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宫斗话本里励志上进的大女主。

却被人淡如菊的白月光夺走全部气运。

我被欺凌、眼泪拌饭、做人形烛台的每一天。

都会化为白月光逢凶化吉的积分。

重活一世,我听见她和系统高傲地说:

【只要皇帝爱我,不管什么误会委屈都会过去。什么宫不宫斗,我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太好了,爱情都给你,我只要你们的命。

1

「偏要巴巴地过来看看,当初她抛弃你攀了高枝,如今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贤妃如瑛高傲地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脸上充满鄙夷。

我动了动已经跪到发麻的腿,浑身被虐打的伤立刻被牵扯到,疼得我头上都是冷汗。

青梅竹马的季乘风也叹了口气,他走过来递给我一块帕子。

「我从前总和你说要认命,咱们做奴才的,生来就是伺候主子的。你却心比天高,现在争来争去,又过的什么日子?」

他说完,就走回贤妃身后,像条忠犬一般。

如瑛无奈地点了点他,语气里竟有些娇羞。

「你啊,你啊!环妃喜欢折磨她,必不会让她死了,我刚出冷宫,现下也不好开口。等时机成熟了,我会救她出来,当是全了你的心愿。希望你往后别这么傻了。」

季乘风听如瑛这样说,又皱起眉拒绝:

「娘娘刚被奸人所害,现下危机四伏,无须为我们这些奴才费心,还是保全自己为重。」

听了半天,我的脑袋才稍稍清醒,我重生了。

重生在被如瑛牵连受辱的那五年中,只因我和如瑛的眉眼有几分相似,便被她的死对头环妃要到宫中折磨出气。

上辈子的这一日我感恩戴德,将这两人当作唯一的救赎。

我跪在如瑛脚边说出我所有的苦楚,求她救救我,说以后我愿意做她的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可是她表面上为难地答应下来,却整整五年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任凭我因她的关系,日日遭受数不清的凌辱折磨。

我撑着石子路跪直身子,看向季乘风,问出上辈子没机会问出的那句话。

「贤妃娘娘贵为四妃之首,要一个宫女到身边,很难吗?」

季乘风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你以为娘娘很容易吗?她是心地慈悲才要帮你,已经很是为难了,你真是贪心不足。」

他似乎非常生气,气我为难了他的主子娘娘。

「娘娘,我们走吧。」

如瑛点头,用眼尾扫了我一眼,仿佛在看什么渺小的脏东西。

她回过身,淡淡地说:

「让你看清楚了也好,有些人,不值得的。」

看着两人远走的身影,我笑出了声。

原来他们要救我的这出戏,这么拙劣,上辈子的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2

我叫魏今夕,出身低微,命运坎坷。

上辈子我想尽一切办法向上爬,只是为了能活得有尊严,能像个人一样。

而季乘风日日都在我耳边让我认命,说我们生来就是奴才,哪里有主子不打骂的,哪里有奴才不过苦日子的。

在他的规划里,让我到了年纪就出宫嫁给他,生三个孩子,吃粗茶淡饭,穷苦而平淡地过完一生。

可我不甘心,偌大紫禁城中,处处都是机遇,凭什么我要如蝼蚁一般过一辈子呢?

于是我和他分开,从牙缝里省出银子为自己打点,成为大皇子的贴身宫女,却无缘无故被贬去御膳房洗盘子送菜。

我尽心侍奉,不懈怠每一次送菜送点心的机会,却被所谓的女主带去环妃宫中故意露脸出头。只因为我眉眼中有几分像她,就被折磨了整整五年。

我从夹缝中找到唯一的生存机会,服侍了皇帝,却被主角团嘲笑攀龙附凤,下贱堕落。

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冷眼旁观我的苦难,大义凛然地批判我的自救。

最后,我被皇帝折磨而死,死都没有瞑目。

我信了季乘风的话,我以为这一生都是我命不好,无论怎么挣扎努力都于事无补。

可死后我才知道,我才是这话本子里的女主。

从微贱中一步步爬出来,成为贵妃,皇后,母仪天下。

享受本该属于我的所有荣耀和权力。

可那个名为系统的声音有些惋惜地说:

【没办法,如瑛用了金手指,本来会吸走你全部气运,可你太拼了,她只吸走了大半。】

系统仿佛有些可怜我,将往事前尘一幕一幕放给我看,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如刀一般扎进我的心里。

原来,我一切不幸的开端,竟是因为主角团的一句,我要勾引皇上。

真是讽刺啊,难道皇帝和我说话,我要抗旨吗?

系统说,如瑛是异世的穿越者,来到我们这里的目标就是攻略皇帝。

所以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受辱吃苦来夺取我的气运,所以,她故意叫我跟着她送糕点,故意惹怒环妃,又叫我出场去引起她们注意。

我看着自己每受一次责打屈辱,如瑛的气运便会更深厚一层。

我看着她风淡云轻地说:

「只是受些折磨罢了,她又不会死,我不算做了坏事吧?」

转眼,她就把那些气运积分都兑换成了皇帝的宠爱。

「等我攻略了皇帝,一定把她救出来,也能让季乘风的好感加倍。」

我捂着心口,近乎疯狂地盯着那些荒谬的画面。

目光落在那些虚空的按钮上,我不管不顾就冲过去一顿乱砸。

骤然间,系统惊慌失措的呼喊都慢慢落到耳后,我在最后一刻想的,是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是这样的结局?

即便朱漆红墙,万艳同悲,我也该是坐在高台上悲自己高处不胜寒的那个。

凭什么她们繁华满身,仅我零落成泥?

3

仰起头,看着顶上四四方方的天,看着院子里拼命长出去的花枝。

我吸了吸鼻子,拍去衣摆的灰尘。

草木尚且挣扎,我有什么错呢。

回到宫女的耳房,我一言不发地端起地上的一碗馊饭就往嘴里扒。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我,早受不得这味道。

才几口,我便差点生呕出来,但是我没有,我咬着牙一口又一口地将整碗饭都吞到嘴里。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接下来我要做多粗重的活,我要多卑微地被按在地上作践。

不吃饱了,我怎么扛得过去呢?

「瑛儿,主子叫你过去呢,你怎么吃上饭了?」

听她说完,我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去,连忙站起来过去了。

还没进屋,就听到环妃在里头摔打的声音。

「该死的贱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到底是哪个蠢升天的鳖羔儿下的毒,毒不死就算了,还让人好端端出来了。」

听到这话我立马就知道,现下还是贤妃的如瑛因中毒被皇帝放出冷宫了。

当初她被嫔妃陷害,流着泪对皇帝说百口莫辩,自请去了冷宫。

后面又想法子偷偷买毒药,设计了一场苦肉计。

我咬着牙进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满屋的宫女看到我进来,都松了一口气。

环妃则气冲冲地过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贱人,你也来看本宫笑话。」

我赶紧伸出胳膊来护着头:

「瑛儿不敢,娘娘息怒!娘娘饶了瑛儿吧。」

想起来了,这日,环妃根本没想起来叫我,是这屋里的宫女怕环妃生气牵连她,特意叫我过来给环妃出气的。

而我故意提起瑛字,也是为了让她发怒,狠狠地打我一顿。

上辈子,我人生的转折点在五年后,养心殿门口的那个晚上。

那个愿意将大半雨伞倾在我身上的太监赵叙京。

可这一次,我不想依附别人,也不想再等到五年后了。

听我自称瑛儿,环妃果然更加生气,手上也没有轻重了,不管什么东西都往我身上扔。

最后,竟不知从哪找了一根鞭子过来,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我蜷缩在地上,大声地求饶。

还是浮云过来:

「主子,别生气了,再给打死了,您哪找这么个出气筒。」

环妃这才扔了鞭子,坐回椅子上:

「晦气东西,还不快滚?」

我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头,满脸泪痕地退了出去。

做小伏低,极为娴熟。

4

这话本子里,如瑛和皇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皇帝知道如瑛中毒受了委屈,最是怜惜心疼她的时候。

可有一点,如瑛在冷宫被磋磨这么长时间,老了也丑了。

从前我几乎用了所有的心思来揣摩皇帝的性子,自私、冷血、好色、喜欢刺激、喜欢征服。

虽念点旧情,但委实不多。

我看着水面上自己眉眼中与她相像的那几分,自嘲地笑了出来。

现下可不就是我获宠的最好时机。

皇帝掌握天下,可最喜欢的,却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贱得很。

上辈子,我便是太奉承了。

环妃对我的看守极严,从不让我有见到皇帝的机会。

可宫中的人,却会把所有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干。

比如环妃喜欢喝晨露泡茶,宫人要天不亮便守在后花园,一点一点收集花草上的露珠。

我搜刮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孝敬给了掌事姑姑,委屈又可怜地说道:

「姑姑就让瑛儿尽一些心意吧,哪怕讨得娘娘一丝开心,明日便不会打我了。姑姑,奴婢真的受不住了,求姑姑可怜奴婢一回吧。」

那掌事姑姑像看傻子一般看我,她一定会想,只要我顶着这个脸,这个名字便会永远受折磨羞辱。便是收了全天下的晨露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可她看了一眼我身上的伤,还是同意了。

「你这钱,我收两个铜板,剩下的,等下回病了给自己买服药吧。」

说完,她便将剩下的铜板塞回我手里。

我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寒酸的大钱,慢慢握起手掌。

我翻身的机会来了。

5

第二日我睡到五更末才起,并没有刻意打扮,只是到御花园时折了朵不起眼的花戴在头上。

然后,我对着朦胧的月色虔诚地跪下。

「信女诚拜月神,愿溺水身亡,愿从高处坠亡,愿饭食不利噎亡,愿行走不便重伤摔亡。早死早托生,早死早如意。求月神显灵,可怜信女。」

「这倒新奇,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拜月求死之人。」

趁着月光和御花园夏日的花色,我凄惶地抬起头去。

只是抬头的一瞬,我便依声落下两行泪。

和从前的小心翼翼,逢迎讨好不同。如今的我,洗尽铅尘,像极了一朵孤傲坚韧的小白花。

要人呵护,却毫无魅色。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立即行礼,只是静静地看了来人一阵,才叩首拜在地上。

「奴婢叩见皇上!」

他捏着手串信步走来,玩味地看着我:

「叫什么名字?因何拜月求死啊?」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

「奴婢魏夕今,在安福宫当差。奴婢觉着活着实在艰难,可在这后宫之中,仰仗陛下才得营生,故而不敢自伤,所以求老天可怜收回这条贱命去。」

他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探身挑起我的下巴。

此时的我,眼眶微湿,面上还有两道极为明显的红痕。

被他触碰后,极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你有这样的名字,不该活得艰辛。」

我又转回头,倔强地说:

「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怎么不艰辛呢?」

话落,我挽起袖子,露出两臂纵横交错的伤疤。

「今夕是奴婢的原名,而在安福宫,奴婢叫瑛儿,贤妃娘娘闺名的那个瑛。

「奴婢自小悲苦,但总想着用尽全力挣扎出一番好光景来,不求大富大贵,只想稍微好活一些。皇上,您治下仁厚,却不想奴婢是这宫中唯一受尽折磨之人。」

似没想到我竟真的有冤屈要告,皇帝愣了愣。

我就势凄楚地看过去:

「您是九五之尊,能不能告诉今夕,奴婢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变好呢?」

皇帝的脸上,此时已有怒意。

他本就爱惜自己的名声,何况是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求到他跟前。

「就在近日,往后朕护着你,没人敢欺负你一分。李平去暗查一番,看看这环妃宫中是怎么回事儿。

「另外,叫一个……医女来,给她看看伤。」

我感激涕零地叩拜在地上,却被他扶起。

「先跟朕回宫吧。」

6

「皇上。」

贤妃如瑛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说好今日陪臣妾来看御花园新植的绿梅,皇上让臣妾好找。」

来了,上辈子如瑛出冷宫,皇帝特意叫人移植了十分珍惜的绿梅在御花园。

而今天,就是两人共赏梅花,重归于好的日子。

皇帝看了我一眼,啧声回头。

「断了一桩官司,这小宫女是个苦命的,一直叫环妃欺凌,还特意改了你的名字,叫瑛儿。今日先不看梅了,我带她回去治治伤。」

言罢,他直接拉着我的手就走了。

我听见如瑛疯狂地在脑海中问系统:

【怎么回事,皇上对我的爱意值怎么降低了这么多?他为什么不和我赏梅了,我的少年郎不会因为别人弃我而去的!】

而系统的电子音没有感情地回复她:

【宿主,她的气运,被抢回去了。】

7

年轻的医女看完我的伤后,面上也露出不忍的神色。

她如实告诉皇上,我身上新伤叠旧伤,大大小小数百道痕迹。

还未好全的瘀青上又布满了深紫的新伤,除了这些,疤痕和暗伤也一大堆。

末了,她下了定论。

「这宫女必是遭了长期非人的虐打。」

皇帝龙颜大怒,砸碎了手边的砚台。

「传话去安福宫,环妃罚奉半年,禁足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上一世,我靠着赵叙京的安排,急迫地讨好迎合,只换来皇帝如玩物一般对待。

如今我孤注一掷,倒搏出了不一样的境地。

皇帝并没有给我安排去处,故而我竟就在他的寝宫中莫名其妙地留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心思,却都对我恭恭敬敬。

皇帝有时候叫我伺候笔墨,我便安安静静做活。

闲来无事,他问我答,发现我诗词都通。

不仅诗词,琴棋书画,跳舞骑射,我上辈子都极其严苛地学过。

我熟悉皇帝的性子,每次说话都能叫他十分开怀,我熟悉他的习惯,他要什么想什么,一个眼神我就明白。

「今夕,你莫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成精了?」

我嬉笑着将茶碗挪到他一翻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好啊,皇上竟觉得奴婢是丑兮兮的虫子,那您如此养着一条虫子,又是什么兴致。」

他笑了两声,将我拉到他怀中。

「小东西,你说什么兴致……」

我并没有侍寝,这样极尽暧昧的情形却常常在御书房出现,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我总能巧妙地推拒。

差了这层窗户纸,他也不拆穿了,仿佛享受极了其中的乐趣。

8

自从上次御花园,如瑛就单方面和皇帝生起气来。

可我没名没分待在御书房的事,还是让她坐不住了。

只因这一个多月里,我并没有受到丝毫磋磨折辱,身上的伤都好了大半。

她没有契机抢夺我的气运了。

所以,当如瑛带着我那位青梅竹马的季乘风来到御书房的时候,我几乎要笑起来。

「皇上,臣妾在冷宫的时候幸得侍卫季乘风相救,如今他有一件事求臣妾,臣妾不得不向皇上开口了。」

「哦?什么事啊。」

「季乘风和您上次搭救的小宫女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了亲,臣妾刚听说,这不是来成就一段好姻缘了。」

季乘风也木着一张脸紧跟着跪下来:

「求皇上成全。」

皇帝没有说话,面色不虞地看向我。

我在心底里冷哼一声,却装得不知所措般。

「这……这是哪里的事?皇上,奴婢和季大人是同乡,到宫中之后也互相照拂过。自从奴婢被贬去御膳房,又被环妃娘娘带走后,也曾在狼狈中撞见过季大人,可却不曾有过交谈。」

想到从前的事,我眼眶又有些红。

「季大人竟是贤妃娘娘的救命恩人,要不怎么短短几日就高升了。可若真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怎么不早早搭救奴婢,等到如今奴婢到了皇上身边伺候,倒凭空多了一段往事。」

上辈子,我受折磨整整五年,季乘风的官职一升再升,每每见到我时,却都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叫我忍忍,他说贤妃也有难处,我们要体谅贤妃。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皇帝暧昧不清的关系,他倒肯为了如瑛来背刺我。

如瑛听了这话也愣了愣,许是没有想到我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倒是季乘风先维护起来。

「奴才……人微言轻,如何敢劳烦娘娘。」

我心里直呼蠢货。

「那怎么如今又敢了呢?贤妃娘娘,奴婢也是人微言轻,可若不是皇上圣旨,娘娘慈旨,若想问奴婢一句是否愿意,奴婢并不愿意。

「一则,奴婢与大人相交如水,不曾有过多余的心思和情分。

「二则,皇上救奴婢于水火,此恩此情,侍奉左右不能报还万一,奴婢愿尽余生来偿。」

皇上这才喜滋滋地说了话:

「这丫头,向来伶牙俐齿。贤妃说一句,你竟倒豆子一般说了这么多。

「贤妃,朕看你这媒,是做不成了。」

如瑛眼见我拒绝了,眼眶微红,挺直了腰板,像是被辜负了一般。

「季侍卫与臣妾说起他二人的情谊时,年少相识,两小无猜,臣妾一时心动,想起了和皇上的过往。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同臣妾与皇上一般情深,看来这个宫女是已看不上季侍卫了。」

我淡定地看着从前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女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可和上辈子的她不一样啊。

从前的她,从不张嘴,却有人为她冲锋陷阵。

她手上从不染血,却有人为她做尽一切腌臜事。

她风淡云轻,什么都不要,所有的好东西却都排着队送到她面前。

而我钻营一生,却什么都没有。

如今她无非是想在皇帝眼中,将我塑造成一个贪慕虚荣,攀龙附凤的人。

「贤妃娘娘对季大人,真好。奴婢自然比不了娘娘,却也愿效仿娘娘知恩图报之心,往后定好好侍奉皇上。」

我怎么侍奉皇上,他自然是知道的。我的报答和如瑛的报答放在一起,少不了多些旖旎的颜色。

果然,皇帝的脸瞬间就沉下来。

「贤妃,今夕既不愿意,你也无须多言。这侍卫既救过你,朕在满军旗里指一个家室匹配的赐婚就是,你这恩也算报完了。」

贤妃还是不甘心,她虽然没听出这些弦外之音,却非常委屈。

「皇上日日留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在身边,也不怕叫人非议吗?」

皇帝捻着手里的珠串儿,皮笑肉不笑地啧了一声。

「贤妃说得有理,那便封她为常在吧,今日侍寝。」

我猛地抬起头来,似有些不可置信,然后即刻跪在地上谢恩。

心里却乐开了花,宫女初封为常在,我还谢谢如瑛来的这一遭。

如瑛此时眼眶有些红,又蓄了一半眼泪在里头,本该是楚楚可怜的倔强模样,此刻却因脸上的风霜尽显老态。

而季乘风则一脸失望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9

自如瑛从皇帝的御书房气冲冲地走了以后,皇帝随手给季乘风指了个人成婚。

我接连三天侍寝。

宫中所有人都在背后说我是背弃环妃攀龙附凤之人,将我的狐媚手段传得绘声绘色。

可我如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带人去了后宫中最偏远的杂役所。

这里头都是最低等的太监和宫人,上辈子赵叙京就是从这里一步一步爬到御前。

然后在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将我拉出泥潭。

他扶持我一路走到最后,不管旁人怎么诋毁诽谤我,永远会站在我身边。

这天,也下着雨。

我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受罚的赵叙京。

一个年长的太监气哄哄地给了他一脚,边走还边回头骂他:

「狗东西,别想着爬出杂家的手心,在这一天,就得伺候杂家一天!」

我慢慢走过去,将伞遮在他的头顶。

他愣了愣,抬头看向我。如同上辈子我仰望他时一样。

我心里想,赵叙京,上辈子杀了你,实在对不住。

然后轻轻地开口。

「你愿意跟着我吗,我能救你出去。」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将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深深地叩在地上。

「奴才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点点头,指了指地上带着青苔的石头,笑着说:

「好,那现在去砸死刚才那个欺负你的狗东西。」

雨天路滑,摔死一个年老的太监,实在不是一件能引人注目的事儿。

赵叙京上辈子说得对,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从阴暗钻出来的恶鬼,随时随地想的,不是出人头地,而是死也要将那些阳光下的人拉到地底下。

我上不去,那他们就要下来陪我。

10

到夏天的时候,赵叙京拜了李平做师父,顺利地调到了御前。

而我,几乎盛宠。

皇帝恨不得日日翻我的牌子,黏在我身上下不来。

床榻之间最情浓时,他掐着我的腰拼命地使劲儿:

「小妖精,早晚叫你死在朕身下。」

我抬起洁白的腿,翻身跃上,香汗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皇上若舍得,今日便叫臣妾死吧,可死之前,便叫臣妾放肆一回。」

哪里是一回,我将上辈子在江南画舫上学到的东西,都慢慢用在他身上。

他常年只碰书香门第、恪守规矩的女子,哪里见过我这样放浪形骸的招数。

皇帝节节败退,瘫软在榻上再不能动弹。

事后他神色餍足地拂过我光滑的肩膀:

「今夕,满宫的春色都不如你会讨朕开心。」

短短一季,环妃被解了禁足,我升至嫔位,如瑛的头号爪牙兰嫔生了个皇子。

上辈子,那个到处散播我勾引皇帝,不让任何嫔妃给我好脸色的人。

我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皇帝十分喜欢这个五皇子,将满月宴交给了如瑛筹办,批了许多银子。

说的是务必要办得体面隆重。

可到了宴席上,众人却傻了眼。

殿中只做了些红绸福字点缀,金玉器具也不全,九九八十一道菜色减到了七七四十九。

就连皇子身边的嬷嬷,旁人是两个,五皇子是一个。

皇上刚到,如瑛就喜气洋洋地迎了出去,戴着一套新打的点翠红宝石头面,可谓是这宴上花钱最多的地方了。

「皇上,兰嫔知道江南水患令您颇为头疼,便自请降低了周岁宴的排场,剩下的银子都捐给灾民,尽尽心意。」

环妃在后头掩着唇笑了一声:

「贤妃这话说的,仿佛捐的是你和兰嫔的体几银子呢。皇上,哪里有水患,臣妾向来是不管的,臣妾知道皇上英明神武,稍稍治理,便能令那水患俯首退去。」

我扫了一眼四周的布置。

「别的都好,只是七七四十九这个数,怕是有些不吉利。」

听了这一番话,皇帝面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兰嫔慌张地抱着孩子过来给皇帝看,才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饮宴开席,兰嫔一派温柔大方的样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上次见到魏嫔,还在环妃娘娘宫中呢。」

环妃凌厉的目光也扫过来,狠狠地盯着我。

「哎呀,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样的好福气,我那庙小,也装不下这尊大佛。」

我低头去喝茶,仿佛听不见这两人的话。

好戏,还没开始演呢。

11

歌舞才启,后面就传来一声惊呼。

小皇子中毒了!

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都被传了过来,慌慌张张地查验诊脉。

皇帝坐在龙椅上阴沉着脸,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这满屋子的人都杀尽了。

「查!给朕严查!」

负责宴会的大太监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皇上明察,本来咱们彩云台都是家世可靠的奴才,可贤妃娘娘说宫人大了还不放出去要遭怨怼,将半数人都遣散出宫为江南祈福。我们临时短缺人手,不得已从各所调用了些,这才混进居心不良之人啊!」

皇帝听完,闭了闭眼,将手里的珠串一下子砸在桌子上。

「贤妃莫不是要替朕管理朝政了不成!」

如瑛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地上的人:

「不是你同本宫说,这些宫人日日都以泪洗面,思乡情切吗?」

太监苦涩地说:

「娘娘,彩云台历来都是承办宴会的地方,月例和打赏都比旁的地方高了一倍,谁不愿意多攒些体几呢?」

如瑛这才有些慌,她扶着椅子慢慢地跪在地上。

「臣妾的为人皇上最该知道了,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只是想替您分忧,绝无二心。」

一室安静,不知是被皇帝吓得噤若寒蝉,还是见了如瑛的脑袋觉得无语。

只有我能听到,如瑛在心里不断地呼唤系统。

【怎么回事,我的积分还有多少,皇上为什么会对我如此疾言厉色,这不应该,他不爱我了吗?】

系统:【现在的数据模拟显示,这场是针对宿主的嫁祸,宿主需要使用积分兑换反击系统吗?】

贤妃愤愤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要他的爱,什么宫斗,什么权势富贵,我通通都不想沾染。如果他都不信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段话,将我的心悬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悬起来。

最后,竟有些迷茫,这如瑛,莫不是有点治不好的大病?

然后,我听见她咬着牙说:

【把所有的积分,都兑换成皇帝的爱。】

系统:【女主已经很久都没有受到欺凌了,也就是说,宿主很难再继续获得积分,确定要把所有剩余积分都兑换成皇帝的爱吗?】

我听见如瑛肯定的声音:

【确定,我只要他的爱。】

于是,我看着皇帝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亲自走到阶下来扶起如瑛。

「朕自然是信你的,只不过物议难平,朕要给皇儿一个交代。」

如瑛泫然欲泣,深情地看着皇上。

「臣妾办事不力,愿自请禁足远离纷争,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谁懂啊,我这出陷害像用关公的大刀切橘子一般。

荒谬。

12

宴席之后,李平带着人冒烟一般将能审的人都审了,把能查的地方都查了。

除了御膳房两个自尽的宫女,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五皇子因铅中毒,虽救了回来,却伤了脑子,往后怕都是个痴儿了。

我看着在我宫里忙前忙后的赵叙京,笑着说:

「别忙了,我这宫里让你安排得如铁桶一般,没什么事儿。现下,到你露脸的时候了。」

他回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眼中带着的,是我看得懂却永远无法回应的情愫。

下一日,赵叙京就找到了关键物证。

是一个笼屉。

「启禀皇上,奴才排查了皇子奶娘的起居饮食,发现了这笼屉的可疑之处。

「笼屉的两片竹条之间,被塞了铅粉。

「热气一蒸,这铅毒就随着蒸汽染在食物上,故而好端端的食材出锅就自带了毒性。用量又微又准,奶娘无碍,但小皇子吃了奶水,却大大有损。」

皇帝气得砸了眼前的折子:

「竟是如此阴毒的手段!还查出什么了,一并说来!」

赵叙京虽有犹疑,却仍开口。

「五皇子奶娘本有两人,出事前被贤妃娘娘裁减至一人。日常用量本不多,可宫宴那日铅放得比平日多很多,趁着彩云台人手杂乱又在碗边儿和筷子头上抹了许多。另一件,贤妃娘娘自出冷宫后,容颜有损,极爱仙容粉,内务府送了三四批,而这仙容粉里头,就有铅粉。」

皇帝坐在椅上,满面愁容。

「不可能,如瑛不是这样的人。她与兰嫔素来交好。」

偏偏这时,殿外传来环妃的声音。

「皇上,臣妾要告发贤妃与侍卫私通!人证物证俱在!」

13

为当堂对证,如瑛很快就被叫到了殿上。

环妃妆容精致,神情倨傲,开口就放了大招:

「皇上,贤妃恬不知耻,同侍卫季乘风花前月下,谈天说地,更是在冷宫时共处一室两个时辰之久。臣妾从侍卫季乘风身上搜出了贤妃所绣的帕子。更有冷宫护卫、御花园宫女和季乘风的新婚娘子做证,两人确有私情,罪不容诛!」

双重打击之下,皇帝的神色已经冷得能结冰了。

如瑛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傲,仿佛被指控的不是她。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都是环妃的诬陷。」

环妃冷哼一声,叫人将季乘风压了上来,又有宫女拿了一块帕子奉上来。

「这是在侍卫季乘风的怀里搜出来的,臣妾看着,上头的青梅刺绣,都被盘得发光了呢。」

如瑛看了一眼,眉心皱起:

「皇上,这是臣妾在冷宫绣好了拿出去变卖的绣品,臣妾当初绣了许多,这一条怎么在环妃那里,不得而知了。」

环妃不慌不忙:

「那这对护膝呢?也是贤妃做了许多拿出去变卖的吗?尺寸宽窄竟和季侍卫的腿严丝合缝。」

「那……那是臣妾的宫女胡蕊绣的,为了感激季护卫在冷宫的相救之恩。」

这时候,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回皇上,奴才亲眼所见,是贤妃娘娘把护膝交给的季乘风。季乘风平日同奴才们喝酒时,也常常为贤妃娘娘抱不平,说娘娘不易,整个后宫都没有知心人。除了奴才,冷宫的许多同僚都听到过。」

环妃紧随其后:

「贤妃当真无辜,那这个月的初七戌时,你在何处呢?

「那三月十五的酉时二刻,二月初三的巳时末,贤妃在哪呢?」

如瑛瞪着无辜的眼睛,充满茫然。

「你问本宫这些,本宫怎么知道,谁会记得这些呢?」

环妃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沓证供。

「皇上,这个月初七戌时,贤妃和季乘风在御花园的阶上相互依偎,谈天说地。这是当时洒扫宫女的证供和画师按照供述临摹的画像。

「这是三月十五的酉时二刻、二月初三的巳时末的供词和画像,二人竟都不避讳人便过从亲密,私相授受。

「另外,季乘风已成婚一月,他的新婚妻子竟还是处子之身。皇上,一桩桩一件件,这证据臣妾都翻不过来啊!」

「放肆!」

皇帝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鼻头翕动,眼中微红,似乎要气得怒发冲冠了。

几息过后,他又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如瑛身前。

「贤妃,你有什么话要说。」

如瑛哪有空管这些,她正在脑子里和系统疯狂对话。

【为什么,皇上对我的爱意值怎么降到了 10%,不会的,他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和季乘风只是好友啊!我们只是闲聊了两句,我只是送了他一个护膝而已。】

系统仿佛也有点无奈:

【宿主,当初我就提醒过你,古代宫廷礼教森严,男女大防要格外注意。只是你说有皇上的爱,什么都不怕。】

见没有回应,皇帝弯下腰一把掐住如瑛的脖子,将她提溜起来。

「说啊,你还有什么要说!」

如瑛这才回过神,绝望地瞪着眼睛:

「皇上不信臣妾吗?皇上忘了当初的誓言吗?如果你不信,那我无话可说。」

我看到环妃翻了个白眼,她应当想说,早知道不费这么大力气了。

皇帝一把将如瑛甩到地上,他刚要说话,就听到门外的呼喊。

14

「皇上,姐姐是冤枉的!姐姐是冤枉的!」

哦,兰嫔来了。

我这时,才说了今日看戏的第一句话。

「皇上,听听兰嫔怎么说吧,也要叫贤妃娘娘辩驳几句。」

皇上不置可否,却明显有些动摇了。

李平趁着机会赶紧小跑着把兰嫔放了进来。

兰嫔带着胡蕊刚进来就哭得楚楚可怜,她跪在地上:

「皇上,与季侍卫有情的是胡蕊,护膝和与季侍卫相见之人都是胡蕊,姐姐是冤枉的。在冷宫时,姐姐没有做过任何活,所有的绣品,都是胡蕊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皇帝气得瞪了我一眼:

「你笑什么!」

我也依言跪下:

「皇上恕罪,臣妾只是觉得季护卫的魅力忒大了些,怎么后宫的护卫,竟能同这么多人有逾矩的行为。」

我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季乘风,一字一顿。

「旁的不论,臣妾只觉得这侍卫,罪该万死。」

重生以来,我找到了所有上辈子有弱点的人,在所有如瑛和季乘风相会的节点安排了人证。

我甚至跪在环妃的脚下哭泣,我说我是如何恨毒了贤妃,恨她令我遭受屈辱却不闻不问。

诱骗环妃和我上演这一出连环计。

为的,就是先杀了这对,看似出淤泥而不染,实则除了自己的利益旁人死活都可以牺牲的狗男女。

我啊,最讨厌这种不求上进,躺着就能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人了。

第一个死的,当然是他们。

15

季乘风这时候才敢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仿佛我做了什么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事。

「皇上……」

他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赵叙京一脚踹翻在地上。

「后宫重地,私相授受纠缠不清,不论是宫妃还是宫女,都是大罪!」

季乘风仿佛被踹没了心气儿,只是愣愣地望着贤妃。

「奴才……有罪。」

认罪以后,季乘风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胡蕊这才缓缓地说:

「回禀皇上,奴才恪守宫规,并没有私下会见过季护卫,甚至只同他说过两句话。

奴才并不知道兰嫔娘娘为何这样说,可奴才冤枉。」

她伸出一双不成形的手,已是夏季,可上头还是有着冻疮和可怖的痕迹。

「奴才陪主子在冷宫,日绣夜绣,一双手都绣废了,怎么会抽出多余的时间来绣东西给旁人呢。奴才愿意剜肉放血,却不愿意拿绣品送人。」

如瑛不可置信地看着胡蕊,嘴唇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她在冷宫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难吃的饭宁可喂狗也不愿意尝一嘴的日子。

作为世家贵女,她一辈子都没吃过苦头,可该落在她身上的苦,都被谁吃了呢?

兰嫔一改方才娇弱的样子,一巴掌打在胡蕊脸上。

「贱人!你竟背叛姐姐?」

胡蕊不卑不亢:

「兰主子,不知您是不是知道,和侍卫私相授受举止过密,奴婢会被处死呢?」

兰嫔赶紧转过头,拽住皇帝的大腿:

「皇上,姐姐是冤枉的,难道你还要让她再进一次冷宫吗?」

如瑛也抬起头,直视皇帝。

「皇上,既然你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不如赐死臣妾吧。」

皇帝踱步,坐回原位,缓缓地吐出几个字。

「好,如你所愿,拉下去赐白绫。」

「什么?」

贤妃突然跳起来:

「你竟真要杀了我,系统,兑换,我要积分,兑换皇帝的爱,我要兑换胡蕊的忠诚。凭什么没有了?」

她忽然指着我大骂:

「是你,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在环妃宫中受辱,我费尽心机把你送进去,你怎么轻轻松松就出来了?不可能,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赵叙京一挥手,就有两个嬷嬷上前来堵住了贤妃的嘴,将她反剪双臂拖了出去。

我听到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宿主积分为零,皇帝对宿主爱意值为零,宿主攻略失败,将于 24 小时之后被抹杀。】

我笑了。

16

皇帝挥退众人后只留下了我。

他握着我的手,怅然地叹气。

而我熟稔地环抱住他的头,让他的耳朵贴到我的腹间。

「皇上,臣妾有孕了,若这孩子的到来能解皇上的一两分忧思,那实在是我们母子万万有幸。」

皇帝喜出望外,当即升我为妃,赐号令。

兰嫔因没有看护好皇子,被降为答应,五皇子也被指给了惠嫔教养。

而环妃那处,却没什么动静。

我去送了如瑛最后一程,她已经有些疯癫了,逢人便说自己是皇后,她享万千尊荣,她和皇帝是青梅竹马。

说到最后,她直起腰板坐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

「等我死了,他就会后悔,他会想起我所有的好处, 然后杀了你们。」

而我只是坐在贵妃椅上,淡淡地看着,像从前她看我一样。

「下手慢点,别让贤妃娘娘体会不到世间的痛楚就没了。」

17

再见到环妃的时候, 她也有了孩子。

即便我和她同在妃位,环妃也是看不起我的, 谁让我曾经日日跪在她的脚底下,诚惶诚恐,卑躬屈膝呢。

「令妃,当初陷害贤妃,你做的所有手脚,本宫都捏着把柄呢。若你敢把心思动在本宫的头上, 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笑了, 点了点她身上的香囊。

「是吗?环妃娘娘, 《百物集》上有一种毒, 叫水银,只要放在屋子里,毒性就会散出去,叫人肠穿肚烂而死。你猜猜, 你宫里头,有没有呢?」

环妃慌张地从石凳上站起来:

「贱人,敢吓本宫,本宫杀了你!」

可她刚站起来,就捂着嗓子倒了下去,十分难受的样子。她拼命地张嘴想喊人, 却一丝声响都发不出。

我慢条斯理地挥手叫人将她扔到湖里。

「不好了,环妃失足落水啦!快来人啊!」

而今日站在她旁边伺候的,正是当初退了我大半铜板的掌事姑姑。

18

当我生了第三个皇子的时候, 皇帝在一次醉酒宠幸嫔妃时中了风。

不能动弹, 也不能言语。

好在我的大儿子已十二岁,去年被立了太子。

已是皇贵妃的我当着臣子和嫔妃的面哭红了眼睛。

日日操持后宫和朝堂的事, 夜里还会到皇帝寝宫去伺候汤药。

「皇上,昨日这故事讲到哪了?

「哦, 上辈子啊,臣妾什么都肯学,什么都肯试。有一回下江南的时候, 遇到了个术士, 他给了臣妾一本宝书, 叫《百物集》, 里头啊, 都是各种各样的毒药, 和药效用法。

「有的叫人肝肠寸断, 痛苦而死。

「有的, 叫人口不能言, 手不能伸,一辈子都得躺在床上。

「这药叫什么来着?

「哦,叫艳杀。」

看过了皇帝,赵叙京扶着我的手送我回宫。

长长的宫道上,有许多影子。

我叹息道:

「赵叙京, 走到现在,真不容易啊。」

我足足,走了两辈子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