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中情药,我强迫清冷剑修不成,勉强用他的剑柄泄火。
没想到,剑身狂震,暴跳如雷:「妖女,安敢辱我!」
靠,这剑怎么活了!
清冷剑修大惊失色:
「别玩我的剑!」
他红着脸别过头。
「你还是用……用我。」
1
和清珩在秘境里打妖兽的时候。
我手一滑,迷药错拿成情药,迎风洒了二里地。
妖兽身子软了,清珩脚步也颤了。
他踉跄一下,屏气凝神,咬牙持剑,趁妖兽神志不清,一剑刺进妖兽的身体,迸开漫天血雨。
他用剑撑着瘫软的身子,回头看我。
脸上血花妖艳,眼尾泛红,气息不稳:
「你怎么……敌友不分。」
别说敌友了。
敌我,也没分啊。
我面色绯红如醉,媚眼如丝,吐气如幽兰:
「清珩……
「给我睡睡。」
2
「孟浪。」
清珩低斥了一声,但是嗓音喑哑,尾音发颤,反倒像勾引我。
他似有所觉,抿了唇,一言不发往外走。
身形有些晃。
看起来好脆弱,好破碎,好想强上。
但他提着剑,十分防备我。
毕竟几十年前,他师兄一时不慎,就被我师姐下药强上了。
清珩无措自语:
「轮到我了?」
他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符。
我看了发笑。
「合欢宗的情药,符��可解不了。你别挣扎了,从了我吧。」
清珩不理我,兀自在玉符上结印。
我趁机靠近他,柔软的身子贴上他,凑到他耳旁轻轻吹气,声音极尽媚惑。
「清珩,我好难受,你们剑宗不是济世救人吗?你行行好,救救我,给我睡一下吧。
「你脸红什么,说句话呀,别玩你那个破符了。」
清珩身子一僵,差点捏不住玉符。
他清冷的神色裂开,声音紧绷:
「……这是剑宗的传讯符。」
我呆了一下,探头看去。
玉符上浮现着剑宗的景色。
剑宗上下,清珩的师尊师伯、师弟师妹,池上的白鹤、门口的黄狗,
挤在一起,众脸呆若木鸡地看着我们。
他的师尊老脸一红,掩面轻咳了一声:
「咳,徒儿,虽然为师要你奉命行事,但双修这种事就不必请示了……
「你慢慢忙,散会。」
玉符的画面骤然消失。
清珩向来清冷无波的沉静眼眸,直白地写着两个字。
想死。
3
我简直颜面尽失。
但又想起,我师姐对他师兄行不轨事时,不小心触发了扩音法器,导致整个剑宗一夜难眠。
剑宗也是听过大世面了,这点小事无足挂齿。
我调整好心态,停止内耗,开始外耗。
勾起他的发丝,含入口中,调笑道:
「你清誉已毁,还不肯就范?」
清珩望过来,目光含着情欲,在我唇上停留片刻,又硬生生移开。
他低声问:
「你这样,对付过多少人?」
问合欢宗修士这种问题,和问人家宗门考核多少分有什么区别?
也太冒昧了。
我夸下海口:
「放心,我身手很好,包你食髓知味流连忘返。」
清珩蹙起眉。
哦,说错话了,他们剑修比较喜欢禁欲的调调。
我改口:
「放心吧,我只睡一次,绝不纠缠。」
清珩眼神一冷,骨节攥得泛白。
「玩弄了又抛弃,是你们合欢宗的惯用伎俩吗?
「我师兄无情道道心已毁,还不够?还要玩弄我?」
发丝从我口中扯落。
清珩决绝转身,在秘境中疾行,觅得一处寒潭,眼都不眨就跳了进去。
我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
叫苦不迭。
师姐,看你干的好事,后人的路都被你走绝了。
这寒潭冒着白气,看一眼都要宫寒。
清珩发烫泛红的脸色,瞬间一片苍白,周身都冷了下来。
跟淬了火似的。
提高硬度,增强强度,改善耐磨性,抗疲劳。
是一种铸剑的好方法。
他轻轻一跳,留我欲火中烧。
我身体燥热,心痒难耐,就要遭不住了。
只恨自己身无「长」物。
忽然间,我看见清珩随手放在岸边的,莹莹散发玉光的剑。
一个邪恶的想法渐渐浮现。
人债剑偿。你的剑总归没有道心了吧。
我悄悄摸过去。
剑柄圆润,质地温润,还雕刻了细密的纹路,残留着清珩温热的气息。
好东西,偷了。
4
我躲在一个幽暗的角落。
浑身瘫软,身体灼热,意识模糊。
只有怀里的剑,温玉似的,有一丝丝凉意。
听说剑修人均断情绝爱,唯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佩剑。
时时用清尘诀清洗,日日用灵石温养,年年花大笔银子修理养护。
爱惜如命,堪称剑修的命根子。
我指尖在清珩的命根子上滑动,灼热的肌肤贴上微凉的剑身,轻抚锋利的剑刃,不小心割了手,流了点血。
我不以为意,继续摩挲抚弄温热的剑柄。
清珩光风霁月,无心情爱,一心匡扶正义。
每日便是握着这里,除妖卫道,拯救苍生。
若是他知道,他的破霜剑,有朝一日会这样救人……
我难耐地咬上剑柄时,破霜剑突然震颤起来,震动越来越强,几乎将我震倒在地上。
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响起:
「妖女,安敢辱我!」
靠,这剑怎么活了!
5
破霜剑毫不留情地朝我劈了过来,这一击和我三七开,三秒能把我碎成七段。
我立马柔弱卧倒。
虽然没用,但是死相凄美一点,能给人留下更多的遗憾和缅怀。
俗称合欢宗的【我死后他们都疯了道】。
凛冽的剑气呼啸而过,吹起我额上的碎发,露出一个复杂的血色纹路。
血纹发烫,红光闪过。
破霜剑诡异地停滞了,不能再前进分毫。
「血契?
「唤醒我的人,是你?」
我保持着凄美的姿势,抬头看了看被剑刃割伤流血的手指,陷入沉思。
「师姐说,唯有灵气磅礴的血液,才能唤醒神剑。
「莫非,我是个当剑修的天才?」
合欢宗,你有点配不上我了。
剑宗,我来啦!
「不是。」
破霜剑断然否定,语气有些怪异。
「你在血里放了点狠活。」
话音刚落,它的剑身逐渐泛红发烫,在半空中微微震颤。
我都惊了。
合欢宗的情药怎么还能跨物种交流的,也太权威了吧。
剑宗,我走了。
统御天下的,还得是我们合欢宗。
我忍着药性,将手指缠上破霜的剑柄。
破霜剑身一震,猛的后退数米,警惕道:
「妖女,你要作甚?」
我笑一声:
「舍身为你解毒啊。
「神剑,你也不想刚一现世就折损于情毒吧?
「这要是传出去,啧啧,肯定震撼天下,流芳百世啊。」
破霜剑恼怒,发出阵阵嗡鸣。
缭绕的剑气将我裹挟卷入,我眼前一白,再睁眼时,似乎浮在一片雾气之中。
白雾茫茫,男人墨发玄衣,面容俊美妖异,对着我咬牙切齿:
「把我唤醒,就为了引我行这种事?
「你胆子很大。名字?」
「流月。」
他低低念了一遍,扼住我的下巴。
「你自找的。」
唇上一片温热。
灵体交缠,神魂颠倒。
破霜剑犹如回炉一般,滚烫,灼热,赤红。
又如淬了火般,硬度高,耐磨性好,抗疲劳。
真是举世无双的神剑。
就是有点好骗。
情毒不解就死什么的,他真信啊?
6
我从浮沉之间醒来时,正好撞上清珩复杂的眼神。
「你好,又遇见了,真巧。」
清珩开口:
「你抱着的,是我的剑。」
不等我狡辩,破霜剑慵懒开口,声音餍足:
「想不到吧,易主了。
「我现在是她的剑。」
清珩一脸错愕。
怎么有种当面戴绿帽的感觉,我有点尴尬了。
但又想起,我师妹追求一对双生子时,曾在床笫之间叫错了名字。
全靠同行衬托,我的心情平和了许多。
「剑灵现世?难道……流月,你连剑也不放过?
「还是,你的本意就是夺剑?」
我吓得连连摆手。
这罪名要是认了,剑宗不得倾尽全力追杀我啊。
「我承认给你下药是故意的,但是唤醒神剑真是不小心的。
「我都不会用剑,拿着多碍事啊。要不,你把血契解开?」
等等,血契不会要我死了才能解开吧。
破霜剑从我怀里飞出去,声音含着怒意:
「你敢不要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们合欢宗的宗旨,就是【睡完就跑真刺激】啊。
「呵,我们有契约,你跑不掉的。」
清珩沉思半晌:
「我问问师尊破解之法。丢失佩剑必须上报宗门。」
他从怀中掏出玉符,剑宗的景象再次浮现。
这次我躲在他身后,闭紧嘴巴,绝不出声。
清珩试探道:
「师尊,我不慎丢失了一件重要之物……」
他师尊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徒儿,虽然师父要求你事事有回应,但是元阳失守这种事就不必禀告了。
「散了啊。」
画面迅速消失。
清珩:「……」
他死死守护的清白。
还是毁了。
7
合欢宗门口,人剑相争,一片混乱。
破霜剑一意孤行:「她是我的(主人)。」
清珩寸步不让:「它是我的(剑)。」
围观的师姐妹们目瞪口呆,窃窃私语。
「剑修和剑的修罗场,闻所未闻。还是流月师姐魅力大呀。」
大师姐啧啧感叹:
「我当年睡了个剑修,被他拎着剑追杀,宗主亲自出手才平息。
「流月师妹就聪明了,剑也弄到手,真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小师妹自惭形秽:
「我的修罗场只是两个人族,流月师姐就厉害了,玩上人外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破霜剑执意跟着我走。
清珩拗不过,掏出一袋子上品灵石给我,殷殷嘱咐道:
「这是我近年扫荡妖兽的积蓄,劳烦你看顾它了。」
破霜剑一剑挑起灵石袋:
「那些妖兽不都是我扫荡的?
「这是我的积蓄,夫人,拿好。」
我:「……」
清珩痛失爱剑,难过地走了,步履沉重,背影寂寥。
他一走,师姐妹们欢快地扑向我。
「师姐,你居然搞了一把剑,教教我教教我!」
「哇,这就是神剑吗,它看起来……」
破霜剑漂浮起来,缓缓旋转一圈,全方位展示自己凌厉的剑身和浩荡的剑气,等着她恭维。
「好长,好粗,好硬,真是一把好剑!」
破霜剑气得震动起来:「这是形容剑的词吗?给我重新夸!」
「还会自己动,极品!」
另一边,清珩孤身回到剑宗,众师兄弟围上来安慰。
师尊宽慰道:
「清珩,想开点,元阳失守不是什么大事,你千万不要步你师兄的后尘,道心破碎,堕入魔道啊。
「咱们剑修,最重要的就是练剑,剑在人在。对了,清珩,你剑呢?」
8
这把破剑,给我的合欢事业造成了很多阻碍。
我短暂休息了一日,又精神抖擞,分秒必争地出门勾引男人。
幽林里,一个音修正端坐抚琴。
我路过假装摔倒,柔柔弱弱地跌进他怀里。
忘了我身上佩着剑。
剑柄直接戳在他胸口上,给他致命一击。
音修死死捂住心口,脸色惨白:
「姑娘,你没事吧,但是我有事。」
赔偿他一瓶回元丹,匆匆退场。
我转道去勾引妖修。
狐狸洞里,雪狐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看着我。
我一把抱住他毛绒绒的尾巴,贴在脸上疯狂揉蹭。
旁边漂浮的破霜剑,突然散发出磅礴的正气。
狐妖仰天尖啸:
「爹娘兄姊姑婶叔伯二大娘七舅姥爷快跑啊!有人来抓我们啦!」
刹那间群妖出逃,地动山摇。
我被比肩接踵的兽群交替着驮了出去。
一怒之下,我把破霜剑塞进乾坤袋。
有剑灵,塞不进去。
只好把他变小,贴身藏好。
马不停蹄去勾引器修。
炼器阁内,器修将炼制失败的傀儡投入炉火,捧着我的手细细观赏,眼神痴迷:
「你的身体,好完美……」
我将他推倒,用牙齿咬住他的衣带,低头时,缩小的破霜剑挂饰从领口滑落出来。
他眼神一沉,冷笑道:
「妖女,佩戴别的男人的器物,还敢撩拨我?」
他推开我,起身拂袖而去。
失败。
统统失败。
我大发雷霆,一把扯落破霜剑:
「你故意的吧!」
破霜剑落地,摇身变为墨发玄衣的男人,冷哼道:
「你和我才相配,何必要找这些人!」
我抬手把红纱朝着虚空甩出去:
「还有你!
「我在私会男人,你在旁边看算怎么回事!」
红纱从清珩脸上滑落,他显出身形,面不改色道: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我先熟知这些手段,若再遇上,便可从容应对。」
胡说八道,明明是来偷看破霜剑的。
好你个阴湿剑控。
清珩嘴唇未动,一道传音进入我的耳中。
「流月,我找到了解除血契的方法,你可有意?」
我和他对视。
「当然。」
这剑人太能醋了,打又打不过,耽误我修炼。
我只是看了清珩一眼,破霜就走过来,挡在中间,怒视着他。
清珩继续传音:
「即将开放的秘境深处,有一株断缘草,可以解除契约。你可愿屈尊降贵,同我前往?」
突然这么客气,不答应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
清珩声音欣喜:
「多谢。解除契约后,我库房内一应宝物任你挑选,算作补偿。」
「元阳也行?」
清珩没说话。
破霜突然退了一步,崩溃道:
「你小子看着我脸红什么!
「该不会是拿剑当老婆的那种人吧!!」
9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元阳。
我激动难眠,早早到了剑宗找他。
没想到,剑宗匾额下面挂了个巨大的横幅――【合欢宗弟子禁止入内。】
两旁还有一大堆宣传标语。
【跨宗交友要清醒,合欢诱惑是陷阱。】
【识得合欢骗术,守住剑宗门户。】
【勿信合欢高收益功法,剑宗修炼要稳扎稳打。】
看来我师姐和清珩师兄的事故,让剑宗受了不小的打击。
都展开针对性教学了。
无所谓。面对守门弟子递来的登记册,我从容填上门派:【器宗】。
这种老土的登记的方法,能管什么用?
「合欢宗的,站住!」
我靠这么管用。
剑宗弟子们齐刷刷回头,戒备地望向我。
我死不承认:
「血口喷人,你凭什么说我是合欢宗的?」
守门弟子眉头跳了跳:
「除了合欢宗,谁会把【与被拜访者关系】,填成【即将发生】?」
大意了。
清珩从门口走出:
「何事喧哗?」
守门弟子一板一眼答道:
「清珩师兄,有一个和你即将发生关系的女子,想要见你。」
清珩:「……」
10
秘境内。
妖兽狂吼。
清珩持一把普通铁剑,左突右冲,虽然又狠又准。
奈何剑太差,有点力不从心。
我拔出破霜剑,轻飘飘一挥,汹涌而出的剑气瞬间将妖兽斩首。
清珩惊讶道:
「你只学了几天,剑术便这般好?」
剑亲自教的,当然好。
我想起练剑的情景,不由脸热。
那天,墨发玄衣的男子贴在我身后,左手揽着我的腰,右手覆上我的手。
用一把铁剑,劈、挑、刺、斩、削,行云流水地耍了几个剑招。
而后将剑收入左边的剑鞘,恰好将我拢进怀里,伏在我耳边低笑道:
「学会了吗,夫人?
「以后,就这样用我。」
世风日下。
合欢宗的风气还是吹到了剑上。
记忆回笼,我清咳一声,简要解释:
「我比较勤勉。」
能一天勾搭三个男人,当然也能一天练六个时辰剑。
我的紧促行程,显然给清珩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神情复杂地点点头:
「是很勤勉。
「下次论道大会,我们比试一番。」
不愧是剑修,一天天心里想的不是练剑,就是比武。
但是,「谢邀,去不了。」
「为何?」
因为合欢宗实在是人才辈出。
曾有一位高人,在论道大会当众掏出一根假 xx 狂甩乱舞。
一鸣惊人,震撼所有人。
导致合欢宗被禁赛一百年。
我遮遮掩掩道:「我们合欢宗,情场如战场。」
朝他抛了个媚眼。
清珩耳尖一红,别过头去,不敢看我。
看见他这个别扭样,我警惕道:
「对了,你修的不会是无情道吧。」
睡一下就道心破灭那种,我可惹不起。
清珩摇头:
「我修的苍生道,道法是护佑苍生。」
我长长「哦」了一声,身形一扭,挤进他视野里,直勾勾盯着他,声音娇媚:
「既然道长要拯救苍生,不如先……唔唔唔。」
清珩捂住了我的嘴,面色薄红:
「不许胡说。」
完了,他真的对我的手段了如指掌了,把我的话术摸得透透的。
我眨眨眼,舔了他手心一口。
清珩被烫到般立即缩回手,又别过眼去,结结巴巴说:
「我们、继续过秘境吧。」
这秘境并不困难。
凭借清珩超绝的剑术,以及我超绝的剑,我们一路速通到秘境深处,寻找断缘草。
幽暗的谷底,断缘草洁白如雪,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浩渺的灵气几乎凝聚成白雾,在上面回旋飘荡。
清珩说,这是他拜访了器宗宗主三次,才求得的秘法。
吃下断缘草,可以切断一切灵体的契约。
但是这种草很神奇,可以长在淤泥里,石缝里,岩浆里。
唯独不在器皿里。
无论什么玉瓶仙鼎,一进就死。
所以只能让我屈尊降贵,亲自前来,趴在地上吃。
我:「……」
原来他说的屈尊降贵,是真的又屈又降,不是跟我客气啊。
我僵硬地看向那片花草丛生的野地。
风景宜人。
野战的好去处。
我即将找草的地方。
清珩将外衫铺在草地上,歉意道:
「地上有些脏,委屈你了。」
谢谢,希望你下次脱衣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麻木地躺上去,传音确认道:
「说好了,解了契约之后,你身上的东西,都能给我。包括……」
清珩面皮滚烫,眸光潋滟,矜持地微微点头。
于是,在他的注视下,我,一个姿态妖娆的合欢宗弟子,自暴自弃地趴在地上,像一条咸鱼一样,找到断缘草,直挺挺地啃上去。
一股磅礴的灵气涌入我的体内。
破霜剑似乎察觉到什么,倏然飞了过来:
「你吃了什么,给我吐出来!」
我嚼嚼嚼。
灵气随着草汁涌入身体,横行无忌地流窜在我的四肢百骸。
刹那间,我额上的血纹亮起,然后扭曲、破裂、溃散。
破霜剑大怒:「你在找死――」
契约已断。
我呸了一声吐掉难吃的草,正打算起身,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
断缘草的灵气奔腾不歇,竟然开始剥离我的神魂!
难道断缘草不是切断血契,而是要我死?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清珩:
「你骗我?」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我看见――
清珩嘴角的笑意尚未收起。
破霜剑冰冷的剑刃横在他脖颈上,怒气冲冲道:
「你以为只要她死了,我就会跟着你吗?!」
而我,甚至来不及摆出一个凄美的姿势。
妖娆妩媚了一生,竟然像死鱼一样丑丑去世了!
11
灵气入体。
记忆回拢。
神魂归位。
我倏然睁开眼,坐起身来。
「宗主,您好了?」
前来奉茶的大师姐流歌一脸惊喜。
没错。昔日的流月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合欢宗宗主,楼月。
我的大号。
几十年前,清珩师兄道心破碎,堕入魔道时,滔天魔气引动四方魔族来犯。
合欢宗陷入苦战,我匆忙出手,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他身受重伤,败走魔域。
我经脉受损,瘫痪在床。
修仙之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多练练就好了。
但是问题来了,我们合欢宗修炼的功法,懂的都懂。
我人都瘫了,下床都费劲,更别说上床了。
幸好我有个知交好友,器宗宗主,送我一个精心炼制的傀儡法器。
只需要注入一丝神识,便可随心化形,有血有肉,与真人无异。
我便将傀儡化作流月,让她勤加修炼,替我收集灵气,修复受损的经脉。
不过傀儡脆弱,承受不住太强的神识,所以忘了不少事。
契约神剑时,她竟然直接忘本,想要叛出合欢宗。
果然,做我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做我们这行。
好在,断缘草切断了我与傀儡的联系。流月回归本体,我经脉恢复。
花了几十年,清珩师兄道心破碎的烂摊子终于收拾完了。
我神清气爽,拿起茶杯美美喝了一口,随口问道:
「对了,清珩后来怎么样了,我好像看见他的剑和他打起来了。」
流歌一脸复杂:
「剑和他决裂了,清珩……道心破灭了。」
我一口茶喷出来:
「又来?」
12
清珩以为我死了。
他修的苍生道,道法是护佑苍生,却眼睁睁看着我因他而死。
悲痛欲绝,心念俱灭。
而破霜剑以为他故意害死我,疯了般和他大打出手,决裂而去。
我惊呆了。
我的死状那么丑陋,竟然还能修成【我死后他们都疯了道】?
我果然是合欢宗的天才。
我打算去剑宗看看,万一清珩也堕入魔道,那可真是造孽了。
当夜,我化作流月的容貌,运起功法,身姿轻盈,
从【合欢宗弟子禁止入内】的横幅下,守门弟子的眼皮子底下,如一阵风般悄然掠过。
剑宗的夜晚热热闹闹。
有人一边大喊「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一边呼呼哈嘿地练剑。
有人温声细语「老婆,你的身体好美,你的剑气好凌厉啊。」关起门来和剑过上日子了。
有人鬼哭狼嚎「天啊,怎么又道心破碎了一个!!!为人师表半生,归来一个弟子也不剩啊!!」
我立马停下脚步偷听。
老头哀嚎道:
「当年,我算出沉珏命中有一情劫,特地让他修无情道避开,没想到他未尝过情爱,反而更易深陷其中,最终道心尽毁。
「清珩择道时,我有了前车之鉴,让他修苍生道,博爱众生,不忌情爱,没想到他也太爱了,别人死在眼前,他道心也毁了!!
「师弟,你再帮我收一个资质好的徒儿,这次我让他修逍遥道,自由自在,爱干啥干啥,我就不信这样道心也能损毁!」
「宗主,逍遥道不喜束缚,万一他被囚禁了咋办……」
13
清珩的居所内满是酒气。
外厅中央,摆着一座冒着寒气的冰棺,流月安然睡在里面。
我礼貌地和自己的尸体打了个招呼,顺手替自己收尸,将她收入乾坤袋中。
清珩半醉的声音从卧房传来:
「听说喝了见手青酿的酒,便能见到逝去之人,我为何还没见到她,一定是我喝得不够多……」
我嘴角抽了抽,循着声音走过去,一把拽走了他手中的酒壶。
「谁?」他惊动,醉眼看向我,欣喜道。
「流月,我、我真的见到你了……」
我嫌他身上有酒气,往后退了两步。
「别走……」
清珩满眼痛楚,似乎有满腔的话要对我说,絮絮低语道:
「害死你之后,我反思了许久。
「你的死,是因为吃了断缘草。
「吃断缘草,是因为契约了破霜剑。
「契约破霜剑,是因为要用它消解情潮。
「需要用它,是因为我不肯从你。
「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若我当初依从了你,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就不会害死你。」
他眼睛通红地望向我,
「若能重来一次,你不要用它了,你用我吧……」
我立在一旁,没有动作,只静静看着他。
清珩神情失落。
「你不想要我了吗?我不如剑吗?」
他给自己使了个清尘诀,弄得干干净净,然后步伐不稳地朝我走来,跌跌撞撞地倒进我怀里,
「我也好好保养了,求你,用我吧……」
我怔了一下,任由他埋在我怀里。
他抱住我的腰,温热泛红的脸颊轻轻蹭我。
「你师姐同我师兄……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张口,试图用牙齿衔住我的衣带,咬了三次都没咬住,又羞又恼,脸都红透了。
他拙劣的勾引技巧,有点似曾相识。
清珩跟着我,真是没少学。
我谨慎地布了个隔音结界,然后轻轻抚上他的嘴唇,哑声发笑。
「学得不够火候,我再教教你。」
春夜醉人。
他和剑一样火热。
将元阳交付与我时,他伏在我耳边发问:
「你玩完我,是不是就要走了。」
「嗯。」
清珩静了片刻,又缠上我:
「那你……多玩一会儿。」
他和剑一样耐久。
次日,我倦怠地拨开他箍在我腰间的手臂,披衣起身。
他拦住我,在我不悦之前,递给我一个乾坤袋。
「我答应过,我的东西,都给你。」
他抬起眼睫,眼神清明,静静看着我:
「我知道,合欢宗修逍遥道,不喜束缚。
「但你特地来见我,为的是成全我的道心。
「我也成全你。」
他眼里藏着不舍,却弯起嘴角,朝我笑。
「你走吧。」
14
我寻思道心也没那么容易裂开吧。
他们剑修,好脆弱啊。
我们合欢宗就不一样。
我在守门弟子愤怒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走出去,飘然回到合欢宗。
就看到小师妹扑在大师姐怀里大哭:
「那对双生兄弟,居然是同一人的化身!我的修罗场道心啊,啪,没啦!」
我:「……」
我摇摇头,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还活着……太好了……」
破霜紧紧拥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双手有些颤抖。
「原来你不是器灵……」
嗯?他以为我是器灵?
仔细想想,以流月那副以法器为身体的样子,确实像器灵。
破霜后怕不已,喃喃道:
「幸好你不是。」
器灵吃下断缘草,会切断灵体与法器间的连接,若无身体寄宿,便会魂飞魄散而死。
「你是人,不会喜欢一把剑。以前,是我自作多情了。」
破霜渐渐松开我,眼神苦涩,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落寞。
过往的记忆浮现。
「你和我才相配,何必要找这些人!」
从始至终,从未相配。
我抬起手,拂去他眼角的一滴水:
「也有人就是喜欢剑啊。」
我顿了顿,说道:
「去剑宗,这种人一大把。
「你是清珩的剑,也该物归原主了。」
破霜笑容涩然。
「你第一次给我发令,就是这个吗,主人?」
他听话地离开我,重新成为了清珩的佩剑,同他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便是后话了。
我目送破霜离开,转手给老朋友器宗宗主传音,说我要去找他。
器宗宗主声音激动:
「你等会儿啊,我先准备一下。」
我疑惑,这老头要准备啥?
次日,我来到器宗门口。
只见器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口悬挂一个巨大的横幅――
【热烈欢迎合欢宗宗主莅临我宗参观指导!】
两旁挂着热情洋溢的标语。
【合欢天,合欢地,合欢能顶天立地!】
【合欢风,合欢雨,合欢能呼风唤雨!】
【上天入地,器宗有你!】
【风里雨里,器宗等你!】
剑宗视我如仇寇,器宗视我如亲友啊!
器宗宗主在门口翘首企盼,激动不已:
「月啊!!你终于回来了!!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是茶不思饭不想,财不来啊!」
他拉着我一边往玄阁走,一边追忆往昔:
「想当初,我们联手打造了一个任意变形的水鞭,让你在论道大会上大放异彩!」
没错,当众挥舞假 xx 的那位高手,就是我。
前任合欢宗宗主自愧不如,当场让贤于我,即刻叛出了合欢宗。
「后来器宗又倾全宗之力打造了傀儡法器,还联合药宗一举攻克了器灵免疫情药的难点!」
他激情澎湃道:
「器宗能有今天的成就,全仰仗合欢宗财力雄厚、全力支持啊!」
没错,我和器宗宗主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他出技术,我出钱。
至于合欢宗为什么这么有钱。
我掏出清珩自愿赠予的乾坤袋,笑若春风:
「过奖过奖,我今天拜访贵宗,亦有要事相托。
「您老也知道,当年我与沉珏一战,两败俱伤,如今我伤好了,想必他也快了。
「为防他卷土重来,合欢宗要早做打算。我有一个好主意……」
我们相谈甚欢,签下一笔大订单。
我笑容满面地从他的玄阁走出来时,迎面遇到一个眼熟的器修。
「你又来器宗做什么。」
那器修警惕地看了看我,又困惑地看了看玄阁大门。
突然瞪大眼睛,惊骇道:
「你这妖女,勾引我就算了,怎么还敢勾引我爷爷!」
我的天。
流月,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竟然差点睡了朋友的孙子,失忆真是要不得啊!!
我连忙道:
「误会,误会,我和你爷爷只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器修听了更是目眦欲裂:
「不可能,我爷爷怎么会是那种人!!!」
完了,越描越黑。
我赶紧跑路了。
15
我在合欢宗过着安生的日子。
吃着仙果,哼着歌,突然就看见一道魔气出现了!
涌动的乌云间,电闪雷鸣,汹涌的魔气滚滚而来。
沉珏从天而降,双目赤红如血,墨黑衣袂翻飞。
他厉声道:
「合欢宗宗主何在!」
我胆战心惊地举起了手。
「我今天定要报仇雪……嗯?合欢宗宗主又换人了?」
我还在用流月的容貌,忘了换了。
「好频繁的人事变动……算了,饶你不死。」
谢谢,真是懒人有懒福啊。
「把流歌交出来,不然,我今日就要踏平合欢宗!」
他身上魔气翻涌,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要我交出师姐,「你休想!」
沉珏冷笑道:
「我已是魔尊,你不是我的对手!
「一个流歌,和整个合欢宗,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我顶着魔气,快速催动法器。
突然间,地动山摇,整个合欢宗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在云层间疾速飞行起来!
自古以来,合欢宗以【睡完就跑真刺激】为立宗之本,可惜始终存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痛点。
我痛定思痛,联合器宗,终于攻克难关,一飞冲天!
我临风而立:
「我们合欢宗绝不放弃任何一名弟子,要跑一起跑!」
合欢宗在前面飞。
沉珏在后面追。
合欢宗的师姐妹们趴在窗口围观,叽叽喳喳。
「他追得好猛……大师姐,你的【追妻火葬场道】要练成了吧?」
「师姐,你干了什么,能让他如此穷追不舍,教教我教教我!」
流歌淡淡说:
「也没什么,他断情绝爱,一心修炼,结果不小心被我睡了,合欢功法吸得他修为大跌。
「他愤而追杀我,又不小心被我睡了……一路追杀,修为一路跌。苦修一百年,修的没我吸的快。」
那很不小心了。
旧事重提,沉珏被激怒,抬手一道魔气,如同滔天巨浪,直冲而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调转方向,试图避开。
就在魔气即将打上来之时,
一道人影飘然而至,挥剑打散了魔气!
「师兄,放下屠刀吧。」
清珩手持破霜剑,和沉珏对峙。
我讶然:「你怎么来了?」
清珩定定地看我一眼。
「护佑苍生。」
沉珏冷笑道:
「苍生?她是合欢宗的妖女!
「算了,你又没被人睡完就丢过,你懂什么。」
坏了,这个他真懂。
清珩面无表情:
「执迷不悟。师兄,拔剑吧。」
曾经一道学剑的师兄弟,如今刀剑相向。
沉珏黑发在狂风中乱舞,张开苍白修长的手,从手掌中拔出一把血红的魔剑,俯冲而来!
清珩面色凝重, 紧握破霜剑, 与他凌空相击!
「铮――」
两把剑相交, 同时发出颤鸣!
气势汹汹的魔剑突然出声:
「哎妈呀, 兄弟, 你也有剑灵啊,幸会幸会。」
破霜剑:「呵。」
魔剑说:
「罕见呐, 唤醒剑灵老不容易了。
「这小子堕魔时引得魔域震荡,跟他妈地震一样把我弄醒了。
「你呢,你是被啥玩意唤醒的?」
破霜沉默片刻:「一片真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说过。哎,大家都是老乡, 啥时候打完了,一起出去整两杯?」
魔剑一直叭叭不停,沉珏脸色铁青, 瞬间收了剑势, 火速把它收回掌心。
怪不得之前一直不出手, 原来是因为拿不出手。
沉珏镇定道:
「只要合欢宗交出流歌, 我便不会出手。若不然, 魔族动荡, 生灵涂炭, 你们合欢宗担得起这个责任?」
我说:
「魔族但凡敢出魔域,便会成为我合欢宗的炉鼎!桀桀桀……」
小师妹眼睛一亮:
「我也能玩上人外修罗场了?好耶!」
沉珏:「……」
他忍不住怀疑魔生:
「穷凶极恶,究竟我是魔尊你是魔尊?」
和我们相比,他正直得像是剑宗派去魔族的卧底。
沉珏撩起眼皮, 直直盯住流歌:
「你真的不和我走?自从入了魔道, 我修行速度一日千里,你……」
缭绕的黑色魔气,掩住了他微红的面色。
「你尽可吸个够。」
「唰」的一声, 一抹红纱卷上他的腰, 流歌挽着红纱飞身而出,落进他怀里。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沉珏张开怀抱接住她, 低下头望进她的眼睛,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他转身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裂缝,露出一片漆黑的漩涡, 抱着流歌踏入魔域。
临走前轻飘飘瞥了清珩一眼。
「还跟我说教上了?我有老婆, 你有吗?
「追妻之道,师兄只教一遍, 该你了。」
说完, 他挥手合上裂缝, 怀中的流歌惊呼道:
「我成了!我的【追妻火葬场道】成了!」
好好好, 又练成一个。
合欢宗在我的带领下,真是蒸蒸日上啊!
小师妹哀嚎:
「人人都能修成, 偏偏我的【修罗场道】修不成!」
她晃着我的衣袖, 指了指清珩:
「宗主,这个剑修和剑,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吗?」
破霜断然道:
「那我不成三姓之剑了,不行。」
清珩婉拒道:
「我已练至人剑合一境界, 恐怕不符合你道法的要求。」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温软:
「没人要的人和剑,可以进去坐坐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