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是天才，我却智商平庸。
高考出分前。
我的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条短信。
【姓名：姜晚，总分：630，排位：本科 320。】
我正要激动地把分数告诉竹马时，眼前突然出现排排弹幕：
【来了来了，蠢货女配要提前开香槟了。】
【女配长点心吧，你的竹马只是玩大冒险输了，给你发的恶搞假成绩，不会这都要信吧？】
【我是预言家，待会儿竹马还要给女配表白，但其实也只是把她当乐子玩哦～】
我静静看了弹幕许久，什么也没说。
只是反手拨打了举报电话。
这么爱开玩笑是吧。
行啊，那我就陪他开个大的。
1
高考分数提前出来了。
在我美美化完妆，换上小裙子准备去找谢随一起商量填报志愿时。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排弹幕：
【来了来了，蠢货女配要提前开香槟了。】
什……
什么？
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正要起身时。
【女配长点心吧，你的竹马只是玩大冒险输了，给你发的恶搞假成绩，不会这都要信吧？】
【我是预言家，待会儿竹马还要给女配表白，但其实也只是把她当乐子玩哦～】
【可怜的女配，被谢随和陈思婕玩弄于股掌之间，惨Ṱŭ̀⁷兮兮的女配只是我们官配里 play 的一环～】
我一愣。
陈思婕。
高考前三个月转到北城一中的转校生。
我的指甲下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这弹幕，说的都是真的假的？
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手机屏幕上。
就在五分钟前，我的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条短信。
「【北市教育考试院】姓名：姜晚，总分：630，排位：本科 320，专科 320。」
到这时，我才终于注意到了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
第一，这条短信是私人手机号发送的。
第二，短信里只有我的名字，连考生号都没有提到。
可我刚收到短信时，一时太激动，就没对这条假成绩产生半点儿怀疑。
这时冷静下来。
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浸湿了，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明白。
高考这么重大的事，怎么能用来作为大冒险输掉的惩罚？
而且。
弹幕上信誓旦旦地说谢随将要给我表白……
就在我愣神之际。
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电话里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
半晌后。
谢随的声音有点儿哑。
「晚晚。」
我一顿。
电话那边的谢随勾了勾唇。
语调拉长而慢，懒散道：
「你现在有空吗？来青区会所，我有话想对你说。」
2
到会所后。
我没直接进去。
室内嘈杂。
男男女女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有人问谢随：
「欸不是我说，我们随哥一通电话真的能把校花叫来？」
「包的啊，你没听见吗？刚刚随哥叫她来，她立马就同意了。」
「随哥牛逼，校花给你当小舔狗。」
少年背靠在沙发上，眉峰一扬，伸出长腿踹了那个男生一脚。
他忽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纯粹又恶劣。
「送你玩儿你玩不玩？」
那一刻。
我的喉腔里，仿佛被玻璃碎渣给堵住了。
每每呼吸，都带上了铁锈味的腥甜。
我身形一晃，就快要站不稳时，身后有人扶了我一把。
「姜晚？」
「你这么快就来啦，怎么不进去呀？」
我的身后传来少女清甜的嗓音。
是陈思婕。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们看来。
一时间，大家看向我的眼神都带了些尴尬与不自然。
但更多的。
是藏不住的鄙夷。
谢随穿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浑身透露出一股痞劲儿。
他下意识站起了身。
快一米九的身高，投下的阴影，刚好将我笼罩住了。
少年伸出修长干净的手。
亲密地揽过我的肩，若无其事地问：「来多久了，晚晚？」
我轻声开口。
「刚到。」
谢随一顿，眼底情绪汹涌：「我们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吧。」
我仰头，对上谢随清澈又明亮的琉璃眸。
老天爷赏饭从不雨露均沾。
漂亮的人如过江之鲫。
可像谢随这样。
家境好，成绩优越，各类竞赛奖杯塞满书房的天之骄子，又有几个？
最终，我摇了摇头。
谢随带着我，认识了他的那些朋友。
我面色如常地向他们打了招呼。
刚要坐下时，谢随忽地出手拦住了我。
「晚晚。」
「你去对面坐吧，思捷坐我这儿，她的包还在这里呢。」
我想也没想地开口：
「可是以前都是我坐你旁边的。」
谢随眉头轻拧，「一个位置而已……」
我静静地看了谢随一下，什么也没说，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陈思婕俏皮地朝我吐了吐舌头。
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咯姜晚。」
我坐下后，没再看他们。
谢随和他的兄弟朋友们为了庆祝考完，特意开了很贵的酒。
光影交错，暧昧的蓝紫色灯光下，氛围危险又暧昧。
我鬼使神差地抬眼向前方看去。
对面少男少女的腿紧贴在一起。
谁也没舍得分开。
3
谢随的兄弟提出玩酒桌游戏。
「我现在转酒瓶了啊，瓶口指向的人喝酒哈！」
好巧不巧。
瓶口指向的第一个人就是陈思婕。
「啊……」
各色灯光下，少女脸红扑扑的，紧张地揪住了衣角。
谢随微微凝眉。
「我替她喝。」
话落。
还没等众人反应，他就拿起酒瓶，一口闷了。
少年声音淡淡的。
语调闲散，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思婕来例假了，喝不了。」
谢随的兄弟吹了声口哨。
「我去！随哥你记这么清楚，以前ŧŭ̀ₗ可从来没看见过你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啊。」
陈思婕的头埋得更深了。
耳根红了一片。
其中一个男生拐了刚刚起哄的兄弟一下。
「你怎么说话呢，人青梅还在这儿！」
「哦哦哦，小青梅抱歉，我说话不过脑子，自罚一杯！」
我摆了摆手。
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底的那股酸涩。
玩了几轮游戏后。
不出意外地。
轮到我喝酒了。
我想了想，犹豫地开口：
「可以不喝吗？做任务也行。」
「小青梅，我们这规则就是喝酒呀，怎么，你不想喝还是不能喝啊？」
被人群簇拥着的那个少年。
敛起了眼底的柔光，语气淡漠又不容置疑：
「晚晚，别扫兴。」
浑身血液像是被堵住了。
不然。
我怎么会连气都喘不过来。
我没再说话。
拿起酒瓶，喝了小半口。
「哎哟小青梅，你就喝这么一点儿，真没意思，来来来——」
谢随他兄弟刚要动作，却被谢随给打断了。
「差不多行了。」
我稍抬眼睑，撞进谢随深邃的眼眸里。
又慌张地移开视线。
心底凉了一片。
谢随应该是忘了。
我酒精过敏，喝不了酒。
4
我和谢随是一个院子长大的青梅竹马。
谢随他父母和我们家一起聚会吃晚饭。
大人们总会端着高脚杯，浅酌小口。
我与小谢随，总是很想尝一尝杯里的红色液体。
却总被各自的大人敲脑袋，「小孩子不许喝酒！」
私底下，我悄悄地趴在小谢随耳朵边小声道：
「我猜那小甜水是浆果味的，酸酸甜甜，肯定很好喝！」
小谢随疯狂点头。
于是。
两个好奇鬼。
半夜溜到家里的酒窖，开了瓶红酒喝。
大半夜。
我浑身发烫，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疹。
向来勇敢，被人人都夸作是「男子汉」的谢随。
抱着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晚晚，都怪我，是我不好，带你去偷酒喝！」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呜呜，为什么『生病』的人不是我呜呜呜。」
那时的我，朝小谢随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不难受。」
可是谢随。
我现在好难受。
卫生间里。
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总算吐了些酒出来。
「阿随，你等会真的要开直播给姜晚表白吗？」
谢随眉头一挑，动了动唇。
「当然。」
陈思婕有些不安，「万一她……」
谢随安抚地拍了拍陈思婕的肩膀。
「放心吧，没事的，一个玩笑而已。」
「姜晚她就算要闹，我买束花，噢不，随便说几句哄哄她就好了。」
同一时间。
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熟悉的一连串弹幕：
【来了来了，就是这里，蠢货女配要接受男主的表白，被人耍后又狠狠破大防！】
【注意了大家，就这个全程直播爽，快都来看啊啊啊，我讨厌的人终于要出丑了！】
【太好了，我讨厌的人终于被所有人都讨厌了。】
我看了弹幕很久。
实在想不明白发表这些言论的人究竟是谁，恨我到了这个程度……
终于。
在等谢随和陈思婕都走进包厢后。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
如弹幕所说的那样，谢随手捧鲜花，正站在门口等我回来。
「晚晚。」
「高考完毕业，我终于能把那句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很没出息的是。
我心跳怦怦，撞着胸腔。
连带着手臂皮肤，都开始轻轻发颤起来。
谢随真的很会演。
橘色灯光下，少年耳根熟透了。
连带着脖颈，都腾起了一片绯色。
谢随声线清润，像是极为郑重其事地开口询问道：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5
这下。
我对弹幕所说的话，是一点儿都不怀疑了。
不远处。
谢随的几个兄弟把手机立在茶几上，还特地用几个酒瓶挡着。
以为我看不见吗？
我勾起一抹笑。
「等一下。」
「马上就要查分了，等查完成绩，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好吗？」
谢随愣了一下。
随即弯了弯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Ṭų¹。
「当然可以啊晚晚。」
【这女配又发什么颠，我还想看她出丑呢，怎么搞这出啊！】
【学学学，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查分，女配你无敌了哈！】
【笑死，等会她一登教育系统，发现自己没 630 分，不更解气，更爽吗哈哈哈哈哈哈！】
我借口去上厕所。
实际是出门透气去了。
包厢内。
男生女生抽着烟，乌烟瘴气。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戏谑又不怀好意。
到了外面。
我才有空打开手机。
手机里的消息提示，一刻也没有停过。
出门前，我原封不动地把谢随给我的成绩发在了小某书上。
【出成绩前一小时，最好的朋友搞恶作剧发假成绩给我。】
我没想到。
这条帖子竟然爆了。
更没想到。
一个上厕所的功夫。
站在走廊处的陈思婕捧着手机玩，刚好刷到了这篇帖子。
贴着蝴蝶结的粉色美甲在屏幕上戳啊戳。
「哇，这帖子好火，都快两万赞了，好朋友恶作剧……」
「置顶评论都五千赞了，不就恶作剧吗，博主居然还报警了……」
陈思婕念到一半时，表情不对了。
她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等等，这个分数，怎么和我们刚刚胡编乱造发给姜晚的一模一样？」
谢随灭了烟，眉头紧蹙。
一把夺过陈思婕手中的手机。
少年看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深。
他薄唇轻启，喃喃道：「630，320，确实一模一样……」
少年猛地抬起头。
「这条帖子，该不会是姜晚发的吧？」
话音刚落。
谢随有预感似的下意识转过身。
两两相望，少年撞进了我冰凉没有温度的目光。
那一刻。
谢随的面色瞬间煞白。
6
「什么帖子？」
我疑惑地看向谢随。
陈思婕抬起手，「姜晚你装什么装，这就是你发的吧，630 分，320 名，怎么可能这么巧！」
我歪了歪头。
更加疑惑地「啊」了一声。
谢随猛地提高音量，打断了陈思婕。
「行了！」
少年笑得温柔，声音带了点诱哄。
低低的，撩拨得人耳尖发麻。
「所以姜晚，你有收到高考分数的短信吗？」
我佯装无辜，直直地对上谢随审判的目光。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化妆，没看手机欸。怎么，高考分数已经提前出来啦？」
我正要拿出手机时，谢随立马制止了我的动作。
少年眉眼含笑，轻声道。
「等会一起查吧。」
回到包厢后。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们看来。
「随哥，出成绩了！」
「你猜怎么着，高考是我考过最好的一次，我终于上五百分了！」
「你几个意思，又背着我们兄弟偷偷卷，不是说好一起上大专的吗？！」
谢随微一颔首。
他的兄弟就从背包里拿出了电脑。
「出来玩还带电脑啊。」
谢随的兄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随哥叫带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直都没有说话。
毕竟要直播呢，电脑出分当然要比手机查分的冲击力更大。
电脑刚登上教育考试院的官网。
一群人就围了上去。
弹幕在我面前疯狂滚动：
【终于到查成绩环节了，女配现在还在装云淡风轻呢，我看成绩出来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女配装货一个，自以为自己考了 630 分，都要装上天了吧。】
【说实话，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她能考多少分呢，我记得她最后一次月考才考了 500 分出头来着，这次高考蛮有难度的，她可能连 500 分都没有吧（偷笑.jpg）】
【楼上点了，三模可是最接近高考的一次考试，我还不信她一个月能涨一百分呢！】
我被人挤在了角落。
暖色灯光打在了谢随的脸上。
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处投下了一道斜斜的阴影。
谢随的那双星眸有些晦暗不明。
「晚晚。」
「今天你是最后一个到的。」
少年的嘴角噙起一抹让人看不分明的笑意。
「要不就先查你的吧？」
7
还没等我开口。
在我一旁的陈思婕突然爆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
好吵。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
「我！」
「我的分出来了！六百零二分！」
陈思婕声音颤抖，眼里仿佛有泪花闪烁。
活脱脱的喜极而泣。
「什么？！」
「六百多？考这么高！！」
一群人又一窝蜂地凑了上去。
谢随的兄弟拿过陈思婕手里的手机。
大声地念了出来：
「【北市教育考试院】姓名：陈思婕，总分：602，排位：本科 1450，专科 1450。」
陈思婕的闺蜜听见后眼睛一亮。
「我去可以啊思婕，深藏不露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从来没有上过六百分呢！」
陈思婕害羞地别过脸，「还好啦，不过我确实考前那一周很努力，估分也是六百多，在我的意料之内。」
众人又是一阵吹捧。
就连谢随，都没忍住揉了一把陈思婕的脑袋。
眼里绽放出细碎的笑意，温柔地开口：
「很棒。」
弹幕也是一片夸夸夸：
【恭喜恭喜，妹宝辛苦了，只有考过高考的人才知道，提高一分有多难！】
【这就是我喜欢我们妹宝的原因，又漂亮又上进，谁会讨厌这样一个努力谦虚的漂亮妹妹呢？】
【也就女配讨厌我们妹宝吧，眼里只有她的那个亲亲竹马，一天不是搞雌竞就是在搞雌竞的路上！】
陈思婕得意又窃喜地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她高傲地抬了抬头，甜甜道：
「我都直接把分数告诉大家了，这下该你查了吧，晚晚？」
我挑了挑眉，笑道：
「行啊。」
谢随他兄弟一拍脑门。
「哎呀思婕！」
「要不是你，我们都差点忘了，不用自己查分数，教育考试院会直接发短信告知我们分数的！」
「要不这样吧姜晚，你把手机打开，看看收到成绩通Ťú⁼知的短信没有？」
没人发现。
谢随和陈思婕的表情同时闪过一丝不自然。
陈思婕抢先一步接过话：
「官网都打开了，还是就用电脑查吧。」
漂亮的脸蛋转向我，眼里却流露出一丝紧张。
「你说是吧，姜晚？」
我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她那么想用电脑看我分数，那就让她看咯。
陈思婕走到电脑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悄悄用手机直播的闺蜜。
闺蜜不动声色地举着手机来到电脑旁。
输入完准考证号后。
电脑有一瞬间的卡顿。
小圆圈转了又转。
终于。
陈思婕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了。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这分数，怎……怎么可能？！」
8
人群沸腾开来。
「多少分啊，我们站后面的都看不见。」
「什么怎么可能，哎呀思婕你别挡着，挡着我们都看不见了。」
「对啊对啊，别挡着，让我们看一下校花的成绩。」
陈思婕也不知道怎么了，傻站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还是谢随站起身，把她拉到了一旁。
这下总算电脑前没人了。
大家都能凑上去看我的分数了。
第一个凑上去看我成绩的人，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后。
他的喉咙间先是发出压抑的闷响。
随即是一声惊呼：
「我靠？！」
站在男生后面的人开始不满了。
「你小子咋这么震惊，到底多少分啊，能不能直接说啊？」
「对啊，能不能别我靠我靠的了，别卖关子了，我来看——」
「六百八十二？！」
同一时间，我眼前的弹幕也炸开了：
【？？？】
【多少？六百八十二？？不儿是我眼花了吗还是怎么了，怎么可能六百八十二！！】
【楼上，我看得一清二楚，就是六百八十二分，虽然不敢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
【不管了，我先接接这个分数。我承认我之前对姜晚是有点大声了……】
【我们被资本做局了吧，姜晚她怎么可能考这么高？？】
「姜晚，你是不是开挂了啊……」
我无语凝噎。
为什么赞扬别人的话可以脱口而出。
到我这里就是开了挂。
就因为我考了六百八十二分吗？
根本不敢对他们说我估的是七百分左右。
怕他们破防，也怕他们骂我装货。
谢随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恍惚。
想必他也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久久不能回神吧。
可惜。
这场戏。
还没有演完。
我慢吞吞地掏出手机。
点开了短信。
「啊？」
「六百八十二吗？可是我收到的短信，怎么告诉我只考了六百三十分啊？」
9
话音一落。
陈思婕脸一白，下意识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她想快速夺过我的手机，却被我躲开了。
我把手机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看吧，六百三十分，千真万确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小小的屏幕上。
有人在小声喃喃：
「奇了怪了，短信上还真说是六百三十分。」
半晌后。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
「假的！」
「这短信假的，谁家好人教育部的电话是 1 开头啊？！」
「哎哟我就是说嘛，总不可能我们电脑查出来的成绩有误吧！」
「你别说，还编得有模有样的，一晃眼看过去，估计会以为是真的。」
「谁这么无聊，整蛊我们校花的高考成绩啊。」
有男生故意推了一下他兄弟，「你发的？」
「瞎胡扯，我可不爱搞这些恶作剧。」
我笑了起来。
「那是谁发的呢？」
人群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我的身后才传来谢随的声音。
少年声音淡淡的，却有些微不可察的哑。
「是我发的。」
「晚晚，我不过只是开个玩笑，你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吧？」
玩笑吗。
我真想扇他一巴掌，然后也堂而皇之地说是开玩笑。
但是现在。
我忽然觉得累了。
连抬手扇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紧盯着谢随的眼眸。
数秒后，才平静地开口。
「谢随。」
「警察还有五分钟到，剩下的话，你去对他们说吧。」
10
谢随被人带到警局了。
我没跟过去。
也再没心思去管同学们落在我身上异样的目光。
谁都可以考六百八十二分。
谢随可以。
陈思婕也可以。
唯独我不可以。
小时候在幼儿园里考语文数学考试。
每个小朋友都能拿着双百分的试卷，蹦蹦跳跳地回到家里，向父母邀功。
而我不行。
我从来没有考过双百分。
为此，父亲还特意带我做过智商测试。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做测试题时，我的手心不停地冒汗，甚至打湿了试卷。
父亲看到最终出来的报告，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两个博士，生了个弱智出来……」
直到很多年后。
我才知道，IQ113 算正常人的智商。
我不是弱智。
陈思婕路过我时，眯着眼睛，抱着手臂。
表情十分不屑。
她问了这样一句话：
「姜晚。」
「你是花多少钱打点关系让旁边的人给你抄卷子的啊？」
我仰头看了一眼蓝天。
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陈思婕，接受普通人考高分有这么难吗？」
一时刻。
陈思婕的Ṭûₐ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11
查完分后。
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睡了三天三夜。
直到父亲一通电话打来。
要我去警察局一趟。
说实话，我真挺不想去的。
上次走前。
谢随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少年的眼尾似乎压着不爽，刻薄又犀利，但依旧漂亮得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姜晚。」
「你不是说没有发帖子看短信吗，现在报警抓我，又是什么意思？」
我面色平静地看着谢随：
「不好意思啊。」
「刚刚说帖子不是我发的，确实骗了你。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哦，但你——」
「麻烦配合警察走一趟了。」
谢随面色一凛。
眼里的冰冷深不见底。
隔着玻璃，我望见了吊儿郎当坐在椅子上的谢随。
少年听见动静。
抬起头。
直到现在，他依旧勾着漫不经心的笑。
轻叹了一声：
「晚晚，别闹了。」
「你把谅解书签了，放我出来，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一笔带过。」
12
我没说话。
一句话也不想说。
转身就走。
哪怕玻璃另一侧的谢随在扯着嗓子喊我。
我也没理。
甚至贴心地为谢随带上了门。
一出房间，父亲就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语气有些着急。
「晚晚，谢随他怎么样了？」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样了？」
父亲手插着腰，眼神里迸发出些许愠怒。
「你都关谢随三天了，怎么着，你还打算关他多久，谅解书还签不签了？！」
我蒙了。
「是我要关他的吗？你知不知道伪装考试院给人发假成绩是违法行为啊？」
「啪」的一声。
青筋暴起的手猛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怎么生出个你这样的玩意儿，啊？！」
「你公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报警，让谢随被警察带走，这不是狠狠打谢家的脸吗？！」
还没来得及反应。
又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和谢家有多少商业上的合作，我们有多少生意需要谢家给我们牵线搭桥？！」
「你别以为自己考了个六百来分就狂上天了，我告诉你，立马给老子签谅解书，否则你就滚出这个家吧！」
我一阵头晕。
耳际嗡鸣作响。
心脏处，仿佛被人千刀万剐了般疼。
抬起手，扶住额间时，我踉跄地撞向了墙边。
那一刻，我对上了房间里谢随的眼眸。
他身体板正，坐得很直，目光居高临下。
少年察觉到我的视线，嘴角微微一扯。
似是嗤笑了一声。
谢随的嘴动了动。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看吧，这就是你不听我话的下场。」
13
我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放慢键，每一秒都被拉得好长。
「咔哒，咔哒——」
高跟鞋的声音从转角传来。
有人停在了我的面前。
身躯投下的阴影暂时遮住了我的难堪。
「你他爹的疯了吧？谁允许你打我女儿的？！」
母亲挡在了我的面前。
她向来温柔得体，极少动怒，可此刻，竟怒目圆睁地瞪着父亲。
一字一顿：
「我告诉你，这谅解书，我们不签！」
……
我忘了当天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记得回去的路上，母亲抱得我很紧。
到家后。
她用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了我的脸上。
背对着我时，她才敢快速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母亲一宿没睡。
闭眼前，我轻声问道：
「妈妈。」
「是我错了吗？这只是一个玩笑，我不该报警……」
「是我错了，对不对？」
母亲颤着手，眼里泪花在闪烁。
「晚晚。」
「你听着，这不是你的错。」
「就算谢家和我们家彻底断了商业往来，我也依旧支持你报警。」
「你是妈妈的全部，任何人，包括你父亲，也不能伤害你半分。」
母亲的话，终于撞破了我最后的一道防线。
我再也忍不住了。
扑进妈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14
谢随第二天就出来了。
在朋友圈里十分活跃。
【带好朋友去听演唱会了，她一直哭内场前排的位置没了。】
【可是怎么办？】
【哥无所不能。】
配图是陈思婕和谢随一起拿着荧光棒的手。
两人戴的还是同款手链。
情侣款吧……
我垂下眼眸。
若是换作以前，我可能会难受得心脏作痛。
可是现在。
我竟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几秒后，我熄掉了屏幕，拿出志愿填报书，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
海熙奥体中心体育馆里。
谢随拿着手机，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划拉着。
眉头紧蹙，时不时又啧了几声。
「阿随？阿随！」
「你怎么老看手机屏幕呀，快听歌呀！」
而谢随，只是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目光仍然紧锁在手机屏幕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开了新发的朋友圈分组。
仅姜晚可见。
不应该啊。
这条朋友圈都发布快十二个小时了。
就算姜晚睡了一上午，现在也该看见了吧？
又是一声轻叹。
连陈思婕都察觉到了身边人情绪的不对。
「阿随，你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理。
谢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地眉头舒展，唇角轻轻一勾，很快又压了下去。
算了。
就一次。
我只哄这一次。
谢随这样想着。
手却飞快地打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那几个字。
「晚晚，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下一秒。
少年面色剧变。
陈思婕感到奇怪，下意识凑了上去。
只见男人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姜晚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15
谢随不知道。
我在删他后的下一时间。
就背上背包，和母亲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为期一个月的毕业旅行。
我走过白墙黛瓦的古镇，也穿过了敦煌的黄沙漫道。
心情那叫一个舒展。
果然。
不内耗，不和烂人烂事纠缠的日子就是最爽的。
只是。
我还要回北市一趟。
和过去的事做个了结。
回校拿档案那天，班主任特意嘱咐我要着重打扮一下。
说是要我作为优秀毕业生，拍个招生宣传片。
我欣然同意。
只是还是没忍住问班主任：
「一中比我分数高的人不少，您……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班主任看向我的目光很柔和。
「姜晚，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可是你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自己不配？」
她取下眼镜，摇了摇头。
「姜晚，你的努力和付出，我们各科老师都看在眼里。高三模拟考试买答案作弊的人太多了，所以同学们会直接忽略你的进步。」
「可是姜晚，你最终的成绩都向我们证明了，你的付出和回报一定是成正比的！」
我鼻腔一酸。
我在青区会所闹得事那么大，班主任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没想到，她会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
她重新戴上眼镜。
笑了起来。
「姜晚，自信地做自己吧。」
「你很棒！」
我微微一怔。
班主任猛地一拍我的脊背。
「我说姜晚同学真的很棒，听见没啊！」
我也跟着笑了。
「好，听见啦！」
16
一个下午的时间。
我都在忙着录制招生宣传片。
拍摄的地点选在了我原本的教室。
为了方便新ťůⁱ的一批高一学生早点到校，我们在高考结束后就搬完了所有的东西。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曾经我和谢随的座位。
「谢随，给我去接杯水，不要太凉，也不要太烫！」
意气风发的少年笑得肆意。
干净白皙的手自然地接过。
「得嘞大小姐。」
高三学生普遍睡眠不足。
每当下课时，我趴在桌子上补觉时。
谢随都会给他的后桌们一人一个肘击。
「啧，小点声，别打扰晚晚睡觉。」
后桌纷纷放低了音量。
「好行行行！」
意识模糊之际。
不知道是哪个女生酸溜溜地感叹了一句：
「真宠啊。」
谢随头也不回，嘴角愈发往上扬：
「我不宠她我宠谁？」
下课铃声如约而至。
思绪被迫收回。
宣传片也拍到了尾声。
等着老师收完拍摄设备后，我才慢慢地踏出教室。
却没想到，拐角处，有人跑得太急，和我撞到了一起。
我吃痛地țṻₕ扶着鼻梁「啊」了一声。
薄荷的清冽味顺着空气飘到了我的鼻息里。
下一秒。
熟悉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
「晚晚。」
「我终于找到你了。」
17
昨天刷某乎。
我刷到这样一个问题：
什么是生理性厌恶？
我看见谢随，下意识皱眉，后退几步就是了。
少年显然被我立刻做出的动作给伤到了。
他的嘴唇抖了抖。
语气不像以往那样闲散又漫不经心了。
而是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紧张。
「晚晚，你在躲我？」
我紧闭嘴唇。
快步往前走去。
人最心烦和无语的时候，是一句话都不想说的。
少年没两步就追上了我。
「晚晚，你把我微信删了干什么，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在生气吗？」
我依旧不语。
只想快点离开学校。
母亲做了我最爱吃的番茄牛腩，她还在等我回家呢。
「晚晚，你能不能停下来听我说完。」
「我知道你是生气了，但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和我闹这么久的脾气吗？这都一个月——」
我忽然止住了脚步。
一时觉得好累。
谢随宁愿怪我小题大做，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原来。
原来我一直暗恋的，是这样一个人啊。
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至于。」
「谢随，我说我至于和你闹这么久。而且，我也不打算和你和好了。」
话音一落。
少年的脸惨白得可怕。
仿佛自己的生命力，在那一刻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给抽离了。
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出校门前。
我也没再回头看一眼。
曾经，我有幻想过，将来毕业的某天会多么眷念曾经的校园青春生活。
但那是建立在暗恋谢随的基础之上的。
我爱谢随。
因而爱热烈滚烫的青春。
可我所宝贵的、珍藏的美好回忆，如泡沫般一碰就碎。
一个月不见，谢随好像又长高了。
他弯腰扶住了我的肩膀。
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等等。」
「晚晚，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好不好？」
我的脚步顿住了。
谢随语气极快, 像是生怕我下一秒就离开他的视线那般。
「我们认识了十几年，晚晚, 你当时真忍心看着我被拘留？」
我笑了起来。
笑得很开心。
「当然了。」
「看着你被拘留，我只能说——」
「心、情、大、好。」
18
谢随消停了。
准确来说, 是我有意躲着他。
八月，我又跑去国外逛了一圈。
直到大学的新生群突然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我才反应过来——这段假期余额不足了。
最终填报志愿时, 我报了一所离家千里的南城大学。
父亲不想看见我, 我也更不想看见他。
那就离他离得远远的好吧。
最后收拾行李的那天。
我翻到了夹在笔记本里的一张试卷。
上面有个用铅笔轻轻写下的词：
「胸大无脑。」
我愣了一下, 思绪忽然被拉扯得好远……
高三上学期。
班里的男生不知道是为了放松心情还是怎么的，突然开始玩用四个字形容女生的游戏。
轮到谢随时。
他下意识转过身，点评我。
「胸大无脑，晚晚，这词和你好贴切。」
那时的我，竟羞红了脸, 没意识到半点儿不对。
如今。
我不带丝毫犹豫地撕掉了卷子。
我拖着行李，甩上了门。
一转身, 看见了谢随憔悴的脸庞。
现在我才知道。
谢随为了和我说上话, 买下了隔壁的别墅, 成为了我的邻居。
可惜。
不能如他所愿了。
我没有停下脚步, 看也没看他一眼, 就要往前面走去。
高大的身ƭų⁽躯忽然拦住了我。
男人凝望着我，失神了片刻。
随即慌张地开口：
「晚晚。」
「当初在青区会所里说的那番话, 我其实是认真的。」
我淡声：
「什么话, 不让我坐你旁边还是逼着我喝酒？」
谢随面色一白。
「不、不是……我说的是那番告白, 我是认真的。」
「姜晚，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我们一起读幼稚园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你还记得吗，当时老师要我们男女一小组, 你被别的男生抢走了, 我闹了一天的别扭……」
「到现在想起来, 我是吃醋了, 我见不得别人喜欢你。」
我眼神游离，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脸上了。
「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我就走了。」
谢随慌乱地伸出手, 却扑了个空。
「晚晚，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谢随。
我们早就没可能了。
只可惜, 这话我没说出口。
很久没出现的弹幕，忽然又浮现在我的面前：
【居然是女配独美的结局，不知道为什么, 我突然挺想看男主和女配在一起的, 毕竟男主只是开个玩笑，其实他的心里是有女配的……】
【我真该死啊, 我突然有点心疼男主了，他好可怜啊……】
【唉。算了，这样也好，也好。】
面前的弹幕还在滚动。
可我没再有心思看下去。
毕竟这玩意儿从头到尾的发言都挺颠的。
我上了车。
谢随的身影, 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了。
且待长风开玉路，直教星斗作灯明。
谢随。
没有你的日子，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