  每年他会过三次生日,阴历跟家人过,阳历跟兄弟过,还有一次单独跟我过。

  我问他为什么不把我跟他兄弟安排到一块儿过。

  他说兄弟是兄弟,你是你。

  说完我俩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赶紧补充:「小爷我就爱过生日,三日筵席才算有排面!」

  我赶紧附和:「可不是!」

  他胃娇,只吃得了某个牌子的淡奶油做的生日蛋糕。

  我前几天就已经订到了奶油,打算亲自给他做一个。

  把蛋糕店老板的后厨弄得乌烟瘴气后,我心满意足地在老板充满杀气的注视下走出了店门。

  原本算好了时间刚好,却在半途接到了某个人的电话。

  陈才的声音很僵:「半个小时后,我在图书馆天台等你。」

  我回复得很干脆:「我没空。」

  陈才几乎咬牙切齿:「你破坏了我和我女朋友的感情,就想这么置身事外?」

  我笑了:「陈才,你被你女朋友甩是你的事。我跟你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拖我下水。」

  对面沉默几秒,挂了。ŧũ̂₂

  我将其抛之脑后,回宿舍换了件不常穿的红裙子,请室友帮忙化了个淡妆。

  室友一脸姨母笑,还操心地借了条项链给我戴上。

  提着蛋糕高高兴兴下楼,却在楼下猝然见到一张阴沉的脸。

  陈才扯了扯嘴角,笑容怪异:「白又白,怪不得你和我分开之后那么洒脱,原来是早就有下家了。」

  周围人的目光来来往往。

  我深吸一口气:「走吧,去天台说清楚。」

  天台的风有些萧索,暮色四合。

  陈才倒是开门见山:「她跟我提分手,她爸把原本定了我的出国交流名额、优秀生名额,都换掉了。不只是这学年,下学年,甚至下下学年,这些机会都不会轮到我头上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眼神透过镜片盯住我,笑意嘲讽,「这意味着我的人生被你毁了。」

  「陈才,我没那么大本领。」我平静道,「你的方法论决定了你得到的结果。」

  陈才嗤笑:「我唯一的漏洞就是没有管好你的嘴。」

  我看了眼时间,表演已经迟了:「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完,我赶时间。」

  陈才皱起眉头,朝我逼近两步:「你凭什么这么不耐烦?我的人生都被你毁了,你凭什么一点愧疚都没有?」

  我察觉到他双眼透着不寻常的猩红,倒退两步,天台的风愈发凄厉。

  「陈才,你冷静点。」

  陈才蓦地抓住我的手腕:「除非你去澄清,告诉他们事情都是你编的,是你得不到我就想毁了我,让我女朋友回到我身边!」

  我只觉得肌肤接触的地方格外恶心,拼命想要挣脱:「你先放手。」

  陈才却越攥越紧,整个人像是疯了:「要么我求你,我求你去帮我澄清,怎么都行。你知道的,我必须出人头地,我的前程不能就这样毁了——」

  被攥着的地方生疼,男女力量的悬殊令我心生恐惧。

  蛋糕盒子掉在脚边,我突然格外想念谢淮川。

  他从来都只会保护我,不会伤害我。

  我逼自己使出最大的力气挣脱他的桎梏,往楼道口跑去。

  陈才在后面追:「你站住,不答应你就别想走!」

  地面有碎瓦,我踉跄了一下,一个身影从我身边掠过,随后落拳声响起。

  谢淮川穿着一件极其骚包的黑色皮衣,揍得陈才起不来。

  他眉眼间是我没见过的凌厉:「你丫再找白又白的麻烦,老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陈才捂着鼻血看看他,又看看我,冷笑:「哦,原来是这种纯友谊。」

  谢淮川又赏了他一拳。

  这拳打得他再也说不出话。

  谢淮川慢悠悠走过去把蛋糕盒子捡起来,过来牵起我的手。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陈才举起我和他牵着的手,说:

  「看清楚,现在是爱情。」

  8

  坐上摩托的时候,我的心还在怦怦跳。

  谢淮川替我调正头盔,敲了敲:「吓傻啦?」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刚说的,爱情,什么意思?」

  谢淮川眼神闪躲,含糊道:「你不觉得这种补刀很爽吗?」

  哦,就为了补刀啊。

  我一路没怎么说话。

  到了演艺厅,谢淮川把我送到第一排的位置上,直接翻上了舞台,引得全场小姑娘小兄弟一阵尖叫。

  热烈的鼓点将气氛烘托到最高点。

  谢淮川挂着电吉他站在话筒前:「抱歉各位,刚才去拯救世界了。」

  全场哄笑。

  一道白光聚焦到他身上,他微微低着头,刘海垂落:「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的世界。」

  心跳漏拍。

  全场反应一秒后,瞬间沸腾。

  不少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朝我投来,我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只知道呆呆望着舞台上正在发光的少年。

  每一句歌词都确切地和我们相关。

  旋律热烈中透着柔情。

  「和你一起,分秒都暂停。」

  「想说爱你,又唯恐太轻。」

  「能不能不做朋友,真真切切在一起。」

  大脑宕机,我不确定我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

  混混沌沌地听着,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越过霓虹灯雾,他忽然抬头看向我的方向,清唱重复:

  「能不能不做朋友,真真切切在一起?」

  全场沸腾,掌声轰鸣。

  粉丝们争先上台送花。

  这一刻,他璀璨如星。

  很自然很确切的,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我为他高兴, 高兴得眼前模糊。

  观众散场, 乐队的朋友迫不及待地跑来跟我打招呼。

  键盘手一甩长发,一笑露出七颗牙,朝我伸手:「嫂子好, 我是齐添。」

  「啊, 原来你就是齐添!」我刚想去握, 他的手被谢淮川拍掉。

  谢淮川嫌弃:「洗手了吗就握。」

  齐添一脸悲愤。

  其余朋友识趣地把他扯走, 留下我和谢淮川。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莫名有种名为害臊的感觉。

  我灵光一现:「吃蛋糕!」

  「吃蛋糕!」谢淮川打开蛋糕盒, 盯着蛋糕上的字念道, 「狗……日。」

  「?」我慌忙凑过去, 蛋糕上的字糊成一团, 能看清的就这俩字了。

  我欲哭无泪:「是『谢狗,生日快乐。』」

  谢淮川笑得不行:「你亲自给我做的啊?」

  我觉得挫败:「算了别吃了,都摔烂了。」

  谢淮川紧紧抱着蛋糕不放:「不行不行,我要吃的。」

  他挖了一大块塞嘴里, 含糊道:「好吃好吃。」

  我嫌弃地给他擦嘴角的奶油:「你忘记许愿了。」

  他专心干蛋糕:「心里许过了,每年都一样。」

  我好奇:「是什么?」

  他极其自然地:「白又白做我老婆。」

  我极其自然地:「这条应验了, 今年换一个。」

  两秒后,他猛地抬头。

  我忍不住弯起眉眼笑。

  「吧唧。」

  他突然在我左脸上嘬了口奶油印, 双眼晶亮亮的, 像小狗。

  我叉腰大喝:「谢淮川, 你埋汰!」

  他腮帮鼓鼓地说不出话,干委屈。

  我叹口气, 把右脸伸过去:「亲都亲了,对称算了。」

  9

  谢淮川统Ťṻ₌共跟我求了三次婚。

  第一次是大学毕业,他搞了三辆劳斯莱斯塞满玫瑰,扯了个红条幅, 写着:「白又白,咱俩扯证去吧。」

  我以丢人为由拒绝了。

  第二次是我升职加薪的时候,他给我做了顿满汉全席, 举着一碗辣椒炒肉说:「只要你嫁给我, 我会让我们的日子像这盘菜一样红红火火。」

  我以「菜糊了, 意头不好」为由拒绝了。

  第三次是他的专辑大火的时候, 他带我去露营, 结果被粉丝认出来,他带着我狂奔十里地, 气喘吁吁掏出戒指单膝下跪:「白又白, 我真的想娶你, 想了很久了。」

  我以跑得太累为由拒绝了。

  第三次是我向他求的。

  在我和他的事业都稳步上升,彼此都觉得吵架很无聊的时候。

  某个清晨他睡醒, 发现无名指上的戒指,哭了。

  我替他擦眼泪:「你不用太感动,我就是觉着, 我现在可以平等地爱你了。」

  他把发紫的手指举到我面前, 哭着说:「白又白,你戒指量小了。」

  我:「……」

  办完婚宴那天晚上,我俩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

  他问我:「老婆, 你怎么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我一声嗤笑。

  好奇过的。

  只不过有天从洗衣机里捞出一只被盘到包浆的小牛生肖平安符,我就发现答案没有那么重要了。

  爱从何时开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永不消减。

  全文完。

  作者:苏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