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宠后,贵妃打算借种生子,我的侍卫夫君死活不从,被剥皮剔骨。

听说他被贵妃折磨了三天三夜,筋脉俱断,俊美的脸上尽是可怖的刀疤。

胖胖的老太监说,他死前嘴里一直念叨几个字。

吾妻宁安。

我就是宁安。

两个月后,贵妃还是有了身孕。

我同其他宫女一起,跪在地上夸她福泽深厚,祥瑞绵长。

她不知道,她将面对怎样的地狱。

1

我跪在地上,为贵妃徐月娇洗脚。

我一脸乖巧,将她白皙小巧的玉足轻轻放入盆中,滴入桂花油,撒上玫瑰花瓣。

随后,我万分仔细地为她捏脚,时不时加些热水,保证水温舒适。

看她恣意躺在贵妃榻上,舒服地闭上双眼。

我垂下头,眸子又暗了几分。

贵妃徐月娇是丞相的嫡长女,自小锦衣玉食,因此脾气被养得刁蛮任性。

皇后一直病着,大多数时候,后宫都是贵妃的天下。

宫人在她身边伺候时,全都万分小心,以免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毕竟,若她让人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此时,她身边的大宫女清荷走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贵妃随即怒目圆睁,扔了贵妃榻旁的茶盏,美艳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本宫不过刚有了身孕,云嫔便如此迫不及待,敢在我宫外拦皇上,是不想活了吗?西域来的小蹄子,果然贱不可言!」

我赶紧跪在旁边,和其他宫人一样低头叩首,请她息怒。

可这反而让她更加生气,尖锐的护甲划在桌上,声音刺耳。

身边的清荷赶紧为她捏肩,劝她不要为一个西域的狐狸精生气。

说定是皇上一时新鲜罢了,皇上最爱的人只有贵妃娘娘。

她递给贵妃一个汤婆子,随后柔声细语道:

「如今娘娘怀有龙嗣,来日诞下龙子,福气定在后头,千万不要为这等蹄子生气。」

贵妃这才好受了些,她随意一瞥,看到了低头不语的我。

下一秒,她一脚踢开木盆,木盆的水随即溅了我一身。

玫瑰花瓣落在我的裙摆上,红得刺眼。

下一秒,她冷冷的声音传来:

「水都凉了都不知道换,你存心看本宫的笑话?

「莫非和西域的蹄子一样,不知道后宫的主子是谁?」

2

我赶紧跪下求饶。

在她凌厉的目光中,我拿起丝帕轻轻为她擦脚。

擦净她精致小巧的玉足后,我为她穿上锦袜,再套上蜀地特贡的玉鞋。

随后恭敬跪在一旁,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奴婢天生卑贱,能伺候娘娘,已是上天眷顾。娘娘是世间明珠,是奴婢看到娘娘尊荣,一时慌了心神,求娘娘降罪。」

我打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巴掌,嘴里一遍遍重复:

「都是奴婢的错,惹了娘娘生气,奴婢自行领罚。

「都是奴婢的错,惹了娘娘生气,奴婢自行领罚。」

……

不知过了多久,我双颊红肿,嘴角沁出血迹。

她这才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殿内忽然飘来一阵龙涎香。

下一秒,明黄的身影踏入殿内,周身凛着一股寒意。

是皇上。

3

满地宫人赶紧行礼,他清冷孤傲的声音传来:

「怎么,朕不过是陪云嫔喝了会茶,月儿便吃醋了?

「可真是个醋罐子。」

贵妃徐月娇看到皇上,刚才还眉头紧皱的脸上,一下笑靥如花。

她飞快朝皇上奔去,一双玉臂勾上皇上的脖颈,空气中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皇上还说呢,若不是您冷落了臣妾,月儿何曾会生这劳什子气?

「太医说了,臣妾这一胎稳健得很,皇上可得好好补偿臣妾……」

听到贵妃娇滴滴的声音,皇上咬了咬她的耳朵,双手开始在贵妃腰间游走。

宫人见罢,立马识趣地退下。

下一秒,皇上瞥见满嘴是血的我,皱了皱眉。

贵妃白了我一眼,示意我赶紧退下,随即勾着皇上的玉腰带,和他有说有笑地进了寝殿。

看着珠帘后逐渐火热的二人,我悄悄退下。

但我没有离开,我跪在了殿外。

看着殿外的那株合欢,我握紧手中的戒箍,泪如雨下。

我的谢云止,已经死了一个月。

4

那天,是我和谢云止约好相见的日子。

他是侍卫,我是宫女。

深宫之中,只是远远一瞥,满天海棠都失了颜色。

那时的他眸光如水,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如松。

或许是天定的缘分,我们相爱了。

他说等我们出宫后,会给我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让我做他的妻。

那天,是我们约好相见的日子。

在御花园的满天桃花下,我左等右等,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想起几日前有宫人说,有个姓谢的侍卫突然被分到贵妃宫里。

难道这个侍卫,就是谢云止,我的心上人?

心神恍惚中,我不知不觉地走到贵妃的凤栖宫。

朱红的宫门紧闭,我心里慌慌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还没来得及问宫外的侍卫,宫门就吱呀一声打开。

几个宫人卷着一张浸血的破草席,面色麻木地走出来。

草席间垂落的衣袖上,袖口处绣着一朵熟悉的云。

那是我绣的。

5

肥胖太监说他觊觎贵妃娘娘,被剥皮剔骨筋脉俱断,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

而原本俊美坚毅的脸上,如今满是狰狞恐怖的刀疤。

我拦不住一众宫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扔到兽园,成了一堆白骨。

我那忠贞不渝的阿止,满心满眼都是我。

怎会突然失心疯,觊觎皇上的女人?

他不会的。

永远不会。

泪水模糊中,我思绪回转。

面前突然出现一抹明黄。

外面寒气愈发深重,他离开凤栖宫时,贵妃并不会跟随。

此刻我脸上挂满泪珠,领口似露微露,衣衫下春光半遮半掩。

他身体突然怔住,眸子刹那变得晦暗不明。

留下一句「雪散胸前,嫩脸红唇」便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的唇上露出一抹讥笑。

皇上你放心,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6

赏花宴上,贵妃和云嫔毫不意外地起了争执。

贵妃徐月娇凭借娇媚美艳的容貌,独得圣宠多年,连六宫粉黛都失了颜色。

可半年前,西域新进贡了一批贡女。

个个异域风情身姿曼妙,只消看上一眼,便能把人的魂儿勾了去。

皇上当即大喜,不仅免除西域欠缴的万两黄金,还把边疆的两座城池赠给他们。

为首的女子即被封为云嫔,皇上当晚便去了她的锦绣宫,一连七日宿在那里。

而很快,云嫔便有了身孕。

皇上便忙着宠幸她的其他姐妹,再也没进过贵妃宫里。

可很快,云嫔突然落水失子。

满宫都知道,云嫔的死敌是贵妃徐月娇。

在云嫔几番哭诉下,皇上对贵妃起了疑心,也将贵妃禁足。

直到贵妃有孕后,皇上对她才恢复了往日的宠爱。

不仅免了她之前苛待宫妃的罪责,还拨了一大堆宫女去她宫里伺候。

那日,我将祖传的玉镯塞给管事姑姑后,成了贵妃宫中宫女之一。

此刻,两位美人相见,气氛分外剑拔弩张。

7

贵妃母凭子贵,刚刚复宠,自然不会错过教训云嫔的好机会。

只因云嫔绯色宫装上的绣了几朵赤芍,贵妃就认为是云嫔僭越,命人掌她的嘴。

皇上曾以芍药为名,作诗来表达对贵妃的宠爱: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可云嫔刚来宫中,又出身西域,不太懂中原文化礼仪。

哪里知道衣衫上若有芍药,就是僭越?

大家都知道,这是贵妃看云嫔不爽,故意找一个莫须有的理由罚她罢了。

失子之痛加上掌嘴之耻,性子本就刚烈的云嫔直接怒了。

她迅速冲到贵妃面前,将贵妃推入秋鲤池。

天气寒凉,秋鲤池的水更是冰凉刺骨,众人一时失了神。

可下一秒,不等宫女侍卫等救人,我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贵妃见到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地拉住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贵妃终于上岸。

而此时,皇上听到下人禀报,匆匆赶了过来。

看贵妃无性命之忧,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到我时,却没有移开。

8

我浑身湿透,雪白的衣衫贴在身上。

胸前浑圆的曲线若隐若现,长发湿漉漉垂在脖颈。

鼻尖和双颊冻得通红,秋水般的眸子写满了柔弱无辜。

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仿佛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

贵妃在他脚下哭得梨花带雨,宫人跪着不敢抬头,没人看到皇上瞟向我的眼神。

许久之后,皇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罚了云嫔佛堂面壁思过后,他抱着有孕的贵妃回了宫。

徐月娇紧紧靠在皇上的胸膛上,看向云嫔的脸上满是得意。

可她却忽视了,竹林转角处,那抹明黄蓦然转身回首。

一道幽深的目光,悄然落在我身上。

9

清荷唤我过去时,我早已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

皇上沈景之安慰贵妃后,早去了勤政殿和大臣议事。

我随着清荷入殿,恰好看到宫人从殿内抬出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徐月娇的近身宫女如意,伺候徐月娇好些年。

可如今她脸上全是水泡,双手血肉模糊。

凤栖宫的宫人,死的死残的残,流水的宫女太监换了一波又一波。

起初,没人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死。

直到她们自己成为一个又一个祭品,用自己的鲜血点亮贵妃鲜红的朱唇。

我眉间暗了几分,低着头进入殿内。

见到贵妃榻上的徐月娇,我直接跪地,乖顺为她捶腿。

徐月娇发髻尽乱,面色红润,凌乱的衣衫上飘来阵阵龙涎香。

清荷仔细地为她戴上护甲,随后轻轻为她整理云鬓。

她看着低头捶腿的我,随意摸着我发髻上的梨木簪,好像在抚摸一只小猫小狗。

下一秒,她尖锐的镶金护甲抬起我的下巴:

「本宫知道,是你救了本宫。看样子,你倒是个乖巧懂事的。

「如意这蹄子,当着本宫的面,露出她的手爪子故意勾引皇上。

「皇上夸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那本宫就废了她的手,毁了她的面。

「你说,本宫是不是太过狠心了?」

10

我赶紧跪地叩首,边为她捏脚,边气愤地说:

「贵妃娘娘如天上明月一般,皎皎生辉。就算是中宫那位,在娘娘面前,也失去了万分颜色。

「贵妃娘娘本就该得皇上眷顾。如意觊觎娘娘的枕边人,是她罪该万死。

「她如此背弃主子,娘娘还留她一条命,娘娘这等心善,奴婢实在是佩服。」

我对她肆意吹捧,甚至连皇后都被她比下去的言论,她很受用。

她轻蔑一笑,这才松开手上的护甲,问我叫什么名字。

而我下巴上,瞬间多了几道红痕。

我轻轻开口,说我叫「云宁」。

云止,宁安。

阿止死后,世上再无宁安。

只剩云宁。

听罢我的名字,她懒懒靠在贵妃榻上,吃着清荷为她剥好的紫葡萄。

她看了旁边的宫人一眼,宫人给我一个精致的酒盅。

那是一杯毒酒。

徐月娇朱唇轻启,毒蛇般冷冽的声音传来:

「往后就由你,近身伺候本宫。

「你去送如意一程吧。」

11

皇上子嗣稀薄,只有几位公主,因此对贵妃这胎极为重视。

加上她丞相父亲举荐的几位臣子,在江南水患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皇上对徐月娇的宠爱,更胜从前。

看着窗户上映着二人欢好嬉戏的身影,我在殿外掌灯。

我知道贵妃最忌讳什么,所以在帝妃二人在一起时,我都自觉退下。

徐月娇见我如此识眼色,很是满意,对我愈发信任。

可她不知道,箭藏在暗处,才好伤人。

夜色渐渐袭来,宫人忙着送热水,安排小厨房的膳食等。

我规规矩矩地跪下,双手高高举起握紧烛灯。

没人发现,我的发髻何时开始变得散乱。

几缕长长的发丝垂落于胸前,自有一番凌乱的美感。

如上次一般,皇上在贵妃睡下后离开。

他刚出殿门,我掌灯的身影突然轻轻晃动。

他认出我是那日救贵妃的婢女。

12

殿外凉风习习,一阵微风轻轻吹起他明黄的长衫。

作为天子,他周身凛冽着尊贵的天家风范。

沈景之慢慢靠近我,好看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我几下,幽深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你可知,掌灯之人,最忌讳做不到身静如松?

「若是烛火随意晃动,又如何做得了掌灯宫女?」

我盯着他,没有一丝惊慌和害怕,反而露出几分狡黠和天真,柔声细语道:

「皇上是真龙天子,奴婢看到天子,如见真龙,自是心慌乱神。

「若此举让皇上不喜,但请皇上责罚。只是……一夜墨染红烛蜡,忽到窗前疑是君。

「奴婢是有罪,可无论皇上如何责罚,奴婢都知道,只要次次见真龙——

「便会,次次乱心神。」

听到我的话,他的眼神闪烁不定,而我分明看到一闪而过的情欲。

他上钩了。

13

我知道,那日救了贵妃之后,他对我已经有了一丝兴趣。

若是他不喜,那日之后,我定不会再出现在贵妃宫里。

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刚刚云雨过的女人,就在殿内床榻上安睡。

而她的婢女,此时发髻微乱,一双眸子娇羞如水的眸子,似有若无地勾引他。

这般欲擒故纵欲拒还迎,他不会拒绝。

下一秒,他轻轻俯身,闻到我身上似有若无的百合香。

看我的眼里,多了几丝兴趣和玩味。

明黄的身影转身离开,几句话翩然落下: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

「芙蓉娇嫩,朕不忍被秋风吹落,快进去歇着吧。」

暗沉的夜色掩盖眼中的冷冽,我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皇上,有趣儿吗?

那就让你的心,再刺痒一会儿吧。

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14

天逐渐变冷,贵妃的肚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因为有孕,她的性格脾性更加无常。

身边的宫人个个如履薄冰,生怕不小心说错了一个字,就要挨板子。

前几日为她梳妆的宫女,只是不小心扯了她的一根发丝,就被随意发配给一个老太监。

昨天,那宫女儿不堪受辱,上吊死了。

我在她面前,更是小心翼翼地伺候。

即使面对打骂,我依然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她对我越来越放心。

她身边的大宫女清荷,前一阵子不小心得了肺痨,结果再也找不到人。

宫里的人都说,她定是病死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死人堆里。

找了几日,贵妃以为她死了,便只是让几个人盯着。

若看到她,向她禀报。

清荷这一失踪,我就成了贵妃眼前最红的宫女。

而素日缠绵病榻的皇后娘娘,终于凤体痊愈。

听说帝后二人一起用膳,贵妃怒不可遏,砸了宫中所有瓷器。

我跪地让她息怒,毕竟肚子里还有小皇子:

「娘娘生辰宴就在下月,皇上定在忙着在为娘娘准备惊喜呢。」

她这才消了些气,命我去拿安胎药。

而在去太医院的拐角处,我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15

生辰宴当天,正好下了一场雪。

宫人一大早就在布置打扫,整个凤栖宫都用红梅装饰,显得隆重华美。

宫人忙着摆筵席,宫外请来的戏班子也早就备上了。

只是最近关中雪灾,皇上忙着处理朝政,没来得及过来。

我在她面前说,皇上可千万别误了时辰,不然可就委屈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果不其然,她听罢,让我去勤政殿速速请皇上。

可她不知道,今儿出了凤栖宫,我不会再回来了。

16

我到勤政殿的时候,皇上正在写字。

他的笔法遒劲有力,矫若游龙,实属羲之书法,隶如兰竹。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炭火烧得旺旺的,暖意十足。

配上他小轩窗旁写字的身影,竟有种岁月恬静之感。

此时,他闻到那抹熟悉的百合花香,转头看向身后。

见是我,他眉间微动,不自觉地停笔:

「贵妃让你来请朕?」

我跪下叩首,没有回话,反而吟了一句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听罢哈哈大笑,甩下手中的笔,那墨汁刚好溅在上好的宣纸上。

好好的一幅字,就这么毁了。

他高大的身体俯视着跪地的我,仿若神明。

下一秒,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我的下巴,淡淡的龙涎香袭来。

我分明看到,他眸中露出几分情欲:

「这诗,是贵妃让你带给朕的?」

我莞尔一笑,歪头说道:

「启禀皇上,这诗既可是贵妃所作,也可以是某人对您满心倾慕,作此诗来解相思之苦。

「皇上您是天子,您说是谁,便是谁。」

17

果然,我的一番话让他很是受用。

他的指尖覆在我的唇上,一遍遍地摩挲着。

看他呼吸愈发粗重,我心知时机已到。

我的指尖轻轻拂上他的手,渐渐往上,在他衣衫上游走。

他再也受不住这赤裸裸的挑拨,一把拔下我发髻上的梨木簪。

随着穿堂风,三千青丝瞬间垂地,伴着白玉色的长衫一起飞扬,配上我精心修饰过的清丽妆容,我宛如清冷谪仙。

此刻,几缕青丝飘在他的脸上,伴着幽幽的百合花香,他眸里闪过几丝惊艳:

「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沈景之将我打横抱起,一步步走近明黄的龙榻,随手扔下梨木簪:

「梨木簪清苦,不要也罢。朕的后宫,不缺金钗玉饰。

「做朕的女人,定保你此生荣华。」

18

贵妃在殿外求见的时候,册封我为柔妃的旨意刚刚下去。

殿外响起倒地的声音,很快恢复如常。

此时我躺在皇上怀里,看他闭目养神。

他的侧颜真好看啊,轮廓分明。

乍一看,还以为是我的阿止。

如果我和阿止成婚,他也是这样,每晚拥我入眠的吧?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眉眼和嘴角,幻想着他就是我的阿止。

下一秒,沈景之抓住我的手翻身而上,桃花眼里多了几分柔情:

「小傻瓜,后宫佳丽三千,可只有你,让朕感觉有趣儿。

「你不仅让朕魂牵梦萦,还让朕为了你,违了祖制。」

贵妃跋扈,我又是她的大宫女。

若是位分低,贵妃定会找我麻烦,所以他才给我极高的位分。

一行清泪滑落面颊,玉臂勾上他的脖颈,我娇柔的声音传来:

「得皇上倾心,有幸侍奉皇上,已是奴婢毕生幸运。不敢再奢求其他,臣妾只求能永远陪伴皇上左右。」

他捧着我的脸,以为我开心落泪,为我拂去泪水:

「你呀,都成主子娘娘了,还称什么奴婢。」

他不知道,我哭,只是太想我的阿止了。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明黄的床幔轻乱抖动。

在他身下,我笑得恣意却又凄凉。

徐月娇,这个生辰礼,你喜欢吗?

19

皇上赐我长乐宫,这儿离皇上寝殿很近。

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我看着挺着大肚子的贵妃,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但眼里露出几分轻蔑和得意。

我故意的。

果不其然,这让她更加愤怒。

以至于她没看到,我身后的一个宫人,偷偷溜了出去。

下一秒,我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嘴角流下血丝。

徐月娇双眼猩红,狠狠掐着我的脖子,眼神满是妒意:

「贱婢!

「果然是个狐媚子,是本宫松懈了,早知如此,本宫就应该早日杀了你!

「本宫竟不知,你这蹄子敢偷偷勾搭上皇上!」

身旁的宫婢拼死拉开她,看着她鬓角凌乱的碎发,我满心畅快。

拉扯中,月白色的衣衫突然松开,露出脖颈一片青紫。

她看着我的脖颈,眼神像是淬了毒。

我当作没看到,自顾自簪上一支玫瑰镶金凤步摇。

看着铜镜里笑靥如花、明眸皓齿的美人面,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上还召了臣妾用晚膳。如今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幸运至此,能为皇上分忧解闷。

「姐姐如此这般,万一误了时辰,皇上怪罪下来,可不是你我二人担当得起的。」

听罢,她扑上来,又打了我一巴掌。

随后拔下发髻上的簪子,语气阴狠恶毒:

「就凭你奴才出身的贱人,如今也敢爬到本宫的头上?

「本宫最讨厌有人分宠,这万千宠爱和无上尊荣,只能是本宫一个人的。

「毁了你这狐狸精的脸,看你还如何勾引皇上!」

可不等她动手,眼前就出现一个明黄的身影,死死抓住她的手。

20

我扑进他的怀中,不言不语,只知道哭。

他将我护在身后,看向贵妃的脸上多了几丝冷漠:

「贵妃,是朕怜惜她,你为什么不怪朕?

「朕知道她曾是你的婢女,就是因为你性情骄纵,朕才破例封她为妃。

「你今日言行无状,哪还有半点贵妃的样子?

「朕念你身怀龙裔,今日不想罚你,你回宫好好休息吧。

「生产之前,不必再见朕了。」

随后,沈景之宽厚有力的大手牵着我,离开了长乐宫。

我悄然回首,看到贵妃脸上各种变幻的神情。

妒意,悔恨,恼怒,怨怼,背叛,失落,伤心,仇恨……

天天吃一样的山珍海味,就算再爱,也会腻。

倒不如寻常清粥,既暖胃又舒服。

面对坐拥天下的君王,我自有我的道。

我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像是一朵经受暴雨摧残的小花,娇柔可怜的声音传来:

「皇上,臣妾自小孤苦无依,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

「臣妾永远记得,您才是妾身的毕生仰仗。」

看我脸上的泪水和巴掌印,他握紧我的手,不禁又多了几分力气。

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想得到万千女子的倾慕。

在他心中,我是个弱女子。

他给我富贵荣华,是我的英雄。

可就算真是英雄,宠妃如此骄纵跋扈,不还是因为他冷眼旁观?

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我轻轻拂去皇上大氅上的雪花,钻进他火热的怀里。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害我阿止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啊。

21

贵妃这胎生得不顺畅。

孕期不注意吃食,导致她的胎儿过大,接生嬷嬷在里面忙得脚不停歇。

我和皇上太后皇后等众人站在殿外,焦急等待。

自从贵妃被禁了足,她倒是老实了不少。

可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这么乖顺。

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皇上眉头紧皱,握紧我的手。

我柔声劝慰她,贵妃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

然后跪在大殿外,为她诵读经文。

看我如此关心贵妃,沈景之看我的眼里多了几丝怜惜。

在他心中,贵妃如此苛待我,我却如此大度为她祈福,是我心善。

他不知道,贵妃真实的脉案,我日日都看。

我知道她这胎无碍,只是要多些苦头罢了。

毕竟,这胎生下来,往后才更有意思呢。

片刻后,殿内果然传来几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沈景之大喜,得知是龙凤胎后,更是激动万分。

毕竟现在宫里只有三位公主,这还是他唯一的皇子。

贵妃劳累过度,此刻早已昏睡过去。

旁边一个嬷嬷趁所有人不备,悄悄递给我一个眼神,我瞬间会意。

徐月娇,今日之后你还想要恩宠?

怕是再也不能了。

22

皇上面色阴郁地来到皇后宫里时,我正和皇后云嫔等人下棋。

听说他刚刚和贵妃起了争执,第一次他没有安慰贵妃,直接出了凤栖宫。

看我们其乐融融,他阴阳怪气:

「朕找了柔妃许久,柔妃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来躲着朕!」

听罢,我们几人笑作一团。

我赶紧上前,柔声细语请他入座。

几场棋局下来,他脸上的不快瞬间一扫而光。

今日的皇后明艳端庄,仿若仙子,他故意让了皇后几步棋。

而且下棋时,目光时不时瞟向皇后。

我捂嘴轻笑,静默不语。

宫里早点上了安息香,我对云嫔使了使眼色。

下一秒,云嫔突然身体不适,我自告奋勇送她回去。

当晚,就传来皇上宿在皇后宫中的消息。

23

开春后,朝堂中突然传来立太子的各种折子。

其中,尤其以丞相一派的声音最为响亮。

皇后不过是让她的父亲放了些话,丞相一派便这般等不及了。

自己的女儿已经位及贵妃,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过也是,外孙若成了皇太子,他丞相府岂不是更加尊贵无比?

皇上来时,我正为他缝制寝衣。

他从背后抱住我,好闻的龙涎香混着重重的酒气。

随即,他叹了口气:

「爱妃,朕老了吗?」

最后一针线落下,袖口上是一朵好看的云。

爱阿止成了习惯,绣朵白云也成了习惯。

绣好之后,才发觉这是皇上的寝衣。

我扔下寝衣,转身抱向他:

「哪个昏头臣子敢说皇上老?那就拔光他的胡子!

「皇上正当壮年,小皇子才刚刚满月,立什么劳什子太子!

「皇上,臣妾自知后宫不得干政。可皇上不过二十七八的年岁,立太子之说,只怕是有心之人的一场布局啊。」

听罢我的话,我清楚看到。

他刚才还微醺的眼神,现在陡然清明得可怕。

猜疑就像是一粒种子,一旦被投入心底,很快生根发芽。

24

见他满脸阴沉,我赶紧跪下,说自己失言求他降罪。

可我知道,我的寥寥几语,正好和他的担心不谋而合。

涉及到皇权,就算是亲父子,也有刀剑相见的可能。

更何况……

他一把扶起我,声音没了醉意:

「爱妃何罪之有?朕还得感念爱妃提醒。如今想来,这朝堂之上异心者,怕是只会多,不会少。

「朕先去勤政殿,晚上再来陪你。」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眼神中露出一丝阴狠。

随后,我唤来自己的心腹,悄悄对她耳语几句。

25

丞相麾下的臣子再一次请皇上立太子时,皇上怒了。

听说当着众臣的面,沈景之发了好大的火,直接拂袖而去。

听罢,我接过小厨房的食盒,直奔勤政殿。

在殿外等了许久,沈景之才宣我进去。

看着满地的茶盏碎片,我放下手中的桂圆粟米粥,为他按摩头上的穴位。

见他逐渐放松,我才缓缓开口:

「陛下您是天下明君,竟有人如此让陛下烦忧,妾身真是心疼。

「朝中之事妾身不懂。臣妾只知一统乾坤旺,昌盛百姓望。

「有陛下在,实乃万民之福。若是有人看不出这个道理,那才是真的眼盲耳聋。」

见我这么说,他面上的神情才好看了些。

说我一介深宫女子都懂得道理,丞相等人却成了老糊涂。

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夸我是他的解语花。

我轻笑不语。

下一秒,他身边的太监走来,为他奉上几封信。

我立即跪安回避,身后传来他愤怒的声音:

「朕竟不知,丞相手下的臣子大胆如斯,联合北平王为贪官罪臣求情!

「他是丞相的人,这又何尝不是丞相的意思?丞相当真以为朕还是之前的毛头小儿?!

「传旨下去,罪臣李颐构流放改为斩立决,即刻行刑!

「他为罪臣求情,朕就偏偏砍了罪臣的脑袋!

「朕要让丞相看看,谁才是如今的皇上。这天下姓沈,不姓徐!」

26

皇后最近精神很好。

贵妃生子后,因某些原因反而不得圣宠。

原本贵妃跋扈,皇后性情柔顺,不喜与贵妃相争。

可如今没了贵妃的打压,她不介意用手中的凤印,取回执掌六宫之权。

她的父亲是两朝太子太师,身份尊贵无比。

而他培养的女儿,自然知书达理,脾气秉性万万挑不出错来。

兰竹轩窗旁,她执笔画丹青,气质出尘,美得像一幅画。

见我脸上满是喜色,她微微一笑,放下画笔:

「妹妹面色欣喜,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本宫猜猜,丞相那老狐狸,又惹皇上不快了吧。」

我接过宫人的茶,笑着点头。

身旁的宫人接过她的画,随后为她奉上闽南新进贡的杨梅干。

见她吃得香甜,我捂嘴轻笑。

她不好意思地解释:

「最近实在是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去,也就这酸杨梅让我有些食欲……」

听罢,我面上又惊又喜,看着她的肚子:

「姐姐莫不是有喜了?不妨请太医一看。」

果然,片刻工夫,宫中便传出皇后有孕的消息。

27

中宫有孕,乃是大喜。

皇上乐得合不拢嘴,更为满宫下人多发半年例银,以示皇恩浩荡。

自然,有人是不开心的。

前脚皇后刚有身孕,后脚贵妃的凤栖宫就传出小皇子生病的消息。

徐月娇的父亲虽然让皇上愈发防备,可他同贵妃往日的情分还在,更别说这还是他的血脉。

只是,自从贵妃生子后,他再也没在贵妃处过夜。

宫人虽隐隐好奇,可无一人敢提及。

当皇上又一次拂袖离开凤栖宫时,贵妃处的茶盏碎了一地。

几个月后,满宫都在悄悄传。

贵妃这龙凤胎,长得不像皇上。

28

皇后听到风言风语,不仅没处置那几个嘴碎的宫人,还把她们调到尚衣殿。

那里是宫中女眷最多的地方,谣言如野火般悄然肆虐。

表面风平浪静地过了半载,皇后娘娘喜得皇嫡子。

皇上设宴半月,以表庆贺。

而尚衣殿内关于贵妃龙凤胎的谣言,愈演愈烈。

很快皇嫡子满月,贵妃徐月娇也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

贵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背叛她的,是她以为早已死去的清荷。

29

清荷拼死跑到皇后宫里,说贵妃要杀她灭口。

皇后听了清荷口中之事,当即就命人通传了皇上。

此时,沈景之正在我宫里抚琴。

我捧着香茗坐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让他教我弹奏古琴。

不等他开口,宫人就急忙来报:

「皇上万福金安,柔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命奴才请皇上到来仪殿,说有要紧事,请皇上裁决定夺。」

皇上白了他一眼,清冷的声音传来:

「到底是何等要紧事,朕弹个琴也要被打扰?」

跪在地上的宫人战战兢兢:

「奴才万死,只是此事涉及贵妃娘娘。

「贵妃身边的宫女清荷说,她说贵妃……贵妃和侍卫私通。

「她还说,贵妃娘娘诞下的皇子和公主,也并非天家血脉。」

30

我和皇上赶到时,来仪殿已经来了数位宫妃,经常为贵妃看诊的赵太医也在。

这些妃嫔,都是皇后请来的。

皇后看我到来,对我微微点头。

我不动声色地坐在皇上旁边,看着瑟瑟发抖的清荷。

她匍匐跪在皇上脚边,开口就震惊全场:

「皇上,奴婢要状告主子贵妃娘娘。

「为了复宠,她不惜借种生子,秽乱后宫!」

31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秒,清荷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巴掌。

皇上盯着她,面色阴沉得可怕。

看着嘴角满是血丝的清荷,皇后轻轻开口:

「清荷,后宫自有宫规,最忌讳讹言惑众。凡事讲究证据,你可有证据?」

清荷顾不得嘴角的血,直接跪在皇后脚下,满眼是泪:

「奴婢既然敢揭发贵妃娘娘,定有人证物证。

「当初云嫔娘娘失子,确实是贵妃娘娘安排奴婢做的。主子有令,奴婢不敢不从。

「当时贵妃娘娘被禁足后,看上一个俊俏的侍卫。可那侍卫死活不愿,被打死了。她便找到另一个侍卫,有孕后将他灭了口。

「我知道娘娘对我起了杀心,所以我费尽心思装病,在宫内水缸里东躲西藏。这侍卫身上的名讳,是奴婢从死人堆找出来的。」

清荷掏出袖口里的布条,这明显是侍卫的宫衣,上面刺绣着侍卫的名讳。

看着阿止的名字,我握着手绢的力道,又多了几分。

我轻轻吃了一口茶,柔声说道:

「此事涉及重大,还请皇上和皇后下令,仔细地查。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可最后一句话是,起于谋者。

「臣妾幼时听过一曲折子戏,讲的是狸猫换太子,最后江山拱手让人的故事。

「不过皇上是千古明君,臣妾相信皇上的江山,定不会落入外人之手。」

皇上眸中闪烁,转着手中的玉扳指,沉沉开口:

「去请贵妃。」

32

贵妃徐月娇来的时候,跪着的清荷浑身发抖。

徐月娇狠狠剜了她一眼,娇嗔地跪在皇上身边:

「皇上怎可因为一个婢子的话,就怀疑臣妾?臣妾对皇上的爱,天地可鉴!」

我轻掩嘴角,借种生子之事都做得出来,这叫爱皇上?

徐月娇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清荷,以及布条上的名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皇上,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都是这贱婢惊扰皇上,离间我们二人之间的情分。

「皇上,臣妾自幼跟着父亲进宫,早和皇上相识相知。您是天子,臣妾怎会愚昧至此,喜欢一个侍卫?

「而且私相授受、混淆龙裔这种事,臣妾就算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万万做不出这等混账事。」

沈景之面色有一丝松动。

我知道,皇上想起了和贵妃在一起的昔日时光。

贵妃虽然跋扈,可确实生得花容月貌。

今日哭得梨花带雨,着实让人怜惜。

我想,皇上心里是有过贵妃的。

只是这宫里,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太多了。

再美的美人花,扔在花丛中,也不会一直一枝独秀。

见皇上沉思,对面的云嫔看着徐月娇,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皇上,臣妾听说有种水蛭,面对两种血液,只吸食同一种。若非亲子关系,旁人的血液水蛭碰都不碰。

「此为,滴血验亲。」

33

片刻工夫,赵太医便在莲花池找到几只水蛭。

那物什先将皇上几滴血吸得干净,而碰到贵妃儿女的血,直接绕道而走。

见贵妃喊冤,皇后将三个公主的血也加上,确保公平。

水蛭一拥而上,将皇上和三位公主的血吸了个干干净净。

而遇到龙凤双胎的血,依然全部绕道而行。

贵妃的脸瞬间煞白,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疯狂地扑向皇上,连连喊冤。

说这是妖术,绝不可能。

皇上甩了衣袖,正准备说话,我柔弱的声音响起:

「皇上,臣妾倒是想起一件旧事。前几日我和云嫔姐姐碰到丞相,他嘲讽臣妾挡了她女儿的荣华之路。

「可若是只嘲讽我和云姐姐就算了,徐丞相还说……」

见我低下头,满眼都是害怕,他握紧我的手:

「朕在这里,柔妃无需害怕,但说无妨。

「朕倒要看看,一个丞相罢了,如何胆大包天恐吓朕的女人?」

看着徐月娇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佯装害怕张口:

「徐丞相说让我们乖觉安分,有他在,他的外孙早晚会坐拥天下。」

34

话音刚落,贵妃直接扑到我身上,骂我「贱人」。

她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被皇上死死抓住手腕。

皇上冷冷看着她,满眼都是警觉和寒意:

「宫规森严,岂容你无端放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这丞相父亲,可真是爱你得很呢。

「依朕来说,他爱的哪是这对孽障,分明是朕这天下!」

随后皇后悠悠开口:

「皇上可还记得,徐丞相曾向先帝提及三皇子和妹妹的婚事。莫不是妹妹和当时的三皇子,二人早有情愫?」

清荷也赶紧补刀,加速徐月娇的死刑:

「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想起若皇上不来凤栖宫,贵妃娘娘就寝时,便会戴上一枚玉佩。

「那玉佩上,刻着已故三皇子的小字。」

35

贵妃听罢,身体缓缓倒在殿上。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再相信他。

三皇子沈景修,是皇上不可提及的逆鳞。

当时先帝欲把徐月娇指婚给三皇子,可三皇子突然坠马身亡。

满宫都说,这位三皇子风流倜傥。

一双桃花眼满是风情,是无数京中贵女的深闺梦里人。

三皇子死后,皇上顺理成章成了太子。

在她父亲的筹谋下,徐月娇这才嫁入东宫,成了太子侧妃。

如今旧事重提,皇上心里的疑虑,再挥散不去。

36

徐月娇被赐毒酒时,皇上刚来过凤栖宫。

听说徐月娇跪了两天两夜,只求再见皇上一面。

见她头都快磕烂了,沈景之这才见她一面。

我接过宫人的酒盅,来到凤栖宫。

毕竟我还有个好消息,若她不知晓,岂不白费工夫?

一段时间不见,凤栖宫竟然凋败成这样,再也不见往日的生气。

那株合欢花,几日之内,竟叶落根枯而死。

斑驳的宫门吱呀打开,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徐月娇。

昏黄的夕阳透过轩窗明纸,照在她的脸上,她眼角的细纹依稀可见。

而她引以为傲的一头乌发,不过几日工夫就干枯灰白,再没了往日光泽。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旁边宫人赶紧为我搬来一张椅子。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殿内空空如也,不禁慨叹:

「咦?这满宫的玉器珠宝哪儿去了?

「哦,妹妹想起来了,姐姐只要不开心就砸东西,怕不是被姐姐砸没的吧?

「剩下值钱的物件儿,怕早被太监宫女儿搬走了。

「不过也是,毕竟姐姐成了庶人,皇后也说,这么好的东西庶人怎么配得上,便赐给了宫人。

「平日里姐姐瞧不上的宫人,如今也比姐姐尊贵了几分呢。」

见我阴阳怪气,她气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嫌弃地拿起帕子,捂住口鼻。

她缓了一会儿,瞪了我一眼:

「不过是个洗脚的贱婢,如今也敢踩到本宫头上。本宫只恨,当初没有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本宫就算是庶人,也只是一时,本宫是当今丞相的嫡女,谁敢动我?

「等本宫出了这凤栖宫,定将你这等贱婢千刀万剐。」

我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

随后掏出袖中的东西,扔在地上:

「唉,本宫念着您入宫早,这才敬您一声姐姐。可您左一个贱婢,右一个贱婢,着实再好脾气的人,也会气恼不是?

「本宫新得了个好物件,听说是从徐丞相身上扒下来的,你应该挺熟悉。」

37

她看着那枚镶金翡翠扳指,满脸惊骇,眼神露出一丝惊恐:

「我父亲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我捂嘴轻笑,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什么劳什子丞相?你那爹爹,早成了乱葬岗的亡魂啦!」

看她面色发白,如同一张死人脸,我浑身畅快:

「你看,还是本宫好心,亲口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这样本宫今晚才能睡个好觉啊。」

她起身,想抓住那个翡翠扳指。

可下一秒,她不慎滚到地上,甚是狼狈:

「是我将你提拔到我身边,你为何要害我至此?我和你并无深仇大恨……」

我直接打断她,声音满是恨意:

「是吗?

「我和你之间,真的没深仇大恨吗?

「你当初想要借种生子的第一个侍卫,叫谢云止,他是我的未婚夫。

「可你杀了他!

「当初你让我送如意一程,想着她没了舌头也不会写字,我绝对不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吗?

「可她的心上人,是赵太医。眷侣之间,又何曾有过秘密?」

那日如意死后,我看到匆匆赶来的赵太医,也得知了真相。

脑海中浮现阿止温柔好看的面庞,我眼角垂下一滴泪:

「阿止是世间最好的男子,可你将他剥皮剔骨,毁了他的脸,扔给野狼,我连安葬他都找不到尸体。

「徐月娇,现在你说,我们之间有没有深仇大恨?」

她跪坐在地上,透过我,看着窗外愈发微弱的夕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为了扳倒我,你们用一块儿破玉诬陷我和沈景修,这等好手段,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满宫谁不知道,他曾是皇上最大的劲敌。他若不死,这天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沈景之说过,登基后第一个孩子,只能是我的,可他依然成了几个公主的父皇。

「我曾经那么爱他,对他一次次地隐忍和信任,直到云嫔流产他降罪于我,还差点废了我的位分。

「我才明白,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只有母凭子贵是真的。

「既然他无情在先,又何故怪我不义?我偏要他养着别人的骨肉。

「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假装爱他,为我的孩子铺路罢了哈哈哈哈!」

看她疯魔至此,我甩给她一巴掌:

「你再恨皇上,那是你自己的事。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因为自己的欲望,随意杀戮,毁了我的阿止。

「我们虽为蝼蚁,可有爱有恨,值得幸福地过完一生。」

见她瑟瑟发抖,我步步紧逼:

「皇上为何不在你宫里过夜,你心里自然清楚。

「你生子后肚皮上的瘢痕,可是赵太医为你寻来的好药,啧啧,你这瘢痕啊,可会越来越多。

「所谓的滴血验亲,只是一场玩笑罢了。你双胎近日喝的安神汤,早加了水蛭厌恶之物,自然不会吸你孩子的血。

「而劝慰皇上立太子的臣子,表面上是你父亲的麾下之臣,可早就暗中为皇后父亲效力。

「你看,后宫众人,早就想除去你了。」

这时,一个宫人慌忙禀报,说皇上不好了。

而徐月娇突然拍手大笑,状若疯癫。

38

皇上中毒了。

是砒霜。

听说皇上刚从凤栖宫回去,半路就不行了。

太医赶到时,沈景之已经七窍流血,当场殡天。

而他上一个见到的人,是徐月娇。

她癫狂大笑,头发凌乱,整个人坐在地上:

「他喝的最后一道茶,是我为他烹的。不过寥寥几语,他就被我哄了去,哈哈哈。

「他以为我跌到谷底,便失去了警惕。可他不知道,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呢。

「哈哈哈哈哈……」

趁我不备,她一把夺过毒酒,一饮而尽。

看着她癫狂的眼神,我冰冷的护甲抬起她的脸,留下红痕:

「哦,是吗?可这酒无毒啊。

「害死我的阿止,你以为能轻松死去?

「哦对了,你能找到砒霜,杀你想杀的人,可是我和皇后娘娘的授意。

「我们啊,不过是借你这把刀罢了。」

39

是的,诞下皇子后,皇后就想除掉皇上。

她知道皇上内里薄情寡意,钟情犬马声色,并非仁君。

有他在,朝中能言善谏的忠臣不知何时就会掉脑袋。

包括她的太师父亲。

她本不想掺和前朝后宫纷争,可我几句话,令她不得不看清形势。

那天我带着清荷求见,行礼后说了两句话:

「贵妃的胎不是龙裔。

「若贵妃的孩子成了太子,中宫必定危险万分。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

于是,我们一同设了一个局。

这几日,在得知徐月娇暗地里想买砒霜时,她一下就猜到徐月娇的计划。

徐月娇自知难逃一死,可她还不知道相府已被抄家。

她知道,只有皇上死了,她的丞相父亲才有一线希望留下全尸,甚至活着。

徐月娇病急乱投医,可一切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

灵堂里,我假装哭得梨花带雨。

可刚回宫,一盒盒百合香膏就被我悄悄扔进恭桶。

那里面混着大量麝香,是避孕神药。

40

皇上死后,刚满月的皇嫡子成了史上最小的皇帝。

而皇后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她戴着太后华贵的凤冠,拉着我的手。

她说她不善治国,只想醉心于诗书字画。

她的父亲是教了她水墨丹青,可从没教她一个女儿家治国论政。

为了不让我离宫,她特此破了女子不能为官的先例,我成了她的女官。

和诸位老臣一起,做她的智囊团。

她握着我的手,满眼不舍:

「当初你来找哀家,哀家就感慨,一个宫女出身的人,竟然要尽全力扳倒贵妃。

「在沈景之面前,你惯是装可爱无知,可我知道,你什么都懂。你识人心计的能力和有勇有谋的手段,用在朝堂之上,哀家甚是放心。

「稚子无辜,哀家不喜杀戮。徐月娇的孩子,先帝将他们仗杀之前,我已将他们偷偷送到山野,此生无法进京。

「至于如何处置徐月娇,哀家可以交给你。

「但除此之外,哀家希望你能用你的才智,在后宫,帮我管管这一众太妃宫嫔。在前朝,帮我斗斗这帮老油条,稳固这江山。

「毕竟,皇宫之外,又有多少孤苦无依的谢云止和宁安?」

听到阿止的名字,就知道,我再也走不了了。

皇后娘娘,不对,太后娘娘杀人诛心啊。

还说我识人心计,我看,明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让我做牛做马来操劳,她好做甩手掌柜。

可我还是怂了。

不过在接手女官册宝之前,我出了一趟宫。

41

京中一座茶馆里,外面的门匾其貌不扬。

可常来这里的达官贵人都知道, 里面别有洞天。

对了暗号进去,会有一个丫鬟过来,专门领着他们进到一个暗门。

里面有个满脸刀疤的女人,不知姓甚名谁, 只听说好像是宫里的宠妃。

她被锁在里面,全身新伤加旧伤, 伤痕累累。

暗门一关,达官贵人便脱下衣衫,拿出毛鞭狠狠抽打在她身上。

这伙人,有着隐秘的癖好。

再说,皇宫里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可是新鲜得很。

暗门外, 站着一名赵姓郎中, 任何时候随叫随到。

若她昏了过去, 定让她最快清醒。

我坐在隔壁的账房内, 听着里面凄厉的惨叫声,清点桌上的银票。

哎呀,真是开心!

这厚厚一沓银票,又够我免费开一所女子学堂呐!

我轻抿嘴角露出笑意, 徐月娇,这罪你可得好好受着。

我不怕人说我狠心。

我只知道,若是恶行轻而易举地被原谅,那对好人太不公平。

太不公平。

毕竟死在徐月娇手中的宫女太监,没有上百也有七十。

他们的尸体,随意被扔在偏僻的乱葬岗, 堆成一座小山。

每到晚上,伴着历历寒风,我仿佛听到他们在呜咽悲鸣。

徐月娇, 若让你轻易死去, 那枉死的冤魂们,可是不依呢。

你呀, 还是痛苦苟活着,赎你的罪孽吧。

42

茶香缈缈的勤政殿里, 清荷为我研磨。

念她有功,我保下了她的命。

那日我本打算离宫,可太后的一席话, 让我思考另一种可能。

或许, 我能用手中的权, 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不仅为了我的阿止, 还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阿止和宁安。

我想让他们知道, 命运, 也可以握在自己手里。

无论男女。

世人都说女子不如男。

我偏要证明, 男子能做的, 我们女子也毫不逊色。

于是, 在我的倡议下,开学堂、改科举等各项新政进行得如火如荼。

而朝中也越来越多女性面孔。

她们神情清明,眼里充满希冀的光。

她们,是本朝的希望。

智者不必仁,而仁者则必智。

看着几个月的小皇帝摇头晃脑地爬向藏书柜, 我还是看起了折子。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我抬眼望天,一个崭新的朝代即将开始。

(全文完)

(已完结):YXXBoNKYn72D0nf7RgpJ3FNak