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校霸同桌后，为了生存，我假装娇弱绿茶。
校霸生气发飙，我眼泪汪汪：
「对不起……别打我，好害怕……」
校霸掀桌打架，我装晕扯他裤子：
「呜呜呜，好大声，吓死我了……」
终于有一天，他抢走我指间的烟，把我困在墙边：
「怎么不继续演了？好学生？」
我冷笑，谁还不是个校霸。
1
我是班里出了名的好学生，不仅成绩好，性格也软软糯糯的。
班主任晓丽，大家都那么叫她。
问我能不能和校霸当同桌。
她说，校霸就像个秤砣，拉着全班的平均分一起沉海。
希望我能感化一下他。
但她不知道，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为了高三的保送指标，我答应下来。
全班以目送烈士的目光看我收拾东西。
同学纷纷帮我搬东西，但也只敢放在两米开外，不敢向前。
楚凌霄正趴在桌上睡觉，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上一个敢吵醒他的人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全班鸦雀无声地看着我把书轻轻放在桌面上。
生怕我一个不留神弄出点什么声音，全班陪葬。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我轻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没曾想手肘一碰，两斤重的牛津字典从书堆里滚落。
「嘭」的一声，正正砸在楚凌霄后脑勺上，还带落他肩上的衣服。
重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响。
全班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楚凌霄带着死亡气息缓缓直起腰，凌厉的眼眸一点点转向我。
空气凝结的瞬间，我把校服重新披上他的肩。
真诚且和蔼微微一笑：
「楚同学，睡觉要披好衣服，别着凉了哦。」
然后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有一丝丝僵硬地说：
「对不起，应该不会很痛吧？」
2
直到现在，我才看清他长什么样。
他的头发出乎意料地软，眼睛是很好看的双眼皮，如果里面煞气少一点就好了。
我忽然觉得校霸能上校草榜是实至名归。
可能有什么不打女人的中二条款。
楚凌霄拍开我的手后拿起烟盒一言不发出去了。
全班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被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实在有点压力。
我转了转手里的笔，照这样看，我昨天查的资料说得挺对。
上面说：
「撒娇女人最好命。」
「男人都爱绿茶。」
按照这个套路走，我的保送名额唾手可得。
前同桌过来聊天，问我有没有被吓死。
余光看见楚凌霄要进教室，我话音一转：
「楚同学人挺好的，不吓人。」
身旁哗啦一声，楚凌霄坐下，要笑不笑地说：
「希望你以后也这么想。」
前同桌飞速跑了。
我无视他的阴阳怪气，笑道：
「我叫宋知意，你好，楚凌霄同学。」
「以后请多关照。」
他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我收起笑容，拿着牛津字典在他头上比划。
跟谁俩呢，臭小子？
他忽然转头，我手上一转，字典堪堪擦着他的眼睫毛。
我干笑：
「天气有点热，给你扇扇风。」
楚凌霄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脸玩味：
「是有点热，继续扇。」
这东西砖头一样重，我举着它足足扇到上课铃响。
双臂酸痛，我的笑容十分僵硬。
他骤然凑近，完美的五官在我眼前放大。
低沉的声音响起，暗含警告：
「好好学你的习，好学生，别惹我。」
3
老师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不惹事和上课听讲，成绩什么的慢慢来就行。
他一睡就是一天，像有什么猪病似的。
我故意写字弄出很大声响，哗哗翻书，哗哗写字。
在楚凌霄警告似的看过来时，我双手合十求他：
「学习声音有点大，楚同学不会介意吧。」
双眼扑眨一下：
「如果睡不着，我们一起来学习吧……」
平日里其他同学巴不得围着我一起写作业，我效率高脾气好。
只见他嗤笑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是不是有病？」
手里的笔瞬间被握得吱嘎响，我笑容僵硬：
「……你真幽默……」
我再接再厉，尝试再发挥绿茶属性。
早上给他带了早餐，贴心地把包子放在他手里：
「这家包子很好吃，我跑了两公里才买到的，你喜欢就好……」
楚凌霄挑挑眉，把包子包装转过来。
上面写着：
「学校食堂专供。」
在我僵硬的微笑下，他吃得还挺开心。
他和班里的其他刺头起冲突，桌椅拍得砰砰响。
我捂着心口，娇弱道：
「好大声，别打了，害怕～」
他青着脸停下手。
我暗暗惊喜，这还是有用的。
只见他实在忍不住似的，微微一偏头，小声：
「呕。」
我：「……」
再接再厉！
其他班五颜六色的混混找他一起逃学上网。
我心一横，一把扯住他的裤子做晕倒状：
「我，我低血糖，楚同学能送我去校医室吗～」
楚凌霄牢牢拽住自己的裤头，但还是不难发现内裤边缘。
他气笑了：「好！」
像拎鸡仔一样一把拎起我扔校医室床上。
没等我反应，楚凌霄捧着足足十杯糖水过来：
「不是低血糖吗，那就喝个够。」
我喝了三杯，感觉要被腻死了。
忽然觉得这种伤敌一百自损八百的招数十分愚蠢。
于是挤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别耽误你上网。」
楚凌霄一屁股坐下来，举着杯子言简意赅：
「要自己喝，还是我喂你？」
4
虽然好像都达到了目的，但我感觉我得折寿。
班里排到我和楚凌霄值日。
校霸怎么会乖乖值日，他早跑了。
我无奈自己去打水。
隔壁班貌似还有人，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往厕所这边来。
听声音像是不好惹，在含妈量极高地讨论八卦。
「你知道吗，楚凌霄居然有同桌了！」
「啊，不会吧，我追他追那么久都没看见过旁边有人。」
「真的，就是他们班上的年级第一宋知意。」
没想到能听见我的名字，我往墙里躲躲，避免等下撞到尴尬。
「那个书呆子，看起来就一脸怂样，谅她也不敢跟我抢。」
门外变本加厉，话题不怀好意地转到我身上来。
「我以前同学说宋知意以前玩很野的，现在为了帮她妈才收敛。」
「听说她妈是小三上位嫁入豪门，被人家豪门排挤着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把校服一脱可能也……」
好心为她们聊八卦腾位置，居然这样蛐蛐我。
我面无表情站到他们面前，轻扯嘴角：
「脱了怎么样？继续说啊。」
我平时装得太乖，她们除了被吓一跳，也并不怵。
红头发女生一下下戳我的肩把我推到墙边：
「你和你妈那点腌臜事敢做还不敢被人说了？」
小跟班抓起我的头发：
「哟，我们书呆子终于硬气了？」
红头发把脚伸出来，拍拍我的脸：
「今天帮我把鞋擦了，我就不计较了。」
我低头暗暗一笑，看来等下可以把鞋塞她嘴里。
「擦啊，怎么不动？」
手慢慢握成拳，我打算第一拳打在那张臭嘴上。
发力的瞬间，忽然一道低沉地声音：
「宋知意。」
5
早早就走了的楚凌霄出现在门口，他手插着兜，直直看着这边。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名字。
我手一松，快速眨巴两下眼，挤出点水来：
「楚凌霄同学……」
他声音懒散却不容置喙地说：
「过来。」
校霸镇场，谁敢放肆。
那几个女生不敢动。
我可怜巴巴地生撞开她们肩膀，拎起水朝他走去。
走到他身后，我朝外竖起中指，那几人简直气死。
在他转过来的一瞬间变脸，愁眉苦脸：
「好重。」
他弯下身接过水，一眼都不多施舍，领着我走了。
没走出几米，他忽然停下，我一鼻子撞在他后背。
楚凌霄把水重新放下：
「自己拿。」
我狠瞪他的后背，原来只是在人前装。
楚凌霄就站在教室里插着手当大爷。
我摇摇晃晃拎着往前走，想激发他的同情心，特意朝他晃去。
谁知这水是真的重，我暗骂一声，打水的蠢货是想练举重吗？
深吸一口气，夹了声音：
「拿不稳，可以帮我一下……」
话音未落，不知道脚下哪来的小阶梯，我双脚一拌。
哗啦一声，我心想，完了。
我手里还拿着桶，但里面的水不翼而飞，全倒在楚凌霄身上了。
一滴不剩，从头淋到脚。
他脸都黑了，闭上的眼重新睁开，我甚至能看见他紧握了拳头。
智从急来，我在他脚边倒地不起，扶着膝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泪汪汪：
「好疼，摔倒了。」
楚凌霄胸膛大幅度起伏，下颚紧绷。
半晌后，他克制地呼了一口气，拎起我的后领打算把我扶起来。
我擦冷汗，似乎躲过一劫。
就在这时，我一脚踩到水里，脚底突如其来地一滑。
楚凌霄下意识弯腰抓紧我。
谁知我手里还抓着桶，摔倒的时候胡乱一挥。
又「咚」的一声，那红色的水桶结结实实地兜脸给了他一下。
甚至把他打得脚步踉跄，一下撞到墙上。
他不仅落了一身墙灰，白墙上还有一道狼狈的湿痕。
随后一片死寂。
我呆坐在地板上，和他四目相对，心里只有五个字：
我真的要祭了。
6
楚凌霄气势汹汹把我拎起来，像是要活吃了我。
忽然，他手上一顿，声音莫名有些结巴：
「哎，我警告你，不许哭。」
哭？
我眨眨眼，感觉脸上湿湿的，应该是泼湿头发的水流下来了。
刚刚眼睛睁太久，眼圈发涩。
我偷看一眼反光的窗户，确实挺像哭了。
于是将计就计，抿了抿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凌霄放弃似的湿哒哒转身往外走。
我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杀气腾腾的目光中指指他的额头：
「流血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是挺出乎意料的。
楚凌霄坐在位置上，懒洋洋地看着我忙。
我从书包里拿出消毒湿巾和创可贴。
站在他腿前处理额头的伤口。
楚凌霄长得高，坐下来也不矮。
他忽然问：
「好学生为什么要随身带这些？」
我手上不停，顺口胡诌：
「因为你隔三差五就打架，我想着会用到。」
他不说话，只抬头盯着我的眼睛，盯得我有些微微发毛。
后退一步，从他的目光里解放出来：
「好了。」
楚凌霄英俊冷冽的脸上，沾着一块粉色的 HelloKitty 创可贴。
我勉强控制住嘴角，却被他看出端倪。
他抓住我手腕不许我跑，在水的倒影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宋知意。」
知道他不会打人，我胆子大了。
捧起他的脸笑道：「多可爱，和你很配。」
这一笑竟然对上了他的眼睛，我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他的脸很凉，我的掌心却微微发烫。
楚凌霄似乎愣住了，忘记推开我，我们掉进了彼此的眼眸里。
我猛地一回神，被电一样放开。
欲盖弥彰地开始收拾残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凌霄浅浅勾起的嘴角一闪而过。
7
我一个人做完了值日。
楚凌霄受伤了，理所当然像大爷一样看着我忙前忙后。
我友善地提醒他，没事可以先走。
他十分体贴地说：
「怎么能留同桌一个人在这？」
点点额头提醒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我用力闭一下眼，我忍。
最后只剩擦黑板。
我湿了块抹布，从低到高开始擦。
边缘很高，我踮了踮脚没够到。
正打算搬张椅子，忽然身后压力骤近。
楚凌霄接过抹布，把我夹在中间，没怎么费力就把顶擦了。
清爽的薄荷气息十分具有侵略性地钻进我鼻喉。
我转头想跟他说什么。
却没想到额头擦过他的唇，微凉的触感让我一愣。
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晚风的声音……
楚凌霄动作静止，声音低沉：
「乱动什么？」
我一动不动，但身后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甚至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
他擦完最后一点，挪开。
用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看见有细细的粉笔灰落下。
他轻咳一声，声音很沉：
「矮冬瓜。」
我没忍住，一记白眼翻过去。
还没翻到底，他就走了。
匆匆而过，我看见他那只拿过脏抹布的手抵在唇角。
教室彻底没人，却有什么声音很响。
我叹一口气，企图说服自己：
「慢一点，别跳了。」
那响声不受控制，跳得更欢了。
8
从那天起，我和楚凌霄之间的相处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从面无表情变成「我就静静看着你」的玩味神色。
我还是会给他带了早餐。
他拿着包子挑挑眉：
「又是两公里外的珍贵早餐吗？」
我皮笑肉不笑：
「垃圾桶捡的。」
这贱嗖嗖的样还不如一开始生人勿近好拿捏。
但现在我喊他起来上课也相当熟练。
有时候喊不醒，台上的老师会横空飞过来粉笔头砸他。
老师年纪大手不稳，十有八九被砸的是我。
他不知道哪里安了眼睛，趴着也能伸手帮我挡了。
然后慢悠悠起床。
同学过来找我讨论题目，下意识会放低声音生怕惹怒校霸。
我看他一眼，觉得没那么可怕。
于是笑着对同学说：
「没事，你正常说，楚同学不会介意的。」
我听见一声哼笑，但也没有下文。
学委过来收作业，我照例把我的交了。
日常学委也不会硬收楚凌霄的，但这次他转向他：
「楚同学，这次不交的话老师说要罚抄十遍呢。」
楚凌霄不在乎地挥挥手，意思是「朕知道了。」
我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同样写了的，在名字那栏写上楚凌霄。
拉住学委交了上去。
楚凌霄目睹全程，凉凉地道：
「管什么闲事。」
我一笑：
「我刚好多写了一张，抄试卷没什么用，不如不抄。」
无视他的注视，我低下头继续写。
但笔迹不一样，老师很快就发现了。
9
楚凌霄被叫到走廊，晓丽面对面站着：
「楚凌霄，不写作业事小。」
「但是强迫同学帮你写作业要上升到品格问题。」
我没想到晓丽会细看楚凌霄的作业。
当即跟出去实话实说：
「老师，对不起，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投机取巧了。」
晓丽一脸不赞同：
「你向来是同学们的榜样，怎么能……」
我老实挨训，结果楚凌霄把我一挡：
「我让她帮我应付的，要抄多少次？」
楚凌霄顶嘴也不是一次两次，晓丽最后却有些转变态度：
「你以前是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看来让知意坐你旁边还是有点效果的。」
这话听得楚凌霄浑身不自在，眼看又要顶嘴。
我连忙拉住他，结束这场对话。
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每个人抄十遍试卷。
我还挺乐意放学后在学校待着的。
想拖久一点，扭头想问楚凌霄要不要帮他也抄了。
楚凌霄慢悠悠起身，破天荒地从书桌里找出一支笔。
我看见他真的在本子上写题目，而且速度很快。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口：
「改邪归正了？」
他斜睨我一眼，手上不停：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我心情还不错：
「多亏我们楚凌霄同学的宽宏大量啦。」
夕阳一点点照进教室，倾斜的光线铺满课桌。
写着写着，我手臂上一暖。
是他的手肘恰好碰到。
在那条分界线上，两条手臂挨在一起，没有谁先离开。
教室安安静静，只有两道不一样风格的划纸声。
写了一半，我手腕支撑不住，一阵酸痛。
下意识想揉揉。
「怎么弄的？」
楚凌霄已经写完了，懒懒靠在椅背上。
眼睛却盯着我手腕上的淤青。
几张令人厌恶的面孔闪过一瞬，我沉下目光，很快恢复正常。
「摔的。」
看样子他不打算多问，我重新拿起笔：
「你写完可以先走的，不用等我……」
修长的手指跨过那条分界线，把我的本子拿走。
10
楚凌霄重新拿起笔，笔尖流畅地在纸上滑动。
他的字很好看，穹劲有力，和他很像。
「谢谢。」
我抿一下唇：「楚凌霄。」
流畅的声音一顿。
我原以为他不会回应，写字的声音重新响起。
半晌后，听见他懒懒地说：
「不客气，好学生。」
没花多长时间，楚凌霄帮我抄完了。
他也没有书包，绕过我就往门口走。
我拉上拉链，喊住他：
「能再帮个忙吗？」
他微微转头，意思：「奏」。
我在他手边站定，把他插裤兜的手抽出来。
他挑挑眉，曲一下手指任由我操作。
下一秒，我把一张新试卷放进他手心：
「这是今天的作业，你能给个面子写一下吗？」
「……」
他一脸无语甩手就要走。
我垂下手，小声说：
「我手有点疼，帮不了你写了。」
楚凌霄胸膛起伏两下：
「我什么时候让你帮忙了？」
「晓丽看见你交作业挺开心的。」
我原地站了一会，准备把试卷放回书包：
「你不想，那就算了……」
一阵风掠过，我手上空了。
那张试卷被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楚凌霄站在门口，眼眸定在我身上：
「废话真多。」
我暗暗一笑，跟着他走出去。
其实也不是不好拿捏。
校道上没有人，晚霞最后剩点余晖，稀稀拉拉的。
这是我第一次和楚凌霄一起放学。
微微的愉悦像晚霞的弧线一样攀爬，但也注定消散。
校道的一侧停着一辆张狂的跑车。
我追两步和楚凌霄说：
「我先走了。」
他淡淡地嗯一声，往不同方向走。
车里败坏心情的人下车，一身西装穿在身也是败类。
我冷下脸：「我说过，不要来学校找我。」
季川拉下墨镜，轻佻地凑近：
「这不是刚好路过吗？」
「你妈不是让我多关照你吗？妹妹。」
11
季川，我妈再婚家里的儿子。
跋扈蛮横，不知道那种富贵家里是怎么养出流氓的。
那几个女混混说对了一半。
我妈确实嫁进了豪门，却处处受人擎肘。
她老公还有一个大哥，季川就是大哥的儿子。
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令人心烦。
我拍开他要往我肩上搭的手：
「我自己回去。」
脚步一顿，他依然不依不饶挡路：
「刚才那男的谁呀？」
「你管得着吗？」
季川满脸轻浮，悠悠道：
「你现在也是季家的人，还是要注意点言行别给我们丢人。」
「你不听话，我就要去提点他了。」
下一刻，他被卡着喉咙按在车门上。
我微弯唇角，凉凉警告他：
「你做事真是和你的人一样寒碜。」
「敢动他试试，我们没完。」
他眼里染上兴奋：
「我就说你不是乖乖的好学生。」
死变态，脏死了。
我拿出湿巾擦擦手，随手丢他玻璃上，转身就走。
晚上，宋莲走进房间。
我吸一口气再转过去：
「妈。」
她年纪不小了，但保养得很好，连细纹都很少。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说：
「你上次期中考试怎么样？」
我把成绩单递给她，稳稳的第一名。
宋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要保持好，这样才不会被人说闲话，你季叔叔才满意。」
「还有，跟季川好好相处，别找事。」
这模样，跟她当初哭着求我帮她在季家站稳简直判若两人。
我没再看她，低头继续看试卷：
「嗯。」
试卷有些难，楚凌霄应该不会认真做。
想到他，心情会好点。
12
楚凌霄的试卷果然写得稀稀疏疏的。
他看见我表情，身体往后一靠：
「怎么还不满意？」
我瞬时换了张脸：
「挺好的，字特别漂亮。」
一纸的狂草，他还是心安理得接受我睁眼说瞎话的赞美。
自从开了先例，我每天都往他口袋里塞作业。
只要塞前演一演柔弱，他就会深吸一口气容忍。
虽然他的容忍度也只有口袋那么大。
塞不下，他也不会拿，只会丢回抽屉。
我每次都会使劲扯那个口袋，好几次差点把他裤子扯下来。
他低沉地警告一声：
「宋知意。」
然后自己抓紧裤头。
班上同学看见这荒唐场景，深叹学习真的有某种神奇力量。
竟然能让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脱下裤子，啊不，敞开口袋。
课间有隔壁班的来找楚凌霄。
只穿了校服裤，头发像做贼一样长。
「楚哥，今晚一起去夜夜欢吧。」
那是一个酒吧，七点就开始营业了。
今天作业有点多，他要是去的话可能没时间写了。
我捻着试卷看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刚想说什么，他忽然说：
「好，开好卡座。」
长发哥应一声，忽然转向我，从头看到脚：
「哎，你就是年级第一吧。」
「也不像他们说的书呆子呀，要不要一起去？」
我挂上公式笑容，刚想婉拒。
一支粉笔头横空飞过来砸在长发哥头上。
楚凌霄捻捻指尖的灰，凉凉地下逐客令：
「她不去，上课了，回去。」
放学后，他很快就走了。
不想回家，我在教室写作业到很晚。
放下笔的时候，余光看见那本原来想塞他口袋的练习册。
夜夜欢，我知道在哪儿。
13
酒吧里灯红酒绿，锣鼓喧天。
我以前经常来，现在倒有些陌生。
白色的校服在一众花红柳绿中尤其突出，何况还背着书包。
不少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玩味的，轻浮的。
终于有人上前拦住我，满身酒气：
「小妹妹，来找人吗？哥哥陪你找啊。」
我错开一步，礼貌地摇头：
「不用了，谢谢。」
不安分的手要往我肩上搭。
「别客气啊，想喝什么跟哥哥说。」
我没有躲，抬手卡住那猪爪，顺势一拧。
周围声音很大，他的惨叫声并不明显。
我依然礼貌：
「不用了，谢谢大叔。」
没人再敢上前。
在不远处的卡座里，我看见了楚凌霄。
桌上摆满了酒，每个人都有伴，他一个人坐在中间，依然懒散自得。
我走到他面前时，那双冷淡的眼睛有了波澜。
卡座上的人都看向我，一时间没人说话。
我拉开书包，把练习册递了出去：
「楚凌霄。」
「这是今天的作业。」
一瞬间，起哄声响成一片。
长发哥认出了我，拉着旁边的人大声宣告：
「这是我们年级第一，学霸。」
口哨声也有。
「不愧是我们楚哥，连年级第一都拿下了。」
「哎，学霸，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无视所有声音，保持递出去的姿势。
校服、书包、练习册在这里显得尤为滑稽。
楚凌霄没有接，那双眼睛变得很深，看不透。
长发哥瞄准气氛，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
「学霸，我们楚哥向来是以酒论英雄的。」
楚凌霄没有制止，他胆子大起来，倒了半杯洋酒：
「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得有个敲门砖吧。」
我直直看向他：
「是吗？」
他一言不发，气氛僵滞。
半晌后，唇角弯起薄薄的弧度：
「是。」
一句话点燃了气氛，欢呼和口哨声不断。
我垂下手，自己动手倒了两杯：
「要求，可以提三个吗？」
14
酒不算烈，和我以前喝的差一个档次。
但很久没喝了，终究辛辣。
我一饮而尽，微微咬牙忍着食道的痉挛。
我拿起第二杯，欢呼声更大。
所有人都喜欢看清醒者沉沦。
我深吸一口气，不间断地灌了进去。
周围很吵，但我知道楚凌霄一直看着我，神色有几分沉。
我没有吃晚饭，灼烧的感觉尤为强烈。
这一杯我分了两次，咽下时有几分僵硬。
最后一杯，长发哥给我倒满了。
眼前有些昏沉，爆裂的鼓点不断刺激我的神经。
我竟然觉得莫名有些痛快。
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手指很修长干净。
他声音很低：
「别喝了。」
长发哥煽动起哄：
「不行不行，说好三杯就是……」
楚凌霄朝他看一眼，他瞬时噤声了。
我笑一声，抬头和他对视，那双眼睛里只有我。
拿开他的手，我仰头喝了：
「三杯就是三杯。」
我用力闭了闭眼，才能压制翻腾的反胃。
连带呼吸有些颤抖。
脚下一晃，还没晃出一步，楚凌霄扶住了我。
有人玩嗨了，凑上来碰我：
「没想到学霸也这么能喝啊，说不定也很能玩。」
楚凌霄冷下声音，稍一用力把我拢进怀里：
「闭嘴，滚。」
我只能看见他微微紧绷的下颚，但凌冽的薄荷味很好闻。
现实往往没有戏剧那么浪漫。
出了酒吧，我直奔垃圾桶。
避免一头扎进去，我扯着楚凌霄的领子埋头吐起来。
一声声呕非常生动。
他很轻地叹一口气，然后帮我扎起垂下的头发。
手法十分生疏，不用看也知道是个鸡窝头。
其实并不晕，只是冷风一吹，胃里难受。
没有休息的地方，楚凌霄脚步一转，替我挡了风。
在我愣怔中，他把我按向他的肩，让我靠着缓缓。
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
带了些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就为了讨好老师，做到这个地步？」
「真不愧是好学生。」
我闭上眼小声说：
「不是为了老师。」
「……什么？」
酒向来是剧情推进剂，能轻而易举打破清醒时的堡垒。
我重复：
「不是为了老师。」
「是为了你。」
「为了楚凌霄。」
15
我能感觉到他的惊愕。
为这张脸又被我开发出别的情绪感到高兴。
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
「嗯，是这张脸。」
「我看见了，是你捡了我的小猫。」
他抬起我的下巴，眼眸像闪着星星一样亮：
「宋知意，说清楚。」
我说：「你现在家里养的那只大胖猫原来是我的。」
「我妈把它丢了，我看见你捡了它。」
宋莲带着我嫁进豪门，根本不可能带走一只猫。
她没等我找到领养人，寒冬腊月，下着雨，把猫丢了出门。
我撑着伞找了好多天，很多小猫熬不过那个冬天。
终于，我找到了它。
它被饿得很瘦了，蜷在角落里躲雨，满身都是雪。
但是有人比我先到。
一个少年拉开拉链，把它放进了怀里。
它被冻僵了，很久后才开始蠕动。
那张脸和楚凌霄渐渐重合，他身上时不时会沾些猫毛。
我埋在他怀里，声音嗡嗡的：
「第一天的时候，我说你是个好人，是真心的。」
「你抄试卷的时候我都看见了，你都会。」
那天罚抄试卷，他根本不用看答案，甚至连题目也能记住。
「我自作主张觉得你可能在挣扎什么。」
我不自觉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得更深：
「什么时候你想上岸了，我想当离你最近的那块浮木。」
四周很安静，但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在加快。
晚风吹得有些凉。
半晌后，他伸手抱住了我，温热的掌心按在我脖颈上。
他声音有些哑：
「没有人在乎。」
我无声笑一笑：
「能让我在乎吗？」
「毕竟我也是手握三个愿望的人。」
他的肩好沉，压得我微微后仰。
很久后，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裂了。
他倏地一松，压得更重了：
「好。」
16
三个愿望，我斟酌了很久。
第一个，上课不能再睡觉。
他满不在乎：
「好。」
第二个，认真写作业和考试。
他识破我的小聪明：
「这算两个。」
我面不改色：
「一个。」
他盯着我半晌，倏地一笑：
「好。」
「最后一个还没想好，以后再告诉你。」
「好。」
从此，老老实实上课的楚凌霄成为班里绝美的风景线。
尽管他的坐姿依旧懒散不着调。
像看见稀缺动物一样，每个老师和同学对他看了又看。
生生把他看得黑了脸：
「我是猴子吗？」
我憋着笑，带了点哄：
「那也是美猴王。」
我们的关系好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
有时候眼睛太累，我会看不清黑板上的笔迹。
我停下笔揉揉眼睛，手上一空。
他沉默地把我的本子接过去，延续我的笔迹。
少年托着下巴，不疾不徐。
确实很养眼。
楚凌霄的真实成绩应该不算差，但我估计还是会有些落后。
我把整理好的笔记本递给他：
「结合笔记可能会追得更快一点。」
他神色古怪地看着我，并不接。
我理解为是少年中二的自尊心作祟。
于是故技重施，抿抿嘴：
「不想要吗？」
「没关系，我也就熬了两个晚上整理，也没有弄很久……」
他还是很受用，碰着我手指把东西接过去：
「你别后悔就行。」
所有事情都很好，除了响个不停的手机。
17
宋莲发了短信：
「早点回家，季川今天过生日。」
我没有回复，调了静音。
短短一节课时间，手机多了七八条未接电话。
放学后，教室只剩我一个。
回了信息：
「老师做辅导，你们吃吧。」
下一秒，屏幕显示来电。
我面无表情吸一口气，还是接起来。
她的声音冷漠而强势：
「马上回来，不要让我讲第二次。」
「走不开，最近任务很重。」
「我让司机接你，我打电话给你老师。」
我微微咬牙：
「你想吃就自己吃，别拉上我，我不喜欢。」
她只听自己想听的：
「别给我丢人，下楼回来，就这样。」
电话被挂断，剩下冰冷的机械声。
我越握越紧，指尖嵌入掌心。
不断加深的呼吸也不能缓解窒息感。
我忍无可忍，一下把手机砸了出去。
哐的一声，电池被砸了出来，手机四分五裂。
空旷的教室里还有余音，脏话小声被挤了出来。
我用力闭了闭眼，仰头喘气，却在夕阳的铺撒下看见另一个人影。
楚凌霄静静地站在后门。
18
一瞬间的惊诧甚至让我忘记转换表情。
我很快反应过来，抬头间已经把情绪藏好。
微扯起唇角：
「你怎么还在？」
他的视线转移到地上。
我下意识找借口：
「啊，我……」
楚凌霄绕过我，蹲下身把零件都捡了起来，低头开始拼凑。
电池装进去，屏幕没有反应。
他捻起校服衣摆把机身擦干净，然后说：
「坏了。」
我笑笑，接过来：
「没事，我拿去修就好了。」
他的目光投到我身上，似有实质。
忽然，楚凌霄抬起手，拇指按在我唇边：
「别笑了。」
「不想笑就不要笑。」
我愣在原地，除了僵硬地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表情。
他什么也没问，自顾自地把我的书包挂到肩上。
逆着光对我说：
「要一起吃饭吗，好学生？」
来接的司机在校道尽头等着。
我抓了楚凌霄的衣角，想说要不改天吧。
他却带着我拐进一处墙角，两米高的红砖墙并没有防盗刺。
差点忘了这家伙是个逃学熟练工。
他很高，轻而易举就把我托了上去。
自己先翻墙，然后在另一侧墙下张开双手。
他说：「下来，我接着你。」
这点高度并不算什么，但现在我是好学生。
我轻轻柔柔朝他一蹦，落地瞬间被他接满怀。
熟悉的薄荷味抚人心神。
他拉着我的手没有放开，把我带进那片烟火气中。
这顿晚饭，变得没那么糟。
19
别墅里的生日会应该结束了。
雨下得有点大，我撑着伞推开院子里的门。
抬头看见宋莲在屋檐下站着。
冷白的廊灯打在她脸上显得更加冷漠。
她说：「先站在那儿。」
我收回脚步，撑着伞站在雨里。
「为什么没有回来？」
「手机坏了，没找到司机。」
「一晚上都去哪儿了？」
我动动嘴，想说一直在学校。
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二楼阳台响起：
「还能干嘛，跟男人吃饭呗。」
我冷眼看着他：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宋莲呵斥：「怎么说话的。」
季川靠在精美的护栏上，阴阳怪气对宋莲说：
「小婶，我可看见知意几次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
「这原本是她的私事，但是她要是被搞大了肚子丢的可是我们季家的脸。」
「连哥哥的生日都不出席，是不是该教育一下？」
他的嘴和他的人一样，恶心至极。
但宋莲向来不会站在我这边。
她说：「把伞收起来。」
雨很大，溅起的水珠已经把我的鞋打湿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伸手把伞收了。
雨毫无阻碍地打在我身上。
不出十秒，我全身已经湿透。
丢下一句「好好反省」，她转身关了门。
季川高高在上地欣赏：
「宋知意，你知道吗？」
「难啃的骨头，只要打碎了照样能啃。」
我把脸上的头发往后拨，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哦，你是在承认你是狗吗？」
他的眼神变得狠毒。
我向来睚眦必报：
「听说今天是你生日。」
「那祝你下次投胎的时候，能长一张干净的嘴。」
我能看见他的青筋。
有些遗憾，怎么没能气死他。
20
雨停后，那扇门终于开了。
保姆阿姨给我拿来毛巾，急匆匆地要去熬姜汤。
我拦住她，让她早点休息。
还好书包防水。
洗了个澡，我打开夜灯写作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模糊中听见有人喊我。
「宋知意。」
脑子还有些昏沉，那个声音领着我清醒过来。
「宋知意。」
他又叫道。
我从课桌上慢慢直起腰，看向声音的来源。
楚凌霄脸色有些不好：
「你怎么了？」
我轻摇头：
「没事，昨晚没睡好。」
愣怔中，微凉的手指抵在我额头。
他罕见地皱眉：
「你发烧了。」
我才想起，这一整天除了上课，其他时候我都能趴着睡着。
上课还是靠楚凌霄提醒。
不知不觉已经放学了。
他拉起我的手：
「走，去医院。」
我很累，坏脾气露出一点端倪：
「不去。」
甩开他的手，我重新趴下去：
「你走吧，我再歇一下。」
楚凌霄一向没有耐心，加重语气下了最后通牒：
「跟我去医院。」
「最后一次，我不会说第三遍。」
心中戾气骤起，每个人都只会下达命令。
我就像个可笑的木偶，一拉一提全是表演，到头来只配被丢弃在角落里。
身后没有了声音，楚凌霄果然走了。
看来，他也不例外。
21
六点的钟声响起，教室里还有余晖。
我闭上眼缓了两下，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调成电子蜡烛。
双手捧着放在面前，我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
「宋知意，生日快乐。」
今天，是我的生日。
没人记得也没关系，我自己会一直执拗地记着。
忽然，门口的光被挡住。
一个浅蓝色的蛋糕出现在眼前。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
他用行动告诉我，还有人在乎。
「好学生，生日快乐。」
我甚至忘记收敛表情。
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楚凌霄自顾自插上蜡烛。
蜡烛的光映在他的瞳孔上，令人移不开眼。
他轻咳一声，开始很小声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那张向来冷酷的脸上浮现出豁出去的英勇和尴尬。
我噗嗤一声没忍住。
他恼羞成怒地瞪我，却也没说什么。
许愿吹了蜡烛，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闹别扭了？」
他以为我不高兴是因为……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拦住我切蛋糕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
一块冰冰凉凉的东西被拍在我额头上。
退烧贴？
他利索地开始收拾，看起来并不打算让我吃。
我：「？」
楚凌霄霸道惯了，三两句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先去吃饭，再吃药，最后再吃蛋糕。」
最后，他朝我伸出手。
昏暗的夜里，少年的目光依旧明亮。
「宋知意，要不要跟我走？」
22
楚凌霄的家很大，但也很空。
我在门口看了好一会：
「现在的棚户区都那么高大上吗？」
他蹲下给我放下拖鞋，也不忘嗤笑一声：
「谁规定小混混只能住棚户区？」
我环顾一周：
「家里……没人？」
他拿过我的书包放在沙发上：
「离婚了，都在国外，我一个人住。」
我点点头，果然校霸都是孤独寂寞堕落人设。
他给我拿了一张薄被，垒好枕头，转身进了厨房：
「不舒服就先睡一会儿，我煮点东西。」
心情好点后，就不太累了，毕竟睡了一天。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他。
他转过身来：
「干什么？」
「没有，我就看看。」
这一看，看得有些入神。
看着他从镇定自若，到血色慢慢爬上脖子。
最后爬上耳朵。
我并不认为我是镭射眼。
被看得恼羞成怒，他递了杯温水过来，把我赶了出去。
落地窗的视野很好，我捧着杯子往楼下看。
欢笑声一片，我挑了挑眉，除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
厨房里的楚凌霄往门口走：
「我出去买包盐。」
我先他一步穿好鞋：
「我去吧，顺便透透气。」
走出两步，我又折回来。
双手捧上，一脸无辜：
「手机坏了，给我点现金。」
他拍了张十块过来：
「剩下的给你买糖。」
这种哄小孩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令人心痒。
26
我背着手，找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
靠在转弯的墙角，闭上眼默数。
凌乱的脚步声靠近。
下一刻，我微一勾脚，穿着西装的人惊呼一声，狗啃泥般摔了一跤。
不止一个。
身后几人一拥而上。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躲过挥来的拳头，我抓住胳膊往墙上猛抡。
沙石迷眼，一脚踢中要害，地上又多了一个打滚的。
剩下的人一愣，却还是不信邪。
等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就由不得他们不信。
今天状态差了点，不然能在五分钟之内解决。
地上一人捂着痛处喊：
「怎么可能，你不是……」
我替他把话说完：
「我不是柔柔弱弱的好学生吗？」
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相册里全是偷拍我和楚凌霄的照片。
把偷拍的照片全删光。
顺便摄像头对准地上横七竖八地拍一圈，发给通讯录置顶的人。
我按下语音键：
「季川，你的人和你一样垃圾。」
「不要总当王八缩在壳里，希望下次能见到你。」
余光一闪，背后的人垂死挣扎举着棍偷袭。
我正要侧身，却听见一声惨叫。
举棍的人被一只手掐着摁进了墙里。
我定定地看着那抹身影，依旧修长、懒散。
不同的是，此刻他身上散发着兴师问罪的气息。
我闭了闭眼，完了。
27
我是一路被拖回去的。
关上门，楚凌霄没让我进去。
他的手撑在门上，把我困在中间。
什么话都没说，只沉沉地看着我。
我尝试故技重施，捂着额头：
「还有点头晕……」
把脸往前伸：
「你要不要摸摸看？」
楚凌霄卡着我的下巴，靠近耳边：
「我看着像傻子？」
「还要演吗？好学生？」
瞒不过去了。
我倏地一笑，眼角却没有弯起的弧度。
他似乎是第一次看见我这样的表情。
轻皱下眉，声音低沉：
「哪个你才是真的？」
我拍开他的手，瞬间抬手按住他胸膛把他抵在墙上：
「都是假的。」
「特别是你喜欢的那个好学生，最假。」
沉默的对峙在黑暗中蔓延。
他生气是应该的，看起来就像我一直在耍他。
算了，蛋糕吃不了了。
半晌后，我垂下手，转身出门：
「不会再碍你的眼。」
「我明天会和老师说调位置。」
甚至没能走出一步，手就被握住。
他握得很紧：
「明明该生气的是我，你为什么先走一步？」
我有些累，声音很低：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就当是我的赔礼了。」
他猛地往前一拽，把我拉到面前：
「宋知意，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一愣：
「……什么？」
他鲜少这么认真：
「我们考一样的大学，一起离开。」
我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突如其来的告白把我砸愣在原地。
他说：「既然一个人都不好过，要不要试试两个人？」
我尝试处理这巨量信息，发现大脑卡机。
他的声音认真而庄重：
「如果这很难理解的话，那我只想说……」
「宋知意，我喜欢你。」
「任何一个你，我都喜欢。」
他的话伴随微凉的晚风吹过，却吹得我的心一片燥热。
它热得在半空中炸开，高速下坠，然后被稳稳接住。
28
高二八班的同学最近总是能看见一些骇人场景。
比如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不仅不旷课不打架，上课不睡觉，还帮同桌买早餐、打水、挡太阳。
比如平时软软糯糯的年级第一不仅一脸淡定地支使校霸干活，还无比霸气地赶走了隔壁班来找茬的坏学生。
同学们每天都要掐自己一把，以保自己不是在做梦。
最后得出一个荒诞结论：原来夺舍这事是真的存在。
而且还是互相夺舍，简单点来说就是和同桌交换灵魂。
想到这里，同学们纷纷惊骇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要和这货交换灵魂？死了算了！」
但不得不说，原本后排就是一道心惊胆战的风景线。
现在两人属性互换后，就成为同学们每天都要看两眼来平复早七怨气的岁月静好风景线。
不知道是不是被作业摧残过度应激了，同学们竟然觉得校霸和年级第一还挺配的。
但立马又否定这个念头。
年级第一和校霸的成绩差得连愚公都摇头。
怎么可能配？
正当他们扶额苦笑时，月考成绩单下来了。
班上冷气抽得像六月飞霜。
成绩单上楚凌霄三个字堂而皇之占据了年级第二的位置。
他们仿佛看见校霸的脸出现在光荣榜的情景。
这巨大的反差比跳楼机还猛烈。
随即他们安慰自己，肯定是灵魂互换。
校霸身体里是年级第一，考着分数不奇怪。
接着他们又去看第一名。
「宋知意。」
夺舍论被一击否决。
他们觉得这世界颠了。
再转头看后排校霸鬼鬼祟祟摸年级第一的手，结果被一锤打趴在桌上。
他们双手合十，认真且虔诚：
「尊敬的霍金先生，平行时空原来真的存在。」
「这盛世如您所愿。」
29
楚凌霄被打，还不停往前蹭，悠悠说：
「你自己叫我好好考，考完又生气。」
我哪知道他能考到差点把我赶下去。
他还邀功：
「放心吧，我算好了，不会把你赶下去。」
我冷笑一声，把水壶丢他身上：
「我要喝水。」
楚凌霄晃晃悠悠站起来，还挺愉快：
「你现在是一点也不装了。」
他一弹我额头，又挨了一捶：
「挺好的。」
那天我没有答应他的告白。
他问为什么。
我在原地站了半天，只说：
「影响不好。」
当时他倏地笑了，像被气的。
所以我们依旧维持同桌关系。
只是，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他的成绩成功引起老师的怀疑。
但就算再考一次，结果还是一样。
顶着老师惊疑不定的眼神，他说：
「全靠宋知意同学以身饲虎，我才有今天的成绩。」
然后，他心甘情愿挨了三拳。
楚凌霄每天跟我一起放学，拎着我的书包送到别墅门口。
我问最近还有没有可疑人跟着他。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很不要脸地装无害：
「没有，多亏了你打跑他们。」
我扫了扫鸡皮疙瘩，不恶心，但瘆人。
学校发了大学志愿表，让即将升高三的我们明确目标。
他半天不动笔。
直到我写好了，他直接拿过去原封不动抄了。
我握住他的笔，认真告诉他：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想好。」
他头也不抬，唰唰写完：
「嗯，想好了，是我倒贴你。」
一起离开这里，是我和他共同的愿望。
但这个愿望，注定不得圆满。
30
宋莲坐在沙发上，轻抚自己的腹部。
她似乎很高兴：
「小意，妈妈怀孕了，我们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这栋别墅就像是封建皇宫。
只有生了孩子，外姓人才能真正立足。
桌面上摊着很多文件和……护照。
下一刻，她的话让我从这段时间的沉迷中醒来。
「我要去国外养胎，你跟我一起走。」
「那边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你的老师晚点就会收到你的退学申请。」
原来心灰意冷是这种毫无波澜的感觉。
对于她的这种行径，我甚至毫不惊讶。
在她的认知里，我从来都是她的所有物，一举一动全凭她的心意。
「为什么要我一起去？」
她的脸上多了一丝孕相，显得格外柔和：
「妈妈在国外语言也不通，需要女儿照应不是很正常吗？」
我比她更明白她自己。
她要出国一年，一年时间足够我切断跟这个地方的联系。
她不会允许我脱离控制，或许将来我还会有用。
我像死了一般平静：
「妈，正常父母得到子女照顾是应该的。」
她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确定了很多次。」
「你好像并不配为人父母。」
她的脸肉眼可见地僵了，那一抹激素导致的柔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她不会罢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反抗的筹码。
「我会跟你走。」
「等你生下来，我们之间互不拖欠。」
「一刀两断。」
看见她脸上崩裂的表情，我竟觉得有一丝畅快。
关上门，我掏出手机，指尖停在置顶那一栏。
楚凌霄每天都会给我发信息，每次聊天结束他都会问一遍：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每次都会答：
「不要。」
他就会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
今天他还没有发来信息。
我指尖微动，先发了过去。
「不行。」
31
新学期开始，高三八班少了一个人。
尖子生出国不少见。
同学们喊了两声羡慕之后就很少再谈论。
楚凌霄给我发了很多信息。
我只答了一句「我要出国了」，就再也没有回复。
一天凌晨，我把他删了。
我前途未卜，不能拖着他。
按下删除键那一刻，我的心被高高抛起，快速坠落，摔了个粉碎。
安静的夜晚，藏不住任何一声呜咽。
飞机起飞，那根虚空中的线慢慢绷紧，连接空中和陆地。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骤然崩裂。
宋莲在庄园内接受高端专业的保养护理，根本不需要我的照料。
她牢牢握着我的资金来源，每天命令我回去吃饭。
这边的学校上课时间短，我有充裕的时间做兼职。
把未来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点一点攒起来。
餐桌上，宋莲的老公季成有意无意提过几次合作伙伴的儿子。
宋莲十分自然接下话：
「年轻人之间可以互相认识认识。」
「很多家族的子女都会在大学订婚，这对两家都是好事。」
我没有反驳。
他们认为我会一如既往地顺从。
宋莲生了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季成很高兴。
拿到大学 offer 的那天，我提上行李箱走了。
断绝了和他们的所有联系。
带上我自己的银行卡，一边旅游一边打工。
路上对付了不少抢劫和骚扰，活生生练出了线条。
躺在车顶上看火烧云，看一望无际的草原，看奔腾的牛羊。
在一切安静的落幕中，终于得到以前可望不可及的安宁。
我还是会疯狂地想起他。
在梦里，在幻觉里，在每一次挣扎和喧嚣中。
人终其一生, 都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所困。
32
出乎意料地, 我在大学里遇见了以前班里的同学。
她在高考前拿到了 offer。
她跟我说起了很多班里的事。
谁高三谈恋爱被抓了，谁因为过度焦虑休学了，谁高考失利了。
「哎，你知道吗？楚凌霄……」
那个名字像子弹一样贯穿我的心。
强烈的耳鸣甚至让我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我看向她：
「我没听清, 楚凌霄怎么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发生的事情：
「楚凌霄在你走了之后天天霸占成绩榜。」
「把第二名拉了十万八千里, 要是你还在，跟他 PK 估计也够呛。」
「他一下子像着魔一样，每时每刻都在学，也不说话, 疯狂地学。」
话音一转, 她说：
「但是楚凌霄脾气好了很多，还会帮同学答题, 根本不像当初那个生人勿近的校霸。」
「还收到了不少情书，班主任亲自下场替他赶桃花。」
看来他过得挺好的。
忽然, 她猛地转头打量我：
「我就说这种奇怪的感觉是哪里来的。」
「楚凌霄变得和你以前很像, 就是一好学生。」
「反倒是你。」
我挑挑眉：「嗯哼？」
她把话说完：
「变得十分狂野。」
「难怪当时班里传言你们两个灵魂互换了，真是越看越像哈哈哈哈。」
我问最后一句：
「他高考怎么样？」
「可好了，市里前十，去了最好的大学。」
我无声地闭了闭眼。
那就好。
33
校园生活比想象中忙碌。
期末论文更是能要命。
看着历经三小时还一片空白的屏幕, 我毅然决然关机出去找乐子。
凌晨, 街上的酒吧不断传来炸裂的音乐声。
我坐在吧台上, 要了一杯酒。
舞池里群魔乱舞, 把深夜的宁静破坏殆尽。
我跟着跳了一会儿, 还是觉得闷得慌。
拿起酒杯, 在门口的阶梯上坐着。
觉得味道不够浓，我拿出一支烟夹在指间。
不少酒鬼被抬出来, 也有不少闹事的。
一个大胡子白人摇摇晃晃向我走来, 主动和我碰杯。
自己一饮而尽, 示意我。
低级的伎俩，刚刚碰杯的时候，他下了药。
我当着他的面，把酒倒了。
老外破防了，就要上来抓我。
我手里的酒杯下一秒就要砸在他的脑袋上。
忽然一阵劲风, 老外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踹非同小可，直接把他踹进垃圾桶里, 半天起不来。
我懒懒地谢一声。
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转过身。
一个惊雷把我劈愣在原地。
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出现在眼前。
三年了, 他的五官显出成熟的线条。
挺拔的鼻梁，清晰紧绷的下颚线, 每一处都和我梦里的一样。
他上前一步，夺走我手中的烟。
在我愣怔间，低头，吻上我的唇。
仿佛带了万般克制，他的吻是轻颤的。
我听见他低哑的声音：
「宋知意, 我找到你了。」
自此，在荒野上守了不知道多少个黑夜的我，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月亮。
(已完结):YXXB5XBAbND945hzZ3kNjc8m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