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回国后,谢珣然失联了半个月。
我提了分手,转身和他的好兄弟闪婚了。
后来,我们在他白月光的生日会上不期而遇。
谢珣然理直气壮使唤我去买蛋糕。
「就当赔罪了。你之前说分手的瞎话,我当作没听见。」
他以为自己的破例低头,会换来我像往常那般乖乖认错。
殊不知,我的闪婚对象就坐在他对面。
1
得知谢珣然又和我玩断联,闺蜜怒不可遏:
「三天不联系,默认分手!」
「一周不联系,默认狗带!」
「失联半个月?灰都给他扬了!」
她向来看不惯谢珣然一言不合就玩冷暴力的臭毛病。
愤愤然警告我:「这次你要是再敢复合,你们没掰,我跟你掰!」
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分手的决心,大概也是在这时下定的。
跟谢珣然在一起三年,我早已被他的「已读不回」,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谢家在平城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谢珣然是谢家的幺子,上面有两个宠溺他的哥哥姐姐。
作为受宠、有钱的二代,他从小过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生活。
哪怕在眼高于顶的上流圈,那群少爷小姐也以他马首是瞻,虚以为蛇。
刚在一起时,谢珣然的臭脾气比现在更甚,占有欲极强。
他不许我有异性朋友,直接夺过我的手机,删掉我通讯录上亲戚外的异性。
我们约会的安排,一切以他为先。
兄弟的一个电话能把谢珣然在电影中途撬走,丢下我独自一人。
而他深夜的一条短信,能把我从被窝挖起来,凌晨开车去酒吧接人。
习惯了旁人的仰视,谢少爷连谈恋爱也趾高气扬。
「你到底图他什么啊?」闺蜜不解。
「钱啊。」我讪笑一声。
「那好办。」闺蜜拍出信用卡,「我养你。甩了那个渣男!」
「别闹。」
我没撒谎。
最开始注意到谢珣然,
的确因为钱。
2
我是平城某年的高考状元。
当周围的人都在为我庆祝时,我的小家快散了。
爸爸养在外面的小三在报纸上看到我的喜报,得知学校奖励状元 10 万,拖着 8 岁的儿子上门要钱。
犹如晴天霹雳,妈妈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晕厥。
我奔走医院、学校、家三点一线,照顾年幼的妹妹、生病的妈妈,怎么也打不通爸爸的电话。
他甩下离婚协议,带着我的奖金和家里所剩无几的存款,跟小三跑了。
留下躺在 ICU 的母亲,刚成年的我,以及 12 岁的妹妹。
「你妈生不出儿子,人家能生,怪谁?」
我叫了 18 年「爸爸」的男人,最后甩下这句话,销声匿迹。
「我的喜事」成了压垮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报了警,校方得知情况后发起了捐款。
可母亲急需手术,ICU 天天烧钱,一天都等不了。
走投无路时,突然有私立医院联系我,说可以提供免费治疗。
再三打听,我才知是谢家开的医院。
谢珣然跟我同一届,他听说我的事,只是跟他大哥提了嘴,我便捡到从天而降的救命钥匙。
后来我们考到同一所大学,还在同一个摄影社团。
不过他是核心成员兼赞助商,我是社团打杂一枚,为帮补家用。
一次外出采风,年轻靓丽的男女走在前头,我扛着沉重的摄影器材跟在后头。
一不小心,一脚踩空了。
屁股沾地前,我都做好摔个底朝天的准备。
估计还得赔偿昂贵的摄影器材,心都凉透了。
腰被稳稳当当地抱住。
鲜少参加社团活动的谢珣然牢牢扶住了我,主动替我分担器材,还怒骂哪个傻 X 挑下雨天上山采风。
那天的山雨灰蒙蒙,我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挂着春雨的发尾,有些出神。
他把手递过来,示意我拉住。
骨节分明,充满力量。
那次以后,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少爷脾气,但口硬心软。
暗恋自己的青梅竹马却不敢表白。
大二那年,我们意外在一起了。
是他表的白。
3
谢珣然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清楚。
他本来要表白的人,是林美钰,并非普普通通的我。
他为心爱的女孩准备了盛大的告白仪式,却听到林美钰说要和父母安排的订婚对象一起出国留学。
在场都是帮他偷偷筹备的兄弟,顿时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大屏、气球、玫瑰要怎么解决。
谢珣然的面子过不去,我恰逢在现场,就被他抓到台上成了当天的女主。
「你总是偷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得知他是我的初恋,谢珣然更加得意洋洋。
他把我带进他的圈子,大秀恩爱。
好像这样就能跟自己的白月光示威,错过了他,能有多可惜。
我们一开始也甜蜜过。
两个人独处时,谢珣然会稍微收敛脾气,变得黏人。
他喜欢和我腻在一起看电影,吃我煮的饭,要抱抱亲亲。
外人都说,谢公子看上平凡的我,是天上掉馅饼。
而他的兄弟都知道,我只是林美钰的替身。
在兄弟朋友面前,他依旧脾气很大。
打游戏连败,心态爆炸,他会二话不说直接下线,留下我和他的兄弟尴尬相对。
我去哄他,发现他换号跟一个叫「小玉」的女生双排,给对方放烟花。
我问是谁,他敷衍说只是一个国外的朋友,因为时差没找到好队友,带她玩一下。
要是再追问,谢珣然就不回消息了,也不接电话,后来还怪我敏感多疑。
接着就是一套熟悉到骨髓里的冷暴力。
其实答案,我心知肚明。
「小玉」就是他的白月光林美钰。
最近,她要回国了。
4
他为林美钰再三撒谎,隐瞒她回国的消息。
直到聚会上,他的兄弟当面半开玩笑地问我。
阿钰要回来,我打算什么时候让位。
我被当面嘲笑是替代品,谢珣然只是在一旁喝酒纵容。
我直接起身离开,谢珣然拽住我的手,
「不就一句玩笑话,至于吗?」
「至于。」
我们吵架了。
原本约好周末去露营的计划,这下彻底泡汤。
谢珣然再次断联。
期间,谢少的日子依旧风生水起,我则跟着导师到外地出差。
一天晚上,我突然收到妹妹的电话,她哭着说妈妈晕倒了。
父亲带情人跑路后,妈妈的娘家嫌丢人,这些年陆陆续续断了联系。
家中只剩下手足无措的妹妹。
我急得脑子发热,闺蜜又在国外旅行,远水救不了近火。
只好硬着头皮打给谢珣然。
他没接。
我翻了下朋友圈,才知林美钰今天回国,他和兄弟们都去接机了。
打了无数遍,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满是不耐烦。
「怎么,想清楚了?早道歉不就——」
「我妈晕倒了,我妹一个人在医院,你能不能——」
「珣然,在干嘛呢~我都回来了,还顾着聊电话?」
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从电话那头传来。
「知道了。我找人去处理。」谢珣然冷漠地撂下一句,没等我说出医院的名字就挂断了。
再打过去,已经不接了。
我只好把详细地址和床号编辑成短信,发了过去。
连夜跑到车站,买了最早的班次,等天亮赶回平城。
凌晨三点,寒风萧瑟。
我蹲下身,环抱双膝,靠在客运站的门口睡着了。
妹妹的电话惊醒了我。
她说谢哥哥一直没出现,医生说情况很紧急,必须转院,附近的医院都没床位。
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一颗心都被撕扯成一块块。
手指在掌心扣出血洞,即将发生的悲剧随时能将我击垮。
一个小红点引起我的注意。
有人通过群聊加我好友,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
来人的名字,我听谢珣然提过几次。
是他最羡慕嫉妒恨的兄弟,周越。
在平城,如果说哪家能与谢家势均力敌,甚至凌驾于谢家,那就是背景深不可测的周家。
周家富过三代,势力盘根错节,周家人皆为书香门第,家规森严。
听说周越成年后才回归本家,极少参加圈内的聚会,每次一来都众星捧月。
谢珣然背地里没少说周越的坏话,说他不过是纸老虎,前几年还是不受宠的旁系,要不是周家老大不给力,还轮不到他周越。
如今,就是谢珣然口中的「纸老虎」,深夜驱车赶到医院,照顾我妹,安排好床位,亲自跟进转院,跑上跑下,毫无怨言。
甚至还带着早餐,一大早出现在客运站,接我到医院。
我坐在副驾,望着周越疲惫的侧脸。
下颌线凌厉,嘴唇紧抿,眉眼清俊,眼角透着血丝。
心头涌起陌生的感动。
「周先生,谢谢你。」
车内飘着清新的柠檬味,干净整洁,「你真的够仗义了……」
谢珣然跟他关系如此干巴,周越还乐意听他的话,接他的活,赶来帮毫无关系的我。
「不是。」男人想点烟,看了我一眼,又放下,
「啊?」
「是我自己要来。」恰逢红绿灯,周越突然倾过身。
「出于私心。」
修长的手指撩开我耳畔的碎发。
4
我慌乱下车。
周越见我躲避,没多言。
我跟他才见过几次,自问没令人一见钟情的皮囊,他的眼神却透着一种我们认识许久的熟悉感。
到了医院,妹妹扑到我的怀里,整个人吓得瑟瑟发抖。
医生说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身体不合适马上动手术,只能先观察。
我交完费,早餐袋里掉出一张没密码的黑卡。
周越话不多,却默默做了不少。
一个上午过去,谢珣然带着一身酒味,姗姗来迟。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问我怎么不接电话。
我淡淡看着他宿醉困乏的脸,蓦然觉得恶心。
「没啥事我就去补觉了。」昨晚接风宴后还续了摊,他陪林美钰喝了一宿,累得很。
「对了,晚上阿钰说想请你吃饭,我来接你,打扮一下。」他撂下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你别来了。」
「?」
「我们分手吧。」
「你疯了?」谢珣然眼神发狠,一把将我抵到墙上,「不就没接你电话,至于吗?」
「三年,你只来过我家两次。你自问,我妈待你如何?」
他沉默了,拳头紧握。
「既然正主回来了,我们分手吧。」
我累了,累于当林美钰的替身,累于一天天的冷暴力。
「你别后悔。」他咬牙切齿道。
「滚吧。」我转过身,用力擦掉眼泪。
等处理完一切,我在走廊晕倒了。
5
醒来后,妹妹趴在床边哭肿了眼。
我以为是自己检查出什么怪毛病,一问情况更糟糕。
医生说妈妈的身体太虚弱,目前只能靠意志力和药物续命。
她紧紧握住我和妹妹的手,胳膊满是麻醉的针孔,短短几天就瘦脱了相。
还念念不忘关心我的生活和工作,妹妹的学习。
我受不了,冲出病房,瘫软在地,闷声大哭。
她的日子不多了,担心我们姐妹俩无依无靠,想看我成家。
可昨天,我刚分手……
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我肩头,将我温柔扶起。
是周越。
我仰头撞进他担忧的目光,眼眶顿时酸涩。
周越听完,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
「去拍个结婚照吧。」
「只是走个形式,让你妈妈能安心接受治疗。」
我苦笑,「我和谢珣然分手了。你要当他的说客就算了。我和他,不可能了。」
他沉声一笑,「正好。」
「诶?」
「我是说,我和你拍。」
「?」
「你要同意,直接领证也行。」
6?
平城最大的 KTV。
我本不想出现,但担心没和谢珣然说清楚,他会找上我的母亲。
罢了,也就最后一次。
林美钰将自己挤进 XS 的鱼尾裙,跷着小腿坐在高脚凳上哼唱情歌。
她凝望着台下仰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字字深情,媚眼如丝。
据说她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拿下谢珣然。
比起父母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如今事业有成又爱慕她的老同学,才是最优选。
从我出现在包厢坐到现在,几首歌过去,谢珣然从未正眼看过来。
他朝林美钰温柔一笑,视我若无物。
自从提出分手,他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恋爱三年,谢珣然讨厌被束缚的感觉,时不时玩断联。
短则两三天,长则一周半月,已是家常便饭。
每次断联,都等着我眼巴巴过去哄他。
甚至以为我早已被他训得服服帖帖。
他没想到,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而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他说清楚的。
「谢珣然,我有话——」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而入。
「哎哟我说是谁,稀客稀客!」
一群人起哄。
一个高大的男人裹挟着屋外的寒风,走进温暖的包间。
我眉眼一颤,所有的话尽数咽下。
周越来了。
此时此刻,我深刻体会到八个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刚分手的前任坐在我斜对面,刚闪婚的合法丈夫坐在我正对面。
而前任的白月光在台上唱歌。
如此诡异的场景。
谢珣然看着烦躁极了,眼前的玻璃杯塞满捻灭的烟头。
我有些呼吸不畅,找个理由出去透透气。
没想到刚离开,有人就迫不及待要上位。
门缝飘出委屈的声音。
「今天嫂子怎么一脸不高兴?你们还在吵架吗?」林美钰歌也不唱了,软着腰在谢珣然身旁坐下。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谢少最爱玩断联,怕不是玩过火了吧?」
「多大的事,之前又不是没试过。」谢珣然不爽道。
林美钰一听,心头更喜,揪住男人的衣袖委屈问,「都怪我,嫂子不会是不待见我吧?」
众人纷纷安慰她。
「想多了。每次不是她巴拉巴拉来哄着谢少?」
「就是,谢少驭妻有方!」
只有坐在暗处的周越没说话。
谢珣然越听越不是滋味,拿起手机将我从黑名单中拉出来。
我站着门外,听到他在电话中命令道,
「阿钰今天生日,你出去顺便买个蛋糕回来吧。」
见我没回答,谢珣然再开尊口,
「就当赔罪,你之前说分手的瞎话,就一笔勾销。」
他压低声音,又补了句,「闹够了就自己回来,别指望我哄你。」
在林美钰的注视下,谢珣然还是依旧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嘟——」
我挂断了他的电话,转身离开。
7
包厢一片死寂。
「珣然,说不定嫂子刚出去遇到熟人,不方便……啊!」林美钰小声提醒。
一只酒杯被男人重重砸到地上。
玻璃炸裂,林美钰吓得噤声。
从来只有他单方面断联,如今她是要翻天了。
谢珣然深吸了口气,忍住怒火,再拨。
电话接起,只是他还没开口,女人冷声撂下一句,「别烦。快滚。」
直接挂断。
他都破例主动低头,这个女人还敢怼他?
谁给她的胆子?
手中的香烟不知何时烧到末端,谢珣然浑然不觉痛意。
他盯着黢黑的手机屏,等待着女人乖乖打回来。
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软着嗓子求他别再断联了。
她会吃林美钰的醋,说到底,还是喜欢自己。
她爱他,比自己多得多。
对她,谢珣然胜券在握。
一直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周越起身,撩起外套,眸底含笑。
「今晚记我账上,先走了。」
「小钰今天生日,这个点走?怎么,外面有狗了?」
谢珣然正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像头恶犬般张嘴乱咬。
「回家哄老婆去了。」
接到狗前任的电话,他的女孩现在一定很不开心。
「等等,你老婆?」
谢珣然瞥到周越无名指上的一抹银光,整个人如被雷劈,站起身,「是谁?」
本来已经拉开门的周越停下脚步。
「好看吗?」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扬了扬,「我老婆亲手打的。」
谢珣然盯着那枚普通的戒指,上面俗气地刻着「forever」,是他曾经嘲笑的款式。
可能价值还不如今晚桌上的一瓶酒。
何槿曾经兴奋地拉着自己去打戒指,说自己打的戒指戴在手上,能把幸福套牢。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
「不过是营销手段,只有买不起戒指、又笨又蠢的穷人才会信这种话,麻烦死了。」
谢珣然瞧不上,他的兄弟更是嗤之以鼻。
「周少,这枚当你的婚戒,还不够格吧?」
「说什么呢!人家媳妇这是会过日子!连戒指都自己做!哪像你之前交的那个,碰下手就要台玛莎拉蒂。」
众人哄堂大笑。
「我觉得不普通就行。」周越毫不在意,「只要是她送的,我都喜欢。」
谢珣然越听越烦躁,口舌莫名发酸,「你老婆到底是——」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他还想追问,被林美钰拉住胳膊,「珣然,我的生日礼物呢?」
……
我在停车场等周越。
一上车,他就跟我说了我离开后包厢发生的一切。
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手机差点滑落。
没想到眼前看着成熟稳重的男人,幼稚起来如此可爱。
要隐瞒已婚,有一万种方法。
可周越偏偏选了一种最欲盖弥彰的。
果然,还是男人最懂男人。
什么能最搅烂谢珣然的心,最让人抓心挠肝,他比我这个前女友还懂。
「我跟他说清楚吧。」我盯着快被打到没电的手机,有点无奈。
周越摸了摸我的头,「嗯。」
但他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这是他让我接电话的底线。
「喂。」
电话接通后,我本以为谢珣然会像之前那样暴脾气,一上来先劈头盖脸骂一顿。
结果那边却异常安静。
「何槿。」他声音闷哑,「你回来吧。我……」
「我们分手了。」我低头转了转指尖的婚戒,「再联系,就不合适了。」
谢珣然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真的吗?」
「嗯。互删了吧。」
「就因为美钰吗?我跟她——」
「不重要了。」我开着「免提」,我们的对话周越尽收耳际。
「你不否认,就是吃阿钰的醋,明明还喜欢我——」
我兀然抬头,副驾的男人脸色一下阴沉下来。
于是背过身,压低嗓音道,「管你喜欢谁,与我——」
【嘟——】
电话被挂断。
又来?谢珣然这个幼稚鬼……
「我挂的。」
耳畔传来喑哑的低吟。
手腕被抵在车窗玻璃上,不得动弹。
好冷。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压在背后的身体又沉又热。?
「我吃醋了。」
8
好长的睫毛。
周越的单眼皮很薄,透着淡淡的血丝。
我的手被迫撑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掌心紧张得沁出汗珠。
他眸光一暗,眼瞳映出我慌乱的模样。
「周越,你认真的?」
我定定看向他平静的眼,一字一句问。
薄荷清香涌动,陌生的气息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本以为只有我乱了阵脚,直到瞥见男人薄红的耳廓。
「我没有不认真的时候。」
我微微一怔,茫然地张了张嘴。
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冲进脑海:
周越喜欢我?所以才提出……
不对……
对于见惯了圈内顶级美女的周家少爷来说,我这副皮囊只算得上清粥白菜。
除了一时冲动,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哪怕他现在说真的喜欢我,也无法令人信服。
或许察觉到我的困窘与不解,周越缓缓道,
「不急。」他替我将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们可以先婚后……了解。」
我的心快跳出来,连忙挺起腰捡回些气势。
「我想约法三章。」
男人闷声哂笑,「行。」
「第一,我们虽然扯过证,但没感情基础的假婚姻如一盘沙,风一吹就漏破绽了。我们先相互了解下对方?」
周越似乎想到什么,哑然一笑,「行,听你的。」
「第二,暂时不在你们的圈子公开我们的婚姻。」
周越眉头一皱,「你介意谢珣然?」
「不是,只是不想起风波。」特别是在妈妈身体状况不佳时。
我太熟悉谢珣然了。
他在众星捧月下长大,嚣张跋扈,没人敢忤逆他。
他弃如敝屣的,别人不能捡走。
哪怕他没多喜欢我,只要是自己的东西被抢,他都会想方设法要回来。
周越还是他的「好兄弟」,定会激起谢珣然的逆反心理。
要是被妈妈知道这些破事,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我的解释,周越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
「行,都听你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要是一年时间我们还是……处不出感情,就和平离婚。」
他帮我渡过难关,我不能恩将仇报一直误着人家。
周越:「你浪费了一条。」
我:「诶,啥意思?」
周越点了下我额头,「字面意思。」
后来才明白,某人说他吃醋了,并非一句玩笑……
9
「婚后」生活比想象中轻松。
周越真是一个合格的老公。
我之前白天忙着跟导师做课题,晚上赶去医院看护,经常顾不上晚饭。
现在有了周越,他会主动在我忙不过来时照顾我妈。
堂堂周氏集团的总裁,没让助理接手,也没请护工,亲自端茶倒水,任劳任怨。
这些他从未跟我提及。
直到某天我因一些事情耽误了,赶到医院已经八点多,想着妈妈一定急坏了。
没想到推开门,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坐在病床边,安静地给我妈剥橘子。
昂贵的西装随意搭在椅背上,袖口挽到手肘处,漂亮的肩胛骨隐没在衬衫下。
「这是你的儿子还是女婿啊?」隔壁床的阿姨羡慕道,「长得又帅,人又孝顺,不可多得啊。」
「我女婿。」母亲憔悴的病容难得露出一丝欣慰。
当我第一次以「老公」的身份,将周越领到她跟前,妈妈很诧异我啥时候换人了。
特别是看到一身矜贵不凡的周越,更是心里打鼓,拉着我问了许久。
而现在……
看到周越,比见我这个亲女儿还喜上眉梢。
我稍微嘴上「凶」周越几句,她还教训起我。
周越不仅轻松拿下丈母娘,还「俘虏」了我妹。
现在小孩学的比我当年学的难多了,每次辅导妹妹功课我都一个头两个大。
周越随手拿起练习册,在草稿纸上快速落笔,一个思路清晰的解题过程跃然纸上。
「姐!这个大哥哥教的特别好!比我们学校特聘的老师都厉害!」
「叫什么哥哥!」老妈剜了老妹一眼,「叫姐夫!」
我轻咳两声。
要是妹妹知道教她的人,是 MIT 数学系的优秀毕业生,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送周越下楼,谢谢他这段时间的帮忙。
「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我主动提出。
毕竟合作关系,讲求一个礼尚往来。
「正好,」周越眸光闪动,「还真有个忙。」
10
一周后。
香城的秋天暖意绵绵,贵妇名媛以珠宝为缀,身着华衣美绢,丝毫看不出季节的更替。
入秋后最大的私人拍卖会,在 Center 顶层举行。
只有收到邀请函的贵宾,才有入场的资格。
我在周越的安排下, 提前三天来香城,陪伴司徒太太筹备拍卖会的事。
司徒静雯是周越的干妈。当年他来香城读书时,还是周家备受冷落的旁系,司徒家照顾了他许多。
这次的拍卖品是她已世先生的珠宝遗作,亡夫前妻的孩子对珠宝的处理颇有非议,这几个月一直在闹事。
周越这几天有个涉及多方的合同要洽谈,抽不开身,拜托我过来帮忙。
没想到在签到处就碰到「熟人」。
「嫂子!」林美钰挽着谢珣然,一身高定登场。
谢珣然许久未见,身材颀长,眼眸冷漠倨傲,发现我也在,牙槽快咬碎了。
司徒太太面露疑色,我低声解释了两句,径自走到他们跟前。
「你认识司徒家的人?」谢珣然忍不住发问,目光如炬,似乎要将我看穿。
我没理他的质问,转身对林美钰说,「我跟他,分手了。林小姐叫我名字就好了。」
谢珣然青筋暴起,快压不住满腔的怒火,「你跟谁来的?」
「这不很明显吗?」林美钰好不容易哄着谢珣然带自己来,现在被他抓到手臂生疼,怒火钟少,强挂着笑意,
「香圈名媛都是来拍宝贝,何……什么哦对,何槿的话,要拿到入场券,恐怕只能替人拎包吧?呵呵。」
司徒太太忙着招待来宾,上百万的 Brikin 随手拜托我看一下,也是不怕我跑了。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对不重要的人没必要浪费时间解释,今天还有很多活要忙呢。
只是我没注意到,拐角处早早站了两个人。
「周少。需要我……」一旁人的冷汗如瀑,撞见自家少奶奶被一个不知哪来的丫头欺负成这样,连他们都听得火大!
「不用。」周越不怒反微微一笑,「我自己处理。」
手下想起上次少爷这样笑的后果,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人要倒霉了。
11
「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
「一百二十万。」
「恭喜周氏集团以一百二十万拍得!」
林美钰气红了脸,美甲都快扣破谢珣然的手臂。
「那个周越怎么回事!」她快绷不住淑女的形象,「我看中什么,他就拍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跟我抢女士珠宝?我得罪他了?」
只有谢珣然脸色愈发难看。
拍卖会后,司徒夫人安排了鸡尾酒会。
我换了一身酒红的礼裙,刚走进会场就撞上「热闹」。
林美钰拉着谢珣然找到了周越。
「周少,你方才的做法,太不绅士了吧。」她笑里藏刀,含沙射影,「跟女孩子抢珠宝,不厚道吧?」
周越摇了摇香槟杯,眼神无一丝落在林美钰的身上,「我夫人喜欢。」
谢珣然往前一步,突然开口,「周越,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何必为了跟小女生置气,撒一个弥天大谎?我调查过,周家的人说你根本没结婚。」
因为「约法三章」,我和周越领证的事,只有本家的几个长辈知道,谢珣然说周家人不晓得,怕是连核心成员都接触不到吧。
「谢公子还是管好自己的钱,或者……」周越瞥了眼一旁的林美钰,「人吧。」
这句话够损的,一说谢珣然没足够的实力从自己手里拍到东西,二指责他管不住身边人的贪念。
两人在公开场合不好发作,只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愤然离开。
司徒太太拉着我走了过去。
「阿越今晚好阔气。」她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干儿子,「恐怕今夜过后,香城多了你的传说,媒人即将踏破你家的门咯。」
周越微微低头,嘴角噙笑,「干妈再说笑,我家夫人要生气了。」
司徒太太略显吃惊,「哦?还真给你小子娶到老婆了?」
男人朝我微微俯身,抬起掌心,风度翩翩,
「她都陪你一整天,该还给我了。」
司徒夫人转头,瞅了瞅红成苹果的我,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
我沉浸在周越一声声「夫人」中,却未察觉有人躲墙角,还偷听了对话,恨得咬牙切齿。
12
晚宴还没结束,周越迫不及待带我离开现场。
维港两岸,璀璨如昼,夜风微寒。
肩头落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可惜临时安排,只能放 15 分钟。」周越替我拢起西装的衣领,生怕海上的风吹散温度。
我们坐上他的私人游艇,周越安排了一场独家烟花秀。
一朵朵烟花在天幕上炸开,如金箔漫天飞舞,流光溢彩,将维港夜色染上白雾。
一杯煮过的红酒递到我的掌心,暖意直抵心头。
「今晚没吃什么吧。等下看完烟花,我带你去吃大排档。」
周越站在我身后,保留着绅士的距离。
海风掠过,烟草与木质淡香交缠,飘进鼻息,令人心神微乱。
一转身,便撞上周越的视线,思绪被狠狠烫了一下。
脑子一片空白。
除了海浪声,只剩下失控的心跳声……
「你怎么认识司徒太太的?」我想打破尴尬,随口问了个拙劣的问题。
周越又让人拿了一条宽大的披巾,将我团团裹住,才慢慢说起他的故事。
他并非一出生就是「天骄之子」。
相反,还差点被「舍弃」。
周越的父亲周冶来香城出差,偶遇圈小明星方芮,两人一见钟情。
周冶年轻气盛,执意要娶娱乐圈的人,闹得周家上下鸡飞狗跳。
爷爷奶奶极度不喜欢这个媳妇,包括方芮生的孩子。
周越从小比同龄人俊俏、聪慧,方芮为了孩子放弃事业,跟随老公回到平城,相夫教子,却处处受打压,欺负。
周冶过了新鲜劲,对方芮的维护与宠爱,也没初见般热忱。
长此以往,向往自由的方芮终于受不了,积郁成疾,甩下离婚协议,带着周越连夜逃回香城。
周越的父亲本以为妻子只是怄气,没想到老婆真带着孩子跑路了,还找到在香圈颇有影响力的闺蜜司徒静雯帮助。
有了贵人相助,母子俩快速在香城站稳脚跟。等周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太迟了。
周越从 MIT 毕业后,成立的公司和周家的子公司打擂台,惊动了周氏高层。
他们才知道,自家不受宠的旁系孩子,如今成长成周氏平辈里最出色的一位。
可惜周越对周家的财富不屑一顾。
我靠在周越的肩上,听他讲自己和司徒太太的机缘。
听着轻描淡写,总感觉他只道出冰山一角。
「所以你是在这里长大?」
「算是吧。」
「算是?」我有些不解,还没来得及多问,一个紧急电话打到周越的手机上。
是医院打来的。
13
妈妈的病情突发,医院打来询问家属意见,是否马上动手术。
周越马上安排直升飞机回去。
等我们赶到医院,妈妈已经陷入半昏迷。
我握住她的手,耳朵凑到她颤抖的唇边。
「我想试试……」她声音因疼痛变得嘶哑,字字颤抖,「真的很疼。」
我眼泪模糊,一言不发,肩头抖到不行。
手术的成功概率很低,但是拖着保守治疗,她每天要忍受非人的痛苦……
我想尊重她的想法,可是……我不想没有妈妈。
她握住我的手,眼泪顺着瘦削的脸没入枕头,「乖乖,妈妈想勇敢一次,哪怕失败。」
浑浊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周越,「现在,你有了归宿,妈妈不用担心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病房的。
只记得妈妈把周越单独叫进去,聊了很久。
那天夜里,我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看着手里的云吞面慢慢坨掉,凝出一层油,一口也吃不下。
周越一直陪在身边,忙上忙下。
他接过我凉透的汤面,随便吃了两口,又下楼买了一份白粥,配了开胃的萝卜干。
「吃点吧。」他打开盖子,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我的视线。
「周越,我是不是很自私?」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没入粥中。
他叹了口气,放下饭盒,将我搂进怀里。
「手术同意书,我来签吧。」他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前段时间妈弄好了授权书。」
爱我的人,早已替我想好一切。
我哭得很狼狈,彻底毁掉周越昂贵的衬衫。
次日 10 点,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握住我和周越的手,眼神欣慰。
那张消失在红灯下的脸,最后还挂着久违的笑。
一周后。
周越作为女婿,亲手操办了妈妈的葬礼。
14
雨雾朦胧,我和妹妹在平城没几个亲戚。
来吊唁的,除了妈妈生前交好的街坊邻里外,未见娘家人。
妹妹年纪虽小,懂事的她全程不哭不闹,乖巧到令人心疼。
我想留在墓地跟妈妈说几句,周越让人把妹妹带走。
「小时候我们总是在等。」我跪下来,轻轻擦拭黑白相片上慈祥的笑脸,絮絮叨叨起来。
「平时等爸爸回家吃饭,过节等爸爸带我们出去。」
「妈妈说爸爸工作忙,也是为了赚钱养家。」
「的确是养家,只不过是养外头的家。」
「我甚至后悔成了状元,要是没那则喜报,小三没闹上门,我们家是不是能一直好下去?至少妈妈不会被气到病倒。」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容易同意你的建议,说扯证就扯证?因为我根本不相信,那个小红本能让两个人天长地久。」
「我不知道为何她都被婚姻伤的那么深,还指望我找个好归宿,就能下半生无忧。」
我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何时滴落在大理石上。
「她这辈子很苦,我不想她最后的日子每一分都是煎熬。」
我转身看向沉默的周越,「我是不是做错了?」
周越把我拽起,敞开温暖的大衣,将我拢到怀中。
下巴抵在我的发旋上。
「错的不是你,是不尊重婚姻的人。」
「签的是我,非要算个对错……」
周越明白,我和母亲内心早有决断,与其忍受日夜煎熬,不如放手一搏。
只是谁也不想让对方承担这个后果。
「那就由我来担。」男人默默扛起一切。
离开墓地,我们与打着黑伞的谢珣然正面撞上。
我拦下他。
「不必了。我妈不想见到你。」
「他呢?」谢珣然目光狠厉,盯着我和周越牵在一起的手,「他凭什么?」
「凭我是她丈夫。」周越微微侧身,挡在我面前。
「所以阿钰说的都是真的?」谢珣然气的指节发白,握住伞的手不断颤抖,「你俩一直合伙耍我?」
耍他?
我差点笑出声。
谢珣然啊,不管是过去的已读不回、无故断联,还是如今的自我脑补,他一直以自己为中心。
那些曾让我迷恋的「他」,在这个雾气弥漫的下午,消散殆尽。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拉着周越离开。
反正我已不在意。
上了车,我搓了搓手。半天没等到汽车发动。
「怎么了?」
周越握住方向盘,薄唇紧抿,抬眼瞅了后视镜一眼。
我顺着他的视线,发现谢珣然站在大雨中。
黑伞坠地,男人任凭大雨将自己淋成落汤鸡,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车。
「要下车吗?」周越闷声问。
「啊?」
周越和谢珣然交锋,一直胜券在握,我以为他甚至不屑于将谢珣然看作对手。
没想到他还有不安的一面。
被意外的「惊喜」触到心底的柔软,我倾过身,拽下他的衣领。
大胆亲在他颤抖的眼皮上。
「快开车吧,老公。」
15
母亲离开后,我和周越正式住到一起。
婚房是周越之前准备的,特意选距离医院和妹妹学校近的地方,方便我照顾家人,接妹妹回家过周末。
而他尽管是房主,却从未拥有自己的钥匙,除非经过我同意,从不擅自「回家」。
那天我把婚房的钥匙留在车内,当晚他就扛着行李搬进来了。
周越开始给我报备行程,只要不回家吃饭,都提前告之。
我也习惯不忙的时候,回家做几个小菜。
元宵当天,我煮了汤圆,等到八九点,迟迟未见周越回来。
微信没报备,电话也没人接。
周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想起谢珣然无数次的「已读不回」,原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样的冷漠,可当对象换成周越,却发现自己一次都忍不了。
我换了衣服,决定出门找人。
电梯一敞开,撞见了「消失的老公」。
周越戴着口罩,眼神躲闪,「要出门?我开车送你?」
「现在不需要了。」
一进房门,我就把人拦下。
「今天很忙吗?」
「没有。」依然拿背对着我。
我跳到他面前,逼他直视我的眼睛。
又躲开。
「周越,你是不是有人了?」
如果有,直说就好,本来只是协议婚姻,最近的事情模糊了界限。
他本来还想躲开,一听这话,立马不敢动。
我趁机掰住他的脸,扯下他的口罩。
英俊的眉眼下多了一圈淤青。
嘴角和脸颊都有擦伤,渗着血丝。
周越眼底浮过一丝尴尬,还想躲。
「跟人打架了?」
我微微一愣,从未想过像他这样情绪稳定的人,还会跟人打架。
「没事,一点小伤。」
「你的手机……」
周越掏出一看,屏幕都摔碎了。
怪不得没回消息,手机估计是打架时摔的。
我把他拉到沙发上,替他擦药。
消毒药水刺得他眉头一蹙,明知理亏,周越连哼都不敢哼。
问了半天也不愿意说。
第二天,周越的助理来接人,看到我神色古怪。
「王助,你说吧。我不告状。」
「何小姐!不,周夫人,昨天老板是跟一个叫谢珣然的家伙直接打起来了!」
我:……
跟谁?
谢珣然?本以为此人早就从我生活中消失,没想到昨晚他俩在朋友组的酒局中碰上。
昨晚时间一到,周越想回家吃饭,要先行离开,被谢珣然拦下。
喝醉的谢珣然挑衅他,还说了几句难听的疯话。
两人当场干起架。
「难听的话?」
「关于夫人你的……」
「老板本来要打赢了!结果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你的电话,都顾不上躲避,挨了结实的一拳。」
「所以,王助理愿意告诉我,是想说我别随便打给他吗?」
王助一听,连连摆手,「不不!是辛苦夫人记下我的号码,要是打不通老板的,就打我的,我来找他。老板说,您的来电无论何时都要回应。」
爱你的人,会想尽办法回应你。
……
周越前脚去休息,我后脚就收到林美钰的电话。
「谢珣然被打成这样!你高兴了!」她歇斯底里道。
「哦?我高兴了。谢谢你告诉我。」不然我还不知道周越真没吃亏。
林美钰把手机丢到某人身上,「你听听!她说的是人话吗!」
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接着对面打开视频通话。
谢珣然靠在病床上,脑袋包得像只猪头,胳膊腿还挂着。
周越的擦伤跟谢珣然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赢太多了!
谢珣然夺走手机,冲着屏幕卖惨,
「何槿,我好疼。」
我:「那就疼着吧。」
随手挂掉电话。
16
周越打架的事情,还是惊动了本家的人。
婆婆约我周末一大早到香城喝早茶。
对比我的紧张兮兮,周越倒是淡定,「我妈不会吃人。」
早就听说方芮温婉贤淑,圈内口碑、人缘绝佳。
「顶多吃我,也不会吃你。」他补充道。
我:!
没想到推开茶楼包厢的门,林美钰也在。
身旁还坐着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翡翠镯子、戒指戴满两只手。
我屁股刚入座,林美钰隔壁的妇人笑盈盈地问,「这位是?」
我还没张嘴,一旁的林美钰附和道,「妈,那是周越哥哥的老婆。」
「哦?」林美钰的母亲故作惊讶,「周公子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方芮让人给我上了刚泡好的铁观音,点了点头。
「所以说还是姐姐你会教孩子 ,哪像我们这个,非得嫁给自己的青梅竹马!」
林母眼皮褶子上的粉都快抖下来,还夹着嗓子喊保养得当的方芮「姐姐」,听得人鸡皮疙瘩。
「妈!」林美钰羞恼,「那是珣然被人蛊惑,不然也不会跟——」似乎想到什么,又捂嘴道,「抱歉方阿姨,我听说珣然跟周越哥哥打架了,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或者……」
她扫了我一眼,「被什么人教唆。」
「哎。有的人就是缺少家教,行为不当祸害别人!」林母「好心」补了句,
「你家儿子可得擦亮眼睛!现在的小姑娘可会演呢!」
我攥紧膝盖上的桌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要不是方芮在场,这张桌布早被我掀了。
一个助理走进来,拿了一份类似身体检查报告的文件给方芮过目。
「夫人,这是少爷受伤后的体检报告——」
「拿下去吧。」方芮看都没看,摆了摆手。
林母像是逮到机会,眼睛噌亮,「我说姐姐,你就是太温柔了。有些话不中听,我还是要说上一句,娶媳妇,还是要选贤良淑德的。就像我家美钰,学历高,背景干净。」
「不像有些人,没娘没爹的,没家教——」
哗啦!
一声巨响。
等反应过来,圆桌上的大转盘已经被我掀翻。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我转身冲方芮欠了欠身,「抱歉,等下我可能有点发癫。请您先回避下。」
说完,我抓起桌上热辣滚烫的蒸笼,朝林美钰母女砸去。
鸡爪的浓汁、排骨的酱油等,淋了她们一身。
两人尖叫着,林母还不忘护住自己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包。
我抓起一盘肠粉,尽数泼了过去。
「你这个泼妇!」林母气的跺脚,想反击,无奈手里护着包,又抢不过我,只能嘴上骂骂咧咧。
「方阿姨!这就是你家娶进门的媳妇?」林美钰尖叫着。
「等下!」方芮拍了下手,走到我身后。
林美钰母女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涉及家人,忍无可忍。哪怕周越在这里,我也不后悔。
林母女如见救星,等着看方芮怎么收拾我这个当众撒泼的媳妇。
只见方芮掏出一包湿巾,递到我手里,
「擦擦。」
油脂蹭到手背,的确不舒服。
「给少奶奶再上一轮。」方芮吩咐下去,
「这才哪到哪。」
17
等经理呈上新的点心,林美钰母女已落荒而逃。
「吃吧。」方芮把重新布置好的糕点转到我面前,「新鲜出炉的。」
我有些没回过神,没想到周越的妈妈是外柔内刚的性子。
果然是会带娃跑路的狠人。
酒楼事件在圈内不胫而走,方芮对我这位儿媳妇的维护更是令人因羡。
而林美钰母女在正主面前嚼舌根,如小丑般搬弄是非,一下恶名远播。
谢欣然和周越在酒吧打架的事,本来就闹得满城风雨,坊间开始传闻,谢珣然因为林美钰才得罪周家。
圈内多的是趋炎附势之人,纷纷开始跟谢家、林家划清界限。
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天跟婆婆喝完早茶,她像完全没在意刚刚发生的闹剧,把我领到一家旗袍店。
与其说「店」,不如说是「收藏馆」。
大隐隐于市,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旗袍名家,店铺藏在闹市旧楼中。
方芮所有的旗袍,都出自这位师傅。
今天她带上陈年普洱上门拜访,就是为了请老师傅卖她个面子,给我做一身旗袍。
要知道大师给不知多少的名人明星定制旗袍,寻常人家想定一件,至少要排 1 年。
方芮拿着不同的花色,放在我身上比画,
「女人啊,这一生一定要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旗袍。」
「旗袍难就难在,要量体合身,做的分毫不差。多一寸松了,失了韵味,少一寸紧了,丢了端庄。」
「衣服合不合,得上了身才知道。」她抬起头,朝我温柔一笑,
「婚姻也一样,日子要一起过,才知人对不对。」
听到这话,我差点腿软没站稳。
方芮这是在点我。
聪慧如她,定是知道周越跟我假结婚的事。
在她面前,我是一点小聪明都使不上。
最后乖乖跟方芮坦白了我和周越的「协议」。
当她听到我们的「约法三章」,忍不住笑问,
「他当时是不是笑话你的第一条要相互了解,还有第三条要是没感情就离?」
我点点头。
「小槿啊,阿越这孩子,比你想的要更了解你,更喜欢你。」
夫人开始跟我讲起周越的故事。
当时方芮在周家不被待见,周越更是经常被周家年长的表哥表姐欺负。
每次聚会,在大人看不见的角落,小周越时常受欺负。
有时是被骗到荒郊野岭,有时是故意让他学狗叫。
如果不学,就掐死小周越散养的流浪猫。
当时我带着妹妹路过,发现有个小孩被同龄的孩子踩在地上。
那些小孩大笑着「叫啊!你不是很会求饶吗?」,一旁是小猫的哀鸣。
我随手抓起扫帚,冲进去把人打飞,妹妹趁机抢走小猫,救下了可怜的少年。
他灰头土脸,弯腰说了句谢谢,抱着小猫转身就跑。
「就因这……?」一件小到我都不记得事,让周越惦记那么多年?
「不是。」方芮苦笑,摇了摇头,「那孩子回到香城,心事重重。我们以为他在周家被霸凌留下后遗症,找心理医生看了,才知道你的存在。
「后来动了一些人脉,很快就找到你。但阿越无意打搅你的生活,知道你读书好,家庭美满,一切都很好,就足够了。」
距离产生美,也产生遗憾。
等他从香城回到平城发展,一打听才知道,我家在高考后出了状况。
那时,我的眼里全是谢珣然。
他尊重我的选择,默默祝福我。退居「观察者」,还因为我的关系,给了谢家不少生意上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谢珣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这孩子受环境影响,打小心思重,思虑深。」方芮叹了口气,「他再喜欢,也不会直说。再想要,也不习惯索取。」
我想起那个明明穿的像个小王子,脸、胳膊、膝盖上全是淤青的少年,眼神倔强,对善意都充满警惕。
「只有你,是他的例外。」方芮想起什么,苦笑道,
「他一直把户口本带在身边。」
怪不得这么大一个周家继承人,能自己当场拍板,跟我扯证……
晚上,周越忙完了平城的工作,匆匆赶来香城。
方芮一直在饭桌上夸我白天的「事迹」,听得我老脸又红又白。
周越一边给我剥虾,一边闷声笑。
笑得我忍不住偷偷在桌底踹他一脚。
晚上,方芮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双人大床房。
我站在床边有些尴尬。
平城婚房很大,我和周越一人一间还有空的。
从未同房就寝。
洗漱后,周越边擦着头发,边走过来。
水滴顺着男人漂亮的肌肉滚落,宽肩窄腰,沟壑分明。
浴室的余热卷进呼吸间,我垂下眼, 不敢乱瞟。
结实的手臂越过身侧,「我睡沙发。」
声音低哑缱绻。
「等等。」不知哪来的冲动,我一把扣住那只胳膊,拉到怀里,
「你上来吧。我冷。」
「好。」
身旁的床铺凹陷下去一大块,陌生的体温逼近。
周越不顾我手脚的冰寒,塞进自己的怀里,不断揉搓。
「怎么那么冰。」他微微皱眉,牢牢焐住我的手和脚丫。
「还是很冷。」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小声道。
「我给你煮个红糖水。」
说完真掀起被子, 要起身下楼。
我急的顾不上脸皮,从身后搂住他。
滚烫的脸颊埋进他的腰窝, 颤声道,
「笨啊,你就不能做点热乎的事吗?」
……
等我热到汗涔涔,不住地想推开身上的人, 周越已经顾不上我热不热了。
我累的眼皮都撑不开,某人却愈发精神。
他撩开我的刘海, 落下怜惜温柔的吻, 顺着鼻梁、嘴唇、下巴、锁骨……
「周越!我不冷了!我要睡觉。」我咬住下唇,忍不住想推开男人的桎梏。
「宝贝别怕, 我这次轻点。」
某人自动开启已读乱回模式……
18
离开香城前,周越给了我一个毕生难忘的惊喜。
他不知何时给我的母校捐了一栋教学楼, 不需要冠名,也不需要表彰。
只需要挖操场下的一个破铁盒。
一个我读书时埋下的时光匣子。
里面是一张笔触幼稚的全家福, 上面写着一个小小的心愿:想告诉全世界,我爱我家。
周越买下了当天香城纸媒、杂志的所有头版头条,把我的画刊登上去, 末尾附了一句:
【我也爱你。】
有人嘲笑,又是哪个霸道总裁,一掷千金,只为哄娇妻开心一笑。
又有人讨论,估计是哪家地产公司要卖楼盘, 搞一波营销炒作。
而我,最喜欢一则不起眼的评论:
【爱你的人,哪怕再无聊的话题, 也会陪你聊,哪怕再荒唐的想法, 也会听你说。句句有回应, 事事有着落。】
是啊,真喜欢一个人,是做不到已读不回,也舍不得故意断联。
再幼稚,
他都愿意听你说,陪你闹。?
这个人,我终于联系上。
(全文完)
(已完结):YXXB4L19Pg6oJAuNvxE3WtKA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