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醒来身边躺着个男人。
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光裸的身子上遍布残旧的伤痕,更何况……他的手还用银链绑在床头。
啊?我做的???
颤抖着手抚开遮掩的头发,这竟是当朝太傅,我皇兄的师父,也是我的半师。
他不是有婚约吗???
我把他……强取豪夺?!!
1
谢凌远醒来很淡然,揉了揉勒疼的手腕,神情自若的下床穿衣。
我欲言又止:「太傅……」
他侧目,良久的对视中,他躬身行了一礼:「谢长公主赏赐,在下铭记于心。」
……这是威胁吧?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我做了这等糊涂事,人家生气也是必然的啊!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事情怎么到了这般地步。
目送他离开,我连吱都不敢吱,槿叶来给我穿衣我才回神。
嗯?槿叶怎么梳着妇人髻?
我未声张,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细腻光滑的脸上长了些许暗纹,脸上也多了些往日没有的小斑点。
槿叶好似凭空老了五岁。
待她也给我梳上妇人髻,我这才意识到,我失去了数年记忆。
2
有两个重点。
一是我成了长公主,那我皇兄便是皇帝。
二是……我跟太傅谢凌远有奸情。
真是惊煞我也。
我自小谨小慎微,深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算我是皇家公主,也要按着皇宫的潜规则行事。
皇宫的潜规则,就是弱者低头。
此时我失去记忆,若让旁人知晓,等待我的不知是何等下场。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很久,婢女们温顺恭敬,对我似有深深畏惧。
但婢女是人,是人就需要宣泄情绪。
我退避众人,独自去花园假山深处偷听她们讲话。
她们说长公主更加喜怒不形于色了,可怜谢大人一身傲骨,竟然沦落成了面首,以色侍人。
以色侍……谁?我吗?
我何德何能?!
在我认知里,谢凌远是谢家嫡长子,幼时便誉满京城,十六中得状元,初涉朝堂便进了翰林院,不久,被父皇选为太傅。
那时皇兄还未得势,虽名为太子,但有更得宠的三皇子在,他这个太子让位似乎是早晚的事。
更别说谢家是三皇子的母族,与我母族沈家针锋相对,谢凌远能好心教导我兄长?
于父皇来说,这本是一手好棋。
即可以教坏我兄长,又可以引得沈家与谢家相斗。
可谢凌远没有听从长辈安排,他将我兄长教得很好。
连带着,将我也教得极好。
若不是谢家照旧弹劾我母族沈家,父皇怕是更加忌惮。
他是个苍老的狮子,落日的余晖,在最后的时光,仍霸道地不肯接纳继位者。
哪怕那是他的儿子。
权势将他的良知侵蚀得半点不剩,总有一日,他会拿我皇兄祭旗,顺便也割下我的头颅。
只是没想到,一觉醒来改天换日,他死了。
我的兄长成功继位。
真是格外好笑。
我凉凉笑着,忽然又想起跟太傅不尴不尬的关系。
我与他,实在不是能苟且的关系。
哪怕我对他用情颇深。
我对谢凌远,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大概都是见色起意吧,我确实是。
当年我去太学找兄长,在木叶深处撞见了谢凌远,他长身玉立,白色的发带随风摇摆。
听到动静,远远的往我这边落下一瞥,那是怎样通透的眼神。
浅色的眸子淡漠寂寥,定定看我一眼后又守礼地收回。
我没见过这般神仙人物,是被槿叶架着走的。
从那以后我就留了心,不日便央求兄长也入了太学。
那年我才十二,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小孩心性,远不及如今深刻。
那时觉得每日能看上一眼,便已足够。
我在太学一日日的长大,渐渐懂得藏拙,没有母亲的孩子,是要承受万般恶意的。
更别说我的母亲是曾经的皇后。
但凡受宠的皇子公主都能骑我头上,他们确实畏惧太子,但皇兄总有照拂不到的时候。
笔筒藏虫,书卷泼墨都是寻常小事。
谢凌远见了会耐心询问是谁做的,都不说那便每个人都抄书二十遍。
惩罚并不能让他们长记性,他们只会更加恨我。
后来坐垫藏针,墨汁投毒。
我既不知是谁做的,又谈何报复。
不过我要的不是报复,我要他们别来烦我。
我将二皇子刚写的策论偷了,顺着风落在三皇子院中,那蠢货果然抄了一份,又让书童润色些许。
第二日拔得头筹,只是二皇子的脸色啊,阴沉得要滴黑水。
我又将大公主的簪子拆了重炼,唯有那颗红宝石醒目且熟悉,新簪子我放到了五公主的窗台上。
她傻乎乎戴了,被大公主发现,连打三个耳光。
很幼稚的手段,但对付他们足够了,谁让他们既蠢且贪,一双眼天天盯着别人有的。
就算他们知道这是离间计又如何,他们本就不是一条心,随随便便就反目了。
我的日子这才好过不少。
谢凌远琉璃一般的眸子盯着我,我朝他甜甜一笑,他未曾追究。
皇家亲情淡漠,便是兄长,也在我多次寻求庇护时说:「芷清,皇兄身上担子也很重,你莫要生事。」
我要温顺,要忍耐,大计未成,我就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公主之一。
我唯一可以期许的,是皇兄继位,我鸡犬升天。
看样子我确实鸡犬升天,可婢女们对我畏惧的样子,让人觉得未来的我,不止那么简单。
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两日后,我摸透了手中的势力,派人将民间关于我的风评呈上来。
五年后的孟芷清,相当狂野。
仗势欺人,还垂涎谢凌远,用计害的他全家下狱,然后趁机将他收为面首。
啊???我对他……竟有如此执念吗???
我确实心悦于他,但谢凌远志在朝堂,是不可能尚公主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份喜欢不会长久。
他是天上的月,望着就足够了。
我到底是怎么扭曲的心意,才想着把这月拉进泥潭,供我赏玩?
是年纪大了,有需求吗?
思绪又想起他身上的累累伤痕,被绑缚的双手。
一细想就坐立难安,我的天啊……
3
再见谢凌远,他正在侍弄花草,兰花每一根枝叶都用湿帕细细擦过,修长的指尖触了触土壤,又浇了些水。
一举一动都清雅脱俗,这么个人物,让我养在后院做面首,实在是委屈了。
他不知何时察觉到我:「殿下既然来了,何不入内?」
我端坐在他对面,屏蔽左右仅剩他与我二人。
他若是对我有怨怼,这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但他许久没有动作,十分闲适的饮茶,还递过来一块茶点。
我接过茶点咬了一口,不苦不涩嘴,缓了好久竟然也没毒。
「太傅不恨我吗?」
他抬眼看过来,眸色带着探究:「殿下何出此言?」
「我害得太傅举家入狱……」
他忽得攥住我的手,将我拉到眼前,一双浅色眸子紧紧盯着我,指尖在脖颈间流连片刻,又松了手。
「殿下在说笑?下次可别这般了。」
我这才意识到,传闻有误,我若真是害他至此的元凶,他绝不可能是这般态度。
「你怎么了?」
我努力装作无事,还是被他看出了纰漏。
「不是人皮面具,却没有相应的记忆,芷清,我第一次出题,考的是什么题目?」
我张张嘴,又想起被戒尺支配的恐惧,不由说了出来,接下来一问一答越来越快,直到他得到想要的答案,才歇下饮了口茶。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背上一片濡湿。
「所以……面前是十九岁的芷清。」他含笑看着我,眸中带着读不懂的热度,却看得我心跳加速。
「我很开心你能这般信任我,但你失忆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人人都说谢凌远多智近妖,我这才知道他有多邪门。
「猝然失忆必定有缘由,我给你诊脉看看。」
修长的手指落在我腕上,我不由屏息,怕心跳过快漏了心事。
「芷清,吐气。」
待他又看了看我舌苔眼下,这才断定我是中了毒。
南方有一种慢性毒药,初时健忘,而后失忆,最后会疯疯癫癫一辈子。
我一时心惊,觉得身边处处是敌人,是谁要害我?
「芷清还信我吗?」
我看着他,心里温软一片,下意识觉得可以依靠。
没有记忆像失了手脚,但潜意识也足以证明,他可信。
这天之后,长公主府开始彻查。
长期的慢性毒药,必定是我亲近之人下毒,侍卫拖着槿叶过来时,我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叹。
怪不得失忆这件事,我下意识连她也想瞒着,原来一早便觉得她不对劲。
她日日将毒熏在衣物上,我同她朝夕相对,日积月累慢慢中毒。
好在她房内有解药,要不ṭű̂₋然,她会比我先疯。
「你跟了我也有十来年了,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吧?」
她跪伏的脊背颤抖不止,最终狠狠磕下一个头,咬舌自尽。
无事,既然开始彻查,那线索不会因她身死就断了。
毒药是谁送来的,平日往来书信,这些都有迹可循。
我只是还不敢相信,她会为了谁而背叛我。
最终证据指向……皇宫。
4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气温猝降,屋内燃起炉火,药罐用小火煎着,气味浓重,我不由咳了几声。
谢凌远摆动药方的手停下,过来为我添上一层衣。
「还是难受吗?」
我服下解药,慢慢开始恢复,只是记忆杂乱并不连贯。
「槿叶是皇兄送我的,他说宫里人心狠毒,怕我有事。」
「当初他对我的疼惜……是真是假?」
曾经多次救我出水火的槿叶,曾经维护庇佑我的兄长,在时间洪流下,渐渐变了样子。
以我十九岁为节点,北境不稳,小小鲜卑竟敢求娶公主,否则挥军南上,动摇大周国脉。
他们要的是备受宠爱的大公主,可最终定下的人选,是我。
我虽不算受宠,但至少也是不上不下的位置,父皇怎么也不会选我这个嫡亲的女儿当替死鬼。
是我那好皇兄,他拿我当筹码,替换下父皇心尖上的大公主,换取一份愧疚。
皇室亲缘淡薄,还真是如此。
我与皇兄一母同胞,本是天然同盟,他却卖我求荣。
我再不愿也无济于事,最终踏上和亲的路。
恰逢鲜卑内乱,子弑父,而后兄弟相残,我像是最后赢家的奖品,被他们争来争去。
象征着大周颜面的公主,糟蹋起来应该别有一番滋味。
昔日软弱的孟芷清死在那一夜,我变得爱笑,总娇媚的歪在可汗怀里。
我用三年的时间,获得宇文括的信任,然后跟大周的将军穆云起里应外合,将鲜卑屠得四分五裂。
二十二岁,我随军凯旋,我那太子兄长终于也登上帝位。
他终于跟父皇相差无几,一样的令人厌恶
朝中有人抨击我杀害亲夫,虽有功,也有罪。
我笑眯眯地将他家中嫡子夺进府里,做了十天面首。
后来他在长公主府门前跪了三天,我才把还剩半条命的儿子给他还回去。
只是那俊俏小哥,好像不能人道了。
我是大周的功臣,同穆将军私交甚笃,以后谁敢惹我,应该好好掂量才是。
ṭú₋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我还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跟皇兄彻底决裂,也想不起谢凌远是怎么沦落成我面首的。
说起来,在我和亲前一天,他来找过我,是他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有机会结交穆将军。
所以他对我是有恩的,我没理由为了一己私欲害得他家道中落。
想到此处,我凝眸看他:「还不知道太傅是怎么沦落到我府上的?若真是芷清失礼在先,太傅要打要罚绝无怨言。」
他嘴角翘起,不知想到什么,我总觉得他笑得有些暧昧:「要打要罚吗……」
「芷清之于我是救命恩人,是我自愿献于枕席。」
啊???
我张张嘴,脑中惊雷不止,不仅是事实与传言大相径庭,更是他自愿……自愿……
我知道我脸红了,整颗脑袋热度不减,一时又想起刚醒来时他拥着我的力道。
要命要命。
当事人就在眼前,不能再想了!
「芷清在想什么……」他倾身向我压来,我努力撑开一小段距离,可他身上的药香还是渲染过来,太近了。
「你之前,可喜欢绑着我了,还喜欢让我求饶,让我哭,这些殿下都不记得了吗?」
轰!!!
我整个人彻底僵住,我竟……玩得这么花???
他凑过来,清隽如玉的脸上带着情潮:「还望殿下垂爱。」
之后一切都不受控制,介于鲜卑的往事,我对此事应是排斥的态度,但对方是他,一举一动都让我心脏狂跳。
一夜放纵。
5
再睁眼头疼欲裂,乱成团的记忆被一点点捋顺,我终于想起了一切。
我回朝后虽与皇兄不再亲近,但到底也维持着表面的情谊。
让他对我下手的契机是……我救了不该救的人。
当朝太傅兼肱骨大臣,谢凌远。
他的未婚妻,早些年无故病逝,人人只谈他们少了些缘分。
没想到前几个月,有谣言说宫中一位妃子十分肖像他亡故的未婚妻。
这还用想吗?是我那好皇兄,不知何时惦记上谢凌远的未婚妻,使了手段让她假死,实则进宫当了娘娘。
此事简直是把谢家架火上烤,你不追究,没脸;追究,那是皇上。
谢凌远吃了闷亏,只说那只是相似,并不是自己未婚妻。
这事就此作罢也就算了,偏皇兄与谢凌远离心。
他自己作的孽,还怕别人因此记恨,索性想法设法诬陷个通敌的罪名,抄了谢家。
我与穆将军从中阻拦,皇兄是铁了心要致谢家于死地,他也不怕臣子寒心?
谢家最后可是跟着谢凌远站在他这边的,说到底有从龙之功,还是他的师长,他真是,当了皇帝就飘了,彻底不隐藏了。
经过多方挽救,终于改谢府为无罪,谢相告老还乡,以求谢凌远有资格继续留在朝堂。
可他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撂挑子不干了,那么大一个人跑我长公主府住下,自献枕席。
前几日我醉酒被人下药,本想着用凉水清醒,却被他拦住,我急着沐浴,他非拉我饮茶。
推脱几下,在我欲走时,他声音颤抖的问:「不要找别人,我不可以吗?」
我回头,他那双浅色的眼已是红了眼眶,难堪却执意看着我。
明明沐浴就可解的毒,我还是失了理智,于他一夜厮混。
记忆又闪回几下,确实是我醉意上头,骨子里的恶劣本性带出来些,那晚我把他折腾得要命,他却全盘皆收。
就连被我用银链绑住双手,他也笑着纵容。
我是不知道他何时对我有意,谢凌远本是一个极其高傲性格冷淡的人。
难道只是为了救命之恩?
我从前是对他痴恋,可经过五年的时光,那点小女子情思早就抛之脑后了,他莫不是以为我挟恩图报?
何苦……
大概是被我动作惊扰,他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
「芷清……」
谢凌远凑过来索吻,被我躲开了,浅色的眸子盯我一瞬:「殿下恢复记忆了?」
我点头承认,强装淡定开始穿衣。
「一次意外,太傅还是忘了吧。」
「两次还是意外吗?」
……
谢凌远撑起身凑近,颈侧那一道刮痕分外瞩目:「殿下是想始乱终弃?」
距离太近,呼吸相闻的程度,似是雪山雾凇的冷冽气息,让我本就卡壳的大脑更是迷乱。
「我所求不多,只愿常伴卿侧。」
6
秋猎,树叶初黄,谢凌远是以男宠的身份来的。
大臣的面色Ťüⁿ各异,不屑同情皆有,但他却适应良好的样子,还时不时帮我理一理发丝。
皇兄望过来的视线格外冰冷,只是……他注视的并不是谢凌远,而是我。
之前就感觉到了,他到底在忌惮我什么?
五年前送我去和亲是忌惮,如今下毒暗害亦是。
若是以前我还天真的以为他对我尚有亲情,可现在看看,皇子死绝,余下的公主不是和亲就是早早配了个废物驸马。
我虽有荣光在身,却如烈火烹油。
他不会放过我的。
明明幼时背着我四处跑的兄长,现在已变得面目全非,母后去世时的承诺,他都忘了吗?
权势二字,真是可怕。
可如今自保,也唯有权势。
秋猎开始,我换了一身骑装,在鲜卑的五年,别的不说,至少骑射是极为熟练的。
皇兄带着人马进入密林,我便也跟了上去。
阳光穿过密林,一时万籁俱寂,连鸟叫虫鸣也无。
常在险境的直觉告诉我,有些不对劲。
灌木摩擦声中有弓弦紧绷的声音,下一刻我扑向谢凌远,拥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力,而后躲在树后。
马匹被箭矢扎成了刺猬。
皇兄果然想借机杀我,刚好,我也想杀他。
我含住哨子,用力吹了下去。
哨音在林中传递开,而后有了回应。
前来暗杀的刺客还没来得及动手,听到哨音又纷纷回转护驾。
只是没用了,今日,不止是我想杀他。
他动谢家的时候,便已让臣子不满了,而后他大肆排除异己,一出手就是ťŭ̀₎雷霆万钧,惹得人心浮动惴惴不安。
君臣向来需要一个平衡,可他不懂。
他不得民心,不得臣心,大周不需要一个暴君,如今水要覆舟,乃是大势所趋。
连我这个最后的亲人,也要杀他。
众矢之的,他必死无疑。
多方的人马,最后他死在谁手上都无人知晓,反正一个个装得挺无辜。
大臣们痛哭流涕,我也从善如流,哭得撕心裂肺。
他仍睁着眼,眼神带着血色,可我再也不会怕了。
亲王死绝,皇子还未出生,宗亲又难堪大任,最后……穆将军与谢凌远举荐我为帝。
我三次拒绝称帝,最后「勉为其难」披上龙袍。
从此,我便是第一个女帝。
7
皇兄啊,我体内流的也是皇室的血。
我并不差什么。
8
登基之后我便忙得团团转,明明皇兄在太学也能得个优良,怎么治国这般……不行。
连着五日,我都埋在奏折中抬不起头。
谢凌远送来补汤,我嘬了一口,嗯,挺鲜的。
喝完我又将视线转到奏折上,江西水患已经拨下赈济款,可水患之后必有瘟疫,须得安排医者与军队过去。
写下最后一个字,红笔被人抽走。
「陛下是一点也不爱惜身体。」
谢凌远自打封后以来,便揣着贤后的样子,天天送汤揉肩,很是贤良。
我斜着眼打量他,谢凌远接近我另有目的,他在朝中的势力根本没被清除,一切像是为愚弄兄长而设下的局。
我给他凤印意在试探,哪知他还真就接了,从此后宫不可干政,他真的甘心?
「殿下这般看我,在想什么?」
在想你接下来要出什么招,唔?是美人计。
在他接连不断地轻吻下,我气息越来越乱,直到衣衫被解开。好吧,勤政这么些天,我也该好好放松一下。
事后,他捏着我的手揉来揉去,替我缓解手腕的酸痛。
昔日寒玉做就的人,此时眉梢眼角皆是餍足。
「殿下一心为民,也不能累坏了身子,翻身,我再给你按按。」
嗯……筋疲力竭之后再好好推拿一番,真的舒服。
只是不知,他所求到底为何,谢家培养出的嫡长子,潜心蛰伏,必是有所图谋。
「凌远……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孟芷清,你若负我,我会杀你。」背后的杀机如有实质,沿着背脊缓慢上升的手,慢慢攥住了我的后颈。
可悬着的心却放松下来,他若要权ṭű⁵势,我亦会杀他,但他只要我的一颗心,还好,这颗心我给的起。
我哑着嗓音闷闷笑着:「好啊。」
9
称帝五年无所出,朝臣蠢蠢欲动,让我选秀填充后宫。
其实与谢凌远无关,是我不能生。
嫁入鲜卑那天,我便吃了不孕药,我不想生下带着鲜卑血统劣质的孩子。
也不想被孩子牵制,有损大计。
而此时不能生育,与我也是一桩好事。
我毕竟是女子,就算称帝底下朝臣仍有不服,若是诞下龙子,他们会拥立皇子,哪怕他年幼无知。
我是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再者,我与谢凌远的孩子,会有强大的父族,到时外戚干政又是一场祸事。
所以不能生真是万般好。
待我与谢凌远讲出缘由,他却将脸贴在我的腹上:「很疼吧。」
那时腹痛犹如刀搅,但时过境迁,便也忘记了。
最终商议的是,选几个宗亲的孩子,自小培养,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在我确定几名人选后,吵着让我选秀的人安定下来。
特别是有次在养心殿,几个朝臣吵得正欢,谢凌远过来送甜汤。
几个朝臣便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唯唯诺诺地不敢出声。
事后我与他谈笑,他温柔弯着嘴角:「芷清不怕我就好。」
10
谢凌远视角
谢凌远是谢家最有出息的长房嫡子,自幼才情出众,十八岁得三科状元,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被封为太傅,在太学教书。
几个皇子……都不成事,三皇子愚蠢,空有帝王宠爱,习得一身娇纵气。
太子殿下看着谦逊温良,实则心机深沉薄情寡义。
家里多次催促他站队,可他看来看去,一个都不想选。
直到他遇到四公主孟芷清,聪颖好学,懂礼节知进退。
她的见解比几个兄长都好,只是后来她开始藏拙。不久,太子的策论ţṻ₄便有了她的影子。
更难得的是,她有分寸。
就算教训别人,也是点到为止,三两下瓦解对面团体,之后明明可以逐个击破,她却收手了。
分寸二字,皇家人向来不懂。
小小的女孩却懂。
谢凌远多少开始关注她,她会为受伤的小太监递过去一瓶伤药,会看到婢女手上的冻疮,从此多带一个暖壶。
就算表面看着再不起眼,但她底色是良善又有力量,小小的女孩在他心里就镀了一层暖黄。
后来她被太子舍弃,换做夺嫡的筹码,谢凌远好话说尽企图改变,太子却怀疑他的动机。
三皇子的母族到底是谢家,他越干涉,太子越戒备。
孟芷清终究还是去和亲了,临行前他去看过,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那股浓浓的绝望让他下意识心悸。
他有一好友,穆云起穆将军,镇守北境,应当能照拂四公主。
他递过去一封密信,孟芷清扬起小脸,往日爱笑的杏花眼盛满泪光,眼尾鼻头都哭得发红,便是此刻强装镇定,还是止不住地抽噎。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原本对她的境遇只觉得可惜,现在却是痛不可言。
和亲本就是是男子无能,才会让女子受辱。
他站在城墙看着那队马车渐行渐远,越发想颠覆些什么。
大周之病症,毒入骨髓,非开髓祛毒不可医。
北境为何不稳,是有人克扣军饷,便是谢家……也算不得清流。
满朝文武皆贪,才有这兵败和亲之举。
那几日他萎靡不振,只觉得没意思,直到得知未婚妻的死讯。
死得很急,上山拜佛后就得了急症去了。
拜佛?太子前几日也去拜佛了。
他细细查了下,嗤笑出声,太子孟昭表面上君子之风,实则是个寡义廉耻的混账,他可是他的师父,连师娘就敢觊觎,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太子不行,几ṱũ̂⁾个皇子都不行,他属意的人选,此时却去了鲜卑。
又五年,他在朝堂搅风搅水,兼给好友出谋划策,终于换得五公主回朝。
只是昔日明媚少女变得沉寂,笑时也显得刻意几分。
在他谋划下,太子除掉所有皇子后登基,四公主也成了荣光无限的长公主。
只是不够,竟有人拿她杀夫做文章攻讦她。
若非长公主在内支援,鲜卑何时能打下来?
一群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竟敢对大周的功臣言语不敬,她便是女子,也比在座的垃圾强上数倍。
女子便该被抹除功绩?一群善妒之夫。
昔日腼腆少女此时柔柔笑着,好似对此无所觉。
谁知转天那大臣的儿子就被她抓进长公主府,再出来人就废了。
……
怎么废的?莫名在意……
之后他安排的人渐渐得以重用,一个善炼丹的道士,加上谄媚的太监。溜须拍马吹捧得孟昭飘飘然,天子日渐荒淫无道。
待他说一不二,任性妄为时,掠夺师母的事东窗事发。
谢凌远摩挲着棋子,暗暗思量皇帝会如何做。
果然,他想杀他。
孟昭当太子时便只是对他表面恭敬,实则总是疑心自己教的另有文章。
他就算是三皇子的母族,也不至于在教书育人上使坏。
蠢笨如猪,疑心又重,怪不得连国都治不好,还总觉得自己辛苦了,要多多的美人、多多的财宝才能弥补。
如今与师母的脏事暴露,他第一件事便是找个由头,抄了谢家。
谢凌远入狱不久,便被提审三次,次次用刑。
期间孟芷清来过,她哭得眼尾红透,小心的替他擦拭伤口。
沾着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去血污,痛苦之余带着酥麻。
她还……吹了吹,谢凌远一颗心像被温水泡着,他的选择没有错,便是再难,也要为她扫平前路。
不久穆云起与孟芷清上下打点,谢凌远的后手也起了作用,谢家无罪释放。
父亲告老还乡,谢凌远却不想再去朝堂,孟昭不配。
他一心只想……近距离观察长公主。
他找了个自荐枕席的由头,住进了长公主府,她似乎对此很是无奈,没事就来问问什么时候搬出去。
谢凌远住得正舒服,他甚至在小院种下花草,自己珍藏的兰花也搬了过来。他一点点了解着她的喜好,她的性情。
一颗心便不由被牵动,年少时总眼睛亮亮偷看自己的小姑娘,已经长得这般好了。
好得他都忍不住心折。
直到那晚她匆匆走过,身上是合欢散的遗香,暗卫来报,说是有人给她下药。
下药的人正是孟昭,他自己淫乱不堪被言官指着鼻子骂,大殿上一天撞死一个,所以想出个祸水东引的法子。
谢凌远拦住她,将她邀进院内饮茶,她被药力催得双颊通红,眼角耳尖也泛着粉,说话语调迟缓,带着绵软的尾音。
整个人都带着勾人的劲,连埋怨的眼神也晃得他心神荡漾。
他在等她药效发作饥不择食,孟芷清却强撑着起身要走。
府里是有几个男宠的,不能让她走……
「不要找别人,我不可以吗……」他自认是有点姿色的,否则也不会引得京中贵女纷纷侧目。
可如今想引诱心上人,仍有些不自信,不知这姿色能不能留住她。
最终他得逞了,从牢狱里她上药那时的悸动,到此刻抵死缠绵的餍足。
他哄着她更过分一些,他怎样都可以接受。
双颊红透的少女眼神羞怯,而后用银链捆住了他的双手……
谁知一觉醒来,她失去了记忆。她的记忆停留在未去鲜卑前,那时她仍是天Ŧũ̂ₙ真少女。
她竟然真的听信谣言,以为是她害得谢家下狱,还小心翼翼地试探。看着她强装镇定的可爱模样,谢凌远安抚之余……留了点私心。
他让她误会,以为他们早有奸情。
而后趁虚而入……
他们本该是君臣,不该是这般不明不白的关系。
可她时时望过来的眼神,还是让他有了别样的心思。
此番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终究出现了偏差,只希望这偏差不会落得不好收场的结局。
孟芷清,我扶你上位予你真心,莫要负我……
之后的时间,孟昭如他所料那般愈加张狂,肆意挥霍,强夺臣妻,弑杀暴政。
一桩桩皆引向他的死局。
而谢家的垮台,也让世家惊醒。
若孟昭是个谨慎的性子,慢慢下手,说不定还真能成事,可他急于求成打草惊蛇,早就被世家记恨。
最终秋猎上,百家登场,围杀天子。
谢凌远对那天的记忆,记得最深的不是孟昭的死,而是……芷清遇到危险,下意识护住他。
他像只餍足惬意的大猫,被抚摸得眯起眼,安静地收起所有爪牙。
他为自己选的君主, 他很满意。
而群臣嘛……有了孟昭那般君主做对比,他们也只能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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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看完选定的几个小萝卜头,我甚是满意。
谢凌远之前不愧是太傅, 挑人育人有一手。
谢家最近有意回京, 被他踢回去了,我知道他在避嫌。
谢家若得势, 我少不得冷落他, 两厢比较, 他直接阻止谢家回京,也省得日后我与他争执。
他最近乐衷做药膳,我一边怕他把我毒死, 一边来者不拒。
我总觉得, 他要真想杀我,我也阻止不了……就不费那事猜疑了。
就是前几日的药膳苦了许多,我最近……也没干什么吧?
不就是多夸了新科状元两句,人家是读书人的典范, 多夸才能激励天下读书人。
还是前几日穆云起回朝多赏了些财宝?人家是平定边境的功臣, 多赏才能显得我宽待能臣。
揣摩着他的小心思,我回了养心殿, 他正翻看着书籍, 看的是……南疆蛊术的情蛊……
没必要吧……
当晚我格外卖力,他几次想换姿势我都咬牙说不累,最后还是他翻身把我压倒:「你是不累,磨磨唧唧的, 我几时能出来?」
事后我抱着他, 脑袋在他胸前蹭蹭:「子瞻, 我最喜欢你了。」
他挑眉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我再接再厉:「你知道的, 我心里只有你。」
他笑眯眯顺了顺我的背, 就是不说那个情蛊的事。
我心里跟猫挠一样,偏他老神在在的样子, 便憋不住怒斥:「反正你不准喂我吃虫子!」
「我还以为陛下是真心说爱我, 原来是为了情蛊啊。」
我一想到书中白白胖胖的虫子就浑身刺挠:「我本就一心只有你, 你别多此一举了好不好……」
「傻陛下……世上哪有吃了个虫子就更改真心的, 那不过是谣传,就算有, 我也不屑为之。」
我稍稍放心, 却还是说了几句爱语这才睡下。
半夜, 我被冷风吹醒, 抬头看到谢凌远依窗把玩着什么, 而后他笑着将一枚药丸抛出窗外。
做完这些他带着一身寒意搂我入怀,还亲了亲我额角。
淦, 我就知道他准备给我下情蛊。
接连几日,我都肉麻兮兮地给他讲情话,酸得我自己都受不住。
还夜夜都拼着腰酸背痛也要同他厮混。
直到我派人捡到了那颗药丸……是补气益血的补药。
……
谢!凌!远!
待我拿着药丸跟他对质, 他一脸无辜:「我说了啊,情蛊之事只是虚构。」
「啊,你问我为什么那晚偷偷摸摸扔药丸?因为这药里忘了加甘草,我想着你这几日对我颇好, 还是忙碌些重做一批不苦的。」
「陛下竟如此想我,真是让我心寒,心寒啊……」
心寒你个锤子!我还腰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