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辞都是知名律师。

他在金融方向一枝独秀,我则专攻离婚官司。

我们感情稳定,事业互补,合照多次刊登在律政板块。

算得上业内有名的模范夫妻。

直到同学聚会上。

贺辞当年的白月光忽然红了眼,提起这些年所嫁非良人,日子过得并不好。

最后,她泪眼朦胧看向贺辞:

「贺律师,接离婚案件吗?」

1.

贺辞的同学聚会我本是不想参加的,手上有些工作没结束,我准备自己加个班。

再者同学聚会这种场合,遇上个旧相识白月光,故人重逢叙叙旧啥的太正常了。

我在那反而碍眼。

贺辞忍不住笑了一声:

「沈大律师一心只有工作没有老公,偏偏还说得这么好听,不愧是咱们律所的一块金牌。」

「大家都说好了要携家眷出席,只有美好新生活,哪来什么意难平。」

「算赏我个面子,一起去吧?」

我哭笑不得,左右手上的工作不算紧急,换了套衣服便跟他出了门。

谁知一语成谶。

在聚会上还真见到了贺辞的白月光,许思眠。

许思眠是贺辞大学时的女朋友,当年郎才女貌,在校园里也算一段佳话。

后来毕业,许思眠进入工作,贺辞则保研深造。

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再加上法学生课程本来就忙,贺辞连最基础的陪伴都保证不了。

许思眠很快换了新的男朋友。

据说是她所在公司老板家的少爷。

我不知道贺辞当年有没有为之消沉过。

但后来他提及这段感情时,只剩下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人各有志」。

所以年少时的爱而不得,怎么能不算是白月光呢?

许思眠有些清瘦,一张瓷白的脸略施粉黛,头发随意散着,仍然是好看的。

却是孤身一人。

有同学好奇问她说好的家眷局,怎么没把另一半带来。

许思眠笑了笑没说话。

我抬眸瞥了一眼贺辞,他正专心替我剥虾,闻言甚至还和我相视一笑,神色并无半分波澜。

酒过三巡,气氛变得热闹起来。

话题也一再延伸。

有人寒暄着互推岗位,也有人默契地交换名片。

都是三十而立的成年人,社会运行的规则早已烂熟于心。

当年浓烈的同窗情和一句亲热的「家眷」,便是如今资源互换的最佳纽带。

唯有许思眠独坐在角落里,神情中略有一丝局促。

她养尊处优多年,大概对这些话题已经很是陌生了。

有人端着酒杯敬到她面前,半开玩笑道:

「我可听说了啊,许校花嫁得豪门。可惜了今天没把老公带来,不然咱们这些打工牛马也能请资本家的少爷提携提携。」

许思眠沉默了好一会,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眼圈发红,连声音都在打颤:

「可能帮不上大家了,我……在打算离婚了。」

2.

那位同学本也就是一句客套话。

可许思眠此言一出,他倒是露出了几分尴尬。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包厢渐渐安静了下来。

许思眠的眼泪倏然就滚了下来。

她神情很是酸涩:「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所嫁非良人,怪不得别人。」

有女同学给她递纸巾。

许思眠就断断续续讲起了她的故事。

无非是丈夫不忠,家产又全在男方父母的掌控下,甚至小三高调挑衅,反而把她气得当场流了产。

美人落泪,也是动人的。

一众老同学听得义愤填膺:

「渣男!这不离婚还留着过年吗?」

「是啊,咱们许校花要颜值有颜值,要学历有学历,凭什么受这个气?」

「今天就离,ťũ̂₄明天就找年下小奶狗,人生区区三万天,潇洒一天是一天。」

立刻便有人顺势提到我和贺辞:

「贺辞两口子不就是开律所的?咱们金牌律师在这,还怕他们不成?不光要离婚,还得剥资本家几层皮才痛快呢!」

许思眠的眼睛亮了亮,渐渐止住了啜泣。

我也转头看向贺辞。

贺辞面色平静,只是握着我的手稍紧了紧。

他沉声道:「我太太主要负责离婚官司,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向她咨询。」

气氛有几分凝滞。

许思眠咬着唇看了我好一会,才轻声开口:

「久闻沈律师大名,不知能否麻烦沈律师,给我一些帮助?」

我心下也有些叹息。

其实她的情况很明朗也很典型。

富二代或许会恋爱脑,但一代通常都很清醒。

现在不少豪门也都是如此操作的。

他们可以让女方进门,也可以让女方锦衣玉食,但同样的,也能随时将其扫地出门。

所有的程序合法合规,不留一丝漏洞。

我斟酌着语气,尽可能客观地给她分析了现有情况:

「……法律上来看,可划分的婚后共同财产几乎为零。」

「即使他是过错方。」

许思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我指了指她座位上的那只稀有皮爱马仕。

「或许,你可以想方设法多要一些贵重礼物。」

「这一类首饰、衣物等奢侈品,通常在离婚时不进入财产划分,默认归女方所有。」

许思眠忽然就变了脸色。

她目光沉沉望着我:

「沈律师的意思是,我这几年的青春与付出,最后就只能换来几个包?」

我有些惊讶她的理解能力,但还是点了点头。

「权贵阶层提前进行法务规划,实在太正常不过。」

有女同学低骂了一句渣男,也有人小声在替许思眠惋惜。

许思眠没再理我,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贺辞:

「贺律师,也是这么认为吗?」

贺辞微怔,握着我的手愈发用了力。

我使了不少劲才将手抽出来。

以贺辞的职场经验,对这种情况了解得只会比我更清楚。

果然他保持了沉默。

许思眠见状,一连冷笑了好几声。

随后提着包径直站了起来:

「我许思眠虽然不比沈律师事业有成,却也不至于下贱到拿多年感情换几个包。」

「沈律师,我想请问你,现在劝我拿感情换包,下一步呢?」

「是不是就要建议我多生几个孩子来换钱了?」

「如果知名离婚律师就是这样出谋划策的,那我许思眠不需要。」

3.

因着许思眠闹的这一出,聚会提前散了场。

饭店离我们家有一段距离,即使夜间道路通畅,开车也要近二十分钟。

贺辞一路沉默地坐在副驾驶。

我余光瞥过去。

他半闭着眼,眉心却紧锁。

这是他每次遇到棘手案件时才会流露出的神态。

我挺理解。

毕竟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放谁身上心里都难免会起几丝涟漪。

回到家后,我进书房处理工作。

贺辞没像以往一样跟进来。

我也没在意。

直到客厅突然传来了玻璃摔碎的声音。

我走出去,一眼看见贺辞站在酒柜前,红酒洒了一地,像是触目惊心的案发现场。

我皱了皱眉:「有那么大心理波动?」

贺辞捡玻璃碎片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

我言简意赅:「许思眠。」

贺辞又没说话。

我心底忽然就升起了一丝愠怒。

今天的事,不是他一个人有脾气,许思眠临走前莫名其妙的一通话,我也很无语。

于是我冷声提醒:

「贺辞,我早说了我不想去,是你非要我去的。」

「也是你主动让许思眠来问我的。」

贺辞抬眸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是。可是夏夏,你就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困惑。

竟然真的在思考他所谓的难听,指的是我与许思眠的那番话,还是此时此刻与他的对话。

贺辞疲Ŧũ̂ₐ惫地揉了揉眉心:

「沈夏,你那么聪明,又总是旁观者清,一眼就能看出那是死局。」

「可你有没有替许思眠想过?作为当事人,她婚姻不幸已经万分痛苦了。」

「你又何必非得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他甚至认真地看着我:「沈夏,你的共情能力呢?」

我真的气笑了。

所幸多年职场条件反射,嘴已经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

「贺辞,你搞清楚。造成许思眠婚姻ẗŭ̀ₗ不幸的人不是我。」

「你与其在这里和我谈毫无意义的共情,不如去教一教许思眠什么是君子善假于物。」

「但凡她懂一点利用资源,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另外,在替高端客户做财产保全和法务筹划这一块,你贺辞应当比谁都清楚吧?」

「怎么,是没想过有一天这些手段会用在你的白月光身上?」

贺辞的脸色难看,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措辞尖锐。

他下意识张口解释:「夏夏,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勾了勾唇角,忍不住讥讽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总不会认为,这年头还有人能靠一纸结婚证,就分走别人几代积累的半壁江山吧?」

「又或者到了法庭上,也要去和法官谈所谓的感情和青春有多值钱?」

「贺辞,你到底在气什么呢?」

贺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继而长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他细心地将玻璃碎片用牛皮纸包好,又一点一点把洒了一地的红酒清理干净。

一切处置妥当后。

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

「对不起,夏夏。」

「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是我一时昏了头。」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怜。」

「但说到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4.

我没跟贺辞为这事闹得太僵。

一来,他已经十分诚恳地向我道了歉。

送花送礼,出钱卖力。

连转账都贴心地备注了「自愿赠与」。

二来,我对另一半并没有完美滤镜。

许思眠是个在我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既定事实。

无论他们后来怎样分开,那些曾经相爱过的美好都不会改变或者消失。

或许物是人非。

但这份回忆终将在时光长河的沉淀下变得弥足珍贵。

我允许贺辞保留这样的珍贵。

人毕竟是情感动物。

一样物件用久了都会舍不得,何况是曾经两心相许的爱人。

换作我是今天的贺辞,也不见得就能铁石心肠。

况且许思眠的确令人惋惜。

且不谈她名校毕业,本该有大好前程。

同为女性。

我体谅她被枕边人背叛后的痛苦与绝望。

也欣赏她面对婚姻烂掉时选择离婚的魄力和决绝。

这其实也是我的一部分心声。

刚进入律师行业时,我没有挑选案子的能力,分到手里什么案子,就去专心做什么案子。

后来随着事业的晋升,逐渐开始有话语权后。

我才开始真正走向了离婚律师的路线。

当然,在真正走向分崩离析之前。

我认为所有的感情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贺辞便是如此。

他长得好,性格好,工作能力强,还烧得一手好菜。

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能坚持多年健身,腹肌轮廓清晰可见,宽肩窄腰热血滚烫。

世俗意义上来说很合我的喜好。

所以这段婚姻,目前来看还是值得一守的。

日子波澜不惊地往前走。

我和贺辞照常工作,偶然下班早的话,会约着去看场电影或是他亲自下厨烧一桌好菜。

许思眠像是玩游戏时短暂出现的支线任务。

放着不管,也就很快消失了。

再听到她的消息则是在半个月后。

那是一次朋友小聚,碰巧席间有位是贺辞的同学。

同学忽然提到了她。

「她和她老公最近闹得蛮厉害,原先多岁月静好的朋友圈,现在全是伤春悲秋,要死不活呢。」

「哦对了,贺辞,她在群里说你们夫妻高冷是怎么回事?」

「那晚的事,不是她先莫名其妙冲沈夏发了脾气吗?」

我一愣,抬眸去看贺辞。

贺辞正在烫菜,闻言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开手机递到了我面前。

他言简意赅:「她加了我几次,我没同意。」

我扫了一眼屏幕,许思眠一连发了五条添加信息。

第一条是系统默认的模板,第二条她备注了【我是许思眠】,第三条她写了【我有事想问你】。

显然前三次添加贺辞都没有通过。

所以她在第四条里又写道:【你们律师都是这样盛气凌人的吗?】

贺辞仍然没有通过。

最近的一条,许思眠写道:【那天是我情绪应激,麻烦你帮我向沈律师道个歉。】

我看向贺辞:「你不处理吗?」

贺辞敛了敛眉:「没必要。」

我沉思片刻。

然后在许思眠的最后一条信息下点了回复:【不用,沈夏。】

本以为就此告一段落。

但没想到隔了几日,律所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思眠。

5.

上门就是客,没有不接待的道理。

我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时,她正驻足在门口的勋章墙前。

那里贴满了律所的发展史、执业律师介绍以及一些荣誉证书。

许思眠仰着头,视线逐一浏览着。

最后目不转睛停在了某一处。

是律所合伙人那页。

贺辞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名字下面还跟着一连串的荣誉奖项。

我在她身后站了好几分钟,她才恍然回神。

我开门见山:

「许小姐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朝我弯了弯眼。

「沈律师那么聪慧,能猜猜我的来意吗?」

我奇道:

「我这是律所,许小姐过来当然是想打官司。」

「总不至于到我这参观打卡来了吧?」

她眼里的笑意一寸寸冷了下来。

「是。」

「但我想问一句,贵所所有的离婚案子,都归沈律师一人负责吗?」

我往后靠着椅背,静静地打量着她。

她今天穿了一条玫红色的吊带裙,与那晚的薄施粉黛相比,色调浓烈,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举手投足间还带着明显的香水味。

我唇角微微上扬:

「离婚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案情明朗、标的简单。」

「你刚才看过的那面墙上,所有的律师都能胜任。」

她紧盯着我的眼睛:「那贺律师呢?」

我抬手指向门外:

「贺辞的办公室在对面。」

「不过Ṭŭ₇他在开会,你要等一会。」

「多谢沈律师。」许思眠撩了下耳边的碎发,「不过我刚才已经向前台预约过了。」

四点半,贺辞回了办公室。

大概是前台提前通知过,他在看到许思眠时神色并无太大变化。

他先走向了我:「夏夏,你等我一会,五点我们准时出发。」

我点了点头。

晚上六点我们约了看电影。

许思眠跟着贺辞进了办公室。

为保护客户隐私,一般洽谈都会默认随手关门。

我看到贺辞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了虚掩着门。

低低的对话声传来,大多是许思眠在说,贺辞偶尔提问几句。

我懒得细听,便抽空复盘了一下手里的工作。

五点,钉钉准时弹出了下班打卡提醒。

我抬眸看了眼对面,还没结束。

陆陆续续有同事下班走人,前台小姑娘贴心过来问我是否需要点加班晚餐。

我笑着摇头,「不用,马上就走。」

五点半,对面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许思眠玫红色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愈发鲜艳。

五点四十,我收包走人,驱车去了电影院。

贺辞没来。

但观影途中我的手机一直弹进来信息和电话。

我不耐烦,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清净了。

散场后我顺着人潮往外走,一眼看见贺辞站在出口处,目光穿越人海,沉沉落在我身上。

他一步上前,语气又急又慌:

「夏夏,我不是故意不来的,我忘了看时间,又联系不上你。」

「我着急赶来,可他们说迟到了 20 分钟,不给我进去,我只能在这等你。」

若有若无的香味从他身上传来。

我强忍着反胃,打断他,「先回家。」

6.

贺辞接了许思眠的案子。

他一到家就和我提了这事:

「许思眠想委托我替她打这场官司,把这几年的事都讲了一遍,所以我没赶上电影。」

「她挺难的,本以为好好过日子,谁知又碰上那样的家庭……」

「但是夏夏,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不接。」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我走近了一步。

反胃的不适感再次袭来,我忍不住直言:「你身上的香水味有点重。」

他神色一僵,立刻解释:

「许思眠的鞋跟断了,我扶了一把。」

「我现在就去洗澡。」

隔了两日。

行政部的姑娘捧着一摞委托合同来盖章,我随意一瞥,许思眠的合同就在最上面。

代理律师一栏却是空白。

我问:「这个案子签了吗?」

「贺律师说,签字后补。」她向我解释,又补充道:「不过对方的律师费已经付过了。」

我点了点头。

贺辞下午就专门抽了个空来寻我。

他甚至带来了记有案件前序资料的平板,神情郑重。

「夏夏,她不能再拖了,得有个人明确带着她快刀斩乱麻才行。」

「贺辞,没想到你不仅是律师,还是个法师呢?」

他一愣,「什么?」

我噗嗤笑了。

「这背调资料里不都写着了吗?」

「公司、房产全在男方父母名下,连男方本人都是定期从信托拿钱。」

「得亏许思眠婚后就没了工作,要不还得白分一半收入出去。」

「就这个案子,她非得花高额律师费来请你。要不,你多少会点魔法?」

贺辞的脸色一白。

他看着我:

「夏夏,我还没签字。」

「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我可以推给其他同事。」

「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向你保证,只是工作而已。」

我弯了弯唇。

你听听。

从一开始的可以不接,到现在的推给其他同事。

个中差异不言而喻。

而且,还得先明确是我「实在不高兴」。

我摆了摆手,温声答复:

「开个玩笑,别当真。」

「人家钱都打过来了,该签就签。」

「横竖给咱们律所创收。」

……

许思眠开始经常出入律所。

起初还会先与我问个好,或是特意表示,我如果不放心可以跟她一起进贺辞办公室旁听。

我几次婉拒后。

她就只站在对面,朝我微微点个头,随后直接扭身进门。

我抬眸望去。

对面的玻璃门关得严严实实。

隐约有细碎的说笑声传出来,拖长了尾音,勾人心弦。

我起身去了会议室,今天是开例会的日子。

复盘完本月案件后。

有同事问:「沈夏姐,贺哥呢?怎么没来开会,我还有个案子想请教他呢。」

我说:「他在忙。」

同事就哦了一声,旋即笑道:

「沈夏姐上次那个案子处理得真漂亮,判决书我看了,男方真是没占到一点便宜。算是这些年离婚案里,最酣畅淋漓的一场了吧?」

「那个案子确实典型,回头我可以整理下发群里。」

「那太感谢沈夏姐了!我正想学习呢。」

贺辞正好推门进来。

「学习什么呢?夏夏,怎么开会也没喊我?」

我还没开口,同事就笑道:「沈夏姐说你刚在忙。」

贺辞怔住。

同事又一拍脑袋:

「我们正学习沈夏姐的精彩案例呢。」

「对了,贺哥你最近不也新接了一个离婚案吗?你也去群里学一学,说不准用得上呢!」

贺辞迟疑着向我看过来。

我唇角弯了弯。

「贺律师的案子难度高,恐怕不适用。」

7.

许思眠的案子确实卡住了。

只是我没想到,贺辞竟能真的跑来向我求助。

其实在一起多年,我们常会互相交流,聊聊各自拿不准的点,也算是集思广益。

但从他接了许思眠案子以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正经沟通过了。

他很是费解:

「你上次发群里的案例我看了,那对夫妻几乎反目成仇,你怎么做的?男方肯让绝大部分财产出来?」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许思眠想效仿?」

贺辞下意识皱了眉。

「夏夏,其实你不用这么敏感。」

「都是工作。如果今天我是医生,难道因为病人是我的前任,就见死不救吗?」

「而且我事先征求过你的意见。」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职业病。忘了这是你的案子。」

他没说话。

我思考了几秒。

「还记得孙子兵法谋攻篇吗?」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婚姻案件和其他案子都不一样,它是情感的产物,本质上就是一场情感的博弈。」

贺辞眸光微凝:「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她攻心?」

我温声笑答:「我的意思是,在适当的时候打打感情牌,或许有奇效。」

贺辞若有所思,没多久就起身去了书房。

我抬眸看向窗外。

原本还月明星稀的天,忽然就狂风大作起来。

一树枝叶在沉沉的夜色里哗啦啦地响。

要变天了。

……

许思眠的案子突然就有了进展。

据说是对方松了口,许诺给她一笔数目可观的补偿。

再来律所时,她整个人红光满面。

甚至特意来寻我:

「沈律师,你输啦。」

「我不过是和我老公稍微叙了叙旧,他就感动得不行,立马答应给我一大笔补偿呢。」

我失笑,没忍住脱口而出:

「是镯子丢了,情丢不得?」

「还是碎玉轩里晾好了皇上爱喝的茶?」

她一怔,立马就沉下了脸:

「你也不必阴阳怪气。毕竟,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有人手段穷尽,也只能去争几个包几件衣服。」

「而有的人呢,生来就是被爱的。即使是分开了,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说完,甚至还给了我一个悲悯的眼神,然后转身去了对面。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顺利。

许思眠的丈夫陆铮忽然来了律所。

大概是许思眠的感情牌打得太好,他甚至眼里还带着点泪光闪烁。

「我听说我老婆在你们这里委托了离婚。」

「我想当着律师的面,再和她谈一谈,也给她多一份保障!」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

前台把他带去了贺辞的办公室,可猛一推门,他就愣在了原地:

许思眠只穿着吊带裙,十分自然地躺在沙发上,甚至还脱了鞋,两条藕段般雪白的小腿正一摇一晃。

随身披来的外套则脱在一边。

贺辞倒是衣冠齐楚坐在电脑前。

可哪有人正经工作关系是这副情态?

许思眠的老公陆铮更是一眼看透,当场就冷了脸。

他嗤笑一声:

「难怪啊,我说怎么好好的突然要离婚呢。」

「以前都能忍,现在非要离。原来早就有了下家,等不及了啊?」

8.

许思眠蓦然站起身来,失声惊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铮咬牙切齿地握了握拳,最后啪的一声一巴掌甩在了许思眠脸上:

「是啊,我怎么会来这里?不是你找的好律所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签什么狗屁协议吗?」

「我他妈想着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当着你律师的面,也给你多一份保障。」

「结果你在干什么?!啊?看着我的眼睛,说啊!」

「真是老天开眼啊,我要是不来,还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呢,还白白掏钱给你这贱人!」

我的办公室就在对面,第一时间到达了吃瓜现场。

其他同事更是闻风出动,顿时将贺辞的办公室围得水泄不通。

贺辞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板着脸站起身来:

「请你谨言,这是律所,不是你挑衅滋事的地方。」

「如果你再这样乱说,我会告你诽谤。」

许思眠立刻就有了底气。

她昂着下巴,冷声道:

「陆铮,不是人人都是你这种背叛感情、婚内出轨的人!」

「你这种人人脏,连心也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我和贺律师离得八丈远,人家正常办公,我不过是累了躺着歇会,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同事们议论纷纷:

「是啊,贺律师和沈律师夫妻情深,沈律师的办公室就在对面,他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țü₀

「我觉得也是,在老婆眼皮子底下偷腥,哪有男人有这个胆?」

「再说,委托律师跟当事人搞上,那传出去多难听?前途不要了?不可能不可能。」

陆铮将信将疑地看向我:「你是他老婆?」

我点点头。

「我们结婚三年,他一向是个好丈夫。」

「而且你今天这样闹,对我们律所也造成了很大影响。」

「我要你在查清事实后,公开向我丈夫、向我们律所道歉。」

贺辞微微抬眸看了我一眼,但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陆铮问:「怎么查清?」

有热心的同事立刻接话:「我们律所是正规场所,全程无死角监控。」

贺辞蓦然色变,颤声道:

「什么时候装的监控?」

我朝他温和一笑,「没多久前,律所设备更新,没和你提过吗?」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一寸寸发白。

「没人和我说啊,怎么会突然装监控ŧű₉?」

我笑道。

「行业整改,要求全部合规化、公开化,就都装上了。」

「大概忘告诉你了。不过没事,现在正好调出来证明你清白。」

热心同事已经拿来了 U 盘:「贺律师这边的监控我全拷过来了!」

不得不说,这批高预算采购的监控就是好。

画质高清不说,甚至还能智能识别人脸,然后按照人脸直接筛选出对应的视频记录。

从许思眠第一天出现在律所开始。

到今天翘着两条腿躺在沙发上。

按时间流线,清清楚楚。

画面里,许思眠穿着那条玫红色的吊带裙,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见到贺辞却是先红了眼,软声哭诉婚姻不幸,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

然后扑进了贺辞的怀里。

贺辞没回应,但也没推开。

任由那抹鲜艳的玫红色将自己紧紧包裹。

哦,我回忆了一下。

那怎么也散不去的香水味,贺辞的解释是许思眠的鞋跟断了,他只是扶了一把。

9.

许思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尖叫着扑过来要关电脑:

「不许看!你们都不许看!」

陆铮阴沉着脸一把将她推开,咬着牙道:

「贱人!不是说清清白白吗?怎么第一次来就抱一起了?!还说不是姘头,你们当老子是蠢吗?」

他卷了卷衣袖,露出一段肌肉分明的臂膀,随后迅速跃起,猛地一拳砸在了贺辞的脸上。

贺辞不防,猝然被打倒在地。

陆铮立刻欺身过去,雨点般的拳头悉数落下,拳拳到肉,没给贺辞一丝反手的机会。

他目眦欲裂,暴跳如雷:

「你们这对狗男女!办公室里就这样恬不知耻,出了办公室恐怕早就干柴烈火滚一起了吧,老子头上都青青草原了!」

「什么道貌岸然的律师,还告我诽谤,你他妈怎么有脸说的?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们这对狗男女,以后都没脸在外面混!」

……

同事们对视一眼,愣是没人敢上前拉架。

监控画Ţũ⁹面还在放。

许思眠用贺辞的水杯喝水,用贺辞的电脑看剧,嫌空调冷会穿贺辞的西装。

并没有太多的肉体直接接触。

无非暗戳戳牵个手、单方面抱一抱。

最出格的画面不过是许思眠突然踮起脚亲了贺辞一下。

但这种欲拒还迎,反而更让人想入非非。

我听到同事们小声议论:

「天哪,竟然是真的,贺律师平常沉着镇静,私下玩这么花?在老婆眼皮底下更刺激吗?」

「难怪贺律师会突然接个离婚案啊,我还说这案子给沈律师不就好了,原来是这样!」

「估计是按捺不住了呗,你看这女的多主动,哪有当事人像她这样跑这么勤的?」

许思眠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妆花了一团,睫毛膏和腮红混在一起,顺着眼泪不断往下流。

一张娇艳瓷白的脸,这一刻活像一副难看至极的油墨画。

我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咬着唇摇摇欲坠。

随后捂着脸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同事们忍不住唏嘘:

「沈夏姐实惨,她平常对大家又好,人也这么优秀,偏偏遇到这种事!唉!」

……

等大家终于看不过去,上前将两人拉开后,贺辞已经鼻青脸肿,唇角还挂着几道血痕。

他强撑着站了起来:「你敢动手,我一定要告你!」

「随便告,医药费我赔得起。」陆铮不屑一顾,「哦,我家也养了法务,回头我让他们跟你联系。」

走时顺便拔走了 U 盘。

贺辞在家躺了一个星期。

他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向我解释:

「夏夏,我没出轨!你相信我,我和许思眠是走得近了一些,但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我就是一时心软了,她总是朝我哭诉自己有多惨,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我知道这样不对,其实我也打算好了,等帮许思眠顺利离了婚,我立刻就跟她划清界限!」

「只是没想到——我真的好后悔,对不起夏夏,你会不要我吗?」

但多米诺骨牌的效应显然不止于此。

陆家效率奇高,短短三五天就把 U 盘梳理完毕,不光将所有越界镜头剪在了一起,还扒出了两人原来谈过一段的往事。

律师函寄过来的同时,一段视频也被丢到了网上。

标题醒目地写着:

【惊!知名顶级律师贺辞爱上人妻当事人!干柴烈火双双婚内出轨!】

【霸道律师爱上嫁入豪门的我,情人还是旧的好!】

【当老婆有个律师前任,谈谈这些年我是如何被杀猪盘的?】

我瞠目结舌。

只能说,豪门不愧是豪门。

手下不光法务团队雷厉风行,运营也是不逞多让。

10.

(贺辞视角)

收到律所的股东临时大会通知时,我知道我完了。

我顶着同事们异样的眼神,硬着头皮去了会议室。

列席股东和高层竟然前所未有的全。

这群家伙——

平常开会的时候推三阻四不见他们来,这会倒是齐了。

我看见沈夏安静坐在一边,也对,沈夏和我一样,也是合伙人之一。

他们一改往日对我的客气,直接推过来一份文件。

我看了一眼。

是当初我签下的合伙人协议,以及一张违约声明。

股东代表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贺律师,网上爆火的视频你都看到了吧?」

「你和当事人,尤其是已婚当事人之间的不当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律师的职业道德,破坏了行业的执业纪律。」

「尤其对我们律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从今天起你被除名了。同时,我们会依照你签下的合伙人条款,依法向你发起违约赔偿。」

我下意识抬眸看了沈夏一眼。

她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这一刻被宣判的人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个普通的路人甲。

我企图从那双眼睛里寻到一丝丝的情绪。

心疼、难过、悲伤,哪怕是愤怒都行。

但很遗憾,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这样。

沈夏……怎么会用如此冷漠的眼神看我?

巨大的懊悔由心底升起,迅速将我反扑淹没。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许思眠出现在聚会那天,我其实是无感的。

甚至心底隐隐有些不屑。

我身边的沈夏那样漂亮,那样知性,那样优秀,哪哪都比许思眠强。

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分不清鱼目和珍珠?

但许思眠当众自揭伤疤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忽然剧烈震颤。

连我都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情愫的时候。

沈夏那么聪明,她已经十分精准捕捉到了我的反应。

她问我:「贺辞,你在气什么呢?」

我迅速冷静了下来。

我开始刻意把自己往正轨上拉。

许思眠加了我几次好友,我没理。

我反复告诫自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可我万万没想到,许思眠还是又出现了。

她哭着扑进我怀里,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为此错过了和沈夏的电影。

也同时对沈夏撒下了第一个谎。

谎言脱口而出时,我对自己又恨又恼。

原来我也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那类人,和这世上任何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都没有区别。

许思眠主动制造机会各种投怀送抱。

她一次次提起恋爱时的事,衣着打扮也明显在效仿从前。

其实我与她分开已近十年。

三十多岁的她,即使保养得当,容色或许未改,但神态已与从前相差甚远。

那些吊带裙,穿在二十岁时活泼娇俏。

现在却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和沈夏的落落大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她和我一样清楚,我们都在各自的婚姻里,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雷池。

可一次送她下地库。

她却在黑暗的楼梯转角处,热烈又主动地吻了上来。

后来我曾无数次回想,我甚至庆幸这发生在楼梯间而非办公室。

否则沈夏若是看到这一幕,该有多么痛心?

彼时我脑子轰的一声。

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被本能的情欲支配,逐渐回应了她的吻。

她像一池春水软在我的怀里,一边娇声喘息着,一边已经伸手来解我的衬衫扣子。

那一刻我的眼前蓦然浮现了沈夏的一双眼。

那双眼看着我,徐徐说起了孙子兵法的谋攻篇。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我骤然惊醒。

然后下意识推开了面色潮红的许思眠。

许思眠愣了很久,才红着眼质问我什么意思。

她讥讽道:

「你是要为你老婆守身如玉吗?」

「贺辞,别装了。你若真那么坦荡,怎么会和我出现在这里呢?」

我落荒而逃。

沈夏说许思眠是我的白月光。

其实哪有什么白月光。

就像我们永远追忆童年,追忆青春,暮年之后再追忆从前走过的一生。

白月光照耀的永远是那回不去的过去,而非后来的某个人。

我反复告诫自己,就止于此,在还没有真正越界之前,悬崖勒马。

就等许思眠的案子了结。

我就和她划清界限,我就回到沈夏身边,一切重回正轨。

但沈夏没给我这个机会。

为什么说是沈夏没给我机会呢?

在告知过对我的处罚后,股东们离开。

沈夏最后一个走过我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她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到我面前。

我垂眸看了一眼。

离婚协议书。

沈夏已经签好了字。

我苦笑一声,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

11.

贺辞问我,什么时候装的监控。

我歪头想了一下。

「唔……大概是你连拒了五次许思眠的添加好友之后吧?」

他眼尾发红,唇角却一点一点浮现出自嘲的笑。

「沈夏啊沈夏,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

「那么贺辞,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敢通过许思眠的好友申请呢?」

是的,不敢。

心理学上说,逃避的本质是恐惧。

贺辞的恐惧在于他内心清楚。

只有远离许思眠,他才能守住对婚姻的忠贞。

可我不能接受这样有条件的忠贞。

且也无法保证。

在漫长的余生里,许思眠永远不会再出现,或者别的张思眠、李思眠也不会出现。

所以我回复了许思眠的信息。

我选择将战场拉到正面,同时也做好了分崩离析的准备。

贺辞的眼中泪光闪烁。

他慢慢垂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整个肩膀剧烈颤抖。

我听到他低声哽咽:

「沈夏,你这是钓鱼执法,你不可以这样……」

「我本可以守住我们的婚姻,我可以的。」

「……沈夏,你好狠的心。」

他蓦然站起身将我搂进怀里,颤声道:

「沈夏,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以后都听你的,绝对不会再犯错,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而且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我没跟她上床,我还是忠于你的。」

「我们不是说过要个孩子吗?儿子女儿都行,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下去——」

我终于按捺不住,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怎么?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一定要等到东西烂到发臭了,才能选择丢掉?」

「协议书你签也好,不签也好,起诉也就是顺手的事。」

……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无非是些程序上的事。

因着我和贺辞的工作性质。

我们在婚前就签了明确的婚前协议,经济方面一直是独立分开的。

所以到最后划分时,反而显得格外清晰了。

其实贺辞心里也很明白。

所以没拖多久就签了字,我们唯一没公证的财产就是所居住的这套婚房。

房款是他出的,当初登记时却只写了我的名字。

我本来提议卖掉,然后商量下如何划分。

他却直接留给了我。

「夏夏,归根到底是我伤害了你。」

「我没你那么狠心,能多留点钱给你也是好的。」

我没拒绝。

我不是许思眠,在男人的愧疚还能换来真金白银时,我不会自恃清高,跟钱过不去。

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那天,他忽然喊住我。

「夏夏,你说那天, 如果我们没去那场聚会, 该有多好?」

「我们还是好好的,三餐四季, 按部就班,或许再生个孩子。」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出现, 多好。」

我启动车辆。

「没有如果。」

12.

故事的后续,同事和我八卦。

贺辞毫无疑问被律所开除。

又因为短视频爆火, 这事闹得圈内人尽皆知, 个人名声荡然无存, 竟沦落到没有一家律所愿意收留他。

其实也能理解,哪行哪业都讲究个口碑。

他有了这样的前科,纵然能力再强,谁都担心请回去后,不知哪天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违约金的金额我看过。

其实以贺辞这些年的收入来看,倒也不至于是天文数字。

手里的积蓄再加个三五年的时间, 也就还清了。

可出了这档事,他的收入骤减Ṫűₗ, 余下的违约金, 也不知道得还到猴年马月了。

同事有些唏嘘:

「其实贺辞能力是有的, 可惜了。咱们这行光读书读出来就要多少年?前期积累客户积累案件又要多少年?」

「这下全完了, 钱没了工作没了前途也没了, 数十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哦, 还有那个女的, 更惨!」

我歪头倾听。

同事嗤笑道:

「本来那天就要拿到巨额补偿, 美美离婚当单身富婆了。」

「陆家是有气性的,直接把她扫地出门了。」

「那可是真净身出户啊,别说她回回来时拎的不重样的名牌包了,听说连件好衣服都没给带出来,啧啧啧。」

「不过呢要我说陆家还是心软了。气归气, 以他们的手段, 没给弄点债务背出门, 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思考了一下, 「这下双双单身,倒是能成全他们了。」

同事笑得更大声了:

「沈夏姐你还不知道吧?」

「贺辞离开那天, 那女的来找过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要贺辞对她负责。」

「我真没见过贺律师那么恐怖的样子。」

「贺律师以前那么温润如玉一个人,那天活像个活阎王。他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又骂她下贱, 自己烂成了泥还非拖别人下水什么的。」

「那女的都被打懵了, 披头散发像个疯子。真是狗咬狗,闹得可难看了!」

「我这还有那天偷偷拍下来的视频呢, 沈夏姐看不看?」

我忍不住打趣:「你倒像是比我还关注他们呢。」

她摆了摆手:

「哎呀,生活已经这么难了,有免费的好戏干嘛不看呢?」

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于是失笑:「那今晚有免费的大餐, 吃不吃?」

她欢呼一声,立刻跑到办公区域高声唤道:

「沈夏姐今天晚上请吃大餐,手慢无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